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晚明之我主沉浮》全集 作者:蓝盔十九 《晚明之我主沉浮》简介 一名北漂,去雾灵山游玩,因喝醉了酒,无意中救了一只灵狐,得到他的帮助,穿越到明末,成为信王朱由检…… 第1章北漂的困惑 林道宽双眼次第睁开,手扶额头,刚要坐起来,发现自己处于陌生的空间,绝对的陌生。 厚重的家具,薄薄的衾被,整个房间透出一种古色古香。床边坐着一位古装女子,白色的襦裙,裙上印着暗粉色的小花,窄袖较短,露出半截小臂,轻放在膝盖上,米黄色的长裤,质软,也是较短,脚踝被白色的丝袜覆盖,脚穿粉红色的绣花鞋,头发对分,挽在耳后,头顶左右各有一朵粉色大花,小瓜子脸蛋,头歪在右肩上,似乎已经睡熟。 这是哪儿?难道自己穿越了?还是穿越小说看多了,白日做梦? 林道宽轻轻移动双腿,没有发现身体上的不适。正待下床,由于身体扭动,床微微晃悠,坐在床边的女子一惊,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林道宽要下床,眼睛立即瞪得滚圆。 “信王醒了!信王醒了!” 一阵低呼,立即打破了沉静,屋里屋外顿时脚步杂乱,一群群女子和男子从房子的各个角落次第涌入。 一名花甲老者分开众人,抵上前,轻轻拿起林道宽的左手,眯着眼睛,表情凝重,开始搭脉,不久脸上露出轻松的喜色。 “无碍。信王殿下,你身体还有点弱,只要卧床静养,照老夫开的单子,将息调养,不出三日,当可下床。”老者随即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众人皆露出喜色。 刚才坐在床边的女子立即大喊:“小宁,照太医的单子取药,煎好端上来。” “信王?太医?”林道宽心中默念,看着眼前的服装,他懵了。他想坐起来看看房间的其它布置。 “信王殿下,快躺下。”女子又叫,转为温柔、关切。 林道宽依言躺下,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在什么环境中,当前最要紧的是弄清自己的处境。 “我这是……” “信王殿下需要休息,你们先出去吧!”女子语气平和,却不容别人拒绝。 众人虽然有些不满,却也只能在女子的督促下鱼贯而出。 “你是……” “我是信王身边的宫女,婉儿,殿下忘了?”女子微笑地看着林道宽,眉头却是微蹙,显得既关切,又焦急,生怕林道宽不认识自己。 “婉儿?”林道宽疑惑起来,朦朦胧胧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殿下前日狩猎,坐骑被涂公公的马所撞,摔下马来,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女子似乎在哄着林道宽,脸上却是十分的担忧。 “涂公公?”林道宽更加疑惑。 “就是东厂的涂文辅。” 林道宽似乎想起来什么,又模模糊糊,理不出头绪。闭目思考是他的习惯,他要静静地想想。东厂,肯定是明朝。自己虽然学的是理工,但历史成绩不差,加上是民族主义,对民族斗争的历史还是很熟悉的,但中国历史上的王爷太多,谁记得清信王呀?更不用说记得宫女婉儿是谁了。 “我口渴,婉儿,给我倒杯水。”通过喝水来延缓时间,看自己能否想起什么。 “是,殿下。”婉儿很是干练,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她应了一声,立即给林道宽端来一杯温水。 喝完水,林道宽还是没有想起信王是谁,只好蒙头装睡,他要把自己的思维连贯起来。 “殿下,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先吃点点心?”婉儿的关心无处不在。 “我还不饿,想休息一会,你别让人打扰我。”没有理清思路,林道宽哪有心思吃饭?他根本没有饥饿的感觉。 “是,殿下。”婉儿关上门,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坐下来。 林道宽回想自己的各个细节,思维到雾灵山下跌倒为止。 …… 林道宽狠狠地踢了一脚楼梯,浑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脚疼。又一次失望归来。刚才他恨不得把那名招聘主管的眼珠子挖下来。但终究还是隐忍下来,那是人家的权利。 林道宽的心还是不服的。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有过研究开发、一线生产、低级主管、独立销售的工作经验,怎么就比不上那位领口地下、美腿修长、眼波乱转的南国女子呢?其实,如果招聘主管是一位异性或者是一位稳重的老者,他肯定有机会。想到这儿,林道宽豁然开朗,心情也好多了,自己不是没有竞争力,而是输给了那一双修长的美腿。 林道宽对美腿还是情有独钟的,以前的女朋友,哪一个不是有一双修长的美腿?然而此刻,那一双美腿用不正当的方式赢得不公平的竞争,在林到宽的眼中是肮脏的。 他无暇考虑这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审美取向,他得去找下一份工作,否则北京出租房的价格,会让他吃不消,现在兜中只剩下可怜的两块六,中饭还不知道怎么解决。毕业后,在北京混了八年,每一份工作都兢兢业业,每一份工资都力求储蓄。然而,除了房租,他根本没有积蓄。 要想在北京生存,就必须努力,更加努力,不仅要和别人比能力,还要和别人比美腿。“八年了,已经八年了,我究竟要多久才能赢得和北京人平等喝咖啡的地位?难道真要等二十六年吗?” 林道宽没有时间忧虑和愤慨,继续是他的生活,执著是他的信条,隐忍是他的惯性,坚韧是他的人生。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完全漠视拥挤的车流,就像北京也漠视他一样。北京依然丰富多彩,生机勃勃,地摊商场大甩卖,开车没有行人快,建筑工地处处在,人造美女堆满街…… 在一个建筑工地前,林道宽发现了一条饮用自来水管道,他立即趴上去,美美地喝个够,完全忘记了令人愤怒的美腿。 刚想回出租屋休息一下,积蓄一下能量和信心,再满怀期待地拥抱这个多次接受他,又多次无情地抛弃他的城市。手机响了,是大学时的哥们,韦时运。 “小林子,这段时间潇洒不?” “又被北京抛弃了一次。” “别急,慢慢来。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嘛。大学那会,追校花时,用的不就是这招吗?机会就像一条充满希望的小船,只要你努力,它就会在你不经意时候,轻轻划到你的身后。”韦时运发现林到宽的情绪不佳,“你不会就这么放弃吧?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还能怎么想?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哪像你,名字好,运道就好。”林道宽懒洋洋地,要不是同学兼哥们,他电话都懒得接。 “哈哈,说不定你后发先至。我也就一个打工仔,根本没有融入这个令人难以征服的城市。还不和你一样,住的是出租房。”韦时运其实也很不满,当个创二代真不容易。 “你也算北京人了,每天能正常上下班,晚上回家有嫂子焐炕头。知足吧!你。”林道宽想,能混到这样已经不错了,总比自己朝不保夕要好上百倍。 “小林子,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我刚好有几天假。咱们叫上猴子、大罗,去燕山转转?”对于老同学的困境,韦时运也没什么好办法,北京的竞争太激烈,自己自保还不足,哪能帮上什么忙?只能给点心灵上的安慰。 猴子和大罗是他们共同的同学,一道留在北京打拼。猴子人长得猴像,也如猴子般机灵,已经是一个大公司的部门经理;大罗则像他们的兄长,朴实、稳重,在一个中等的公司担任销售经理。 “好吧!或许燕山的雨露能洗去我一身的晦气,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投出去几份简历,也没有下文。” “那说好了,明早八点,汽车站见。” 林道宽还没有从郁闷中完全解放出来,去燕山的路上,他呆呆地看着窗外,和满车欢快的人群相比,显得颇为另类。 日出没有看到,瀑布吊不起胃口,只在一片白桦林前,林道宽才似有所悟。 白桦林杂乱,林间却有一条小路,曲径通幽。似乎开发的人故意弄得条弯弯曲曲的,以引起游人的遐思。林中无光,显得阴冷,正合了林道宽的心意。四人在小路上走走停停,不觉已是中午。他们打开毡布,拿出准备好的啤酒和北京烤鸭等,就坐在毡布上野炊。 第2章雾灵山奇遇 “雾灵山是京东第一高山,又是燕山山脉中一个最著名的生物多样性活动基地。但百闻不如一见,我们转了半天,怎么一只猕猴都不见呀?”大罗为了活跃气氛,抛出了一个比较专业的话题,刚好大家都有话可说。 “同斥异引。猴子来了,猕猴吓得躲起来了,担心被拉去配种,影响下一代。”韦时运口才好,综合素质高,反应也快。 “你时运好,出生时是脚先着地。咳!谁叫我着急来看雾灵山,一不小心,头先着地了。”猴子洒脱,也不计较,他一般随遇而安。 “是不是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打扰了它们的清梦,侵占了它们的栖息地。就像我们这些越来越多来自九州的人,在北京上学、就业,加重了北京的负担。你们看现在的北京,交通堵塞、空气污浊、雾霾蔽日、狂沙满天……也许我们应该回到生我们养我们的家乡,那儿才是我们的天地。”林道宽工作上不如意,思考问题就沉重些,加上幽幽的语气,令这些昔年同窗暗暗心惊。 “侵占栖息地也是有的。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别说北京,在中国的土地上,一枝黄花、水葫芦、水花生、意大利蜂、食人鲳,还有非洲老黑,不都在侵占中国同类的栖息地吗?北京,你不侵占,别人也会侵占,你前脚刚走,更多的人后脚就会跟进。北京不是北京人的北京。”猴子永远保持乐观的心态,他相信黑格尔的话: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咋老是别人侵犯我们呀?”大罗最年长,也最受大家尊敬,他知道林道宽最近的心态,赶紧转移话题。 韦时运反应也快:“咱不是有亚洲大白鲢吗?据说已经侵占了很多美洲池塘,逼得奥黑拨了五千多万美元全国治鲢。如果中国乃至亚洲多向他们输送一些物种,看奥黑还能重返亚洲,还有经济实力把六成海军部署在太平洋?” 林道宽的郁闷一扫而空,他是典型的民族主义。虽已近而立之年,想到在报刊上看到的此类消息,简直比自己应聘成功还高兴:“这算不算生物武器?我们这些学生物的,是不是要多做些贡献?” “多做贡献?像我们这样,坚守北京,不去为奥黑服务就不错了。话说回来,坚守北京,就是对中国的一种贡献。”猴子的话有点像口号了,这是酒话,却是掷地有声。 “干,为坚守北京,干杯。”四人同举杯,一饮而尽。 看着一地的易拉罐,一向稳重的大罗有点担心,“兄弟们,酒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往回逛吧,别找不着北,夜里被猕猴抓上山。” “那正——正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大罗,你别——别扫兴。难得一回为兄弟醉,为知己醉……平时都是为客户醉。”猴子已经不行了,红着脸,歪着脖子,眼睛半睁,说话声音倒挺大。 “难得为兄弟醉,兄弟们,干。”韦时运响应并带头喝酒,是呀,自从离开大学,他们都醉过,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绝无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那种。 太阳已经偏西,虽然在白桦树林中看不到太阳,大罗根据逐渐稀疏的人群,也能判断时间。他收拾起地上的毡布,把剩余的酒菜等兜起来,扔进垃圾桶。 四个人相互搀扶,扯着嗓子,唱着成龙的《男儿当自强》,也不管着不着调。 林道宽喝得最多,不觉尿意来袭,“兄弟们,你们先行一步,我来浇浇白桦树,也是一份贡献。” “那你快点,我们在前面路口等你。”大罗一边叮嘱林道宽,一边陪着猴子和韦时运踉跄着向前走。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尿尿。”通体舒畅后的林道宽自言自语,他顺着白桦树的叶缝看到了残阳。虽然还不是黄昏,的确是残阳。其大如斗,残红,惨然如血……林道宽一个趔趄,跌坐下去。他懒得起来,就靠着一棵合抱的白桦树,索性闭上眼,不去想什么应聘、啤酒、残阳、白桦树…… 突然,他感到身下有细柔的物体在拱动。林道宽以为兄弟们来拉他,他一挥手,“我先休息一下,等会再走。”半晌无语,林道宽微微睁开眼,看到一条小狗偎在自己身下,雪白的,无一丝杂色。 他心中奇怪,又觉得惋惜,“早来一会,那些北京烤鸭也不会扔垃圾桶。”他用手摸了摸白狗的脑袋,又意欲自己的春秋大梦了。 嘭!一声惊雷,吓得林道宽睡意全无,“这太阳还挂在半山腰,哪来的惊雷?莫不是北京军区在演习?” 他看到身体侧前方,出现一个深深的洞穴,深不见底,阴阴的雾气袅袅上升,怀中的白狗正瑟瑟发抖,周围再无一息生机…… 白狗抖了抖全身的毛,两条前腿着地,对着林道宽一个匍匐,在他的惊诧中,幻化成一位白须及胸、头挽发髻、满面红光、眉眼含笑的老者。老者向林道宽一拱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救命?”半醉半醒的林道宽迷惑不解,“我何曾救过你的命?”却忘了老者乃是白狗幻化而成。 “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老朽的家就在这雾灵山顶,离此不过二里之遥,公子肯和我一起去吗?”老者依然微笑着,面上说不出的柔和。 “我累了,只想睡觉。”林道宽看了一眼老者,虽然觉得老者鹤发童颜,但他睡意正浓,又闭上了眼睛。 “无妨,只要公子愿意,一切由老朽代劳。” “那好,只要不耽误我睡觉。”说完,林道宽感觉自己飞到了半空,但身体却没有半点不舒服。 须臾,老者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公子,到了,请睁开眼吧!” “我很困,先睡会儿,别吵。”林道宽睡意正浓,眼睛都懒得睁开,但柔和的声音阻止林道宽与周公的亲密接触:“小雨,做一碗醒酒汤。” 一名上身穿着雪白的衬衫,下着淡黄色长裙,微微露出脚踝的苗条少女快步走出,见到老者,喜极而泣:“师父,你没……” “师父没事,是这位公子救了师父。”老者打断了少女的话。 少女看了看依然闭着眼睛的林道宽,迟疑了一下,又迅速退出去。不一会儿,端进一碗发青的液体。 “小雨,公子醉了,你喂一下吧。”老者淡淡地说,声音依然很柔和。 少女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向靠椅上的林道宽,一勺一勺地喂着汤汁。不一会儿,林道宽睁开眼来。室外已渐渐暗下去,室内却是无灯自明。 “你们是谁?这是哪儿?我的兄弟们呢?”林道宽打量着老者与少女,发现不仅人,连房子都是陌生的。 “公子勿疑。小雨,泡壶茶来,我与公子边饮边谈。另外,再去做几样小菜,温壶酒。”老者微笑着吩咐少女。 少女应声而出。 再进来时,双手捧着一只圆形的托盘,盘中一个紫色茶壶,两个白玉茶杯。少女将茶壶放在中间的茶几上,一只玉杯放在林道宽面前,另一只茶杯放在老者面前,“公子请喝茶,师父先喝着,我去做菜。”转身就不见了。 林道宽打量着房间,自己和老者所坐的,各是一个小方凳,面前一个茶几,都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洁白,光滑,清凉中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润。左边是一张八仙桌,另配四把高椅,自己方才坐的躺椅已经不见,也许是少女移走了。右边是一扇耳门,门已轻掩上,不知道门后有什么景致。 厅堂上方是一幅字画,乃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字画用上好的宣纸装裱。 左边是三幅吊屏,上面是三首七言绝句。 其一:一日清闲一日仙,无神和合自热安,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 其二:不负三光不负人,不欺神道不欺贫,有人问我修行道,只种心田养此声。 其三:莫道幽人一事无,闲中尽有静工夫,闭门清昼读书罢,扫地焚香到日晡。 右边也是三幅吊屏,却是三副对联。 其一:昂首月当门,向天上闲游,摆脱尘凡归碧落;无心云出岫,在人间小住,作为霖雨润苍生。 其二:入真门秉真心参透真玄真自在;来妙理达妙境展开妙道妙神通。 其三:玉宇无尘月朗虚空三千境;神恩有应心诚可格九重天。 所有落款都是清园主人,但却无时间,纸质已开始发黄。 林道宽再看向老者,慈眉素面,脸上平滑红润,无笑而喜。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实在等不及了。”扫视了一圈后,林道宽心中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虚空感,若不是老者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怕是吓得要逃跑了。 “公子勿燥,听老朽慢慢到来。”老者喝了口茶,没有解惑,却似告诫:“公子请喝完半壶茶,此茶产自东海蓬莱,有健身功效,他日公子自知。” “老朽本是燕山中一只白狐,因意外探得修身之法,已在山中修炼千年。 “昔年只得修身之法,却无同道高人指点,不得不做下些许伤天害理之事,已遭天谴。前两次都已避过,但家人死伤殆尽,止剩一小徒,就是公子刚才所见上茶之人。 “今天是第三次,幸为公子所救。三次业满,从此不再为天庭追杀。 “此处是雾灵山之巅,山高峰陡,外人不得入,乃是老朽修行之所。” 林道宽惊呆,未曾想平生有此奇遇,回想自己听见的一声惊雷,该是老者遭受雷劈。因上天不愿伤及无辜,故而击在身侧。只是不知道如血的残阳,是否是对自己的警告,想要吓走自己。无奈当时自己处于迷醉状态,无法领会上天的意图,才救了老者一命。 “不知清园主人是否是大师的法号?” “正是。因峰后有一园林,取名清园,故老朽自号清园主人。” “那我的兄弟们呢?” “老朽能力浅薄,不能管世间万事。” 此时,那位上茶的少女又出现了。“师父,酒菜已经备好,请师父和公子里边坐。” “此是小徒小雨。”清园主人摆手作请,林道宽便和他一同进里屋,仍是无灯自明。桌上菜已摆好,另有两个玉杯和一个玉壶,两副碗著。 第3章就做朱由检 清园主人和林道宽相对而坐,他斟满两杯酒,向林道宽一拱手:“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请受老朽一拜。”他举起杯,一饮而尽。 林道宽待要饮,又想起刚醒过酒,恐怕失态,不禁有些迟疑。 清园主人似有所悟:“公子可是因酒醉初醒,不敢饮酒?不碍事,刚才所饮的醒酒汤,实是葛根汤,乃解酒之物,公子一旦饮过,以后饮酒可千杯不醉。勿要迟疑。” “如此,多谢大师了。”林道宽一揖后,端起玉杯,一饮而尽,果然没有酒后伤身的感觉。 清园主人殷勤劝酒劝菜:“这些酒菜,非人间常物,极为珍贵,对公子的身体极有好处,公子可多饮多食。” 林道宽感慨人生奇遇,对酒菜倒没有特别的喜好,听了清园主人的劝说,便多敬他酒,自己也吃饱喝足。 “大师,我怎么才能回去呢?” “林公子,老朽不是万能的,但凭公子缘份,此时不必多想。” 饭后,小雨整理房间,安排林道宽休息后,自己就出去了。清园主人进房和林道宽聊了一会,问了林道宽现在的生活状况。 听林道宽说出了生活的艰难,北京的困境,清园情愿主人含笑看了看林道宽,又点了点头,到底没说什么,只和林道宽道了别,便离开了房间。 林道宽这一天有如此奇遇,加上疲劳,便打算脱衣上床,他一直有躺在床上反思的习惯。正待要关门,清园主人又进来。 “林公子,老朽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想要感谢公子一二事,以作报答。” “哪里,大师,我是无心之助,不敢有劳大师。” “不忙,此事以后再说。” 清园主人又含笑看着林道宽:“林公子,觉得小徒怎么样?” 林道宽一愣,盯着清园主人,满目疑惑。 清园主人满脸轻笑,目光清澈,绝无半点猥亵之意。 “大师……” “林公子,道家有道家的修身济世之道,公子不必挂怀。但于公子,有莫大的好处,日后自知。” “……” “公子稍等。”清园主人一揖而出。 不久,小雨轻轻推门,“公子。”只一声轻呼,已是无限娇羞,垂着螓首,再不敢看林道宽一眼,倚在门口,进不是,退也不是。 “小雨,你……我……”林道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诚实君子,虽然明白清园主人和小雨的报恩心意,却无法直说,便多看了小雨几眼。 一双轻盈玲珑的绣鞋,一种欲进不退的娇羞,一袭黑发垂肩的等待,一朵似水桃花的飞升。 只是太小,按现代人的观念,应该就是一个小萝莉,但身体发育尚好,玲珑有致,分明有成熟的曲线。 “小雨是清园主人的弟子,没有千年,也有五百年了吧?”林道宽在心里想。 “公——子!”迟疑、讯问、焦急、不安。 人家就等在那里,总不能老晾着,况且是清园主人的意思,这样的老者,“长者无错”。林道宽终于说服了自己。 “小雨,灯在那儿?怎么灭灯呀?” 小雨掩口而笑:“原来公子害羞呀?”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白布,向墙壁的一角盖去,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只听到小雨轻轻的插门声…… 山中多鸟。未名的鸟叫声惊醒了林道宽。他睁开眼,小雨依然侧身躺在他的怀中,左手勾住他的腰。晨光从窗户透进来,山顶清新的空气弥散床前。不,是芳香,女人的芳香,小雨的芳香。 林道宽一惊,他轻轻地挪开小雨的手臂,想要下床穿衣。小雨惊醒,看到两人的身体……她低垂着头,快速穿好衣裤,直接冲向大门,等到身体完全在门外,又转过身,看了林道宽一眼,不嗔不喜…… 正午过后,清园主人送别林道宽:“林公子,你沿此大道前行,二十里后,有一凉亭,你可在此小憩,并打开老朽所赠之信,此间一切自会明白……” “是,大师。”林道宽懵懵懂懂,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自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只是,小雨…… 小雨没有来送行。 “小雨,回去吧!你们只有一夕之缘,不可强求,须知道家有道。你损失的十年修行,就当报答为师的恩人吧,为师会再助你修行。”清园主人面色恬淡,似乎自言自语。 “不敢,师父,小雨这就回去。”小雨躲在一片丛林中,引颈张望,不料被师父看破玄机,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回头,奄奄而归。 林道宽沿着山路下行,一路无人,出奇的清静,直到凉亭,也未见一人。天渐渐暗下来,他想起清园主人的话,于是打开信封。 “林公子,老朽再谢你救命之恩。 “老朽抱歉,你已经回不去了。” 林道宽一惊,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看信。 “昨晚老朽应你两件事,一是送你百年富贵。但也有风险,须知富贵险中求。 “再回首,已是四百年,再送你一份前身的记忆。 “清茶、醇酒、美食皆非人间所有,也是你的缘份。你虽不能长生如我,但与常人,自不可同日而语。 “小雨是我弟子,道家无色念,只是助你一臂之力。从今以后,你体内有道家之功。非常年代,混乱时期,无功难以自保。此为内功,信内附书,则是外功,宜勤加练习,当可保身。 “小雨道家中人,道家有道,不必挂念。 “此去之后,不可回头;即使回头,你也无法登峰;即使登峰,你也无法找到清园。一切命中注定。 “你虽具道家之功,但你非道家之人,不必守道。宜以常人之念,建功立业,造福华夏。 林道宽恍然如梦,踉踉跄跄从亭中走出来,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他茫然四顾,不知路在何方。 不觉绊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跤跌倒,眼前一片漆黑…… …… “信王?涂文辅?”他心中默念,思维渐渐打开,前身的记忆慢慢恢复。 信王就是朱由检,明朝的最后一个皇帝。 好像现在还不是皇帝,还是信王。 记忆如潮。 五岁时,生母去世,自己由西李养大,西李十分刻薄,又忙于争宠,根本无心关心自己,直到哥哥朱由校当了皇帝,将自己转给东李,也就是庄妃抚养。庄妃自己没有孩子,对自己倒是不错,不过庄妃在阉党的逼迫下,已经抑郁而终。 …… 三天前,自己去狩猎,坐骑被涂文辅的马撞了一下,自己跌下马来,倒地不醒。 婉儿是信王府的高级宫女,自己的通房丫头,性格恬淡,不好争强,处事干练…… 想到大明就要亡国,林道宽心中惊出冷汗,大明为什么而亡?好像是体制,腐败已到了骨子里。 大明已近末路,但朱由检却是难得的好皇帝,自己占着他的身体适合吗?似乎自己也无力改变,似乎自己还是愿意回到那个未完全接纳自己的城市去拼搏。 猛然想起了清园主人的信:你回不去了。 此命天定。 清园这人也真是,你让我穿越,那就当个安乐王爷,吃不尽的山珍、花不完的银元、享不尽的美女、用不完的特权。怎么穿越成这么个倒霉的王爷? 远了,还是阻止大明的灭亡吧!至少延缓大明的崩溃,自己不能吊死在万寿山。 大明因何而亡? 满清入关。 好像现在还叫金,他们自己叫大金,汉人叫后金,是来自辽东建州的女真人。 吴三桂还在山海关吗? 农民起义,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来自陕西的农民起义领袖,才是大明灭亡的直接原因。在大明全力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时候,这些自己人,在大明的心脏,给了大明最致命的一刀。 如果让大顺或者大西政权问鼎中原,如何? 不能,决不能。这些人当政,只是改朝换代,只会改写皇帝的姓名,只会让中国的历史多一次轮回,仅仅是轮回,没有进步。 那自己就必须阻止他们攻陷北京。 现在是天启五年,也就是公元1625年,离陕西的农民起义已经不远了,自己,能阻止他们吗? 时间紧迫,历史的责任太重,自己,能负担得起吗? 林道宽的头越来越大,索性做起来。 听到响声,婉儿一阵风似的飘过来。 “殿下醒了。”声音婉润,人如其名。“药煎好了,殿下,先把药喝了?” “嗯,端上来吧。”林道宽知道不喝药,肯定少不了一番口实,不如乖乖做个信王。 他伸手接碗的时候,婉儿却将身一扭,侧过身,让过林道宽的手,“殿下的身子还没恢复,就让婉儿代劳吧。” 喝药都不用自己动手?难怪有人说,生病有时也是一种享受,如果一辈子没有伤病,真的是人生一大遗憾。 婉儿用小银勺舀了勺汤药,先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吹了吹,确信不会烫着,这才和着药碗送到林道宽的面前。 “殿下,药有点苦,喝过之后,吃点酥饼。” 把我当小孩了?但林道宽还是感受到婉儿的关切之情。他点点头,目光直视着婉儿粉嫩的小脸。 婉儿在全神贯注地喂药,直到药喂完了,才发现有一股剑一样的目光射向自己,异样的怜惜。 “殿下。”婉儿收拾起残药,缓缓后退,语气说不上恼,倒有一份淡淡的喜悦和满足。 “婉儿,现在什么时间了?”大脑一直在极速运转,林道宽感到迷迷糊糊的,根本忘记了时光的运转。 “已经酉时了。” 明朝没有二十四时制,林道宽从子时开始推算,酉时大约是下午五点。卧室看不到阳光,想来天已经黑了。 经过一系列的变故,林道宽反而渐渐按下心来,反正自己也回不到后世了。 “婉儿,我饿了,你弄点吃的来吧。”机械的动作,可以暂时让思维停顿,就像读书时倡导的劳逸结合。林道宽真想暂时忘记一切,让绷紧的思维松弛下来。 “殿下稍等,马上就好。”听说林道宽有了食欲,婉儿高兴得一蹦三尺。 小丫头果然干练,她出去不久,一群宫装少女佛柳穿花,摆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清淡为主,正合了林道宽的胃口,最后面的婉儿,捧了一小碗稀粥。 “殿下身体刚刚恢复,还是喝点粥吧,清淡些比较好。” 处处为主子着想,完全没有自我,大概就是宫女的命运吧? 林道宽看向婉儿,她已经捧着碗走过来,缓缓地坐在床边,林道宽自然享受了“饭来张口”的待遇。 婉儿只管饮食起居,不管杂役。饭后,小宁带着一群穿着各异的宫女收拾起碗具。 林道宽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但错乱的时空,需要时间调理。 “殿下,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要不要洗个澡?”半是恳求半是关切,就那一双能滴出水的双眸,就让人无法拒绝。 林道宽也不想拒绝,他希望用宫中之水,洗去这晚春的污垢,洗去满脑的困顿和心底的不安,从此,就做朱由检了。 第4章虚极神功 滚圆的木桶内,热气腾腾,在水面形成一层浓雾,借助烛光隐约可以看见水面上飘着些许花瓣,满屋子奇香。 婉儿扶朱由检下床时,已经褪去上身的襦裙,改换一身雪白的短装,鹅黄色的抹胸隐约可见,在朱由检面前,她似乎没有了少女的羞涩。 “这小丫头。”朱由检收回目光,暗骂了一句,他是君子,还不习惯异性的伺候。 婉儿扶着朱由检在木桶前站定,一边伸手来脱他的衣服。 “你……”朱由检更不习惯有女子伺候自己洗澡,要是有警察在,岂不要扫黄打非? “奴婢……都……”婉儿垂下头,手却没有停下来,朱由检这才想起三天前的晚上,自己所做的荒唐事,但那是前生的记忆,他也没有办法。 “我才十五呀!这个身体。”但朱由检很快想起,以前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都是主子的性学启蒙老师,这个年龄已经不小了。 “殿下,你……”对着朱由检赤裸的身体,小丫头娇羞,又一脸灿烂地低下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朱由检也低下头,自己的分身硕大、坚挺,比记忆中大了不止一轮,简直超过传说中的非洲老黑。他赶紧跨进木桶里,老脸一红,可惜红在水里,婉儿是看不到的。 怎么回事? 朱由检想起了清园主人的话,不知是因为清茶、醇酒还是美食,难道是由于小雨?但朱由检不能让婉儿知道自己的经历,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 “婉儿,在我衣服里找找,可有一本书。”清园主人赠给自己的书,自己还没看,在这乱世里,有了神功,可以保护自己安全,关键是,不能辜负了清园主人和小雨的一番好意,要是没能带过来,就可惜了。 “殿下,是有本书。”婉儿已经在朱由检的上衣里摸出一本书,她没来得及看内容,就把封面送到朱由检的眼前。 《虚极神功》。 “殿下,是这本书吗?你练什么功的呀?”婉儿识字,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从名字上,也可以猜出一点,估计是练什么功法。 “先放我床上吧!”朱由检答非所问,他也不知道详细的内容,又怕泄露了什么天机,只好含糊带过。 婉儿送走了书,很快就回来了,她耐不住好奇:“殿下,你……是不是与这本书有关呀?”婉儿一脸灿烂地看着朱由检,记得上次朱由检的分身根本不能和现在相比。 “此书乃异人所授,暂时不能告诉你详细的情况,否则有违师命,可能遭到天谴。”朱由检也不全是忽悠,但有些话的确不能跟婉儿说。 看着朱由检一脸的庄重,婉儿不敢再问,她略微有些失望,却也没多想,看朱由检在水中泡得差不多了,于是走向木桶中的朱由检,“殿下,奴婢给你擦擦身体吧!” 朱由检本待拒绝,但还是忍住了话语,反正什么都见了,擦擦身体又何妨?三天前不是那个什么了?虽然不是自己,但婉儿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无法向她解释。 柔荑入水,轻轻拂过肌肤,朱由检感到肌肉微微颤动,奇痒无比。这具身体的前身虽然碰过她,可不是自己的错,自己可是正人君子,现在她给自己洗澡,当然感到心惊。转而又想,自己已经做了朱由检,这丫头也把自己当成了朱由检,黑膜包酸菜,难道不该吃?心就渐渐安下来,身上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了。 婉儿扶朱由检上床后,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殿下身体初复,奴婢到外边耳房去睡了,如果殿下有什么需要,就叫唤奴婢一声。” “这丫头,又想哪儿了?”朱由检赶紧打开《虚极神功》,满心期待地看起来。说是一本书,其实很薄,只是一本小册子。朱由检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书初略低看了一篇。 虚极功只是一种武功,与分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书的前半部分介绍了内功心法和运功路线,后半部分是外功,介绍了克敌制胜的招式,皆有插图,文字部分倒很少。 内功心法是九字诀:分别是临、兵、斗、者、皆、陈、列、在、前。练功时采用坐姿,通过手型变化牵引真气,在全身运行,然后通过拳、掌或者指尖冲出,以气流打击对手。 临:双手拇指和食指对冲,其余三指弯曲,指尖指向各自的劳宫; 兵:双手拇指和食指对冲,中指也是对冲,置于食指之上,其余两指弯曲,指向劳宫; 斗:双手拇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对冲,食指弯曲,指向劳宫; 者:双手拇指、食指和小指对冲,中指弯曲,指向劳宫,无名指穿过对手食指,从中指中间而出,指向肩井; 皆:十指交叉,右手在上; 陈:十指倒交叉,指尖向内,右手在上; 列:左手虚握拳,食指竖向上方,右手握左手食指,成虚拳,食指虚曲; 在:双手张开,拇指和食指对冲,手心向下; 前:左手握拳,右手微曲,手心向外,无间隙握住左拳,拇指尖向上。 另有真气运行之法:真气自丹田起,先达会阴、过尾闾,沿督脉上行,经夹脊,至玉枕,再到百会,顺前额下行至面颊,过鹊桥(舌尖),接入任脉,回到丹田,此为小周天。 小周天运行的同时,真气从膳中分流,至两臂的天泉、曲泽、内关,至大陵分流,到小滴、中冲或少冲,经跳桥(指尖)渡出,左入右出,右入左出;另一股真气从气冲分流,至两腿的髀关、伏兔、足三里、丰隆,经过地五金汇合。往复循环,此为大周天。 下有备注:此功若炼成,非同小可,常人二十年小成,四十年中成,有缘者方可大成;每日三遍,不可强求。 外功有五招掌法和五招刀法。 掌法:五龙归天、佛母开光、飘风不终、骤雨不归、谷神开天。 刀法:金玉满堂、凿户观光、见素抱怀、大音希声、气冲阴阳。 各有接气之法,以真气贯之,或掌或刀。 朱由检躺在床上,无法练外家功,便照着功谱修习内功。 但觉真气运行极为顺畅,毫无滞涩阻隔之感,不觉十分心疑。为了试验功力,他以指催功,发向蜡烛。虽然隔着三尺远,只听见“啪”的一声,蜡烛陡然熄灭,自己也惊得“啊”的一声。 外间的婉儿听见动静,以为朱由检的身体又出现什么变故,赶紧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内漆黑一片,再也没有声音,她吓了一跳:“殿下,你睡了吗?” “没有,可能是风吹灭了蜡烛。”朱由检怕婉儿发现什么,赶紧用语言掩盖。他还要练功,却不知蜡烛与火折在哪儿,只能求救婉儿。 婉儿重新取来蜡烛,发现烛台上原来的蜡烛已经碎裂,显然不是风吹的原因,况且,为了朱由检的身体,室内门窗紧闭,根本没有风。“殿下,刚才怎么了?” 朱由检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有了内功,怕不是来自清园主人的秘籍,只是不知道是何种原因所致,难道是来自清茶、醇酒、美食?或者小雨?清园主人的信中说得比较含蓄,自己无法判断;惊的是被婉儿发现了秘密,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怎么对婉儿说?自己的经历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就是说了也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他只得看着婉儿傻笑。 “殿下,难道是你练功所致?”婉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想起刚才朱由检把秘籍当成宝贝,只是随口猜想。 第5章历史创伤 “婉儿,这确是练功所致,不过,此事现在隐蔽,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朱由检从记忆中知道婉儿贴心,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对外乱说,但女孩家家的,嘴巴不牢,万一说漏了嘴,自己没法向别人解释。 “殿下怎么突然有了神功?”婉儿瞪大了眼,自己跟了朱由检怎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听说殿下练什么神功呀。 “不是突然有了神功。我已经练了很长时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以后,我还会练刀法。”朱由检不能将详细的情况告诉婉儿,只能一半真话一半忽悠。 婉儿满心狐疑:你早有神功,怎么从马上摔下来,就昏迷了两天两夜,到现在还不能下床?但她却不敢多问,自己不过是一名宫女,生命都掌握在皇家手里。自从进了宫,婉儿受到最多的教育,就是服从。 婉儿走后,朱由检又练习两遍,感觉真气越发雄厚,在体内运行也是越发流畅。心中得意,真不知道如何感谢清园主人,暂时忘记了回家的事。 只是书中有警示语,每日三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自己也不敢再练,弄不好走火入魔,怕是全世界都没人能解。 朱由检不知道,清园主人的清茶,醇酒和美食,都不是凡间之物,能帮助人拓宽经脉,凝神聚气,益寿延年。又得到小雨一夜传功,并且暗自导引全身,神功已是自成。否则以“二十年初成、四十年中成”的速度,哪能一遍就能隔空破物? 睡觉的时间还早,这是朱由检后世养成的习惯。既然神功不能多练,他就在床上闭目沉思。 既然已经做了朱由检,拿着朱由检的工资,住着朱由检的房子,占着朱由检的身子,享受朱由检的女子,就应该考虑朱由检的事情。作为大明的王爷,自然要想想大明现在的状况和处境。 大明虽然庞大,但已经像老迈的耕牛,除了体量上还可以堪称大国,在国内和国际事务中,只能被动地防守,再也没有太祖和成祖时开拓的气象。实际上,现在的大明,已经被国内和国际的事务压的透不过气来。 大明朝,内部腐败糜烂,正直的人士没有生存的空间,朝廷逐渐被东林党和阉党两大集团把持,要命的是,东林党,一个个标榜人间君子、朝廷重臣,却只是代表江南一地的商人利益,他们的眼里只有本党和利益,没有国家和朝廷,党同伐异是他们唯一的政治理念,他们正无意识地加速大明的灭亡。而阉党,同样以个人利益为重,他们拼命维持的,并不是大明的统治,而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温床;在大明的外部,同样危机四伏。东北,建奴已经定都沈阳,大明在辽东节节败退,税赋的六成都花在辽东的军队身上,西北,蒙古人在大明边疆如入无人之境,时时在边疆掳掠大明人口和财富。重兵云集的北方九镇,却是吹响大明的丧歌。更北边,俄罗斯人已经越过乌拉尔山脉,进入西伯利亚,哥萨克骑兵更是出没于蒙古高原;西边,叶儿羌早就在南疆建国,嘉峪关外,大明已经没有立锥之地。准噶尔蒙古占据北疆,建立汗国,统一西北蒙古各部只是时间问题;西南,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的蒙、藏合流,孱弱的大明几乎完全失去了统治力;南方,明初的管辖地缅甸、老挝已经独立,连汉代以来一直从属于汉民族的交州(越南)也建立了自己的独立王朝;更为恶劣的是,随着大航海时代的来临,西洋人已经全面东顾,荷兰,英国都建立了东印度公司,开始搜刮东方的财富。英国进入印度,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瓜分了整个南洋,切断了大明的远洋贸易路线,葡萄牙人还骗占了澳门,荷兰人强占台湾,将战火烧到大明的家门口。 大明江山,已是风雨飘摇。 但是掌握大明命运和发展方向的人,有几人是清醒的?经过两党的争斗,满朝之中,忠贞之士,还能有几人?清醒和忠贞的人中,又有几人愿意抛弃自己的私利,为大明和大明的百姓撑起一片永久的天空? 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经过建奴的吞噬,还剩多少?可伶辽东前线,军士日夜死战,朝中掌握大权的两党,却只知大肆收刮,有谁在乎辽东前线的成败和浴血将士的生死? 从这点来说,明朝的灭亡,是亡于官僚,上层统治集团的腐败。 “在我死后,哪怕它洪水滔天”。法国某国王的座右铭就是这些人的真实写照。 自己只是十五岁的孩子,后世的中学生。除了顶着信王的封号,无权无势,能挽狂澜于既倒吗? 自己的前生是民族主义者,每每看到中华民族近代的创伤,常常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恨不得用诸葛之才把历史改写。 历史,却又是无情地真实。 扬州三日,嘉定十屠。满清铁骑,蹂我国土。山海关前,八旗乱舞。叹故国,留发留头。即使东南割据,终不免建奴之辱。 极北俄毛,止识枪刀;东北屠羊,西北扩张;六十四屯,血水活尸堆满黑龙江;库页成遥望,庙街伺虎狼;三百疆域,远东海口,十万生灵,后世子孙谁能放? 烽火圆明园,京师破;日杀人,夜防火;西风东播,八国军队三千洋枪随性去惹祸。 血雨人生路,无处躲;女为娼,难为奴;国民如猪,九州疆土五千文明何处是乐土? 甲午风云,千年窥隐;东瀛小弟,初亮刀兵;黄海色变,远东呻吟;台澎金马,琉球变姓;五万海岛、十万良民、两亿金银只换得十年光阴。皇姑闷雷,东北震惊;卢沟烽火,灭种之音;淞沪巨变,东亚不分;慰安妇女,灭绝人性;百万军魂、千万冤鬼、八年抗战举国伤永远难平。 汉民族近代的灾难,从满清开始,英、日、俄、美几个超级大国,在中国的躯体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或者一拥而上,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制造养料。单以人口论,明末损失的人口就有两千万,二战更是损失四千万。 “假如明清不实行禁海,假如江南的工商业萌芽能不湮灭,1840年的战争,能否改写成扬我中华国威的世界宣言?”历史课上,朱由检曾与历史老师探讨。 假如?没有假如。 朱由检从历史中沉静下来,沸腾的血液霎时冷静? 现在的自己究竟要怎么办? 大明必须改革。但这种改革能否像总设计师那样,能带来华夏文明的伟大复兴? 专制、皇权社会,要进行改革,必须有绝对的权威,或者有绝对权威人物的绝对支持。好像历史上的改革,只有商鞅是成功的,促进了秦国政治、军事、经济的巨大发展,最终统一了全国。但无论改革的成败,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就连改革成功的商鞅,也是倒在自己的新法之下。中国的封建社会历史,难有成功的改革,只有历史的轮回,只是改朝换代,只是更改皇帝的姓名,没有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 自己只是后世的中学生年龄,能整合摇摇欲坠的大明吗? 时事不由人,自己注定只是历史长河中一粒可有可无的尘埃吗? 不能。 第6章空欢喜一场 现在有了机会,可以将中华民族的历史冤屈抹去。这是历史赋予自己的责任,也是清园主人和小雨对自己的期望。自己绝不能辜负清园主人和小雨,特别是小雨;更不能辜负中华民族,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 理清了思路,才能付诸行动。有了目标,自己才能为这个目标奋斗终身。不管这个目标是容易实现还是充满千辛万苦,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自己虽然不是救世主,但以四百年的经验和知识,应该可以让汉民族朝更好的方向发展。以前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自从见到清园主人,自己的思想发生了改变。虽然神仙是可遇不可求的,但他们是存在于人类的未知环境中,他们是可以改变历史进程的。也许华夏民族的灾难感动了上苍,而自己,就是上苍在这个世界的代言人。 自己是王爷,根据大明的法律,王爷是不可以参政的,不仅不能拥有实际上的权力,一旦成年,还要离开京城,去自己的封地。在自己的封地上,为了防止谋反,还不得和朝中或者地方的官员交往,只能做富家翁,孤独终老。好在自己现在还没有行弱冠礼,没有成年,还可以呆在京城。自己必须利用还未成年的时间,抓住机会留在京城,一旦离开京城去封地就任,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封地,如果再想有所作为,就有谋反的嫌疑,必定会遭到言官的弹劾。时间已经不多,即使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朱由检闭目养神,心思却不在睡觉上,现在要趁养病的机会,为自己设计好未来的路。幸好还未成年,不用去封地,但在北京,怎样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这明末的乱世…… “乱世?”朱由检似有所悟,在乱世,军权最重要。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老人家实践证明了的真理。要想拯救大明,拯救多灾的汉民族,就必须掌握军队。不管自己能否成为救世主,在明末的乱世,要想安身立命,也必须掌握军队,只有掌握军队,自己的命运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要掌握军队,也不是容易的事,自己没有经历过军旅生涯,没有带兵的经验。虽然后世在网络上关心军事,但主要是关心武器的更新,这些新式武器,现在根本用不上,对于军队的训练,自己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带兵打仗。况且,作为王爷,自己也没有带兵的机会。在明朝,王爷和他的姓一样,就是混吃等死的猪,朝廷用丰厚的银子养着,却什么也不让做。女子无才便是德,王侯圈养方为臣。 朱由检翻了个身,心思还在军队上,除了军队,他实在想不出其它能掌控朝局的方法。他回忆起历史上的强军,岳家军和戚家军,好像除了苦练,培养坚定的意志,训练一往无前的胆量,也没什么科学的方法。老人家的军队有战斗力,主要是军队中有了政委,是思想工作做得好。自己没有军旅经验,却有后世四百年的人身经验,就将二者结合起来,用刻苦的训练,加上不间断的思想工作,自己一定可以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确定自己的奋斗路线,朱由检浮躁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从来不怕难题,既然有难题,就一定可以解决,就怕没有方向。如果连方向都没有,无论你有多么强烈的意志,都会在残酷现实的现实面前,消磨的无影无踪。没有目标的生活,就像没有舵的船,无论多么华丽、结实,最终都会像泰坦尼克号那样,湮灭在大海中。可问题是,作为王爷,怎样才能进入军营,训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 “婉儿,水。”刚才练了无极神功,加上明确了奋斗方向的快意,朱由检放松下来,突然有了口渴的感觉,自己是王爷,又是病人,当然不用亲自动手。 “来了。”婉儿好像早有准备,立即答应着,然后就听到轻手轻脚的走路声,不知是宫廷中养成的好习惯,还是怕吵了夜的宁静。 朱由检在婉儿推门进来的时候,挣扎着做起来。水来伸手,已是不应该,难道要婉儿喂自己? “殿下,你怎么起来了?你可是病人呀,身子弱。”婉儿紧走两步,来到朱由检的床前,将水杯送到朱由检的面前,“水不烫,温水,刚刚好。” “你说什么?”朱由检感觉一种灵动在眼前晃悠了一下,又悠然不见了。 “奴婢……”婉儿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涨红了脸,不安地看着朱由检,就像明明做错了事却不知道错在哪儿的林心如,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很无辜。 “你刚才说什么了?”朱由检没有心思理会婉儿的表情,生怕一点灵感就此消失。 “奴婢说……水不烫……刚刚好。”婉儿嘟噜着,目光在朱由检的脸和水杯之间循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恼了王爷,好像自己没什么不对呀。 “前一句。前面你说了什么?”朱由检那个急呀,就怕婉儿也忘记了自己说的话。 “前面?奴婢说……殿下身子弱……”婉儿明白了,原来朱由检是生气自己说他身子弱,男人,都希望自己强壮如牛,威猛如虎。虽然殿下正在伤病中,而且身子本来就有点弱,那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呀。她垂下螓首,不安起来,捧着杯子的双手也不知不觉地抖动起来。 “就是这句。”朱由检兴奋得大叫起来,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忘情地直指着婉儿。 果然如此。婉儿再也不敢抬头,但也能感觉到朱由检灼人的目光。“奴婢该死……” “该死?该什么死?婉儿,你可帮我大忙了。”朱由检得到想要的答案,嗓子也不觉得干燥了。 “殿下,你……”婉儿实在不明白朱由检怎么变得喜怒无常,刚刚还雨暴雷霆的,转眼却又是润物无声的和风细雨。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朱由检的兴奋劲,“原来殿下没有怪奴婢?” “怪?婉儿,你帮我大忙了,感激你还还不及呢。”有了婉儿的无意提醒,朱由检终于找到去军营的理由了——身子弱,需要去军营锻炼,以朱由校和张嫣对自己的溺爱,他们可能会同意。 “殿下,奴婢没帮你什么忙呀?”婉儿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高兴,不过,既然朱由检没有怪罪自己,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朱由检神秘地朝婉儿笑笑,一副释然的模样。 …… 魏府,一个叫做书房的密室。 一名鬓发已经花白的老太监不安地踱来踱去,突然,他停下来:“朝钦,讯息确切吗?” “回九千岁,千真万确。太医院院正李泰刚刚传出的讯息。”一名四十多岁的太监,垂首作答,显得相当无奈。 叫做九千岁的,当然是魏忠贤。“怎么没摔死他?早知如此就该下副药。”他空欢喜了一场,朱由检昏睡了两天两夜,却没有随他老子而去,又活过来了。 “九千岁,现在怎么办?”李朝钦是魏忠贤的心腹,他比魏忠贤还急:“要不要让李泰再去一次?” “他已经醒来,现在再去,岂不是让咱家在皇帝面前难做人?”魏忠贤微微摇了摇头,颓然坐到椅子上。 “九千岁,那就这么算了?”李朝钦不甘心,这是他们精心策划的刺杀,无论是否成功,谁也不会拿这说事,最多是当作安全事故处理。当着皇帝的面刺杀他的弟弟,说出去谁信呀? 魏忠贤的眼睛更加黯淡了,过了好久,才咬着牙、恨恨地说了句话:“给咱家盯紧他。” 第7章长嫂如母 清晨,天气格外晴朗,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晚春的暖气却是非常明显。这时没有后世的污染,和煦的春风,清新的空气,令早起的人感觉十分舒畅。 朱由检翻起身,发现身体上没有任何的异常。他穿起衣服,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正准备去练虚极神功。 “殿下,你怎么下床了?”婉儿真是无处不在,好像自己的身体,在她面前都是光光的,没有任何秘密。 “没事,我活动了一下,身体一切正常。我正要去练功。”朱由检,耐心解释,谁让人家是关心自己呢?咱不能小心眼,对关心自己的小丫头横眉怒目,况且,他不是真正的王爷,还没有王爷那种来自骨子里的威严。 “不行,殿下,赶紧上床。”婉儿迎面冲来,小手环住朱由检的腰,把他向床上推。晚春的早晨,气候特别宜人,婉儿的动作,让人有无限的遐想。 这可是大清早,你想干嘛?我可是君子呀,国事多艰,不赶紧工作,整天想啥呢?朱由检怒极而笑,笑容僵在脸上。再说,我可是病人,对病人要温柔一点点,你那么用力干嘛?但婉儿没有任何停顿,朱由检心里的抗议没有用,他的腰身被婉儿撞了一下,跌坐在床沿。 “太医说,你还有两天才可下床。”婉儿因为生气,小脸铁青,粉红的小嘴唇被细密的糯米牙紧紧咬住,眼睛瞪得大大的,犹如秋天的葡萄,成熟得似乎滴出水来。 看,连专家都抬出来了,不知道我的眼里没有专家吗?“本王的身体自己知道。”朱由检现在最关心的是练功,而且他没有发现身体上有任何不适。 婉儿倔强,不依不饶,但小手已经松开腰,上眼皮低垂着,就站在朱由检的面前,一副自己不爱惜身子的怨怒表情。 “你没有看到昨晚本王把蜡烛都击碎了吗?”朱由检坏坏地笑,跟我斗,你有发散思维吗?你有虚极神功吗?你会穿越吗? “殿下,我……你……”婉儿嘟噜着,心有不甘。也许是大脑转不过弯来,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好低垂了头,头顶的两朵大白花正对着朱由检的鼻子,香,奇异的香。 朱由检急切想知道虚极神功到底有多厉害,他千般哀求,万般讨饶,婉儿才妥协:“那奴婢在旁看着,随时伺候殿下。” 开玩笑,虚极神功的要诀还没记会,本王要照着拳谱才能练。难道要本王告诉你,本王在穿越过程中才得到的拳谱?“你可以在门外候着,但不能看,更不要传出去。” 朱由检来到后园,正中间有一片空地,周围是低矮而平整的花草,还有几株粗壮的大树,有几条小路直通花草深处。他没有心思去观测小路的去向,在这晚春的清晨,空气是那么清新,温度是那么宜人,正适合自己的晨练。 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朱由检才学会了拳法中的“五龙出海”、“佛母开光”,只是未习大周天,真气不能到达四肢,出拳无力,最多只是惊动了晚起的飞鸟。 从后花园出来,回到房间,婉儿就像影子一样跟着朱由检,给他端来了漱口的牙粉和洗脸水。原来,她一直在外面等着。 牙刷很软,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牙膏,奥,没有牙膏,是牙粉,须用手涂在牙齿上,再用牙刷沾水,轻轻刷牙。好麻烦,但那时没有牙膏,就像没有电一样,谁让自己穿越了呢? 洗漱完毕,可口的香茶已在茶几上,一定是婉儿的杰作。新茶就是清香,朱由检端起茶,不由得想起雾灵山的茶…… “殿下,早点在这儿吃,还是去西厅?”见朱由检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地评着茶,婉儿放下心来,刚才的生气也早丢爪哇国了。 “就在这儿吧!”西厅恐怕还有许多太监宫女什么的,暂时不想见到这些闲人。婉儿算是混了个脸熟,特殊一点。 “奴婢这就去安排!”婉儿一阵风去了,朱由检得到片刻的宁静。怎么说自己刚刚穿越,得给自己适应的时间和空间不是? “殿下,你真的没事呀?”婉儿又一阵风似的回来,脸上满是关切,嘤红的小嘴微张着。古人不是不露齿吗?丫的,还宫女。朱由检也不明白为什么不露齿,难道牙齿比嘴唇更诱人犯罪? “没事,真的没事,婉儿不用担心。”本王是什么人,穿越,你懂吗? “一会太医要来,例行检查。”婉儿小心地提醒着。 又是砖家。不过还没来。朱由检思索着要做的事。根据昨晚的设计,自己得想办法进入军营,先控制部分军队,再不济也要训练一批铁军,在乱世,什么都是可以是放弃,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太医来了,他先向朱由检请了安,再微闭着眼,给朱由检搭脉。突然,那双微闭的眼睛露出精光,黝黑的脸上也潮红起来:“殿下体格异秉呀!一夜之间,身体基本好了。” 朱由检看向婉儿,满脸得意:专家的意见,咋也不能不听不是?来自后世的他,多少有一些平等意识,在心中,已经将婉儿看做亲人,奴婢奴婢的,只是称呼而已。 婉儿听了太医的话,大为宽心。她迎着朱由检的目光,已是一片释然。无声的娇笑,一脸的光鲜。 “殿下,既然身体好了,改天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吧!”宫中的礼仪,刚刚穿越过来的“朱由检”当然不懂,只能由婉儿做主了。 皇后是张嫣,是朱由检的嫂子,本来朱由检是不能拜会皇后张嫣的。但朱由检的养母庄妃去世后,因为朱由检已经接近成年,张嫣便没有为他指定养母,现在朱由检独自生活在勖勤宫。张嫣虽然住在坤宁宫,但对年少的朱由检照顾有加,是朱由检实际上的监护人。虽然皇帝大哥朱由校也是非常疼爱他,早早就封了他信王,但朱由校是皇帝,国事繁忙,加上醉心于木工制作,日常的琐事,哪里管得着?倒是张嫣主动承担了长嫂如母的责任。 第8章孤独的皇后 听说朱由检来请安,张嫣从坤宁宫里迎出来,“五弟,你受伤初癒,还是小心为上,请安倒不急在一时。”也是一脸的关切,但是张嫣的关切与婉儿的似乎不同,好像长辈对晚辈,既关切又无奈。 朱由检拜见皇嫂后,抬头打量这位历史上评价很高,又在北京城破时自杀殉国的张皇后,年青,顶多就是后世高中生的年龄。“蒙皇嫂平日照顾,给皇嫂请个安,顺便报个平安,免得皇嫂在百忙中挂念。”朱由检说的是真心话,张嫣身为六宫之首,平日要协助朱由校管理好后宫,又要与克印月、魏忠贤一党斗争,年纪轻轻的,压力可想而知。娘家又不是高官,关键时刻不能为自己撑腰。根据大明法律,后宫女子不能来自高官家庭,就是防止外戚干政,张嫣自然得不到来自娘家的任何支持。 “五弟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了。”张嫣微笑着,一脸的灿烂,既有南国女子的风雅,又不失端庄、得体,也许这就是母仪之风吧!可能为了给朱由检营造家的感觉,她没有穿戴凤衣凤冠,而是普通的宫装。水红色的丝质上衣,隐隐反射炫目的光华,腰身用一条浅蓝色的丝带束住,丝带的下摆就随着她的移动在空气中摇曳,下着一件白绸长裙,裙的下沿刚好着地,半遮住软底绣花鞋。“我光顾说话了,五弟身子初安,快坐下吧!”她不称本宫,让朱由检感觉很亲切。 “谢皇嫂。”朱由检随宫女的导引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坐下来,另有宫女给他端来香茶。 张嫣发现朱由检有点局促不安,便想调节一下气氛,她以为朱由检的身子初癒,精力不济,哪里想到朱由检是出初入皇宫的缘故? “婉儿平时对五弟的照顾可有不周之处?”对着和尚叫秃驴,张嫣当然不会这么没品位,她知道婉儿对朱由检照顾得十分周到,通房丫头不是一般的侍女可以可以担当的,她一生的幸福,都在主人身上。虽然张嫣微笑着在朱由检和婉儿的脸上扫来扫去,丝毫没有责罚婉儿的意思,但婉儿还是吓得不轻,她低垂着螓首,不敢吭声。 朱由检也吓了一跳,虽然和婉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能感觉到婉儿对自己的照顾有加,如果有人刺杀朱由检,相信婉儿会毫不犹豫地以自己孱弱的身子扑向凶手。“谢皇嫂关心。婉儿对臣弟照顾得很好,甚至臣弟没想到的事,婉儿都想到了。”说完不经意地看了婉儿一眼,婉儿羞红了脸,报以感激的一笑。 张嫣也看了婉儿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有所悟。 一番家常,不知不觉中,太阳就快到头顶了。 “你皇兄说,今天过来用膳,五弟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你皇兄可是十分关心你的伤呢!五弟既然痊愈,也让你皇兄高兴高兴。”张嫣依然是淡淡的微笑,漂亮的眼睛似乎比小嘴还会说话。 朱由检正要和朱由校说去军营的事,他是王爷,又是未成年人,没有皇帝的批准,根本进不了军营,和朱由校吃饭,刚好找找机会,自然巴不得留下来,“如此,多谢皇嫂了。” “皇家人丁单薄,皇上连个子嗣都没有……皇室只有你们兄弟二人,你们要多亲近亲近。”张嫣脸上的平和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懊恼和哀怨。 “皇嫂……”朱由检以两世的经验,对皇室的事情略知一二,朱由校是他的大哥,他的二哥三哥四哥和六弟都是未成年就夭折了。张嫣也曾经几次怀有身孕,都在阉党的暗算下“意外”流产,论起亲源关系,朱由检的确是朱由校最亲的人。想起自己的养母也是在阉党的打击下抑郁而终,朱由检不觉眼放凶光,但一闪而逝…… 张嫣摆摆手,没有让朱由检再说下去,脸上又恢复了平淡的微笑,似乎从痛苦中走出来了。多年的宫廷暗斗,让她养成克制自己情绪的习惯,即使想到夭折的孩子,脸上的痛苦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午膳只有三人,朱由校、朱由检、张嫣。众多的宫女,包括婉儿,都站在侧后,随时准备为主人分忧。 朱由校虽然也很爱护这位未成年的弟弟,但他身为长子,从来都是群臣朝拜,前呼后拥,哪里懂得如何关心别人,倒是小家碧玉出身的张嫣,小心细致,时时以长嫂的身份给予呵护,“五弟平时读些什么书呀?” “回皇嫂,无非《中庸》、《大学》。最近喜欢上了宋人的长短句。”八股取士是明朝文官制度的根本,作为王爷,学问马虎不得。但学习之余,有些个人爱好,也无可厚非。 “长短句?是李清照的,还是苏轼的?不会是柳三变的吧?咱五弟是不是怀春了?呵呵,陛下,赶明儿给五弟张罗一门亲事。”张嫣对着朱由校说,眼睛却直盯着朱由检,笑靥如花。在紫禁城中,张嫣是孤独的,她独自面对魏客一党的乱政,而朱由校对魏忠贤和自己的乳母克印月又非常的信任,除非涉及到她的安全,朱由校一般都偏袒魏客一党。只有今天,她才有家的感觉。她没有孩子,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的母性,挥洒在朱由检身上。 “哪里,皇嫂见笑了。臣弟不仅看了宋人的长短句,还自己写了一首,编了曲目。”朱由检差点闹个大花脸,只好转移视线。 “那唱来听听?要不,让婉儿唱?”现在的皇后,根本不像是统御六宫的主人,更像是童心未泯的小妹妹,今天,她真的感觉是在家里,一切宫廷暗斗,且放在一边,明天的风明天才吹起。 “婉儿唱不行,此曲适合男人唱,才有气势。”朱由检急中生智,既然张嫣的好奇心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那五弟就亲自出马,让你皇兄看看,你有什么气势。”张嫣更加好奇了,一个未成年人,能有什么气势? “是,皇嫂。婉儿,倒杯茶。”朱由检索性拉开架势,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歌会有什么效果。 第9章密室之谋 “是,殿下。”婉儿如飞而去,很快捧回一杯温茶。她同时向朱由检投去一线目光,温情却又疑虑,似乎是担心,又似乎是鼓励。 朱由检现在没心思理会婉儿的心情,他喝了口香茶,清了清嗓子: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比太阳更光!” 一曲终了,满座皆惊,余音绕梁,鸦雀无声。 婉儿被感动得泪光莹莹,带露的睫毛眨巴着,似哭又似笑。王爷这是怎么了?从没见到他填词作曲,怎么能谱出这么有气势、有冲击力的曲子?她是朱由检的贴身宫女,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通房丫头,她没得选择,命运注定了她的一生,只能寄托在朱由检的身上,现在朱由检表现出来清新和阳刚,令她如痴如醉,如梦如幻……朱由校终于从沉寂中醒过来,“好一句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大明皇帝孱弱,又多英年早逝,除了太祖成祖,从无开疆辟土之志。激昂的旋律,远大的理想,冲天的斗志,连这一贯只喜欢木器制作的皇帝,也被感染了;张嫣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完全忘记了皇后的礼仪,“胆似铁打骨如精钢。”生活在皇宫之中,整天面对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自然崇拜力量美,她实在不明白,一贯文弱、胆小的朱由检,怎么会写出如此刚健的长短句?难道自己看错他了?还是朱由检长大了?曲词虽然有点空洞,好像喊口号,但这正切合朱由检未成年的身份。 “皇弟,你长大了,准备做什么事呀?不会打算去街头卖唱吧?”激荡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心跳也恢复到正常水平,张嫣再也不敢小看朱由检了,就像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孩子的出彩,既骄傲又满足,但朱由检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她还不忘调侃一下。 “军营。皇嫂,如果万人齐唱,该是多么震撼?”朱由检自然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进入军营的机会。 “军营?五弟去军营干什么?”朱由校从来没有开疆的雄心,刚才朱由检的歌声只给他带来短暂的激动,他还是喜欢在宫中研究木器。 “皇兄,臣弟身子弱,从马上摔下来就差点……所以臣弟想去军营,和士兵一起训练,把身子练好。”朱由检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理由能否说动朱由校。 “皇上,既然五弟愿意,就让他去吧!”张嫣在朱由校思考的间隙发话了。以朱由检现在的心态,她不相信朱由检纯粹是为了锻炼身体。如果朱由检将来能够掌握一定的军队,形成一股势力,说不定可以用来对付魏忠贤。她独自对付客魏一党,已经累了。朝中不乏要对付魏忠贤的人,但她是皇后,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系,形成同盟。朱由检是王爷,如果输给魏忠贤,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拍拍屁股去封地,如果魏忠贤输了,没有根基的他,就会永世不得翻身。 “哈哈,皇后都为你说话了,朕要是不答应,倒显得比皇后还小气。”朱由校看了眼朱由检,“不过,五弟在军营也别苦着,实在不行就回来。回头我让忠贤去安排。” 京师有三大军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 五军营是普通军营,马步军兼备,尤其以阵法见长;三千营主要蒙古等边疆民族的降兵及其后人组成的骑兵,相当于雇佣兵,忠诚度有限,主要是巡哨;神机营是火器营,但明军的火器威力不够,主要是马步军的辅兵,打打前站,以声音威慑落后的民族。 朱由检自然选择五军营。 现在的五军营,虽然保留洪武年间的称号,但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土木堡之变”、京军损失惨重后,兵部尚书于谦进行整顿,编为十二营,也称为“十二团营”。 全军设左右都督,平时主管士兵的训练,兵部尚书任总督,是名义上的总领,内臣任监军,是实际上的总领。下设十二营:奋、耀、练、显四武营;敢、果、效、鼓四勇营;立、伸、扬、振四威营。每营协军九千六百人。 …… 魏府的密室里,魏忠贤正在召见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尔耕,五军营哪个指挥使是我们的人?” “回九千岁,属下无能,五军营没有指挥使是我们的人。”阉党在内阁和六部都有压倒性优势,唯独军队,阉党掌控不了,无论是京师军还是九边重镇的边军,都没有阉党的高级将领,田尔耕虽然拉拢过,但没有什么效果,最多有些将领们处于观望,谁都没有真正投入过阉党的怀抱。 魏忠贤也有些丧气,“信王要入军营,你看去哪儿合适?” 田尔耕思考了一会,“九千岁,奋武营的指挥使秦永年,脾气古怪,一贯不侍权贵。如果信王入了奋武营,以他娇贵的身份,定然和秦永年合不来,那时,他只有离开军营。” “嗯,那就奋武营吧。”魏忠贤虽然对朱由检恨得要死,但这是朱由校的命令,他还不敢违背。不但不敢违背,还要装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 其实朱由检也没有得罪过魏忠贤,但朱由校非常喜欢这个年幼的弟弟,令魏忠贤十分嫉妒,他是朱由校最信任的人,他不能容忍朱由校对别人的信任。魏忠贤是太监,无根的人就没有任何根基,他的所有权力,都来自朱由校的信任。加上他的老对手张嫣,现在是朱由检实际上的监护人,让他对朱由检更加憎恨。 “九千岁,要不要执行第二套方案?”田尔耕激动地等着魏忠贤的回应,上次马撞朱由检,全是太监们鼓捣出来的,如果成功了,他田尔耕没有任何功劳,如果执行第二套方案,则全是他的功劳。 “说实话,尔耕,你有几成把握?”魏忠贤没有看田尔耕一眼,而是看着白色的墙壁。他真不希望田尔耕再说出让他失望的话来。 “九成。九千岁,据卑职了解,信王出门从不带侍卫,卑职打算派出锦衣卫五大高手之一的唐成出手。唐成的武功虽然不是最高,但为人小心谨慎,处事老练稳重,加上我们在暗处,保证万无一失。”田尔耕论级别,比魏忠贤还高,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三品,魏忠贤的东厂提督只是从四品。但魏忠贤是皇帝面前的第一红人,是大明朝廷的无冕之王,况且,田尔耕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还是魏忠贤帮助弄的,他和锦衣卫的指挥同知许显纯,早就投到魏忠贤的门下,是魏忠贤的得力助手。 魏忠贤转过身,看了一眼田尔耕,发现他不像在说谎:“那就这样吧!不过,不要在军营动手,那里人多眼杂。另外,做得干净些,咱家也好在皇帝面前遮掩。” “是,九千岁。卑职一定不会让九千岁失望。”田尔耕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得意,如果这件事成功了,他在魏忠贤面前的地位就更加巩固,许显纯也不用再窥探自己指挥使的位子了。 第10章初涉军营 右都督林国泰亲自骑马将朱由检送到奋武营,他和指挥使秦永年耳语一番,然后向朱由检一躬身,以军务繁忙为由,告辞而去。 秦永年皱起了眉头,他打量着朱由检,虽然体格健壮,身材高大,但皮肤娇嫩。他感到十分头痛:“殿下,你初来军营,又年龄尚幼,就在营部任参谋吧!”秦永年虽有军人的傲气,但朱由检是王爷,是皇帝朱由校唯一健在的亲弟弟,他还得罪不起。 “参谋是做什么的?”没听说明军有参谋一职,朱由检当然要问清楚,自己不是来军中当花瓶。 其实明军中的参谋一职,只是整理文书的幕僚,秦永年恐怕朱由检不同意,只好修改军规:“参谋的职责,就是对军队的作战提供参考意见的。”反正现在京军又不打仗,也不需要提供什么作战意见。 “那好吧!多谢指挥使大人。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朱由检可不想在军中当王爷,真要做王爷,又何必来军营呢?只有降低身份,才能和士兵打成一片,才能真正融入军队。 “殿下请说。”秦永年在军队呆长了,他十分不看好这位年幼的王爷进军营,顶多就是图个新鲜,军营的枯燥生活,不是细皮嫩肉的王爷所能承受的,更不要说残酷的训练。但对方是王爷,他得罪不起,所以尽量压低语气,显得不卑不亢。 “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王信。希望都指挥使大人帮我隐瞒。” 秦永年再次打量了朱由检一眼,心平气和,少年老成。“就依殿下。” “不是殿下,是王信。”朱由检纠正的时候,微笑地看着秦永年,既不盛气凌人,也不卑躬屈膝,轻松的外表下,显得有点凝重,和秦永年的冷冽倒有得一拼。 “是,殿……王信。”秦永年终于顺了口,他是军人,可不想军营因为信王的到来出现躁动。至于朱由检到军营的目的,他没多想,多半是过腻了荣华富贵的宫廷生活,来军营找刺激,等感觉到军营生活的枯燥,一定会哭着喊着要离开。 今天操练,士兵们发现都指挥使身边多了一位体格健壮但又细皮嫩肉的随从。他们没有在意,军营中的士兵比较固定,但幕僚经常变化,说不定是哪位高官弟子来京军中混份简历,好去别处高就。 朱由检站在秦永年的身后,观看士兵们操练。说是近万人,朱由检偷偷数了数,大约只有六千名士兵。其余的士兵当然不是上厕所去了,军官吃空饷,几乎是明末公开的秘密。 士兵们列队,挺枪收、发,发出“嘿、哈”的呼喊声,但动作看上去有气无力,根本就像一支刚从战场上溃退下来的败兵。一句话,士兵没有精气神。 就餐时,朱由检主动要求与士兵同吃,我不是来军营混军功的,跟着当官的,怎么能够提升士兵的战力?怎么能够掌控军队?“大家好,你们当兵几年了?” “几年?比你年龄还大?”一个老兵龇牙咧嘴,其他人一阵哄堂大笑。 朱由检也不在意,大明的军人都没什么文化,粗口是他们的习惯,只有适应了他们的习惯,才能走进他们的心里。“那大叔啥时可以退役?” “退役?你骂我老头子不是?知道你是新来的,不跟你计较。退役有两种,一是战死战伤,二是老得拿不动枪。”老兵没有生气,但眼睛里满是哀怨,深深的,绝望的…… 明朝实行军籍制,一旦入伍,就入了军籍,永不能退,自然就没有退役一说。而且军人一旦战死,家里或家族必须另外出丁补上。这不是终身制,而是永久制。 而他们的军饷,只能勉强养活老婆孩子。其实,钱多了,也没处花,终身待在军营,也没地方去。一旦年老,从军队退下来,他们的孩子就要顶上去,过上和他们完全相同的生活。复制就是这些军户生活的真实写照。 没有目标就没有动力,没有动力就没有希望,没有希望的士兵,组成没有希望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要怎样才能培养成铁军?朱由检的头都大了,理想和现实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他没有参过军,对军队,特别明朝的军队,不是很了解,本来他打算和士兵们说说为什么要练兵,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太遥远了,京师军的主要目标是护卫京师,很少有打仗的机会,士兵们不会对练兵有兴趣。他只好换个话题:“大哥,咱奋字营可是大明军队精锐中的精锐呀,为什么训练时没有精神呢?” “小子,看你不到二十吧?你是哪个官家弟子?还从来没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一名四十多岁胡须凌乱的士兵显得相当不屑,他咽下口中剩余的饭菜,好像教育小学生似的:“认真训练,身体消耗就多,而饭菜就就这么多,你傻呀?” “如果饭菜管饱,那大家训练起来是不是更有劲头?”明朝军队的腐败,空饷都填不满腐败这个黑洞,剩下的军饷还是层层克扣。但朱由检找到了突破口,大不了将信王府的财产补贴进去,没钱花的时候,找疼爱自己的皇兄皇嫂要点,反正自己又不是腐败,而是为了大明的军队。 “你付钱呀?”一直闷头吃饭的年青士兵,压根就不相信天上会掉下馅饼。 “不瞒几位大哥,我在营部听到几位大人商量此事,怕有希望。”善意的谎言,也许能激励士兵的士气。 听到能吃饱饭,士兵们都来了兴趣,聚集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 “真的吗?” “你小子不是拿我们穷开心吧?” “你是官家弟子,又不和我们一起训练。” 朱由检看到群情激愤,感觉有戏,“三天,三天后,你们都能吃饱饭。”士兵们将信将疑,充满渴望的目光都射向朱由检。 这些保卫京师的士兵们,这些终身生活在军营中士兵们,他们的目标只是吃饱饭,这和大明的国姓有区别吗?但这不能怪他们,是谁让他们步入如此困苦的境界?朱由检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要为自己的先祖赎罪。 “你是谁呀?指挥使大人能听你的?”有些士兵从兴奋中醒悟过来,十分担心天上掉下的馅饼,落到地上的时候,会变成砸破脑袋的石头。 “我叫王信,家父在南方开了数家纺织厂,颇有资产。家父曾说过,有一个厂子的收入归我支配。厂子每年都有收入,如果我所说的话不实,就将厂子捐出来,作为奋字营的伙食补贴。”朱由检的话掷地有声,根本不像是撒谎。 一阵沉默,显然大家在思考朱由检的话有几分可信。 “哪位大哥上过前线,参加过战斗?”朱由检抛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我。” “我。” “我。”…… 有数人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好像怕朱由检看不见似的。看来朱由检这个“富二代”的话,已经有人相信了。 “我没有上过前线,大哥能说说前线的事吗?”朱由检当然不是好奇,战场、血腥、死亡,才能造就军人的士气,激发军人的野性。 说道战场,无论是上过战场的,还是没上过战场的,都能说上一大段,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众人的故事终于说完了,其实,听众只有朱由检一人,因为这些故事在士兵们中间已经传承了千遍。 “战场是危险的,也是血腥的,各位哥哥们,在战场上,怎样才能保护自己呢?”朱由检不知不觉中,已经和士兵们融为一体了。 众人以为朱由检害怕,也是,这么小的年龄,又是富二代。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不从尿裤子走过来?“跑呗,还能怎么样?”一个毛头小伙子的回答,立即遭到大伙的唾骂。 “胆小鬼。” “白吃军粮了。” “你没长那啥?” “躲到你婆娘裤裆里得了。” 毛头小子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又好像怕给朱由检留下不好印象,真的躲到后面去了。 “要我说。”一个年龄比较大,可能上过战场的老兵,语气平和,目光空明,好像在回忆那噬血的战场,“就是练好自己的本领。” 精辟。朱由检暗叹,在冷兵器时代,个人本领的确是最重要的。 “还有纪律,严明的军纪才是获胜的保证。”一名士兵补充道。“岳家军、戚家军都是以严明的纪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 第11章发表演说 回到营部,朱由检正考虑如何向秦永年说起让士兵吃饱饭的问题,秦永年刚好也在找朱由检,“王信,军中枯燥的日子,习惯吗?” “还好,谢指挥使大人关心。我能向你提个问题吗?”朱由检知道军人空饷的问题,会让秦永年头痛不已,但这是迟早要面对的,否则,自己来军营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说吧!”秦永年也没将这位年轻王爷的问题当回事。 “能让士兵们吃饱饭吗?”朱由检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谁知道秦永年在中间贪墨了多少?但问题总要说出来,没有秦永年的支持,士兵吃饱饭肯定是不现实的,以他王爷的身份,秦永年即使不答应,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他要根据秦永年的态度来决定对策。 秦永年没有说话,他盯着朱由检,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真实的意思。 朱由检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指挥使大人,士兵们一辈子呆在军营,时刻准备为大明流血牺牲,吃不饱饭,怎么训练、打仗?” “殿下,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吗?”秦永年不是不知道吃饱饭的重要性,但他无法解决军人的吃饭问题,许多卫所军人流失就是因为吃不饱饭问题,那是文官的事,作为将领,他能有什么办法? “银子我来出,而且军人的空饷……”朱由检也盯着秦永年,不知道他贪墨了多少空饷。 面对年轻的王爷,秦永年并没有惊慌。吃空饷是所有京军,甚至是大明所有军队的惯例,相当于后世的潜规则,他自己分到的极少。朝廷要是整顿吃空饷的问题,怕是要引起整个大明军队高层的地震,弄不好会引发兵变,而且,内阁也不会派一名未成年的王爷来调研。 “我将我所得的部分全部拿出来,其它的,王爷就不要追了。” 朱由检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解决了问题,其实,只要士兵上顿吃饱了,下顿就不会增加多少粮食,如果每一顿吃不饱,士兵的饭量才会积压下来,所谓“一顿不饱,顿顿不饱”。不过,让秦永年拿出自己的非法所得,应该是割他的肉吧?想到这,他向秦永年投去询问的目光。 秦永年一脸平静,他算得上是职业军人,只是在明末这个腐败的大染缸里,他无法独善其身,除非像陶渊明那样过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日子。 朱由检将目光从秦永年的身上移开,没必要逼视他了,秦永年能主动拿出自己的贪墨,说明他没有看重这份额外的收入,说不定他当初还是被迫的呢! 比如四个处长,面对千万现金,其中三人都想分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如果你要洁身自好,其他三人也绝不敢分,但他们会污蔑、打击你,轻的让你调离,重的会要你性命,你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所以,在举世皆醉的年代,你难以独醒,要么像陶渊明那样独自去南山采菊,要么像屈原那样去投汨罗江喂鱼。如果两者都不选,就只能选择在染缸游泳了,不管你愿不愿意。 “殿下,这空饷之事,由来已久,而且各军都存在,地方的卫所,恐怕还要严重。” “我明白,我不会去整顿空饷,我只想让士兵吃饱饭,训练有气势,真到打仗的时候,他们是一支能战斗的军队。” 两人甚是默契。秦永年又看了朱由检一眼,虽然体格健壮,毕竟只有十五岁,从未涉猎过军务。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还是大明的中兴之主? “只要士兵能吃饱饭,我保证生气能上升,军威大震。不久之后,兵部将视察京军,我保证奋字营是最好的。”朱由检其实并不知道如何训练军队,估计军中有人会,他们因吃不饱饭在磨洋工,如果能吃饱饭,肯定有人站出来,带领大家训练。但他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所以不敢说得满满的,都用些模糊的字眼,好在秦永年也没打算朱由检能训练出一支精锐的军队,也没让他立下军令状什么的。 忙了一天,终于回到营地。朱由检洗完澡,又开始修炼虚极神功。经过几天的修炼,小周天已经极其顺利,今晚他开始修炼大周天。大周天是在小周天的基础上,真气在四肢循环。完成了大周天,真气才能真正贯通全身,虚极才能用于实战。 第一遍是,略有困难,特别是真气在下肢难以循环,朱由检慢慢导引真气,缓缓运行,直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完成大周天。第二遍第三遍是,则是轻车熟路,真气运行快了许多,但还不能收发自如。 三遍过后,朱由检开始练习外功。先温习五龙归洞、佛母开光、飘风不终、骤雨不归、谷神开天。由于大周天已通,真气运行到了四肢,招式也更加流畅。又照着拳谱开始练习刀法,因为是初练,虽然有真气辅助,却也不是特别畅快。 三天后,士兵们卯时准时到达操场,准备出操。 其实,在大明的后期,士兵准时出操的情况已经不多见,朱由检在心中暗暗感叹,他对秦永年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秦永年亲自站在高台上,他没有按照往常的惯例要求训练,而是清了清嗓子:“奋字营的弟兄们,今天由营部参谋王信向大家训话,并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说完,他闪身退了两步,让朱由检来到台前。 台下列队的六千多名士兵,无数双眼睛中全是冷漠,或许明天要上战场厮杀,流汗流血,甚至牺牲,好事从来不会轮到他们头上。朱由检没有意外,漠然不是士兵的错,是他们对生活的绝望。一个吃不饱饭的人,整天想的就是一件事:这样才能吃饱饭?长时间吃不饱饭,没有指望,只有无尽的等待,你能指望他们为国为民杀出一条血路?在朱由检的眼中,他们中的大部分,将会成为明军的精锐,只要能吃饱饭。 “奋字营的弟兄们,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官兵,一律可以吃饱饭。” 开始是沉默,接着是小声的议论,最后是欢呼: “谢指挥使大人。” “谢王参谋。” “皇上万岁。” “大明万岁。” 吃饱饭这种最基本的人生需求,就能让士兵如此欢呼,如此振作,秦永年感慨万分,朱由检更是为大明感到悲哀,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不仅是为大明,更是为了这些社会底层的士兵。 “奋字营的兄弟们,你们是大明的精锐,是保卫京师、保卫大明的精锐。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训练、杀敌、立功。你们保卫了大明,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大明也会为你们解决衣食之忧。” “……” “奋字营的弟兄们,你们有谁上过战场、杀过敌、立过功?” 很多士兵在下面欢呼,杀过敌、立过功的人,谁不为自己感到自豪? “看来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为保卫大明流过血、立过功,你们是大明的骄傲,更是大明宝贵的财富。”朱由检稍稍停顿了一下,让士兵们有时间为自己骄傲,特别是那些平时不为人重视的士兵。“作为营部参谋,我只希望你们上阵杀敌、斩将立功,不希望你你们流血流汗,指挥使大人是这样,朝廷更是这样。 “可是,在战场上,怎样才能做到既斩将立功,又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呢?前几天我和几位兄弟们商讨过。” 第12章瓶颈 “本领和军纪。”朱由检说得异常简洁,明朝时的士兵,文化水平普遍比较低,只有用他们的语言,他们才能听得懂,也容易让他们接受。 台下的士兵队列中,不时有士兵点头。 “你们是军人,是保卫大明的军人,随时可能走上战场,只有杀死敌人,才能保护你们自己,训练,就是提高你们杀死敌人保护自己的本领。戚少保将军说过,今天多流汗,明天少流血。”戚继光在大明士兵的心中,差不多是战神,是大明每一位军人的骄傲,他的话士兵们容易接受,但这句话到底是不是戚继光说的,朱由检却不记得了。不过,也没关系,自己只是善意的谎言,大部分人根本不管这些,即使有人指出错误,他可以说戚继光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或者只是为了让士兵更容易接受,谁说的不重要,关键是这个理。 “……” “你们是兄弟,在战场上,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是一个完整的集体,只有信任你们的队友,把后背留个队友,才能用刀面对你们的敌人。而军纪,严格的军纪,才能让你们互相信任,互相配合。 “奋字营的兄弟们,我们是京军,是大明军队的精锐,我们要无愧于我们的青龙战旗。”朱由检自己进入状态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自己当成奋字营的一员,而不是临时的营部参谋。 “今天多流汗,明天少流血。”简洁的口号,特别能凝聚士兵的士气,提高士兵的集体认同感。 “今天多流汗,明天少流血。” 全场欢声雷动。朱由检在后世,并不擅长演说,特别是带有煽动性的演说,今天是赶鸭子上架,从士兵们的现场表现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他回头看了看秦永年,指挥使大人正注视着朱由检,也不知看了多久,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少有的淡淡的微笑。 上午的训练,士兵们谁也没有提饿肚子的事,声音雷动,气势如虹。认可,营部的认可,朝廷的认可,使他们暂时恢复了太祖和成祖年间的虎狼之气,他们是大明的精锐,他们为保卫大明流过血,立过功,他们将继续为保卫京师、保卫大明流汗流血,他们会将大明一切的敌人碾得粉碎。 中饭是士兵们最开心的,每名士兵都可以吃饱,每人还有一小碗猪肉,这是他们很久没有吃到的了。如果不能兑现承诺,让士兵吃饱饭,士兵根本不会相信你,如果没有持续的吃饱饭,那士兵们激发出来的热情和斗志,也会慢慢消退。朱由检暗暗决定,无论多难,他都要让士兵吃饱饭。 “王参谋,参谋是啥官?”看到王信的到来,有些已经吃饱了,却还在继续吃饭的士兵和他拉起了家常,也许说话能加快消化,自己就能吃更多的米饭。 “就是对军队的打仗提出建议,供指挥使大人参考。”朱由检丝毫没有看轻他们,这种拉瓜正是他所需要的,只有走进他们的身边,才有可能走进他们的心里。 “王参谋为什么进军营呢?”吃饱饭的士兵逐渐围拢过来,朱由检的演说,不仅让他们热血沸腾,更让他们有饱饭吃,有肉吃,有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朱由检年少稳重,又平易近人,更让士兵们对朱由检有了好感。 “因为我喜欢岳飞、戚少保这样的将军,更敬佩那些默默无闻、团结一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士兵。” “那我们能成为那样的士兵吗?” “能,一定能。只要你们刻苦训练,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戚少保部下的那样士兵。” 士兵的精气神是提上来了,接下来是训练。一支优秀的军队,士兵首先要有强健的体魄,在冷兵器时代,这是战斗力的基础,而严格的军纪,才能将这种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朱由检以前从没进过军营,对军队的训练更是一窍不通,但既然士兵们的激情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加上自己将要投入大笔的资金给士兵加餐,这时再按照明军原来的方法去训练,显然浪费了自己的穿越身份。 朱由检绞尽脑汁,废寝完事,夜以继日,连和婉儿的嘿咻的时间都用上了。他回忆自己后世所了解的士兵训练的点点滴滴,加上自己曾经参加过一个月的军训,经过整合,终于初步制定出了士兵的训练计划,并将这份计划交给秦永年验收。 看着朱由检制定的计划,秦永年皱着眉头。他根本看不懂,也不明白朱由检每一项训练的效果。“王信。这……” 朱由检只好耐心解释每一项训练的目的和可能的效果,秦永年依然没有听懂,但自从朱由检的演说过后,他对朱由检就另眼相看,也许朱由检继承了太祖成祖的军事基因,所以就没有反对,让朱由检先练起来,一切看效果再说。反正现在的奋武营就是半死不活,再怎么训练也不会差到哪。就像后世家长给孩子补课,绝大部分家长也没指望孩子能在老师那学到多少课外知识,关键是孩子在老师那儿,就不会去泡妞、打架、吸毒…… 朱由检的训练计划主要有四项: 一是队列,立正、稍息、向左向右向后转……这是以训练士兵的纪律为目的,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没有严格的纪律,无论什么兵法战法,一旦遇到恶战,必定会溃败。 二是跑步和举重,二十里四十里负重跑、举重训练……这是以训练士兵的体能为目的,无论是集体作战还是单兵作战,良好的体魄都是军队调动和格斗的基础。 三是格斗,长枪兵格斗、刀盾兵格斗、长枪兵刀盾兵相互格斗……这是训练士兵的实战能力为目的,纪律和体魄是士兵战争的基础,但军队要形成强悍的战斗力,必须要经历格斗,甚至是流血。 四是射箭,靶位有五十米、六十米、八十米……这是训练士兵的远程打击能力,明军虽然有火绳枪与火炮,但火绳枪的质量难以符合战场的要求,射程也不如弓箭,远远不能取代弓箭,火炮威力巨大,射程也比弓箭远得多,但火炮发射速度慢,又过于沉重,不利于运输,主要用于城市的防守。火绳枪与火炮,要取代弓箭,必须要发展和改良。 朱由检将奋武营进行简单的改编,他从各营抽出了三百名精壮士兵组成特战队,由忠贞、机灵的千户王慕九统领。特战队主要用于攻坚战,也可以作为营部的直属卫队,他们的训练量要远大于其他士兵;其余的六千士兵分为步兵卫和骑兵卫,有原来的卫指挥使李红军和刘玉栓统领;所有的士兵都学习马术,将来都要配战马,如果没有战马,步兵将跟不上骑兵的节奏。 十天的训练,士兵们的士气有所提高,训练也逐渐正规化。但大运动量的训练,士兵们感到非常疲劳,少数士兵甚至在背后口出怨言。 没有战争的威胁,高质量的训练就难以维持。至少在部分士兵们的心目中是这样的。既然没有战争的威胁,那朱由检所说的更好地保存自己,便没有实质上的意义。 这是军队训练遇到了瓶颈,没有战争,过去的刺激作用不足于维持士兵的斗志。所以要维持军队旺盛的斗志、高昂的士气,必须有战争。适当规模的战斗,才能保持军人的斗志和士气,提高军人的战斗力,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没有任何战争和战争威胁的军队,肯定像大明这样退化成只会种地的府兵。奋武营现在没有战斗任务,朱由检必须寻找新的方式,维持甚至强化士兵的斗志。 第13章箭技 下午的训练朱由检提前一刻钟结束。 “奋武营的兄弟们,十天的训练累不累?”士兵们整好队列后,朱由检大声询问,连虚极神功都用上了。 士兵们沉默不语,说明有怨言的士兵不在少数,至少很多士兵不能理解这么艰苦的训练有什么实际上的用处,战争离奋武营远着呢。 “兄弟们,这几天,我做了一首军歌,先交给了特战队的兄弟们,下面请特战队的兄弟们给大家演唱一遍。”关键时刻,还是特战队,有了自己的心腹,朱由检就不会感到心慌。 “特战队出列!” 王慕九领着特战队三百名士兵站到队伍的最前面,面对着六千步兵卫和骑兵卫,扯开了嗓子: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 纵横间 谁能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明要让四方 来贺 高亢的节奏,通俗的歌词,沸腾的热血,开疆的指引,三百军人的嘹亮,气势自然不是一个人开演唱所能比拟的。 “奋武营的兄弟们,你们是男子汉吗?”朱由检看到列队的士兵们露出向往的眼神,抓住机会,提高了声音。 “我们是。” “你们的身体里有沸腾的热血吗?” “我们有。” “你们愿意为大明开疆辟土吗?” “我们愿意。” “你们平时的训练累吗?” “我们不累。” 面对静穆的训练场,朱由检顿了顿,“我们今天多流汗,明天就会少流血。” “今天多流汗,明天少流血。”整齐划一的回答,令朱由检十分满意,他没想到自己煽动性的语言竟是如此出色,都快赶上纳粹党旗下的宣言了。朱由检对自己也是十分满意,但现在还不是自满的时候,他要将这即将成型的热铁打成自己设计的模样,“我打算将这首歌当成奋武营的军歌,让它时刻引导着我们的训练、战斗,你们同意吗?” “我们同意。”这一刻的气势恢宏,朱由检相信,不久之后,士兵们就会形成条件反射,只要听到这首歌,听到奋武营,士兵们想到的就会是守土开疆。 “那我给你们五天的时间。五天后,你们每个人都要会唱我们奋武营的军歌。我不管你们是否跑调,要大声唱出我们奋武营的气势。” 解散后,士兵们三三两两忙着学唱军歌,训练的疲劳早丢爪哇国了。 秦永年在听着亲兵的汇报,朱由检的许多做法他一点都不懂,特别是队列的训练,但是训练质量的提高和士兵士气的提升,他这个从事行伍多年的指挥使,还是看得出来的。他不由对朱由检暗暗惊叹,既然他会练兵,就让他练吧。他是忠实耿直的军人,一贯不参与政治,更不参与有关的斗争,但对自己的军队,还是很看重的。看着自己军队训练水平的提高,他打心眼里高兴,对于朱由检所要求的各种器械设备,都是尽量满足。 为了进一步激发士兵的训练热情,十天后,奋武营举行军事技能大比武,以检验这二十天的训练效果。 步兵比射箭、骑速、长枪、短刀。 骑兵比骑速、骑射、马上长刀、马上短刀。 全营停止训练一天,全部观看比赛。 上午先进行步兵比赛。 射箭比赛是在八十米外立一个木制圆盘,盘子的正中心标出红点,外面是三个同心圆。射中红点记为十环,外围依次为九环、八环、七环,每人射十箭,所中环数多者为胜。 结果王新和李盘都是九十八环,并列第一。朱由检准备给个并列冠军,但王新和李盘分属不同的千户,互不服气,经朱由检同意,进行加赛,一箭定胜负。 根据抽签决定,王新先射。他来到射位,用双眼瞄了箭靶,然后微微抬起左腿,虚跨半步,再双腿微曲,重心落在左腿上。待身形稳定,这才左手拿弓,右手搭箭,一石半的弓被拉了个满月。王新面无表情,目光紧盯着前方,突然松开右手,只听见“嗖”的一声,箭杆带着冷风直冲八十米外的箭靶,“噗”,前方很快就传来中靶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围观的士兵们欢呼“中了……中了……”“是十环!” 轮到李盘了,对手已经射中十环,立于不败之地,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朱由检也在一边,不动声色地观测。只见李盘稳步来到射位前,曲步、举弓、搭箭,一气呵成,但箭却没有射出去,他眯着眼,仔细观测前方的靶位,在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的不经意间,李盘松开右手,“嗖”、“噗”声几乎是连在一起的,就像两枚连放的鞭炮。“又中了”,“十环”。围观的士兵对于自己军中的箭神,是绝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和欢呼声。 都是十环,还是没分出胜负,只能再加赛一箭。这次是李盘先射,结果两人又都是十环,还是不能分出胜负。王新提出,箭靶上的红心太大,不如换铜钱作为箭靶。朱由检心想,这样可以增加趣味性,也能激发士兵训练的积极性,说不定以后军中真的会出现箭神,刚好李盘也同意,于是换铜钱做靶子。一名士兵临时用一杆长枪斜插在箭靶处,然后在枪杆上系上一根细线,细线下挂着一枚铜钱。 这种射法还是很有难度的,细线下的铜钱,在风中肯定有微微的晃动,如果铜钱的正面或者背面对着射箭的人,靶位还算不错,如果铜钱刚好晃倒侧面对着射箭的人,那靶位可是太小了,即使射中,也有运气的成分。 王新先射。他弯弓搭箭,瞄准铜钱,人和箭都纹丝不动。在众人的等待中,他突然一松手,铁箭破空,“嗖”的从众人眼前飞过,清脆的“当”声随即从前方穿过来。又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这次大家不用查看箭靶,从声音中就能判断出王新是中靶了,连王新自己也露出得意的笑,朱由检也是惊讶不已,大明有人才呀,只是这些基层的士兵从来没有得到展示能力的机会。 轮到李盘出场了,所有的人,包括朱由检,都认为他没有多少取胜的机会,刚才王新射中铜钱,也许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可铜钱不会总是给你机会,何况,即使李盘射中了,双方也只是打个平手。 第14章抛射 李盘不慌不忙,缓缓来到射位,也许他也觉得自己没有获胜的机会,心中反而平静下来,谁也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慌乱。他斜视了一眼挂在枪杆下的铜钱,语出惊人:“这铜钱挂在细线下,射中了不为本事。哪位兄弟帮帮忙,在八十米外向空中扔一枚铜钱?” 围观的士兵都直愣愣地盯着李盘,连同他的队友,好像不认识似的,朱由检也是一愣,这铜钱飞在天空,位置不定,虽然有一定的运动轨迹,但受到重力、空气的摩擦力、风向的影响,实在太难以把握,比后世的射击场上的移动靶难度都大,毕竟,子弹的速度要快过弓箭。 终于有一名士兵出列,大概是李盘的队友,他征得朱由检的同意,一路小跑到八十米外,手握一枚铜钱,在等待李盘的口令。射箭不同于真枪,准备时间较长,如果李盘没准备好,铜钱就扔出去了,等李盘张弓搭箭,铜钱早就落地了,所以,要等李盘发出口令,准备好了才能扔铜钱。 众人都屏住呼吸,期盼见证奇迹的时刻。李盘终于发出“准备好了”的口令,手握铜钱的士兵果断地将铜钱向上一扔,铜钱在空中翻滚着,不断上升,快要到达最高点时,李盘的箭刚好赶到。“当”,一声清越的金属撞击声,铜钱在巨大的推力下,已经远远地飞向一边。铜钱丢了没关系,刚才的撞击声已是最好的明证,谁也不敢不能不会不忍否定李盘中靶。 靶场出奇地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暂时中断了呼吸,只有那“当”的清越声在靶场中心回荡,好像士兵们都不忍心打断那一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清越,李盘好像也被靶场宁静吓傻了,明明自己射中了,为什么没有获得历史的掌声?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李盘的队友最先反应过来,他们热烈地拥抱着自己心中的英雄,这英雄还和自己同锅吃饭、同榻睡眠、同场训练、同上战场。他们将李盘搞搞地举起,抛向空中,就像在抛一枚具有纪念意义的铜钱…… 因为铜钱扔在空中,射中的难度更大,最后集体评定,李盘获胜。 朱由检悄悄将李盘拉向一边,“如果再向空中扔一枚铜钱,你还能射中的把握有几成?” “五成。”李盘露出狡黠的微笑。 朱由检也露出会心的一笑,多么聪明的士兵,如果李盘选择射击细线下的铜钱,射中的把握也不过五六成,射中了,只是打个平手,射不中就是失败,既然两种射击方式失败的风险差不多,当然选择可能打败对手的方式。就像后世的体操、跳水比赛,遇到对手的强劲挑战时,如果一味选择自己特别稳定的动作,即使成功了,也未必能赢对手,要想击败对手,就要果断选择高难度动作,朱由检在看体育比赛时,特别反感那些运动员,失败还说,“我只和自己比”。如果真是和自己比,你干脆在家里比得了,何必疯到国际赛场? 骑速比赛的距离是十里,因为步兵对马匹的控制远远比不上骑兵,所以没有花样,只比速度,谁先到达目的地,谁就是胜利者。 八名参加比赛的士兵,一字摆开,他们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发令员,等待比赛开始。士兵们沿途围观,在这军技比赛的时刻,他们是观众,也是裁判监督员,所以不能要求他们像往常那样迈着整齐的队列,六千士兵随意寻找满意的观测点,稍显有点混乱,倒是充分表现了大汉民族的特色——围观。为了安全和不影响比赛,围观的士兵给参加比赛八名士兵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令旗一挥,八匹参赛的马匹,在骑手的抽打下,很快就加速到极限,七号马匹的启动稍晚,急得马背上的骑手拼命抽打着马匹,好像启动落后完全是马匹的过错。 马蹄带起的灰尘弥散于空气中,在晚春微风吹拂下,示威似的久久浮荡在低空,又缓缓向下游飘去,惹得站在下风观看的士兵一片笑骂,他们既骂这讨厌的春风不合时宜,又骂自己不选择好上风,但骑手们已经过去,他们便又向马匹追去,恼人的春风早已抛在脑后。 八匹马你追我赶,时而聚在一起,像是在围追橄榄球;时而悠地分开,如同橄榄球被抛到新的位置,大家又各自去寻找新的目标。在相对狭小的空间,碰撞是难免的,七号马匹本来已经渐渐赶了上来,却被六号马匹阻了一下,又重新落到群体的后面,基本上丧失了夺冠的希望,气得七号马匹上的骑手破口大骂,拼命抽打座下的马匹。四号马匹本来稍占优势,已经领先半个马位,但被五号马匹刮了马臀,马匹吃痛,歪向一边,三号马匹迅速超了过去。谁都知道走直线最近,但拥挤的赛道,谁都难以做到无视他人的存在。领先的不但要扩大优势,还要预防他人的超越,如同短道速滑,卡住内道,盯着外道;落后的更是急红了眼,除了抽打马匹,将落后的责任归因于马匹,还不放过任何一个超越的机会,最不济也能将挡在自己前面的马匹撞开,表明自己不甘落后的决心。由于各个马匹的前后距离不大,都有夺冠的希望,谁也没有放弃。 十里的距离,对马匹来说,只是短跑,两侧观看的士兵们呼喊声伴随全程。在骑手们还没有从心里决出胜负的时候,马匹就到达终点,最后,三号马匹最先冲过终点。驾驶三号马匹的谭三运的运气真的不错,他只是领先四号马匹半个马位,要不是四号马匹被五号马匹碰撞,他是不可能夺冠的。获胜后的谭三运没有像李盘那样过分得意,反而向骑五号马匹的许文报以感激的一笑。不过比赛就是比赛,只重结果,不重过程,只要你没有违反规则,冠军就不会被剥夺,这不是奥与会上的盛装舞步,而是军技比武中的速度比赛,马匹有点碰撞是正常的事情。 令士兵最期待的是长枪比赛和短刀比赛。由于射箭比赛占用了太多的时间,朱由检决定将长枪比赛和短刀比赛同时进行,喜欢看比赛的士兵只能做出选择,要么看长枪比赛,要么看短刀比赛,也可以轮流着观看,朱由检认为长枪在战场上更有冲击力,更能体现军队的进攻能力,所以,他选择看长枪比赛。 为减少士兵受伤的风险,比赛用的兵器是长长的木棒,木棒的顶端沾上石灰水,参赛士兵须身着玄色衣裤,并且规定不得攻击裆、头等要害部位。比赛时间是一刻钟,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击倒对方,就以衣服上的白点为依据,白点少的获胜。 长枪组也有八名士兵参赛,分成四组捉对厮杀。获胜方稍事休息,再抽签决定下一轮的对手,直到决出冠军。 决赛在赵金龙和钱月胜之间展开。赵金龙是北直隶宣府人,典型的北方人,大鼻子,大眼睛,大嘴巴,高大粗犷,钱月胜是南直隶苏州人,虽然也是高大结实,身上却透着江南水乡的灵性,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严肃之中,却隐藏着一种坏坏的笑,叫人捉摸不透。 比赛一开始,赵金龙依靠身高、力量上的优势,猛打猛冲,一丈长的木棒,忽刺前胸,忽点软肋,忽击四肢,又忽作大棍,拦腰横扫。钱月胜步步为营,或用长棒作枪,招架化解对方的攻势,或借助步伐的灵活左躲右闪,并不时地借机反击,两个人一个攻多一个守多,煞是好看。 第15章阴森森的树林 这种激烈的身体对抗非常消耗体力,后世的职业拳击比赛,三分钟就休息一次;跆拳道比赛则两分钟休息一次,就是因为运动员的体力消耗太大。 两人都已经比赛过两场,虽然都有片刻的休息,但他们体力没有完全恢复。赵金龙一顿猛攻后,体力稍显不支,呼吸中已经稍微带喘。 钱月胜看准机会,突然转守为攻,并且加快节奏,赵金龙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已是守得多攻得少,步伐也略显凌乱。钱月胜趁赵金龙左脚刚落地的时候,木棒虚化为枪,要点赵金龙的左膝内侧,赵金龙的木棒此时正在右侧,不及回防,只得抬起左脚,刚刚避开钱月胜的点击,重心已经不稳,钱月胜右脚前跨,飞起左脚扫在赵金龙支撑的右踝上。 “蓬”的一声,赵金龙重重地摔到在地上,仰面朝天。支持钱月胜的士兵发出一片欢呼,钱月胜也抬起右手,连续挥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朱由检想,长枪队在战场对敌时,毕竟不同于武士决斗,往往只是一两个回合的事,赵金龙的猛打猛冲,应该更适合战场,看来以后军技大比武要修改规则,不能让军队的训练误入歧途。 这时,赛场的西南角发出一阵阵呼喝声,原来短刀组的决赛正在进行,朱由检便也随人流去看短刀组的决赛。相比于钱月胜和赵金龙的高大威猛,参加短刀决赛的周风林和吴子豪,身形要矮小一些。 两人正进入比赛的关键时刻,朱由检的到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比赛。砍、劈、拨、撩、挑、斩、裹、刺,有板有眼,虎虎生风。 短刀比较灵活,速度比长枪要快得多,令人眼花缭乱,不时有士兵叫好,为双方加油助威。朱由检倒是能看清双方的刀法,他练过虚极刀法,特别是虚极神功,眼耳自然比常人精细许多,常人难以看清的高手比赛,在朱由检的眼中,也就是小学生初次学刀。 在朱由检愣神的时候,两人的决战也有了结果。 周风林的刀砍向吴子豪的左肩,吴子豪挥刀上迎,双刀叫错之际,吴子豪奋力格开周风林的短刀,再反手往下一划,劈向周风林的前胸,周风林的刀在外,只得往后滑行两步,闪开吴子豪的一击。吴子豪不待周风林反击,也是滑行两步,却是向前,追着周风林的身形,短刀奋力从上往下砍,周风林稳住身形,上体前倾,短刀护住头顶,成燎天之势,隔开吴子豪的刀锋。 只听见“啪”的一声,周风林的木刀段为两截,他吃了一惊,吴子豪却趁机一个上步,抓住他的右腕,一转身,搁在自己的右肩上,一个摔背,周风林重重地仰面跌倒在地上。 朱由检看双方的刀法,都是灵巧有余,威猛不足。他自己虚极刀法已经练成,走的正是威猛的路子,非常适合在战场上对敌。于是打算将虚极刀法传授给士兵们。 但是,他不知道如何传授虚极神功。他的神功是小雨在雾灵山一夜所授,每天练习自然长功,却不知道开始时怎么聚气成功,他感觉有些头大,看来只能传授外功。 下午是骑兵大比武,每项都有获胜者。 比赛结束后,朱由检进行了口头总结: “参加比赛者都是各部的精锐,获胜者则是精中的精锐。” “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做到每名士兵都是猛虎、是野狼、是雪豹,奋武营才能成为久盛之师、长胜之师。” “为了提高奋武营士兵的杀敌本领,以后军中的技能大比武将定期开展。” “奋武营是一个整体,无论谁取得成绩,都是奋武营的光荣;无论谁败坏军纪,都是奋武营的耻辱。” 为了刺激士兵竞争,朱由检宣布了军技大比武的奖品:每名获胜的士兵,将得到五十斤羊肉、三十斤牛肉,并记军中模范一次,待军官有空缺时,将从这些人员中提拔。 奋武营的训练,就像机器上的流水线,一旦进入规范,就能沿着自身的惯性前进。看着奋武营的训练,军纪、体能、格斗、骑射等,都走上了正轨,朱由检把将训练的事交给李红军、刘玉栓,他让王慕九带着一名士兵,随自己回宫,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离开军营的时候,天色还早,三匹马却如飞般向西疾驰:“慕九,快点,天黑的时候,宫门就会关起来,那我们今晚就回不去了。”朱由检虽然是信王,但他还未成年,依然住在宫内。他现在的府邸乃是皇城东南角的勖勤宫。 “是,殿下。”王慕九已经知道王信就是信王朱由检,他一面回答,马匹却是丝毫不减速。 “过了前面的树林,就是……”朱由检突然停住了话头,他感觉到林中有一股杀气,若隐若现。朱由检一拉缰绳,放缓了速度。后面的两匹马也随着减速。 林中冲出数个黑影,如大鸟般落在朱由检的四面。朱由检仔细看了看,前后左右各有一人,如木桩般站定,右前方另有一人,背对着自己,迎风而立。五人都是身着黑衣,头戴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儿的确是伏击的好地方,前面隔着阴森森的树林,什么也看不到,后面是大片的荒地,在这将晚的时刻,绝对没有人走动。 三人逐渐向一起靠拢,“殿下,我们有马,冲过去吧?”王慕九已经知道朱由检的身份金贵,他和朱由检打个眼色,小声地说。 朱由检缓缓摇头,在这树林边缘,要留下三匹马太容易了,绊马索、弩箭、天网……还不知道林中有没有黑衣人的同党。 “不知几位是那条道上的朋友?”既然不能冲出去,王慕九只好搭话,黑衣人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躲是躲不掉,至少要明白对方的企图。 “哪条道上都一样,和你们不同道。”前面的黑衣人说话时,根本看不到他的嘴角在动。 “几位要是求财,怕是失望了。”对方说话滴水不漏,王慕九只好出言试探。 “求财没有嫌少的。”这次说话的是右边的黑衣人。 “我们可以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王慕九掏出一锭银子,颠在手中。 “你们有多少银子,得搜过才知道。”说话的人又换到后面。 “殿下,来着不善。”王慕九小心提醒着朱由检,从来劫道的遇到对方认输,都会给对方留下少许情面。现在黑衣人要来搜身,显然没打算给他们留下任何情面。 朱由检缓缓点头,暗暗运转虚极神功,“几位,到底要怎么样?” “简单,银也要,人也要。”现在说话的却是左边的发黑衣人,原来他们每人说一句。 这是赤裸裸的谋财害命,王慕九麾下的士兵大怒,他一催战马,向左边的黑衣人冲过去,兜头就是一刀。 黑衣人却是身形不动,待马刀快要砍到头顶,这才出剑,顺着刀口一削,化解了马刀的去势,剑却不停,沿着刀身滑向前,在士兵的脖子上一划,一股殷红的鲜血追着长剑,冲天而起,那士兵在马上晃了晃,一头栽倒在黑衣人面前…… 第16章黑衣人首领 一招杀敌,动作连贯,出手快、准、狠,这绝不是一般的草莽。朱由检心中也是懊悔,早知道多带一些护卫。 但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朱由检也是一样,他在心中分析,己方只剩两人,对方却有五人,特别是右前方背身而立的黑衣人,显然是他们的首领。部属已经如此厉害,此人怕是深不可测。“慕九,你有把握对付其中的一人吗?” 王慕九摇摇头,“我只能尽力拖住一会,殿下先跑吧!” “跑?他杀了我们的人,仇还没报。再说,现在跑得掉吗?”朱由检从对方杀人的狠劲早就看出,他们不是谋财,而是害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而且这是朱由检来到大明之后,第一次看到杀人,还是杀了他的护卫。 “殿下?”王慕九十分焦急,以他的能耐,一个黑衣人都打不过,何况五个黑衣人,但就像朱由检说的,对方早有准备,跑肯定跑不掉。如果自己拼死拖住黑衣人,也许信王能依靠马的速度逃回去。 朱由检缓缓下马,他的虚极神功不适合在马上战斗。“慕九,你先对付左边的那个。”既然躲不过,只有试一试了,希望在黑衣人的首领出手之前,先解决他的手下。 王慕九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下马,跟在朱由检的左边。 四名黑衣人都是长剑,缓缓朝朱由检而然围拢过来。 蓦地,朱由检一声大喝,马刀破空,奔前面的黑衣人脑门而去,正是虚极刀法的第一招“金玉满堂”。 黑衣人本待后发制人,却发觉刀势太沉,刚要躲避,马刀已经裹着劲风,迎面而来。“咔嚓”,头骨碎裂的声音特别刺耳,黑衣人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看了看朱由检,然后才缓缓倒下。 黑衣人首领依然纹丝不动,似乎他只是一名兜风的看客。朱由检身前的两名黑衣人楞了一下,迅速挺剑,分刺朱由检的不同部位。王慕九也和左边的黑衣人战在一起。 虚极神功只有进攻,却没有防守的招式,朱由检只能依靠右手的马刀,勉强与黑衣人周旋。他的左手却不时以内劲袭敌,堪堪可以和两名黑衣人打个平手。他的内劲太过强大,黑衣人也不敢欺身太近。 但王慕九是军中千户,习的是战场上的技法,与黑衣人单独拼斗,却是吃亏不小,一会儿工夫,已是险象环生,偏偏朱由检被两名黑衣人缠住,救他不得。 朱由检且战且退,突然马刀当空,又是一声大喝。两名黑衣人以为朱由检又要发飙,他们稳住身形,稍稍后退。朱由检却是丢下两人,转身奔向那名与王慕九战成一团的黑衣人,“凿户观光”劈向他的后腰。黑衣人急忙闪身回避,心领神会是王慕九趁机一刀砍在他的腿上,双腿齐膝而断。黑衣人一声惨叫,晕倒在地。 现在双方都是两人,只要黑衣人首领不出手,己方应该不落下风。朱由检和王慕九各自和一名黑衣人又战成一团。 朱由检根本不会打斗的武功,他靠的就是凌厉的虚极神功。刚才一番打斗,已经消耗不少,现在对付一名黑衣人,也没有什么优势。而王慕九依然处于不利的局面,随时可能倒在黑衣人的剑下。 朱由检暗暗焦急,虚极神功虽然神奇,终有耗尽的一刻,那时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王慕九等着支援,黑衣人的首领还在一边窥探,随时可能加入进来,或许林中还有他们的同党…… 黑衣人当胸一剑,朱由检不退反进,马刀也是削向对手的胸腹,准备两败俱伤。黑衣人一惊,长剑回收,架开马刀。朱由检左手一掌,劈向黑衣人小腹。掌心尚未触及黑衣人的身体,神功已经将他震得飞起。黑衣人断线的风筝一样飘向树林,腰部撞在一颗大树上,“嘭”的一声,大树剧烈晃动,黑衣人缓缓落在地下,再无声息。 朱由检掌刀并用,猛攻剩下的黑衣人。黑衣人要全力应付朱由检,被王慕九一刀从后背刺入,刀尖带着殷红的鲜血直透出前胸…… “啪,啪”。黑衣人首领终于转过身,似乎在为朱由检鼓掌叫好。“能击杀我的四名手下,自身却没有受伤,不简单。” 朱由检调息了一遍神功,觉得体内依然运行畅通,只是气息微弱一些,不觉放下心来。现在黑衣人只剩首领一人,合自己和王慕九二人之力,或许有一息胜机。 “不知阁下为何挡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黑衣人缓缓走过来,和其他的黑衣人一样,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却是十分的幽亮。 朱由检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积攒力量是当务之急,他不介意和黑衣人攀谈两句。 “我和阁下素未谋面,阁下因何苦苦相逼?” “说什么苦苦相逼?也许我还不是你的对手。”黑衣人首领抬头看看天空,长叹了一声,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人在江湖,有几件事情能遂人愿?” “你的人为什么拦住我们的去路?又为什么杀了我的兄弟?”王慕九杀了一名黑衣人,胆子大了起来,他懒得和对方啰嗦,直接一刀奔黑衣人首领的脑袋砍去。 “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朱由检的话太迟了,黑衣人首领的长剑沾上王慕九的马刀,立即将马刀带到一边,而长剑的去势不减,直刺入王慕九的右肩。 “当啷。”王慕九吃痛,马刀坠地。朱由检已经和身扑上,“金玉满堂”,弯刀直奔黑衣人首领的脑袋。黑衣人首领拔剑后退,躲过朱由检的一击,但也无暇再伤害王慕九。否则,只要他的长剑在王慕九的肩头一拧,王慕九肩头必定筋断骨碎,右臂残废是最轻的了。 “慕九,退下,包扎好伤口。”朱由检没有再攻,他的神功还没有完全恢复。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还能克制自己,不抢先出手,真的不简单。”黑衣人首领再次赞扬了朱由检。 朱由检无暇说话,他的神功已经不多,他要尽快恢复神功,否则,他和王慕九都不可能见到明天的露珠。 双方就在夜色中对峙着,须臾,黑衣人首领长剑破空,迎头刺向朱由检的面门。朱由检不躲不闪,马刀却是砍向黑衣人首领的前腰,他再次拼个鱼死网破。 黑衣人首领“咦”了一声,连忙撤剑回封。 朱由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的神功所剩无几,又不会防守,如果和黑衣人首领打斗下去,必输无疑。他将体内剩余的神功,全部凝聚到刀锋,在黑衣人首领封住马刀的同时,朱由检马刀没有回收,却是向上一挑,神功从刀尖冲出,直扑黑衣人首领的面门。 黑衣人首领急退,但神功还是沾上了他的面门,划破他的面罩。 黑衣人首领“啊”的一声,左手掩面,迅速遁入树林…… 朱由检还僵在那儿,已经没有力气转动身体。他真想躺倒地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但黑衣人首领没入树林后,不知道是否走远,他不能让对方识破玄机。 朱由检跌坐在地上,就假装在关心王慕九:“慕九,你怎么样?” “殿下,我没事,伤口已经止血了。黑衣人跑了?”王慕九的伤并不重,只要止住血,应该没什么大碍。 “去看看倒下的黑衣人,有没有活口。”朱由检开始喘气,他要立即练功顺气,这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王慕九仔细查看了四名倒下的黑衣人,一个个早就亡魂三千里了,连那双腿被砍断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抹了脖子。 第17章两大高手 星星正和月亮争辉,他们都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光辉挥洒在幽冷的大地上。野草正贪婪地吮吸天地的灵气,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一道道清幽的光圈,似乎将多余的能量反馈给旁边需要的两人。未名的小虫发出低弱的鸣声,瞬间被夜风掩盖,只有远处燕山中偶尔一两声狼嚎,才残忍地打破夜的宁静。 朱由检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缓缓站起来,观测着四周的情形。 “殿下,我们走吧!”王慕九一直在为朱由检护法。 “恩。”是该走了,这儿不安全。幸好马匹还在,朱由检和王慕九骑马回城。 这时候别说皇城,连外城都进不去。城门早已关闭,除非有紧急军情,再通过东厂或者锦衣卫这些特殊的机构,才可能入城。朱由检虽然是信王,还没有这些特殊的权力。 “殿下,属下有一个朋友在东城外,那儿有一小旅店,我们先去息息吧,等天亮了再回去。”无论京城内外,王慕九都比朱由检熟悉得多。 “好吧。”朱由检的体力严重透支,他早就恨不得找个地方睡觉。如果不是安全问题,现在就是猪圈他也能呼呼大睡。 二人叫开了旅店的门,吃了点面条,连脚都没洗,就各自上了床。 朱由检却又睡不着,现在王慕九是个废人,自己的神功又是耗尽,正是最弱的时候。如果再遇到刺客,那就是笼中的鹌鹑,任刺客宰杀了。 王慕九已经呼呼大睡,朱由检却是坐在床上,默默练功。只练了一遍,神功就像春天的竹笋,不断从体内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逐渐汇成溪流,溪流越来越旺,最终汇集成滔滔的汪洋。练了三遍之后,朱由检感觉着汪洋比以前更加厚重了。 刚才明明很困倦,现在却没有了睡意。但神功每天只能练三遍,朱由检只得歪靠在床上,想想今天的遭遇。到底谁是刺杀自己的凶手? 他找不到任何头绪,刺客好像是一个什么组织,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无聊的朱由检才沉沉睡去。 夜半,王慕九起来如厕。突然听到“轰”的一声,似乎一堵墙倒塌了。这声音本来不大,但在静谧的夜晚,却是相当瘆人。他沿着声音的方向悄悄摸过去,原来是马厩。就在他到来的时候,又一匹马倒下。王慕九揉揉眼睛,那正是他的马。难道这是黑店?还是刺客又追上来了? 王慕九没敢出声,又沿着原路悄悄返回。 “殿下,快醒醒。” “怎么了?慕九。”朱由检感觉刚睡下,难道天亮了? “殿下,情况不妙。”王慕九将见到的情况向朱由检说了一遍。 “果然不妙。”朱由检还未回答,门外却传来了声音,“不过,你们现在知道也太迟了。”门被踢开,两名黑衣人并排而入。 “你们是谁?为何和我们过不去?”朱由检边问边从床上下来,他可没指望几句话就能退敌。不知道来人是不是和原来的黑衣人同伙,还有多少人埋伏在外面。现在王慕九已经残废,所有的刺客都要朱由检解决了。 “哈哈,要知道答案,阎王爷会告诉你。”身材稍微壮实的黑衣人根本不担心外面的人知道,看来店主是他们的人,或者店主早就被他们制服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朱由检期望对方是认错了人,那自己还会有一线生机。 “你是谁都一样,惹了我们,只有一个结果。” “我们并没有惹你们呀?”王慕九还要分辨两句。 “小子,这由不得你,我说了算。” 王慕九换左手持刀,待要上前,朱由检拉住他,“你先息息,我来。” “别急,阎王爷在等着,谁先都一样。” 言语已经没用,只有手上见真章。朱由检默运神功,随时做好准备。等王慕九退下,他一声大喝,马刀劈向黑衣人的头顶,正是虚极刀法的第一招“金玉满堂”。 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人急退出门外,避过刀锋,壮实的黑衣人也是一惊:“小子,功夫不错。” 两名黑衣人都避出门外,朱由检追上去,三人在门外大厅战成一团。朱由检的神功厉害,黑衣人不敢靠得太近。但他没什么套路,反反复复就是四招。 “老三,这小子怎么就会四招?你怎么能输在这样的人手上?”壮实的黑衣人武功显然比他的同伴高一筹,在朱由检的神功面前,还能游刃有余。他一点都不着急,只要朱由检的真气耗尽,那时就是没齿的病虎,他不介意和这样的病虎玩玩。 “二哥小心,他的内力太厉害。”这黑衣人正是锦衣卫五大高手之一的唐成,他的二哥也是锦衣卫五大高手之一,叫姬鹏。 原来唐成被朱由检刺破面罩后,一时心灰意冷,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指挥使田尔耕。他正在闲逛,恰好遇到老二姬鹏。 看到唐成垂头丧气的样子,姬鹏一再追问,唐成才说出刺杀失败的事。但此事关系太大,唐成并没有说起刺杀的对象是信王朱由检,所以姬鹏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对手是谁。 姬鹏一贯心高气傲,在武功上,除了他们的老大,谁也不服。听说唐成落败,就一定要看看打败唐成的人。正好唐成没法向田尔耕交代,有姬鹏帮忙,或许能挽回败局。于是他们一路追着朱由检的足迹,终于在这个小旅店找到朱由检和王慕九。 “再强的内力也有耗尽的时候。老三,咱们不急,陪这小子耗耗。”姬鹏嘴上说得轻松,心里也是暗暗着急,原来是这么一位少年,却有如此的内力。幸好他没什么招式,否则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定。 “好,就照二哥的方法。不过要快点,免得夜长梦多。”唐成加快了进攻的速度,但却是一击就走,充分利用了步伐上的优势,与朱由检游斗,绝不与朱由检比拼内力。 朱由检暗暗叫苦。现在王慕九已经是废人,根本帮不上自己,对方两大高手又抓住自己的神功破绽,时间一久,自己非累死不可。 刚刚摆脱了强敌,又落入虎口,朱由检十分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穿越,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不知名的旅店。 在雾灵山上只听说有风险,没说会送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简直比吊死在景山还冤。想到这,朱由检的额头直冒冷汗。 “老三,这小子不行了,咱们加把劲。”姬鹏立即发现朱由检的变化,他的长剑陡然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后面还有不少马匹的“哒哒”声,当先一人大喝:“顺天府办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三人齐扭头观看,果然发现大批灯笼火把,黑乎乎的衙役捕快,正朝旅店跑来。 唐成大惊:“大半夜的,顺天府来干什么?” “管他呢,先拿下这小子再说。”姬鹏满不在乎,他们是锦衣卫,顺天府根本管不着。 “二哥,不好,顺天府肯定冲着我们来的。”唐成知道刺杀朱由检关系重大,虽然顺天府管不着他们,但顺天府一旦知道是锦衣卫在刺杀朱由检,那他唐成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刺杀不成功没关系,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顺天府的到来,朱由检精神大振,“哪里逃。”他反手一刀,却是虚极刀法的第五招“气冲阴阳”。原来朱由检知道自己的招数少,迟早会被刺客识破,反正自己和刺客周旋,靠的是神功而不是招数,所以一直只用了前四招。现在刺客要逃跑,正是使用绝招的时机。 第18章老奴多嘴 姬鹏没料到朱由检留了一手,他闪过刀锋,却被从刀锋中破体而出的气流击中额头。趁他发呆的机会,朱由检的马刀向下一带,姬鹏的整条右臂被齐根切下。 唐成顾不得地上的断臂,急急拉着姬鹏消失在夜色中。 嘈杂的人群涌入旅店,朱由检在人群中看到了王慕九。 “慕九,你怎么和顺天府一起来了?” “殿下,没有顺天府。”王慕九狡黠地朝朱由检笑笑。 “没有,这不是……”朱由检发现不对劲,刚才太紧张,没有仔细观察,现在才发觉,哪有什么衙役捕快?来的全部是农民,有的农民的衣衫都没系好。 “我刚才分明听到了马蹄声,哪儿来的战马?”朱由检也觉得奇怪。 “殿下,没有战马,都是百姓的耕牛。用鞭子抽打,让耕牛猛跑,夜晚安静,和马蹄声差不多。” 朱由检大概明白了王慕九的意图。后面王慕九的叙说和他的想像差不多。 原来王慕九见朱由检独自对付两名黑衣人,自己却帮不上忙,便偷偷溜出了旅店,找到他在附近的朋友,在朋友的帮助下,发动了附近的百姓,假冒是顺天府抓逃犯。 本来百姓胆小,如果知道逃犯是锦衣卫,就更不敢露面了。但王慕九对他们说,逃犯只是过路的小偷,又许诺参加抓逃犯的百姓,每人将得到一两银子的酬劳,附近的百姓大部分在梦里,对具体的情况不了解,听说只要跟着跑跑路,就能得到一两银子,许多人迷迷糊糊就打着灯笼、火把跟着来了。 没想到这一帮百姓,还真的吓走了锦衣卫的两大高手。 “慕九,你来得太及时了。如果没有你,恐怕现在被砍掉胳膊、甚至躺在地上的就是我朱由检了。” “殿下,说哪里话?保护殿下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再说当时在小树林,如果不是殿下,我王慕九也不能活到现在。” “好,咱们也别说客道话了,这些话回去再说。现在要兑现你的诺言,给每位百姓发放一两银子。” “殿下,还真发呀?那可要好几百两银子呀?” “当然发。为什么不发?做人要讲信用。” “可是殿下,我没这么多银子呀?” “放心,你是为了救我,这银子我来出。”朱由检在口袋摸索了一会,“不过,慕九,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银子,让你的朋友先记好帐,回去后我一定兑现。” “是,殿下。”王慕九不再担心银子的事,他最担心的还是朱由检的安全,“不过,这旅店也不安全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上。” “可这深更半夜的,能去哪儿?”朱由检一直长在深宫,对宫外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殿下,如果黑衣人真的回来,这些百姓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暂时离开旅店,找一处荒山躲避一下,等到天明的时候再回城。”王慕九的说法不实没有道理,只要暂时能躲避可能回来的黑衣人。 “好吧!这附近可有能暂息的地方?”说道地形,朱由检只能依赖王慕九了。 “殿下,离此不远,有一处山坳,可以容纳数人,也可以遮挡雨露的侵蚀。不如先去那儿避一避。”王慕九是京师人,又是奋武营的千户,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城东的地形好像是刻在他的大脑里。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朱由检也不想连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黑衣人要刺杀的是他信王,与百姓无干,再说这些百姓也阻挡不了黑衣人的利器。 朱由检和王慕九很快消失在夜幕中。不久,他们出现在局旅店只有三里的一处山坳。山坳里有一个浅浅的洞穴,可以容纳四五人。因为王慕九受伤,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朱由检让他呆在洞穴深处,他自己坐在洞穴的入口,担当起王慕九的护卫。山中湿气虽重,但有石头、树木阻隔,他们幸好都没有湿身。 天放亮后,朱由检和王慕九二人才离开山坳,向东直门走来。因为时间未到,守卫东直门的士兵还没有打开城门,门口倒是聚集了不少等着进城的百姓。王慕九不安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就怕再遇到那令人心惊胆战的黑衣人。 一直等到城门大开,黑衣人也没有出现。他们随人流进入城内,再向北,拐进勖勤宫。 “殿下回来了!” 婉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身体就僵在朱由检的面前。 “怎么?不欢迎?”朱由检刻意装出一种成熟的微笑,婉儿却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一份不太熟悉的刚毅。军队的训练生活,让一个未成年人,无论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会飞快地成熟起来。 “哎呀,殿下,快进来!奴婢去打盆水,让殿下洗洗脸。”婉儿终于回过神来,发现朱由检脸上的灰黑,以为是沾了路上的尘土。她一溜烟小炮出去,很快就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到朱由检身前的小几上。“殿下回来得这么早?这位是……”婉儿发现朱由检身后的王慕九,不觉脸红起来,羞得头都不敢抬了,但她低头时却发现了新的问题:“殿下,你们的靴子上怎么沾了这么多露水和泥土,难道是走回来的?你的马呢?” “婉儿,说来话长。这是奋武营特战队的王队长,他受伤了,你赶紧通知太医过来。”朱由检顾不上向婉儿介绍昨晚的惊险,王慕九的伤口只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已经过了一夜,万一感染了细菌就麻烦了。 “殿下,那你有没受伤?”婉儿不安地在朱由检的身上扫来扫去,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我没事。你赶紧去吧!”朱由检有神功护体,只要休息一下,就能恢复到原来的生猛,但王慕九是常人,右肩又被刺了个对穿,必须得到及时的医治。 乾清宫,朱由校大发雷霆,“五城兵马司、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统统该杀。朕怎么养了这些废物?”这是朱由校第一次当着魏忠贤的面爆粗口,虽然骂的不是魏忠贤,但魏忠贤还是吓得跪在朱由校的椅子前面,为了掩盖脸色,他干脆将老脸贴在地面上。 生气的朱由校拿起斧头,将一张刚刚制好的神龛劈为两半,又用力踩了几脚,怒火才稍微下降。 “陛下,刺杀信王的事,发生在城外,五成兵马司和顺天府都管不着呀!”见朱由校的怒火下降,魏忠贤才赔着小心。 “城外就不是京师的地盘了?这些豆腐,平时都做了什么?”朱由校又将一个蝈蝈笼子砍得粉碎,怒火才渐渐退下去。“忠贤,凶手抓到了吗?” “回陛下,有两名凶手逃亡,现在已经抓到一个。”朱由校如此震怒,不找出凶手是不会罢休的,魏忠贤只好弃掉卒子了。 “凶手是谁?朕要灭他九族,将他全家挫骨扬灰。”朱由校咬着牙,恨恨地说。 “陛下,凶手已经伏诛。原来是一群江洋大盗,准备趁夜色作案。无意中在城外遇到信王殿下,为防止泄露机密,这才准备灭口。万幸信王殿下无恙。”魏忠贤已经做好了准备,姬鹏已经被灭口,脸部被锦衣卫充水而浮肿,就是熟人也认不出来;他的胳膊也已经找回,和肩膀的切口能吻合,谁也不会怀疑他就是被朱由检砍下胳膊的凶手,现在就是朱由校亲自查看,也看不出端倪。 “便宜他了。”朱由校缓了口气,“能确认他就是凶手吗?” “千真万确。陛下可以派人查验。”朱由校没有在凶手为什么是我的事情上做文章,魏忠贤就算度过难关了。 “还有一名凶手,一定要抓紧时间缉拿归案。”朱由校余怒未息。 “是,陛下。凶手一定跑不掉。”魏忠贤暗暗高兴,过一段时间,谁还记得那名逃亡的凶手?不过朱由检破坏的他的大计,他也不能让朱由检舒坦。“陛下,恕老奴多嘴了。” “忠贤,你想说什么?起来说吧!”朱由校的怒气完全消失了,又恢复了一贯温柔的样子。 “陛下,如果信王殿下能安心呆在勖勤宫,凶手再凶悍,也不会有机会。”魏忠贤起身后,依然地着头,不让朱由校看他的眼睛和脸色。 “嗯。”朱由校微微点头,“信王倔强,朕要亲自劝他离开奋武营。” 第19章放松 坤宁宫里,皇后张嫣也得到了朱由检遇刺的讯息。 她喃喃自语:“难道是魏阉?魏阉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自己支持信王是否错了?信王还太年青,根本不是魏阉的对手,千万不能害了他呀!”当她确信朱由检没收受到任何伤害后,才暂时安下心来,“五弟呀,你可千万别出什么篓子,否则我就是皇室的罪人。” 张嫣转念一想,信王以十五岁的年龄,能在大盗的刺杀中全身而退,说不定他就是魏阉的克星。只是他哪来的武功? 作为风暴的中心,朱由检在勖勤宫睡了个好觉,直到傍晚时分才悠悠醒来。“婉儿,王队长怎么样了?” “殿下,王队长没事。太医说了,王队长没有伤到筋骨,将息半月,应该可以无恙。他已经回去了。”婉儿简直是内管家,将王慕九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殿下,你睡了大半天,要用晚膳吗?” “好吧,正好我也饿了。”打斗了大半夜,身体的消耗太大,必须及时补充营养。 “殿下稍等,马上就好。”婉儿一溜烟出了朱由检的寝宫。 自己府中的饭菜就是香,朱由检狼吞虎咽,好像婉儿和他抢似的。婉儿就站在他的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朱由检。“怎么了?婉儿?”朱由检发现周围特别安静,气氛有点不对,他停下了筷子。婉儿那粉嘟嘟的小嘴,平时都忘了休息,现在却一言不发。 “殿下,同样是府中的饭菜,奴婢以前从来没看见殿下吃得这么香甜。殿下在军营中一定吃了许多苦。”婉儿的小脸都变色了,晶亮的眸子似有滢滢之光,“殿下,以后别去军营了。” “婉儿,我是男人,是大明的信王,怎么能一辈子窝在这几间宫殿中醉生梦死呢?”朱由检本待和婉儿说说自己的理想,又觉得这样的话题太过称重。 婉儿这个自小生活在皇宫中,连紫禁城都没出过的小女孩,哪里明白大明这前生后世的事情?况且朱由检也的确饿了,还是先填饱肚子。 婉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目光欲拒还迎,在这只有两人的空间里,婉儿的羞涩好像淡了许多。 “殿下,要不要洗个澡?”婉儿有当起管家婆的潜力,也许是习惯了宫廷的脂粉香气,她敏锐地发现了朱由检身上散发的臭汗。 “你去准备下,我先练会功,完了再洗澡。”每天三遍功,朱由检雷打不动,不过大小周天早已突破,运起功来,纯熟流畅,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练完功,婉儿已经放好了洗澡水,圆木桶内,热气腾腾,水面上漂着许多花瓣,各种奇异的香味直冲脑海深处。这季节,还需要这么多热水?婉儿大概是以为我在军营中从没洗澡,今天让我好好泡泡。在后世,朱由检的确喜欢泡澡、泡脚,这段时间在军营,太忙,太累,哪有时间泡澡?今天正好泡个够。 朱由检脱光衣服,坐在木桶内,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他要好好放松一下。 “殿下在军营这么久了,没人帮你,身子肯定洗不干净,不知身上有虱子没?”婉儿笑靥如花地出现在木桶前,她已经褪下了自己的外衣,只穿着粉红色短裤、米黄色短衫,衣裤的质地都很轻柔,完全不能遮挡身体上曼妙的曲线。其实,根本就没有遮挡,婉儿娇嫩的手臂、纤细的小腿,都是完全裸露在朱由检的眼前,只是浴室的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晰。 朱由检知道婉儿要给自己洗澡,在他的前身记忆里,婉儿就是经常给他洗澡的人,他身体早就让婉儿看个透了,所以就没有拒绝婉儿温柔的小手。 “殿下,平日在军营里一定很累,看你脸色都变黑了,今晚要不要放松一下?”婉儿的声音小得似乎只要她自己才能听到,眼睛都不敢看朱由检了,微低着头,散乱的头发刚好遮住娇嫩的小脸蛋,却把一段雪白的颈脖露了出来,在热气的熏蒸,白里透红,如初开的梨花上浇了一场红透的春雨。 “放松?”朱由检一愣,这是他们前身的闺房趣语,即使没有相互间的灵犀,以朱由检两世四十多年的人生经验,还能不明白小丫头的蕙质兰心?况且这桃花乱落的季节…… 在大明,朱由检的父母早逝,连养母,也已经过世了,大嫂大哥虽然对他疼爱有加,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宫内宫外的,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真正对他最关心、把他当作天的,还是这可人的小丫头。真正的朱由检,已经和她通过房,他是朱由检的替身,心里上没有障碍。对着这样一位年青美丽贴心可人的小丫头,朱由检没法压制他雄性激素的快速上升。 数声鸟鸣,打破了信王府的宁静,朱由检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他要起来练功,虚极神功的外功。 突然感觉胸口特别沉重,用手一摸,柔软的温玉。原来是婉儿娇嫩细腻的胳膊,细藤似的轻缠在她的胸口。婉儿还没醒,微闭着眼睛,也许昨晚累着了,小脸蛋歪靠在朱由检的腋下,呼吸比较沉重,好像是南山女妖在贪婪呼吸他的阳刚之气。朱由检这才想起昨夜的放松,说是放松,其实比军营练兵还累,难怪早晨醒得比平时晚。 朱由检轻轻移动身子,不料早惊动了婉儿。天已大亮,而她还依在朱由检的怀里。她羞红了脸,低着头,快速地穿好衣服,转身一溜小跑,冲出房间。朱由检也穿好衣服,去后园练功。 “婉儿,我想见见皇兄。”朱由检也将婉儿当成他的管家,有事喜欢和她说。他从军营回来,不是为了和玩婉儿缠绵,他想见见皇兄,看能不能拨些银子。 要让奋武营士的兵吃得饱,就必须增加伙食投入,秦永年退出的银子已经花去大半,信王府也没多少现银,最好皇兄能从内府拨些银两,权当给他这位王爷逛青楼了。 此外,他还想为奋武营配些火器,虽然奋武营的士兵练得很苦,假以时日,他们的战斗力会有明显的提高,但与关外的建奴还不能相提并论,即使占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京师军和建奴还无法在野外直接交锋。 其实,大明比建奴的科技文化先进得多,与建奴作战,要发挥大明的优势,火器是不二的首选。现在大明的火器还无法战胜建奴的骑射,大明火器正处在蝴蝶化蛹的关键时刻,一旦羽化,就能轻松击败游牧民族的骑射,反之,大明在羽化时,也正是最脆弱的时刻,最容易遭到别人的攻击。朱由检现在要用他后世的经验,帮助大明迅速度过羽化期。 “殿下,要见皇上,得等皇上退朝,再去御书房,现在去,怕是早了点。”婉儿有些依依的,她实在不希望朱由检昨晚刚回家,今晨就要离去,但她又不能阻止朱由检,毕竟,王爷考虑的是国家大事。 “那我迟点再动身。”古代的皇帝真是很累,晚上要批阅奏章到深夜,又有大批的良田需要耕耘,一般睡得很迟。早晨天不亮就要上早朝,他们的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的,难怪明朝的皇帝都很短寿,很少有活过四十岁的。朱由检想,假如自己当了皇帝,一定要改革早朝制度,让自己一觉睡到自然醒。 第20章火器局 “五弟呀,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由校摆摆手,让朱由检免礼,亲兄弟就剩他们两个了,他其实还是很关心这个年轻的的弟弟,十二岁是就敕封了朱由检信王,又不顾大明对宗室的规定,任他在军营中游荡。 但朱由校太忙了,不仅要治理国家,浇灌后宫的花花草草,还废寝忘食昏天黑地钻头觅缝地忙于木器制作,有时竟然忙得连朝会都没空上,只好借口头痛,反正太医也看不出来。 “皇兄,也许他们真的是江洋大盗。臣弟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呀!”朱由检回去之后曾经仔细地想过,真的不知道是谁要暗杀自己。 虽然他确定这些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却不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谁。要说朝中大臣,和自己没有交往,但也没有生死仇恨,谁会冒着灭族的危险刺杀自己?唯一有可能的是魏忠贤,他现在权力熏天胆大包天,倒有可能派刺客刺杀自己。但朱由检没有证据,魏忠贤在朱由校面前又是第一红人,说出来朱由校也不会相信。 “嗯。”朱由校点点头,“忠贤也是这么说的,看来是江洋大盗的可能性大。五弟,要不,你就别去军营了,在勖勤宫,是最安全的。” 那哪行?好不容易混入军营,现在怎么能放弃?朱由检吓了一跳,“皇兄,臣弟在军营,可以锻炼身体。皇兄你看,臣弟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就昏睡了两天两夜,差点就见不着皇兄了。这次遭到刺客的攻击,却能安然而退,臣弟的身体是不是好多了?” “可是军营并不安全呀!”朱由校是真的关心朱由检的安全,要不他也不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见朱由检。 “皇兄,如果臣弟呆在勖勤宫,的确很安全。但臣弟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皇兄也不想臣弟像其他几位兄弟一样吧?”朱由检终于找到了杀手锏。 朱由校一共有兄弟七人,但现在只剩下老大朱由校和老五朱由检,其他的兄弟都是未成年就夭折了,这也是朱由校特别疼爱朱由检的原因。万一哪天朱由检也去了,那可就剩下孤孤单单的朱由校了。现在朱由检已接近成年,正是关键时刻,朱由检的话,正说到朱由校的软肋上。 “那……”朱由校真怕失去这唯一的弟弟,他们感情很深。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各自的母亲都去世得早,都是由“西李”,也就是康妃养大的。但“西李”只忙于争宠,根本不关心他们兄弟的死活,还常常将后宫的失意发泄在他们兄弟的头上,残忍地虐待他们兄弟。所以朱由校当上皇帝后,将朱由检转给“东李”,也就是庄妃抚养。庄妃温和仁慈,对朱由检疼爱有加,视如己出,朱由检这才享受到母爱的温暖。 “皇兄放心,臣弟以后一定会小心的。”朱由检见朱由校在迟疑,赶紧先下定论。 “那好吧!不过朕要给你派几名大内侍卫。”朱由校拗不过,但又不放心朱由检的安全,只好采用折中的方法。 “皇兄,不用了吧?”有了侍卫,以后自己不论做什么事,都有人跟着,朱由检觉得十分不爽。 “不行。这个必须要,否则你必须离开军营。”这次朱由校十分坚决。 “那……好吧!臣弟多谢皇兄厚爱。”朱由检给朱由校叩了头。 “五弟,朕本来要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说吧,找朕有什么事?”朱由校的时间特别宝贵,不过,他今天特别有耐心。 “皇兄,臣弟在军中才知道,军士们训练太苦了,但军营的伙食太差,能不能改善一下他们的伙食?这样士兵们训练起来也有劲头。另外,奋武营虽然不是神机营,但士兵们连简单的火器都不会使用,万一上了战场,伤亡率一点很高,就是抚恤金也会很高,所以臣弟想给他们配备一些简易的火器。” “哈哈,是找皇兄要钱来了?没想到臣弟才在军营呆了几天,就帮他们说话了?嗯,这样吧,给你一万两,够不够?至于火器……你找火器局吧,或者找忠贤看看,有没有满意的。”朱由校认为朱由检刚刚进入军营,自然要在士兵军官们面前显摆一番,能从外面拉到资金与火器,他这个新人当然是很有面子。他没有时间照顾这个年幼的弟弟,那就让他高高兴兴地在外面耍吧。 “够了,够了。多谢皇兄。”朱由检轻轻地吐了吐舌头,这皇兄真够大方的,一甩手就是一万两,按照白银与人民币的比率,那就是六百多万,后世的历史都说大明后期国库空虚,看来历史也有骗人的时候。不过,为了火器,去找魏忠贤,就免了吧,他那儿的火器大概都是豆腐,大明最精锐的火器都运辽东去了,连辽东的火器都对付不了建奴,找他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去找火器局。 告别了朱由校,朱由检出了皇城,随身内侍徐应元已经备好马,等在宫门外。两人直接骑马去火器局。此时,大明的火器在军中已经十分广泛,除了火炮,还有火铳、飞鸟铳、双眼铳、三眼铳、火绳枪等,但除了火炮外,对建奴的威胁都不大,主要是射程太近,不超过五十米,还不到建奴弓箭的射程,而且,发射的速度也远远比不上弓箭,因此火器还不能独立成军,只是作为冷兵器的辅助兵器。朱由检去火器局,主要是想看看,能否制造地雷、手雷,以大明现在的技术,工艺并不复杂,关键是是否有人在研制。 火器局的主管刘一飞听说信王殿下来参观,赶紧起身施礼:“原来是信王殿下,不知信王殿下……” “本王是想来定制一批地雷和手雷。”对刘一飞的热情,朱由检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他不太注重这些虚假的礼节,他更关心的是火器局能否制造出他想要的火器。 “地雷?手雷?”刘一飞愕然一愣,作为火器局的主管,这是他从没听出说过的新名词,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从哪听说的,他不相信这么年轻的朱由检对火器有研究,一定是从哪听说的,或许把名字记错了。 “你找几名配置火药、制造炮弹的优秀工匠过来,我亲自和他们说。”刘一飞作为火器局主管,对火器总体上有一点都认识,但应该不是某一项技术的专家,和他说了造法,他还要转述给专门的工匠,一来二去,技术就会出现变形,还不如直接和工匠们说。 “好的,殿下请稍等,我这就去把优秀的工匠找来。”刘一飞立刻消失了,他也想看看,到底什么是地雷、手雷,分别有什么用处。如果真的出现了新的火器,他这个大明火器局的局长都不知道,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朱由检没有等多久,刘一飞就领着几位工匠进了大厅。他们都是穿着粗布衣,有的衣服上还打着多重的补丁。 在大明,工匠的地位是非常抵的,即使在火器局,如果没有独门技术,收入也是不高,比普通的自耕农还要差点,因为大明主流的士林阶层基本上只会读圣贤之书,对技术没有研究。 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偏偏大明的话语权掌握在士林阶层,于是他们便把本阶层普遍不懂的技术斥之为奇技淫巧,加以贬斥,这也是大明科技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 “这位是信王爷。”刘一飞向几位工匠介绍朱由检。 “见过信王殿下。”工匠们在地上跪成一排,他们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尊贵的信王殿下有什么和他们过不去的地方。 “起来吧!本王来火器局,一来是看望你们,二来是要定制一批地雷和手雷。”朱由检没有时间在这儿耗下去,他直接说明了来意。 “地雷和手雷?”这些工匠们也是一脸的惊愕,他们也从没听说过地雷和手雷,惊愕使他们忘记了面对信王时的紧张。 第21章实战演习 朱由检没有感到意外,现在的世界上还没有这一名词,他们如果知道的话,说明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从后世某一时间穿越而来的。“手雷是金属外壳,下端有一个木制手柄,使用时用力扔出去。”朱由检在图纸上画出手雷的简易图。“金属外壳里填充火药,外面接一根拉绳,拉绳的另一端是特殊的摩擦线,就像火折子,用力拉拉绳,产生火花,点燃火药。”朱由检解释了半天,这些工匠们还是一头雾水,没办法,超前的武器不是谁都能懂的,就是懂了也不一定能造出来。 “我懂了,拉动拉绳的时候,就像摩擦火折子,点燃了内部的火药。”终于,一名中年工匠有所领悟,“拉绳上有一块火折子,手雷里面应该也有一块火折子。” “道理上是这样。”朱由检如释重负,“这两个火折子都要固定,否则,一旦移位,就会自动爆炸。”至于用什么材料来引燃,那是工匠们的事,朱由检毕竟不是制造弹药的专家,他只是用后世的经验,给这些工匠们指明方向。 地雷的原理和手雷差不多,只是要将拉绳改成金属杆,因为地雷要埋在地下,借用外力踩踏金属杆来触发引爆装置。 除了刚才的那位中年工匠,其他人好像还是不太懂,看他们的眼神,都显得颇为迷茫。这种迷茫很快就转化为嫉妒。 朱由检这才想起,大明工匠都是独立进行研制的,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工匠们只有拥有独一无二的技术,才显示出自己的重要性,收入才会增加,那些掌握独有技术的工匠,一般只会将技术传给儿子、孙子,如果没有儿子,或者儿子转业从事其它工作,才会将技术传给徒弟,并且一般在自己年老即将退休的时候才会将所有的关键技术传授下来。如果掌握技术的工匠因意外死亡、失去传授能力,这项技术就会失传,这也是大明科技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你们要相互合作,保密只是对外人而言,在你们内部不需要,地雷手雷的制造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而且时间也很重要,超过时间,造出的地雷手雷也无人购买。如果你们能制造出地雷手雷,我会给出一百两的奖励,将来还会大规模购买地雷手雷。” “一百两?”工匠们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刘一飞,担心朱由检的话不能兑现。一百两,那是相当于七品知县两年的工资。 刘一飞是第一次见到朱由检,他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为什么要制造地雷手雷,而且不惜重金,但信王不是他能得罪德起的,况且,他也想看看地雷手雷的妙用:“堂堂信王爷,难道你们还信不过吗?赶紧研制好地雷手雷是正经。”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本王先支付五十两作为定金,只要你们能制造出我需要的东西,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朱由检让徐应元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几位工匠,看他们颤颤巍巍地接了,又补充道:“你们要加强合作,抓紧时间将本王要的东西制造出来,不要相互猜忌,我以后还会有好东西让你们制造,只要你们有本事,钱,一定不会少赚。” 一位年纪较大的工匠接过银票,仔仔细细地观测了一遍,发现真的是银票,这才放下心来。明朝的时候,还没有造假一说,银票更没有假的,“王爷,我们一点会尽快制造出地雷手雷,不负王爷所托。” “嗯,本王也相信你们能制造出地雷手雷,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本王。另外,对外暂时要保密,谁泄露了秘密,不但不能从本王这儿得到一个子儿,本王还会严惩不贷。” 有了皇兄的一万两银子,奋武营的训练会持续下去,火器局的工匠们已经接下了地雷手雷的制造,一旦成功,对于研究燧发枪是有极大的帮助,燧发枪的原理和地雷手雷的原理是十分相似的。 离开火器局,朱由检的心情非常好,初夏的气候不冷不热,脚底下松软的青草比五星级宾馆的席梦思还要宜人,微微的凉风如情人的头发,轻轻摩挲在裸露的胸口上,已经逐渐西沉的暖阳,在无限的空间扩张着人体的念想。朱由检跳上马背,冲徐应元一挥手,“走,回府。” 再次来到军营,朱由检立即通过营部发布一条消息:奋武营的士兵,每天都有一顿肉吃。有了朱由校拨给的一万两白银,够奋武营的士兵吃一段时间了,只要阅兵仪式上出彩,说不定还能从兵部得到一些奖励。 全营士兵哗啦声、欢呼声不绝。有些敏锐的军官和士兵立刻意识到和王信有关。自从这个富二代王信当上营部参谋,军队有了很大的变化:训练量加大、每天出操、有军歌、开展军技比赛、饭能吃饱,如今又能每天都吃到肉。虽然训练起来很累,但奋武营的伙食可以说是整个京师军最好的,而且,他们感觉朱由检把他们真正当兄弟看待,没有高高在上的轻视。能吃饱饭的时候,别人的尊重绝对是人的第一需要。他们不知道王信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富商的儿子。反正对自己有利,管他呢?虽然朱由检年轻,士兵们还是服了这年轻的营部参谋。 军营的训练的内容页逐渐丰富起来,特别是特战队的士兵,每天除了正常的训练,朱由检还亲自传授虚极刀法,每天训练结束的时候,有些士兵累得连澡都懒得洗。自从开展军技比赛后,各营之间逐渐有了竞争。骑兵卫下辖三个千户,千总分别是张横、王强、钱礼民,训练起来互不相让,有些训练项目,比朱由检制定的标准还高。步兵也有三个千户,千总李行、吴兵、蒋根虽然私交不错,但在整个训练环境的带动下,也是毫不含糊,生怕士兵给自己丢脸,训练的狠劲不亚于骑兵,常常身先士卒。 又过了三天,为了增加训练的趣味性,检验训练结果,提高士兵的实战能力,奋武营举行一场军事实战演习。 军事演习本来是大明军队的一项常规的训练活动,但大明后期,政治的腐败逐渐蔓延到军队,演习活动往往囿于形式,有的军队甚至已经停止了实战演习。 演习之前,朱由检进行简单的训话,并强调演习规则:离军营十里外有一块土坡,名叫狼岭,由吴兵和李行各领本部士兵,分别从北面和南面出击,抢占狼岭。 双方距狼岭都是十里,李行从北面、吴兵从南面,同时出发。上午由双方侦察地形,下午未时整演习开始。 为减少伤亡,所有的器械都是木制,沿途及狼岭都有石灰池,在器械的顶端沾上石灰,作为击敌的依据,士兵必须身着玄衣。 凡是头部、身体中一个白点,或者四肢中两个白点,必须退出演习,以重伤、死亡处理。 为就近观察各军队,营部在演习双方的军队都派有监军。监军以红布套在胳膊上,监军不得对演习双方提出任何建议,双方士兵也不得对监军发动进攻。 未时之前,演习双方的士兵进入各自预定区域,双方的千总开始训话,鼓舞士气,交代战略战术。 李行是山东人,长得高大威猛,发密须浓,以力气大闻名于奋武营。“兔崽子们,半个时辰,必须到达狼岭,一炷香的时间必须拿下狼岭。”李行的肺活量应该不错,声震全营。 “是。”士兵们的声音同样震天,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留两百人殿后,作为援军,其余的未时整出发。”李行扫了士兵们一眼,对于整齐的队列十分满意,自从进入军营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整齐的队伍。 吴兵的身材适中,和李行相比,无论身高、力量、肺活量都不如对手,但吴兵并不认为自己的士兵会输给李行。 “五百人为前队,尽可能快地赶到狼岭;三百人为侧翼,待敌我大战正酣之际,从敌方侧翼出击,不管伤亡,猛冲猛打,一定要切入敌军中路,让敌军的先头部队前后受敌;另外两百人作为援军,看到烟火起时,便赶来接应。”吴兵的嗓子也是不错,声音浑厚,布置完策略后,他的视线从士兵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兄弟们,你们怕李行公鸭嗓子吗?” “不怕。”士兵们齐答,斩钉截铁。 第22章勇将与谋将 狼岭是一个小土坡,坡顶不过十数亩,四面都是陡坡,由于雨水的冲刷和孩子们的玩耍,北、南两面都有小路,少量的人员可以缓慢通过,但不适合大部队的强攻。 双方的士兵很快在狼岭相遇。李行亲自打头,用木棒点地,一鼓而上,士兵们紧紧跟在李行的后面。吴兵的士兵则排着队,一个推着一个,鱼贯而上,坡顶的平地,就是双方的主战场。 虽然是演习,但是有监军监督,有朱由检带着士兵们观战,双方的交战还是很惨烈,不断有士兵“阵亡”,退出战场。 李行的士兵人数占优,加上大嗓门的李行亲自指挥,气势上渐渐占据优势。 “兄弟们,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把吴兵打趴下!冲呀,兄弟们。” 两边士兵喊杀声震天,就连“阵亡”的士兵,也忘情地大喊大叫,他们虽然不能参加战斗,给本方的士兵呐喊助威还是可以的。 突然,一小队士兵,绕过狼岭土坡,从李行的后方杀入,悍不畏死,直接插向李行军的中路,随时可能将李行的军队拦腰切为两段。 “妈的,吴兵不守规矩,兄弟们,顶住,演习结束,我要控告他。”李行手上的木棒丝毫没有收到影响,接连两名对方的士兵“倒”在他的棒下。 但已经冲上狼岭的李行前军,担心后路被断,冲锋的气势渐渐缓了下来。 “弟兄们,李行的前军已经被包了饺子,冲呀,活捉李行!”吴兵也发挥一下并不弱的嗓子。他的士兵们看到对方阵脚初乱,进攻趋缓,立刻士气大振,瞬间转入反攻。 这是冷兵器时代的演习,受伤自然难免,不断有士兵惨叫,不断有士兵心有不甘地离开那如火如荼的战场。有些士兵甚至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在监督人员的提醒下,才不得不离开战斗,加入呐喊者的行列。 战斗的确惨烈,有些士兵都流血了,但没有人退缩,混战从狼岭上延续到狼岭下,如果有人偶然经过这里,一定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一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争。这正是朱由检要的效果,奋武营现在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只有通过近似实战的演练,才能培养士兵们的勇气杀气,虎狼之师从来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在鲜血和死亡面前铸就的…… “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李行面对不利的局面,想起了留下的二百名后军,该是他们立功的时候了。 吴兵也想到了援兵,李行已经处于不利的局面,如果自己的后军此时赶到,正好是压垮李行的最后一根稻草。“点火。”吴兵果断第下达了命令,正在五里外等待命令的援军看到烟火,立刻奔向主战场。 双方的援军几乎同时抵达狼岭,这两股力量就在狼岭下铲斗在一起,谁也无法支援自己的主力部队。 狼岭上,李行的前军被冲断,在两面夹击之下溃退,李行亲自断后,连续击倒了数名吴兵的士兵,才稳住阵脚,且战且退。但兵败如山倒,吴兵一鼓作气,终于将李行的士兵全部驱出狼岭。 “当。”一声刺耳的锣声,盖过士兵们的呐喊声,尽管狼岭下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演习结束了。李行瞪了吴兵一眼,呆呆地愣在狼岭前的微风中,金黄的野菊花在他瞳孔中无尽地放大,铺天盖地,屏蔽了其它一切的感官,连对方士兵的欢呼声,也被遮挡起来。 朱由检立即安排受伤的士兵回军营就医,虽然绝大部分士兵的伤并不严重,但在这缺乏消毒药物的年代,任何一个小小的伤口,都可以造成士兵的死亡。士兵的死亡,在大明,是无足轻重的事,辽东前线数十万士兵死了,都未能激起多大的浪花,不过,朱由检可舍不得让奋武营的士兵由于人为的原因死掉,他们是他的心血和宝贝。 回到军营后,朱由检立即组织军官们交流经验总结。一场演习,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方,都会有一些值得借鉴的经验和教训。 “参谋,我不服,吴兵违反了演习的规则。”已经从失神中清醒过来的李行,立马向朱由检提出抗议。 “说说看,吴兵违反了什么规则。”朱由检笑嘻嘻地看着李行,虽然李行是失败的一方,他对李行还是满意的,军人,就要有不服输的精神,如果你承认不是人家的对手,那还打什么仗?但是,失败了要从自身找原因,不能将失败的原因归结到别人的身上,“不是什么什么无能,只怪什么什么太狡猾”的思想,还是要不得的。 “吴兵的士兵从狼岭下发动了进攻。”李行也觉得自己的理由不是很充分,但他还是要为自己找一个失败的理由。 “规定了不准从狼岭下发动进攻吗?如果可以,你甚至可以在半路拦截。你的士兵不也是在狼岭下和对方发生激战了吗?那也算是违规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道理一点含糊不得,以后的实战演习还会有很多,如果失败了就找战争之外的原因,那么将领们就不会从战略和战术上找原因。“兵者,诡道也。能根据具体的地形、士兵的状况、对方将领的性格等,果断采取灵活战法的,就是优秀的指挥官。下面我们探讨一下这次实战演习的收获。” “吴兵用三百人的从从侧翼袭击,是获胜的关键。”骑兵千总王强也是个喜欢用脑子的人,对吴兵的战法十分推崇。 “对,吴兵能审时度势,用兵不拘一格,的确是一名谋将,如果能多读一些兵书,能多参加一些真正的战斗,一定能成为一名指挥万人的将领。那李行呢?难道他就没有可取之处?”朱由检希望多发现军官们的优点,他相信,好的将领是夸出来的,因为汉人都特别看重领导的表扬和鼓励,这几乎和战场血与火的考验一样重要。那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的话,只适合奇才,对于普通人,不但没有促进作用,甚至有反作用,会将本来优秀的人才压迫成畏首畏尾的白痴,而真正的奇才,不但大明,全世界都凤毛菱角。 “李行的作战很勇猛,身先士卒,而且还杀了对方不少的士兵,我初步数了一下,不少于三十名。”另一名步兵千总蒋根倒是很欣赏李行的勇猛,这在大明后期的军官中是很少见的。 “恩,李行的冲锋陷阵的确很鼓舞士气,是勇将。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关键的时候,李行的军队绝对是一支让人放心的队伍。”朱由检看了一眼李行,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有所好转,不再是先前的赤黑色,“此外,在局面不利的时候,他的士兵没有溃败,他能带领士兵,全身而退,如此就是勇将中智将了。” 见众人不住点头,肯定自己的发现,暂时没有说话的心思,朱由检只好继续自己的发现:“实战演习虽然有胜负之分,需要每位军官,特别是领军的二位军官去总结不足之处,但更重要的是练兵,让士兵们感受战场的气氛,经受胜败和生死的考验。本次演习最大的收获,是双方士兵严守纪律,没有一名士兵逃离战场,只有这样的士兵,才能成为强军。”虽然这离朱由检的要求和目标还差得远,但奋武营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沿着这个方向前进,朱由检相信,他们一点会成为自己心目中的虎狼之师。 第23章阅兵 兵部尚书,同时也是京师三大营提督的李春烨,在五军营右都督林国泰的陪同下,来奋武营阅兵。他是三朝元老,既性格耿直,又老于世故,因此在大明后期的政坛上长盛不衰。本来他是按照地方军、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的顺序依次阅兵的,但秦永年通过林国泰的推荐,才让他勉强赴奋武营单独阅兵。 前几天看了地方军、神机营、三千营,李春烨眉头紧锁,作为文官出身的兵部尚书,他知道政治腐败,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军营,无精打采的士兵、漠然低落的士气,大明军事上的腐败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虽然军官们尽量伪装得声嘶力竭,士兵们尽量忍住哈欠以显得勇武有力,但深谙军事之道的他还是显得忧心忡忡。 朱由检带着士兵在阅兵台下,秦永年随李春烨、林国泰站在阅兵台上,他虽然对朱由检有一种非理性的信任,但朱由检毕竟是未成年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的内心还是忐忑不安的,只是他不参与政治,也不是媚上的人,对阅兵的结果也不太强求。林国泰纯粹是为了秦永年的要求,自己的军队自己清楚,这些饭都吃不饱、多年没上过前线的士兵,军容又能好到哪里?李春烨站在阅兵台上,一言不发,他的心情就像几天来所阅的士兵们那样,完全是在打不起精神的情况下强要振作起来。 一队百名士兵,在一名军官的领导下,从右侧昂首、迈正步入场,一直走到阅兵场中央。整齐的步伐、有力的臂膀、冷峻的面容、绝不斜视的目光…… 全队立在场中,纹丝不动,只有悠悠的春风吹动士兵的头发。带队的军官跑步奔向朱由检,抬手敬礼:“报告王参谋,奋武营步兵第一队,集合完毕,正在场中,请指示。” 朱由检也小跑着上了阅兵台,同样抬手敬礼:“报告尚书大人,奋武营第一队集合完毕,请求阅兵开始。” 李春烨看到奋武营的一队士兵出现,目光就变得晶亮,他正盯着阅兵场上的士兵,朱由检的话,令他一呆,根本没听到具体的内容,林国泰上去耳语一番,李春烨才缓过神来,“同意,阅兵式正式开始。” 朱由检又小跑着冲下阅兵台,来到那位军官面前,立正站好:“阅兵式正式开始,步兵第一队出列。”然后挥手敬礼,从左侧退出阅兵场。 领队军官向左转身,跑步归位。 “立正,向右——转,起步——走。”百名士兵,分成十队,每队十人,迈正步走向阅兵台前,每名士兵的左腿、右腿、左臂、右臂,整齐划一,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好像是同一个人,但百人的队列,又比一人走起来气派多了,士兵们的双脚,也是掷地有声,更增添了集体的气势。 第二队士兵,也是百人,十行十列。 “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后——转,向右——转,向先前三步——走……”在领队的口令中,士兵们动作整齐,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时而在领队的指挥下变成五队,时而又还原成十队,绝无凝重滞涩的感觉…… 第三队百人步兵,左手持盾,右手拿刀,昂首阔步,在领队的带领下,从阅兵台前走过,没有任何的停滞。 第四队百人步兵,双手握枪,枪尖斜向上指向天空,也是正步,毫不停留地走过阅兵台。 第五队步兵,是特战队,他们腰胯短刀,整齐入场。他们没有穿着明军的铠甲,而是身着一套草绿色的军装。 “向前后左右散开!” 领队一声令下,士兵们四散分开,但队列不乱,依然十行十列,只是每名士兵之间的距离增大了许多。 “唱军歌!” 士兵们齐声唱起了朱由检教过的军歌: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明要让四方 来贺。” 边唱边演示朱由检设计的一套军体拳,动作散而不乱,显得磅礴大气。 一段终了,在领队的口令声中,士兵们同时拔刀,“……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明要让四方来贺。”最后五招,赫然就是朱由检的虚极刀法:金玉满堂、凿户观光、见素抢怀、大音希声、气冲阴阳。 曲终,士兵们收起了短刀,重新集合,再缓缓退场…… 李春烨仍然沉浸在高亢的节奏里,连士兵们已经退场都浑然不觉…… “第一队骑兵入场!”朱由检一声低喝,令旗动,战鼓催,“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百人百骑,飞速而至。每十骑一行,成“一”字队列,整齐前进,到阅兵台前,嘎然而止,原地不动。但见令旗一挥,百人百骑立即掉头,后队变前队,整齐成“一”,绝尘而去…… 骑兵要想成“一”字形前进,马的速度必须保持一致,人还要默契,这比步兵难多了,就是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的建奴,要想找到百骑保持相同的速度高速奔跑,也是十分困难。李春烨正在惊叹,忽见右侧一人挥动令旗,立即有马蹄声响,一队二十骑的骑兵,呈“箭”形冲锋的队列,马速奇快而队形不乱,直冲到阅兵台前,才掉头西去。 第三队骑兵,也是二十骑,从正面远处奔至,并行两排,到阅兵台前,脩地分开,左右各一队而去。 第四队二十骑兵,分为两队,左右各一队,每队十人,从阅兵台左右入场,对冲过来,在马头将要相撞、众人提心吊胆之际,骑手一拉缰绳,马匹呈直角转弯,变成每排两骑,并行远去。 第五队二十骑兵,也是分成两队,从阅兵台前左右对冲,然后两队各出一骑,交替入列,变成一队,成一条直线朝前方远处奔去……第五队虽然和第四队表演的内容相似,但交替入列,对骑手的骑术和默契要求极高,稍一闪失,必定人仰马翻,伤亡惨重…… 十队士兵表演完毕,朱由检又小跑上了阅兵台,“报告尚书大人,奋武营士兵演示结束。” 李春烨还沉浸在阅兵中,林国泰也沉浸在阅兵中,就连秦永年也沉浸在自己士兵的表演中,谁也没有听到朱由检的汇报。 第24章年轻的信王 “奋武营真是兵雄马壮呀!难怪林督军要让我单独检阅奋武营。真是展现了大明的威武雄壮之师呀!”还是精于事故的李春烨最先清醒过来,“秦指挥练兵有方,我一定禀报圣上,为你请功。” “这……”秦永年也从震撼中醒过来,但他是军人,怎么能将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呢? “哈哈,秦指挥使不用谦虚。大明军队都如奋武营,何惧建奴的铁骑呀?”李春烨在震撼之余,是打心眼里高兴,大明到处都是腐败的时候,还有这样一支出污泥而不染的军队。 “是呀。”林国泰也挤上前来,部下的出彩也让在他尚书大人面前风光了一回,“我一定和尚书大人一道,在圣上面前为你请功。” 突然,秦永年向前跨出一步,在李春烨的面前跪了下来,“启禀尚书大人,都督大人,这不是属下的功劳,这些士兵也不是属下练的。” 李春烨愕然:“你是奋武营的指挥使,这些士兵竟然不是你练的?那是谁练的?” “是信王殿下。自从殿下来后,整个奋武营面目一新,士兵们的士气,更是直线上升。”秦永年不知道自己说出去的话,到底是福是祸,但他是军人,他不管政治上得失,也不知道信王在军中的事会让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信王?他在奋武营?信王殿下才多大年龄?他会练兵?”李春烨怎么也不相信秦永年的话,他死死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秦永年。林国泰也不相信,他甚至已经忘了是他亲自将朱由检送到奋武营,交给秦永年的。 李春烨是真不知道朱由检在奋武营,那天朱由检向朱由校提出要进军营,朱由校让魏忠贤去办,而魏忠贤找的兵部尚书不是李春烨,而是另一位和他关系很铁的兵部尚书崔呈秀。 大明发展到天启年间,东厂提督魏忠贤,死死压住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又深得朱由校的信任,因此逐渐把持朝政,曾经权倾朝野的东林党,在他的打击下,也是死亡的死亡,致仕的致仕,归隐的归隐。百官要想升迁,就必须走魏忠贤的门路。 出身于贫困家庭的魏忠贤,面对白花花的银子时,不但不手软,还大肆向投靠自己的人索贿。不过,魏忠贤有一样好,就是拿了人家的银子,就一定会给人家办事,他帮人办事的方式,就是大肆升官,但大明的高官就那么多,于是,他想出了独到的办法,就是在同一岗位多放几个人,每个岗位由原来的一人变成多人,又没有一定的准数。这样,岗位上的每个人,都会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位子不保,就会拼命孝敬魏忠贤,然后再从下面拼命地索取,弥补自己的损失。 就像某些地区的改革,今天打算合并掉几个办公室,算是简政,于是办公室主任们会有一次大规模的争相表忠的机会,目的是保住自己主任的位子;这裁撤的事刚刚完成,明天又说办公室太少,忙不过来,需要增加几个办公室,于是,昨天被裁掉的办公室主任,以及一些办公室副主任,为了能当上新设的办公室主任,又是一次大规模、集中的效忠。 结果办公室的数量没有任何改变,钱财却完成了一次大的流动。魏忠贤这样捞银子的后果,就是大明的六部,少的有三位尚书,多的有五位尚书,而且还不带副的。兵部目前就有四位尚书。 “真的是信王殿下。”秦永年是一位忠贞的军人,他忠贞于大明,更忠贞于自己的良心,信王这样年轻的王爷,有这样的训练水平和能力,他不敢贪功,更不忍贪功。 “信王在哪?”李春烨依然很是疑惑,朱由检好像还未行弱冠之礼,怎么可能待在军营? “朱由检见过尚书大人。”朱由检上前一步,向李春烨一拱手,他是王爷,虽然是虚职,却也不能向李春烨行跪拜之礼,那可是有伤皇家脸面的事。 “老臣参见信王殿下。”李春烨回过神来,立即向朱由检行礼,他感觉今天老是走神,不知道是自己年龄大了,还是见到许多太出乎意料的事。 朱由检赶紧拦住李春烨:“尚书大人不必客气,这儿是军营,你是兵部尚书,我只是奋武营的参谋。”然后又与林国泰见过礼。 李春烨这才细细地打量朱由检,年轻,实在是年轻,或者说年幼,可能在军营呆的时间长了,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相衬的刚毅。 “殿下什么时间来的军营?老臣怎么不知道?”虽然李春烨已经被朱由检别出心裁的阅兵式感染了,他和秦永年一样,惊叹朱由检的训练方法。 但朱由检毕竟是王爷,按照大明自成祖朝立下的规矩,皇室成员不得从事任何工作,成年就必须去自己的封地,没有皇帝的诏书,不得离开自己的封地,更不得私自回京。 现在朱由检还没成年,待在京师,怎么胡闹,只要皇帝不反对,别人也管不着。一旦朱由检成年,就必须去自己的封地,终身不能从事任何工作,特别是与军队的接触。 以朱由检在奋武营初步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如果将来不去军队带兵,实在是太可惜了,说不定振兴大明的人,就是朱由检。但如果朱由检去军队工作,又不符合大明的定制,如果遭到皇帝的猜忌,对国家、对朱由检人个都未必是好事。 “我喜欢军队,刚好身子弱,就想来军队锻炼身子,已经禀明了皇兄。奥,还是林大人送我来的奋武营。”朱由检也知道李春烨的担忧,所以直接说明是经过朱由校同意的,林国泰可以证明。既然皇帝不反对,别人又操的哪门子心?即使皇室宗亲造反,也是反对皇帝,和大臣们也没多大关系。只要国家存在,就需要有经验的大臣来协助新皇管理国家。 林国泰拱了拱手:“早知道信王殿下身怀奇才,臣就直接将殿下留在都督府了。” 第25章阉党与东林党 “我没有军队的生活经验,若是在都督府,面对十万军人,我还真不知道从哪下手呢!”朱由检不是谦虚,治军和其它事情一样,得一步一步来,突然面对十万军人,他能不能服众就是问题,朱由校给的一万两白银,真要放在都督府,还不知能花几天。 “殿下,奋武营骑兵威武,步兵雄壮,但那些口令有什么作用?老夫还真没看出来呢!”李春烨果然没有在朱由检的身份上做文章,他更关心的是朱由检是怎么训练出的士兵,又为什么这样训练,他的训练方法能不能在大明的所有军队中推广。 这些后世的训练方法,你当然不懂。朱由检免不得在心中腹诽,“主要是训练士兵的服从性,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李春烨当然明白士兵的服从性对于战争获胜的重要性,但他不明白朱由检是如何把这些道理上升到理论高度,又是怎么糅合在军队的日常训练中。 “在战场,如果军官号令出击,即使面对九死一生,也要冲上去;如果军官命令撤退,前面就是金山银山,也要撤下来。若士兵或因畏死,或因贪财而不尊军令,何来得胜之师?何来虎狼之师?”朱由检对士兵,一直是按照战兵要求的,也就是说,他训练的士兵,不是为了应对阅兵,而是为了能上战场,随时能上战场,“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但要真的训练士兵,却离不开银子,如果不能改善奋武营的膳食,再好理论,再高的要求也是白搭。 “好一个虎狼之师!奋武营都快成虎狼之师了吧?”李春烨抚摸着胡须,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朱由检,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似乎他的心思都藏在眉头深深的皱褶中。他已经从震撼中走出来,从他对朱由检的重视来看,应该是赞许多一些。 “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必须经历战场流血和生死考验。目前,我虽然安排了实战演习,但比起真正的战场,还差了许多。”朱由检希望奋武营能有战斗的机会,最好是规模不太大、危险系数不太高的战斗,以便让士兵们快速成长起来,但奋武营是京师军,参加实战的机会十分渺茫,如果士兵没有经历战火洗礼的机会,要建立虎狼之师,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 李春烨似有所悟,他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从兵部左侍郎、右侍郎做到尚书,他对军队战斗力的提升,还是有自己的看法。 不过大明现在的腐败,是深入骨髓,从文官到武官,为自己拼命挣钱成了主流和常态,况且,党争从万历朝以来,愈演愈烈,先是齐党、楚党,到现在的阉党和东林党的对立,朝廷高官都出自这两党。 更要命的是,这两党都没有容人的度量,任何人要想在朝廷有自己的位子,都必须选边站,没有中间的灰色地带,就像乒乓球比赛,非胜即负,不像足球赛还有个平局。 两党的首脑人物在提拔官员时,也不看重你的能力和对朝廷的忠贞,而是看重你对本党的认同度。 李春烨的的能力和威望不够,他不是那种能挽狂澜于既倒的人。虽然对大明朝廷、军队的腐败忧心忡忡,对府兵制的溃烂深感痛心,但他自知没有于谦、张居正的才能和魄力,无法从根本上进行改革。 现在出了个信王朱由检,他训练的士兵让人深深地震撼,虽然朱由检的年龄太小,无法预知今后的发展情况,但有了好的开始,谁能保证朱由检不能成为大明的中兴之臣呢?想到这,他又问朱由检:“那殿下的军歌是什么意思?” “激励士气。一支没有士气、没有目标的军队,就没有战斗和求胜的欲望,而没有求胜欲望的军队,是不可能成为虎狼之师的。”在朱由检初步总结出来的治军思路中,士兵不仅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优良的武器装备,更要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和敢将任何强大的敌人碾成粉末的气概,这些精神因素的培养,必须让军人明白为什么战斗、为谁牺牲,而开疆守土、青史留名最能激起军人的血性。 “大明是需要虎狼之师呀!目前建奴南侵,已经定都盛京,我关外失地千里呀!”李春烨说道此处,郁闷无比,他当然没有指望奋武营能快速成长起来,帮助朝廷收复辽东。但只有奋武营有一点点虎狼之师的影子,其它的军队,连影子都没有。 “不止是关外。南方,安南早就脱离大明自立,缅甸更是多次侵占了大明的大片领土;东南,荷兰人登上台湾岛,切断我大明与南洋各藩国交流的海上通道,葡萄牙人骗占澳门,这可是大陆上的土地,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西南,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也不稳定,自从蒙古瓦剌和硕特部南下,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的藏人和蒙人合流,对大明已经没有了敬畏,他们不但驱逐了大明在当地的官员,还逐步侵蚀陕西行都司。尚书大人,他们已经侵蚀到祁连山南麓了吧?河西走廊还安全吗?”朱由检的心中,还有即将爆发的陕西农民起义,这可是大明灭国的最直接的原因。 农民起义当然不能说,说了谁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被言官以“妖言惑众”弹劾,但这却是朱由检最担心的,农民起义一旦成气候,不但剿灭困难,而且,这些不会生产、只会劫掠破坏的行为,会让当地大片的土地荒芜、人口锐减。剿灭或者安抚起义军容易,要恢复生产却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农民起义也快了吧?而朱由检却无法阻止,他和李春烨一样郁闷,一想起来就心急如焚。 李春烨再次打量朱由检,好像面前坐着一个怪物似的,他是如此的年青,从未出过北京城,却对大明的周边环境是如此的了解,好像他的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才,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虽然李春烨没有完全了解朱由检训练士兵的方法,但他对朱由检的军事才能却是推崇备至,甚至将大明军队中兴的希望寄托在这位年轻的王爷身上,现在听到朱由检的一席话,更觉得不仅军队,也许大明中兴的希望,就在这位王爷身上。 他没有多少私心,也没有多少负面的政治资产。虽然托身在阉党的羽翼下,但这是大明现在的政治现实,没有阉党或者东林党的庇护,谁也不能在朝堂混下去。 他虽然属于阉党,却没有参与对东林党的迫害。其实,李春烨是看不惯阉党明目张胆的权钱交易的,不过,东林党也不是什么好鸟,一个个嘴上标榜清流,却行的是党同伐异之事,对政治对手的打击毫不留情,他们唯一的目标,不是振兴大明,而是打倒自己的政敌。 即使是在贪腐问题上,东林党也比阉党毫不逊色,东林党的地盘是南直隶、浙江、广东、福建,是大明最富庶的地区,哪个东林党的成员不是腰缠万贯?他们的钱财难道都来的干净? 只不过阉党是魏忠贤一家独大,东林党是群雄并起,如果说阉党是一群政治上的小人,东林党则是一群政治上的伪君子,在很多情况下,伪君子要比真小人更可怕、更可恨。 没有政治野心,又不满大明的政治现实,李春烨自然希望,大明能在某一位政治强人的率领下,像万历朝的张居正那样,实现大明的振兴。他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威望,现在出了个朱由检,他就将这个希望寄托在朱由检的身上。 “信王殿下,奋武营的训练方法,能在大明其他军队中推广吗?”李春烨终于提出了他最后的疑问。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缓缓摇了摇头。有谁愿意自己掏钱给士兵改善伙食?能不贪墨军饷就是太阳大西边出来了。 阅兵式之后,朱由检又恢复到平常状态,他一边跑火器局,一边跑奋武营,有时还回趟信王府。 在火器局,朱由检遇到一位怪人。此人叫丁岚,他的父亲是万户的弟子,就是那位自制火箭,并且亲自乘火箭升天,结果被摔死的万户。丁岚的父亲原来就是万户的挂名弟子,协助万户研制火箭,相当于后世的助手。万户去世后,他的子孙对火箭不感兴趣,都没能继承万户的事业,反而是丁岚的父亲得到了万户研制火箭的全套资料,继承了万户的事业。 丁岚自小受到父亲的耳染目睹,也喜欢上了火箭。但科学研究需要大量投入,因为缺少资金和人员帮助,丁岚没能将万户的火箭技术向前推进一步。他没能将火箭技术带进实用阶段,当然无法得到别人的理解和帮助。他在火器局另有制造任务,所以研制火箭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他只能孤独地在火箭领域进行探索,为此,花光了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底,穷得连老婆都娶不上。 第26章怪人丁岚 朱由检打量着丁岚,头发凌乱,脸色发灰,身上的衣服不仅褴褛,还发出黝黑的光亮,显然好久没洗了。除了眼睛中显示出的那一股倔强,如果将丁岚放到大街上,谁都以为他是叫花子。 “信王殿下,丁岚……”火器局的主管刘一飞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对丁岚感兴趣,在火器局的同仁眼中,丁岚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的人,如果不是知道丁岚平时没有暴力倾向,他都为朱由检的安全担心了。 朱由检打断了的讲话,他要自己来感受一下,丁岚到底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白痴,还是真正的科研巨匠。丁岚的形象不可怕,那可能是他对火箭的痴迷,让他忽视了生存的环境,大师级的科研人员就得有这样的精神,相反,名利心过重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大师的。 朱由检想起了以前课本上的爱因斯坦画像,同样是凌乱的头发,从直观感觉上,朱由检觉得丁岚和爱因斯坦有得一拼。可能他一头钻进火箭研究之中,但是别人不理解火箭,不理解他,加上不注重形象,才让别人误会他。 “丁岚,火箭研制的怎么样了?” 丁岚也打量了朱由检一眼,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突然显现出光芒的眼神很快暗淡下去,重新回到迷茫的境界。看来,他对自己的研制工作也是很不满意。 “丁岚,你说,火箭真的能载人升天吗?”朱由检注意到丁岚刚才眼中闪现的光芒,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他还是感觉到,丁岚不是白痴,他是真的醉心于火箭的研制。 也许是对火箭的美好前景与自己落后的研制现实之间的矛盾,没有处理好,又没有交流的对象,才让他成了别人眼中的另类,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一点要帮帮他,有时候,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自己也许要借助丁岚的研制工作,将火箭用到战场上。 朱由检决定,他要与丁岚进行更深入的对话。 丁岚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朱由检,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像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因电压突然上升而急剧地光明起来。 “依我看,载人升天是可行的。”朱由检一般不称呼自己本王,除非要突出自觉的身份借以打击对方时,才称呼“本王”,对于丁岚,朱由检尽量放缓语气,也许他真是大明第一位科学上的大师呢。 “信王殿下对火箭有研究?”丁岚终于说话了,不过,语气中满是不屑,有了点精气神的眼睛眯缝着,眉头也紧锁起来,他不相信年轻的信王爷对火箭的研究会超过自己。 丁岚动了感情就行,不管是愤怒还是喜悦,只要不是漠然。万户虽然开辟了人类对火箭研究,激发了人类对太空探索的激情,但他也将火箭的研究方向带进死角。载人火箭现在太超前,很多理论和相配套的技术远远没有跟上。 载人升天容易,只要在火箭上储存大量的火药,点燃时从地面产生足够大的推力,人就可以随着火箭升空,关键是安全返回地面,现在的技术根本不能安全着陆,万户没有解决,看来丁岚也正为此事发愁。 朱由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虽然来自后世,但对火箭没有任何的探究,他有的只是后世的一些常识性知识,对火箭的了解,只是停留在在电视机前观看长征火箭发射升空。 丁岚的发问,让朱由检暗暗惭愧,他搜肠刮肚,一会想到喀秋莎火箭,V—2火箭,一会想到了热气球,突然,他有了主意。 “应该让载人与火箭分成两块,我先说说载人升天。”朱由检不是在吊丁岚的胃口,他实在是刚刚才想到的,好像人类开始进入太空,就是乘的热气球。“载人升天容易,关键是怎么安全返回地面。” “难道殿下知道怎么安全返回地面?”这正是丁岚最大的困惑,他不相信朱由检三言两语就能解决困扰自己和父亲几十年的难题。 “火箭的速度太快,现在没办法控制它的返回,我们可以选择速度慢的,比如热气球。”朱由检发现丁岚眼中的迷茫淡了许多,他只好继续当起自己不太擅长的老师角色,“用布制造一个大气球,下面挂着一个炭火盆,点燃盆中的炭火,热空气进入气球中,气球就会变轻,从而带着下面的炭火盆一道升天。下落的时候,缓慢、逐次熄灭盆中的炭火,气球中的热空气就会慢慢减少,气球的重量就会增加,由于增加得十分缓慢,气球也就会缓慢下落,气球上的人就可以安全返回地面。” 丁岚的目光突然晶亮起来,和他身上既旧且脏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长期研究火箭的他,当然能明白朱由检的科普知识,但他对朱由检的说法还是有些怀疑,“殿下,气球真的能将人安全带回地面吗?” “当然能。”朱由检说的斩钉截铁,这是后世已经证明过的方法,不用怀疑它的真实性。但自己不能把事情做完,否则,让研究了几十年的丁氏父子情何以堪? 而且,这些技术活,需要大量的时间去一步一步试验,他也没有这个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过,气球要做多大、用什么布匹、炭火盆什么时间开始点燃和熄灭、人呆在气球的什么位置,就需要你去研究了。” 丁岚默默地点了点头,晶亮的眼睛中闪现出一丝坚定,和那一缕倔强和谐地糅合在一起。过了好久,估计是在回忆朱由检的每一句话,这才想起朱由检所说的分成两块,“殿下,那还有一块,是关于火箭的……” 看来丁岚对朱由检所说的升天方法,既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经过朱由检的点化,终于可能实现人类的自由升天、安全落地了;遗憾的是,自从万户以来,三代研制火箭的心血,可能白费了,这对一直坚持研制火箭的丁岚,打击可是不小。 “那我就再说说火箭。”朱由检也不谦虚,其实他对火箭应用于军事上是有很大期待的,现在的火箭虽然不能指望像喀秋莎、V—2那样,击毁对方的装甲车、坦克,但打击游牧民族的骑兵,特别是惊吓战马、扰乱阵型,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火箭一旦运用到战场上,就会加快它的发展,还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也是大明向落后民族充分展示先进科技的机会。“火箭现在不能载人升天,不等于将来不行,火箭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它的下落是可以控制的,那时候就可以载人升天了,虽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无论多难,都不能放弃。现在的火箭,研究的方向应该是射程和精度。” 关于射程和精度,对于丁岚来说,是新的名词,朱由检又花了一点时间来解释,由于他采用白话的方式来描述,连刘一飞都听懂了,在朱由检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再也不会将丁岚当作异类看待了。 “主管大人,可能现在还体会不到,但热气球与火箭,是大明划时代的科学成果,现在以丁岚为首来进行研制,但研制的条件太差了,主管大人是否能改善一下丁岚的研制条件和环境?”对于这样重大科技成果的研制,朱由检不希望是丁岚一个人在战斗,大明火器局人才浪费现象非常严重,他现在没办法改进火器局的运行规则,却希望刘一飞能帮助丁岚一把,让丁岚安心地从事科研工作。 “是,殿下。”从朱由检的语气中,刘一飞意识到,气球与火箭可能是重要的科技成果,而且很有希望实现,作为火器局的主管,大明火器最重要的通才,对前沿科学的把握比一般人敏锐得多。但大明技术的研制和发展,从来都是由工匠们独立完成,虽然他很想为丁岚做点什么,但不知道从哪入手,“可是,殿下能否明示,如何帮助丁岚?” 朱由检想了一会,这不能怨刘一飞,这是大明体制上的问题,身在其中的刘一飞看不明白不足为怪,看来自己又得当回老师了,“一、不能歧视丁岚,给科技人员应有的尊重,为丁岚正名;二、给丁岚配备一些助手,包括生活上的助手,将丁岚从繁琐的杂务中解放出来;三、取消丁岚其它方面的工作,专门从事热气球与火箭的研究工作。” “是,殿下。属下一点照办。属下将给丁岚配备十名工匠,有丁岚统一使用。”明白了方向,刘一飞只有照办的份。 “我也会给丁岚经济上的支持。”说道这儿,朱由检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丁岚,研制工作需要大量的金钱,这是一百两,先拿着用,如果不够,再跟我说。另外,如果其它方面需要帮助,尽管和我说,一切,为了热气球与火箭。” 上次为了研究手雷和地雷,朱由检也是给了一百两,但那一百两是研制成功的保证金,而这一百两,没有任何的条件,也就是说,不论丁岚能否研制成功热气球与火箭,这一百两都是丁岚的了,这是研究热气球与火箭的启动资金,如果丁岚能研制成功,还有另外的奖励。 可以看出,朱由检对热气球与火箭的重视。朱由检的重视,不仅是因为热气球与火箭可能应用于军事上,更重要的是,这是大明国家的科学事业,本来应该由国家拨给经费,但大明朝廷只会明争暗斗,有谁愿意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到科研上?国家不能履行它的义务,来自后世的朱由检,准备自己承担起这份责任,况且,他是王爷,为朱家王朝尽点责任也是应该的。 从火器局出来,回到信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疲惫而又兴奋的朱由检,正要在婉儿的服伺下用晚膳,徐应元却急匆匆地跑进来:“殿下,圣旨到。” 第27章武略将军 朱由检赶紧让徐应元大开中门,自己一边走一边思考:皇兄现在给我下旨,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自己支持丁岚研制火箭的事被皇兄知道了?不可能,皇兄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就是知道也没下旨训斥自己呀!自己最近做过其它什么违法的事吗? 由于朱由检的大脑中充斥着对大明处境的担忧,所以平时所做的是事,基本上都是围绕大明的中兴,有时难免会做些违反大明体制的事。 比如,进入军营,就是违反自成祖以来的祖训。现在他是未成年人,打着锻炼身体的幌子,别人也没怎么重视他,一旦成年后,如果还赖在军营,不去封地,难免会遭到言官的弹劾。 大明的言官,本来是为了监督各地的官员,从鸡蛋中挑骨头,专找官员的不法之事进行弹劾,目的是在都察院之外,增加一重保险,让官员廉洁自律,出发点固然是好的。 但任何一项制度,在极端的腐败面前,都不是万能的。随着大明政治的腐败,言官逐渐沦为党争的工具,言官们要么对贪腐之事熟视无睹,因为他们也是主角之一;要么在首脑人物的带领下,对某一事件狂轰滥炸,连皇帝都忌惮三分。 但进入军营是皇兄同意的,还拨了一万两银子,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朱由检实在想不明白,也就没再去想,反正一会就会知道答案。 一名年近六旬、脸上皮肤皱得像黄牛脖子的老太监抖了抖宽大的宫裤,他看了朱由检一眼,发现朱由检已经端端正正地跪在自己的面前,于是拉开黄线,展开圣旨,朝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信王朱由检,善统兵,富谋略。特奉京师五军营奋武营指挥同知,武略将军,负责奋武营的日常训练,钦此。” “吾皇万岁万万岁。”朱由检差点忘了谢恩,在宣旨太监的提醒下,才谢过恩,接过圣旨。 原来是好事,还亏自己琢磨了半天。既然皇上下旨让自己在奋武营担任指挥同知,那自己留在奋武营就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这和以前担任奋武营参谋有天壤之别,参谋只是秦永年的临时任命,随时可能取消,即使秦永年不主动取消,一旦遭到言官的弹劾,官小位低的他根本保不住自己。 有了皇帝的任命,一般人根本不敢弹劾,即使有言官弹劾,只要朱由检不做出谋反的事,朱由校以皇帝的身份,大可对弹劾的奏章留中不发。 “请问公公,皇帝为何奉我担任武略将军?”朱由检知道规矩,他虽然贵为王爷,也要给宣旨太监谢礼,送了十两银子后,才打听缘由,毕竟,每天和皇帝在一起的太监,对皇帝的心意了解得多一些。 “具体的原因咱家也不清楚,听说是兵部尚书李大人在皇上面前保举殿下的。”接过十两银子,宣旨太监的脸色稍稍缓和些,不过,他的声音太难听,比公鸭还公鸭。 虽然朱由检的身边不乏太监,比如徐应元就是他的贴身内侍,但传旨太监的声音太难听,要不是想探听一些信息,朱由检觉得看到这样的人,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 送走了宣旨太监,朱由检还在思考圣旨的事,原来是李春烨的推荐,显然,这是一件好事,有了正式的军官身份,便于自己训练和掌控部分军队。 “殿下是否在思考圣旨的事?”徐应元并没有离开,见朱由检在沉思,估计是在想圣旨的事。 “应元,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朱由检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他还是想听听这位近侍的想法。 “是好事也是坏事。”徐应元给出一个令朱由检十分惊讶的答案。 “恩?应元,你说说看。”朱由检不太喜欢这种过于辩证法的答案,每件事情,如果分析起来,都有好和坏的一面,如果这么说,每一件事都没有好坏之分了。 “先说好的一面。”徐应元没有注意朱由检的脸色,他甚至都没有看朱由检,长期的宫廷生活,使他比朱由检更善于分析事情背后的阴谋和阳谋,他不是轻视朱由检,毕竟朱由检还太年轻,他只是抓住一切机会让朱由检尽快成熟起来。“殿下喜欢呆在军营,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了奋武营的指挥同知,殿下的做起事来,可以更加得心应手。” “那你再说说坏的一面。”朱由检感觉这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不知道徐应元所说的坏的一面,能坏到什么程度。 “坏的一面,就是殿下从此要处在风口浪尖了。”徐应元的话耸人听闻,“以前殿下在军营,知道的人并不多,有了这份圣旨,殿下定然会引起更多的人关注,殿下也就可能遭到言官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猜忌。” “这是皇兄下的圣旨,怕什么?”朱由检不以为然,既然皇帝都不急,别的太监急什么?好像万历皇帝打算传位于最喜欢的小儿子福王,遭到群臣的反对,就这么僵着,福王也一直没有去封地,直到万历去世。 “殿下可知道大明不以言获罪?不管是不是捕风捉影,言官都可以以防患未然说出无数条理由,反正言者无罪。如果说的人多了,就是皇帝也架不住。殿下可知万历帝为何三十年不上朝?”徐应元的分析还真有点道理,再说,天启皇帝也不是成祖、万历、正德那样的牛人,真要发生言官大规模弹劾的事,他怕也不是能担待的人。 朱由检这才发现自己的白痴,好像大明朝是臣子最不怕皇帝的朝代,奥,加上江南工商业的发展,是不是中央王国真的要到了羽化的时代了?自己具有后世的经验,又能为中央王国在羽化时做些什么?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先解决好眼前再说,“恩,也是,那我平时注意点,尽量不做引人关注的事。”其实,朱由检自己都不相信,他现在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引人关注?奋武练兵、开发火器,以及自己正要打算做的事。 “殿下明白就好。”徐应元觉得朱由检是聪明人,话只要点到即可。 “应元,我要见皇上。”虽然有徐应元的提醒,朱由检不敢掉以轻心,但该做的事还是不能落下。朱由校一贯不太喜欢让繁琐的政务耽搁自己的木工活,既然现在重视军事,那就抓住机会,和他说说组建军校的事,让军官能批量生产,免得自己一个人练兵,累死不说,训练的速度也不够,毕竟女真建奴和农民起义都不等人。 “是,殿下。”徐应元口中答应,脚步却没有动,“殿下可是去宫中谢恩?” “恩,这可是皇兄的天恩,我必须当面谢恩。”朱由检根本没想到谢恩的事,不过,为了打消徐应元的担心,只好顺口回答,将话藏在心里,已经是他的习惯,也许他注定要孤独地为大明的重生而奋斗了。不过,徐应元的话提醒了他,如果别人问起,就当是进宫谢恩。 徐应元很快准备好,二人直奔乾清宫而去。 朱由校还没散朝,见是信王到了,早有太监将朱由检引到乾清宫等候。捧着散发热气的香茗,朱由检没有心思品尝,他在乾清宫转悠起来。各种文件当然不能碰,谁知道是什么级别的机密?自己这个王爷只不过是个虚衔,实衔不过是奋武营指挥同知,而且还是刚封的。 在乾清宫中,让朱由检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 一是乾清宫内摆满各种完工和没有完工的木器,有木椅、木橱、木柜,甚是还有一个巨大的木床,如果申请吉尼斯纪录,或许有希望,不过,吉尼斯纪录现在还没有诞生。 一个皇帝,不安心治国,不思考怎么打败兵临城下的建奴,不想着开源节流,却醉心于木工技术,真要喜欢木工,你造个战车、木牛流马、航母什么的也好,尽造这些日常的器具,抢百姓的饭碗。 在真实的历史上,朱由检和朱由校的感情是很深的,但皇帝的误国行为,还是让朱由检非常痛心,虽然他现在还无法向朱由校进言。 难道宋徽宗因恋画而丢掉性命,还丢掉北宋王朝的故事,对他没有任何启发作用吗? 作为皇帝,你必须将主要的精力放到国家治理上,如果是能力不够,还可以理解,但要是无心理政,则是对国家对皇室的背叛,如果落得国破家灭、皇室被诛,受到牵连的有多少人? 如果不喜欢做皇帝,大可将皇位让出来,想当皇帝的怕是排队都能排出北京城。皇帝的称号,决定了你不能像常人那样随心所欲,如果喜欢赏赏花、钓钓鱼、吟吟诗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醉心于此,更不能为了成为某一领域的行家大师而放弃本色工作,皇帝最好是通才,但绝不能是专才。 另一件让朱由检感兴趣的是墙上的一幅画。确切地说,是一副地图,大明现在的疆域图。 西北,蒙古人直逼长城,甘肃镇、宁夏镇、延绥镇、大同、山西镇都处在蒙古骑兵的威胁之下,五镇的军民如同生活在火山口。 虽说鞑靼人早已臣服大明,那是成祖武力征讨的结果,一旦大明变得孱弱起来,这些只崇拜强大的草原狼族,必定会反过来咬你一口,蒙古有了成吉思汗这个伟大的偶像,注定难以让别人臣服。 东北,建奴已经在沈阳建都,辽东几乎全部在建奴的掌控之中,山海关外只剩下长城以东一条狭窄的辽西走廊,京师已经真正成了前线,成祖所说的“天子守国门”已经不幸成了现实,只是因为长城和渤海的阻挡,北京城才有了暂时的宁静,不知道这种宁静还能延续几时。 看来皇帝不是不了解大明的危机,只是因为醉心于木器的研究与制作而不能自拔。后世只听说过吸毒上瘾的,明明知道它的危害,却不能抗拒它的诱惑,难道当木匠也能上瘾? 第28章筹建军校 “五弟,这么快来见朕,难道是嫌官小?”朱由校终于退朝了,听说朱由检来见他,立即赶了过来,他想看看刚刚得了实衔的弟弟,高兴成什么样子。 “皇兄说哪里话,臣弟刚刚进入奋武营,就被封个武略将军,臣弟感谢皇兄还来不及。这不,臣弟赶着来给皇兄谢恩呢。臣弟就怕军中不服呀。”朱由检不在乎何种官职,他要的是大明的强大起来,不至于很快就要亡国,不至于倒在建奴这种在文化、科技、经济、政治都落后,只知道骑射的虎狼民族的铁骑之下,自己将来不至于在景山吊死。 阳光是如此的明媚,空气是如此的清新,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婉儿是如此的千娇百媚、百依百顺、小鸟依人,有谁愿意人到中年的时候,在自己的政治对手面前示弱吊死? “李尚书对五弟可是赞誉有加呀!他说,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带兵之道,善为国家安定谋划。假以时日,定不亚于大汉的霍去病、大唐的李靖。”朱由校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朱由检真的能兴国安邦,他就将国家交给朱由检打理,让他去面对北方的建奴和匮乏的户部,只要自己的内库有钱花,自己有时间把没完工的木器做好就行。 “李大人谬赞臣弟了。”朱由检知道自己训练军队只是开始,士兵们还没有上过战场,一切还是纸上谈兵,与自己心目中的虎狼之师还差得远。 霍去病一战而灭匈奴、将匈奴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李靖先是帮助李世民平定中原、接着又臣服时时威胁大唐的西突厥,自己现在与他们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不知道将来能不能为大明建立不世的功绩。 “哈哈,你还年轻,不急。五弟,想不想扩大奋武营、为朕多训练一些虎狼之师?”朱由校难得将木器活放在一边,耐心地谈起军务。辽东不断传来的坏讯息,让他愁得连拿起斧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兄,大明有两百多万军队,臣弟一人根本无法全部训练。臣弟倒是有一个想法,可以帮助皇兄训练这么多的军队。”朱由检一直惦记军校的事,有了军校,军官就可以批量生产,再由他们去训练军队,这就是倍增效应。 “五弟有什么好办法呀?”朱由校一听能将全国的两百多万军队都训练成奋武营这样的虎狼之师,立时来了精神,连未完工的木器也放到了一边。 “设立军校。军校就是一所学校,相当于一所小的军营,专门训练军官。军官训练好了,再由他们去训练士兵,这就好比有千千万万个臣弟在训练士兵,事半功倍。”朱由检尽量说得通俗些,否则,以朱由校的军事知识,根本不懂军校是什么新鲜的事物。 “五弟是说,有了军校,大明的两百多万军队,都能很快成为能打仗的虎狼之师?”这个平素业余爱好单一的皇帝,心里盘算着,有了两百多万的虎狼之师,他可以逮谁灭谁,何愁东北的建奴、西北的蒙古? “基本上是这样,总比臣弟一人训练要快很多。”朱由检比朱由检忙得多,他不能将自己束缚在一营一营的军事训练中。对于不了解国家形式和民族危机的族群来说,他这位穿越青年有许多事情要做。 “组建军校大约需要多少银子?银子多了,户部怕是不同意。”在朱由校的心目中,军校既然这么有用,可以组建,但银子不能从内库中出,军队打仗是为了国家,当然由户部出钱。 “不会很多,如果不包括吃饭,大约两万两。”朱由检已经合计过,现在的军校不是真正的军校,只是对军官进行短期培训,每期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人数也不会太多,只要将京师的军队培训好就行,所以房子土地都不需要太大。如将来朝廷能体验到军校的作用,再扩大规模不迟。 “那好,军校的事由你负责。军校选址的事,和工部商量,经费由户部拨付。”只要区区两万两,就可以为大明训练出两百万的虎狼之师,朱由校觉得这银子花得值,而且,又不要他的内库出钱。 从皇城出来,朱由检直接去找户部和工部。有了朱由校的圣旨,而且银子也不多,户部的官员也没为难他,即使军校没有预期的效果也没关系,权当给这位年轻的王爷去青楼挥霍了。 在工部人员的陪同下,朱由检很快在东直门外选定了军校的地址,这是一块靠近奋武营的丘陵地带,占地大约五十亩,地形比较开阔,在现有的条件下,土地没有开发成耕地的希望,所以基本上是荒地。 虽然圈定的范围不大,但外围还有许多空地,这是朱由检选定这儿的重要原因,以便为将来军校扩建做准备。户部一期划拨了三千两,作为平整土地、圈定围墙的启动资金。 朱由检现在最头痛的是缺少人手,既没有大量的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也没有足够的人手给自己跑腿当差。没办法,他只好把奋武营的特战队调过来,让队长王慕九带着李俊的第一小队在军校的建设场地做监工,并定期向自己汇报;王朋的第二小队一百人作为自己的护卫和随从,随时听候自己调遣;张璐的第三小队暂时在奋武营训练,并随时听从自己的征调。 军校的硬件建设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朱由检则忙于教材的编写、军校内部的专业设计。 根据朱由检的设想,军校不仅要开设军官班,还要开设参谋班,主要是分析国内外可能的对手信息,为军队作战提供参考意见;开设侦讯班,专门收集对手的信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了解对手的长处和短处,才能根据具体情况采取相应的战法。这是大明现在最大的软肋,大明向来只重视对内的监督,却忽视外来的威胁,锦衣卫、东厂、西厂,都是对国内官员的监督工具,而对国外,哪怕是藩属国,大明既没有驻军,也没有使馆,对外国的了解,完全是对方来使的主动陈述。 军队的教官,朱由检打算征得朱由校的同意,让退役的军官,特别是有战功的退役军官担任,再从奋武营抽调部分军官担任见习教官。为了防止有些军官只凭经验教学,而不是将自己的指导思想贯穿在教学之中,所有的教官任期都是三个月。 第29章朝议 奋武营的训练已经不需要朱由检亲自指挥,他只是经常去看看,不能让自己浇灌的第一朵花萎谢。 除了编写教材和监督奋武营的训练,朱由检将主要的精力放在火器局。 火箭的制造有一定的进展,就是在火箭的尾部加一个底座,固定在地面上,用于发射,这样可以不受地形的干扰;地雷和手雷的原理以及完成,开始制造试验雷;热气球的制造还未进入定型阶段,已经制造的热气球比较小,而且气球下方的炭火盆所占的体积过大,因此,气球的载重量很小,根本不足以把人送上天空。 大明的工匠们还是有一定水平的,经过几百年的技术沉淀,特别是匠籍制度的限制,客观上促进了技术的发展,工匠们如果没有一技之长,就没有固定的收入,而大明又不允许工匠脱籍,这些工匠们要想自己和家人生存下去,就必须掌握新的、独有的技术。 正是对技术的追求,才出现了丁岚那样的怪人。不过,匠籍制度毕竟不是万能的,大明中期以后,它的不利因素渐渐显现出来,特别是工匠们相互保密制度。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工匠们掌握的技术,是不会拿出来进行交流的,他们只会交给自己的子孙。在工匠收入不高的明朝,这大概是他们留给子孙唯一的财产了。 技术不进行交流,也就得不到发展,这也是大明火器还停留在成祖时代的原因。当年成祖五次北伐,打得蒙古人找不着北,火器的确功不可没,光是枪炮巨大的声音就让落后的蒙古人和战马魂飞魄散。 但由于大明的匠人们保密行为,或者说大明的匠籍制度,使得大明的火器没有达到进一步的发展,蒙古人也逐渐适应了枪炮的声音,加上政治上的腐败,军事优势重新回到蒙古人的一方,大明与蒙古部落接触的西北,常常遭到蒙古人的劫掠,西北边疆的汉人,生活在蒙古人的威胁之下,连生命都没有保障。朱由检暗暗下定决心:一旦有机会,一定要改革火器局。 朱由检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水泥。开办水泥厂,不仅可以带来稳定的经济收入,为奋武营不间断地输血,更重要的是,可以为军队的出行、补给提供保障。大明对外战争,除成祖北伐臣服鞑靼和瓦剌,鲜有胜绩,主要就是后勤跟不上。 依靠骡马运输的后勤,不仅速度慢,对道路的要求比较高,如果遇到下雨天,道路泥泞,车马就无法行走。只有建造水泥路,运输才不受天气的影响,而且平坦的水泥路还能提高车马的速度。 在前世的历史上,朱由检是化学工艺专业的毕业生,虽然主要是学习前沿科技,但对传统工艺和方法也很熟悉,来到明朝,他准备将自己掌握的基本技术逐步回忆出来。 水泥的烧制,是用一成的煤、一成二的粘土、七成多一点的石灰石,再加上少量的铁矿石,在密闭的环境中煅烧,如果达到足够的高温,就能产生熟料,再将熟料和石膏一起磨细,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就可以得到成熟的水泥产品。从工艺上说,并不复杂,只要找到原料,能建一个密封性好的高炉,就可以进行水泥的生产。 朱由检让王朋带着一队士兵去找匠人,自己则带王慕九等人去为水泥厂选址。他本来希望拉一些股东,共同投资,但考虑到水泥是新鲜事物,别人恐怕不会相信自己这还未成年的王爷,只好自己独立投资,不过,独立投资也不错,独家经营,利润肯定会高一点。 王朋很快就在军户中找到一些烧制的工匠,朱由检亲自给他们进行培训,让他们掌握烧制水泥的基本方法。为了防止技术泄密,朱由检除了给工匠们开出每月二两银子的高工资外,还和他们签订了终身合同和保密合同。 依法办事,是朱由检追求的社会目标,他要以身作则,从我做起,逐渐在大明推广法制。 大明的第一条水泥路,也是世界上的第一条水泥路,是从军校到东直门,经朱由检亲自游说,由户部出资。为了感谢户部实际上为自己的水泥做广告,朱由检决定,降价三成,并且派遣技术人员指导水泥的浇灌。现在的水泥路,比后世简单多了,路上不会有重型车辆,只有马匹、马车、独轮车和行人等,路面不用太厚,5公分即可,而且混凝土中也不需要钢筋。 水泥路通行的日子,朱由检命令修路工人掀开盖在路面上的稻草,沿途数万人围观。为了增加广告效应,让更多的人体验水泥路的好处,朱由检从奋武营中抽调部分士兵,或骑马,或赶车,在万众瞩目中展示水泥路的雄威。 宽阔的水泥路,可以并排行驶的四辆马车,或者八匹骏马。奔腾的骏马、疾驰的马车、欢呼的人群,为水泥路做了免费而又影响深远的广告。 围观的百姓在士兵们的邀请下,也加入步行者的行列,亲身体验着这亘古未有的宽敞大道。 轰动京师的水泥路,连朱由校都惊动了,他在乾清宫召见了朱由检。在朱由检的印象中,这好像是自己第二次被皇兄正式召见,上一次是被封为信王的时候。 “五弟,你造的什么水泥路呀?”其实朱由校对水泥路并不了解,他只是在大臣和太监们的议论中,才知道水泥路的存在。 “回皇兄,臣弟偶然从炼铁和煅烧石灰中,发现了水泥的制造方法。”朱由检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可以避免一切障碍,反正,朱由校又不知道炼铁和煅烧石灰是怎么回事。 “六部的官员对水泥路大加赞赏,他们可是很少有一致的意见呀!哈哈!”朱由检的出色让这位很少关心宫外的皇帝也是十分高兴,“五弟,你说说看,水泥路有什么好处?”朱由校根本不关心水泥的制造,有时间关心水泥,还不如多做几套桌椅。 “皇兄,水泥做成的路面,极为平整,马车在上面行驶不会不颠簸,此外,道路通行也不受雨水的影响。”朱由检喝了口茶,发现朱由校今天听得很认真,便向皇兄推销起水泥路:“如果大明的官道都铺成水泥路,军事物资的运输,将会大大加快,比如,长城一线运输的军用物资,将缩短一半时间,还不受雨水、天气的影响。” “长城一线?”朱由校似乎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但向山海关修路,朕怕是修不起吧?听说水泥路修建可是要大把的花银子。” “皇兄可以修改大明律法,征收工商税。为做表率,臣弟的水泥厂带头,按照农业税十五税一的标准,向朝廷纳税,请皇兄派人监督水泥厂。”朱由检顺带向朱由校推销工业富国的思想,免得将来自己征收工商税时,满朝的儒官呼天呛地。 以朱由校的性格,朱由检也不指望他是中兴之主,哪怕工商税执行得不彻底也没关系,只要有了开始,自己将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嗯。”朱由校点点头,思索了一小会,“征收工商税就免了,朕明天与六部商讨修路之事,五弟,你也来参加吧!” “参加讨论?”朱由检心想,我只是个武略将军,信王只是虚衔,看来,皇兄对修路的事动心了,自己得早作准备。 第二天朝会之后,朱由校留下了六部的十几位尚书,加上刚刚进宫的朱由检,开始讨论修路的事。 朱由校开明题义:“信王造出了水泥,水泥路不仅便利了行人商贾,更有利于朝廷军事物资的调拨。如果从京师向山海关修一条水泥路,可以让运往辽东的物资更为快捷。众卿看看,这条路该不该修?” “修路?”尚书们窃窃私语,他们并不知道朱由校打算修路的事,这么大的事突然摆出来,他们需要时间消化,不过,这些朝堂经验丰富的尚书们,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兵部尚书李春烨对朱由检的军事才能赞美有加,虽然看不出修建水泥路对军事上有什么大的帮助,但爱屋及乌,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工部尚书黄克缵和朱由检没什么交情,但他看过了东直门外的水泥路,的确能为商贾和行人的出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自然也不会反对,有几位尚书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吏部尚书王绍徽、礼部尚书薛三省、内阁次辅黄立极、兵部尚书崔呈秀等人,从政局的大方向上看出,此事与朱由检有关,这位年轻的王爷并不是对方的人,便觉得没有反对的必要,而且从开场白中可以看出,皇帝是赞同修路的,皇帝一贯很少对国家的大事做出决定,好不容易做一次主,自己就不要反对了,万一触了皇帝的眉头,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朝廷在辽东的战事,一直不顺,谁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现在提出反对意见,将来皇帝追查辽东失利的原因,有人翻起现在的旧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30章第一大道 但主管钱袋子、知道国库空虚的户部尚书李起元不干了,他皱着眉头,看也不看朱由检一眼:“水泥路虽然能造福于民,给行人和商贾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臣以为,此时不应修路,理由有三:一、从京师到山海关,全程超过七百里,全修水泥路,大明国库严重不足;二、水泥路便于大明运输军事物资,同样适合建奴的骑兵,一旦三海关有失,建奴的骑兵倍道,两、三天就可以直逼京师;三、京师和山海关之间,山水极多,修路极为不易。” 不怪李起元反对,大明六部,各负其责。打仗由兵部负责,修桥补路有工部负责,而每项活动都需要钱,这就需要户部充分用好大明的钱袋子。 “哈哈,五弟有什么看法?”朱由校打个哈哈,将球踢给朱由检,因为修这条路是朱由检提出来的。 “李大人言之有理。”既然皇兄将球踢过来,自己只好接下。 朱由检相信李起元的考虑不是为了私利,一次性修这么长的路,支出难免令人心痛,而且,水泥路的优点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认可。 “本王相信,李大人的理由是出于一片为国为民的公心,但大明现在面对的最大威胁,也不能不考虑。”朱由检先将目标引向辽东战争,现在的辽东战事不利,谁也不敢在这上面大包大揽,否则,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辽东建奴,已经定都盛京,也就是大明的沈阳,辽西已经处在建奴的直接威胁之下。建奴的目标,不言而喻,一旦山海关失守,建奴的骑兵就会直下京师,大明不是丢地伤人,而是亡国灭种。所以,本王对李大人的意见不敢苟同。一、修建京师到山海关的水泥路,的确耗费甚巨,但水泥路便于商贾通行、财物周转,减少周转周期,扩大贸易量,大明可以增加税收,而且,几百里的水泥路,要想修好,非一日之功,户部也不需要一次性付款,修一段付一段,应该不会给国库带来太大的压力;二、水泥路只能保障大明的军队供给,对建奴却没什么用,建奴的骑兵以劫掠为生,根本没有供给,要水泥路何用?三、大明对北方用兵,非军队数量不足,而是军用物资的供给瓶颈。一句话,大明和北方游牧民族的战争,打的不是军事,而是物资供给。昔年成祖远征蒙古,士兵不足三十万,却有一百万人运送粮草物资,这才臣服了蒙古各部。如今建奴威胁山海关,一旦粮草供应不上,长城必定难保。京师与山海关之间,有高山和恶水阻隔,交通不便,加大了大明军队粮草的运输难度,一旦遇到阴雨天,道路泥泞难行,谁能保证粮草及时供应?如果因为粮草原因,造成战事不利,谁能替兵部承担责任?”不知不觉中,朱由检将兵部的几位尚书拉到自己的一边。“修筑水泥大道,可以减少弯道,缩短道路距离,既能减少物资运输的时间,又能减少物资运输的费用。” “你就是要推销水泥,想为自己积攒财富。”李起元气急,竟然使出了人生攻击。 “本王蒙皇兄恩惕,贵为信王。有金碧辉煌的信王府可供居住,有成群的奴仆侍女伺候,有千亩良田的稳定收入,上无老人需要赡养,下无妻子儿女需要抚养,更无亲戚朋友需要接济,要许多钱财究竟有什么用处?本王已经向皇兄做出承诺,水泥厂将按照农田的十五税一的标准交纳税赋。水泥厂赚钱子,大明户部也会有一份收入。李大人,你说,本王是不是纯粹为了自己敛财?”朱由检的气势,明显压倒了李起元,加上水泥厂的收入,有一部分要交税,算是绑架了户部的其他几位尚书。 水泥厂的纳税,将是大明的第一份工商税。路只有一条,而水泥厂的收入,是长时间的,只要厂子存在,税收就会源源不断。现在大明国库空虚,如果过分在这件事上纠纷,说不定皇帝重提征收商税的问题,对于依靠江南工商业养活的李起元,以及他背后的东林党,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还不是东林党一党独大的时期,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已经笼络清流派,随时可能发动对东林党的致命一击。 “可眼下正是农忙时节,哪来壮丁修路?”李起元本来不死心,但他没有得到声援,甚至东林党人都没有支持他。因为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他们的政敌,而是皇帝和信王,既然不是东林党的公敌,那就是你李起元自己的事,再说其他的尚书也不太敢提出反对意见,即使能忽略年轻的信王,却不能忽略皇帝,从他的开场白中,傻子都能看出皇帝对修路的支持。 这只是一点银子的事,不是原则问题,上纲上线也上不了,如果皇帝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做主的话,万一他发飙,乾纲独断,别人也没什么办法。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自己何必找麻烦?所以李起元虽然顺着原来的思路继续反对,但他找了一个自己都认为站不住脚的理由。 朱由检也看出李起元不再反对修路,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否则他无法面对同僚。明朝的大臣们还是比较在乎名誉的,一旦名誉丢了,就会遭到士林的集体轻视,政治前途基本上就结束了。“那依李大人看,怎么解决壮丁的问题?” 这世的朱由检,虽然还未成年,但他有两世的记忆,这样的场面还是可以应付的,虽然朱由检已经有了想法,但他将球踢回给李起元,就是希望在修路已是大势所趋的时刻,李起元也能为修路尽一份力,从而让他真正支持修路,不会在将来的资金拨付过程中使绊子。 “能不能让士兵参与修路?”李起元闭目思考一会,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李大人的主意实在是妙。”朱由检的目的是修路,既然大局已定,给李起元一顶高帽也没什么不可以。但这顶高帽子要送得自然,不然效果就适得其反了。“李大人,依本王看,李大人的主意有一石三鸟之效。其一,士兵的组织纪律性好,有利于管理;其二,人呀,对自己生活过或者做出贡献过的地方,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这些参与修路的士兵,将来会更加爱京师、爱山海关、爱大明;其三,士兵本来就是由朝廷供养的,让士兵去修路,索性连酬劳都省了。李大人,不知本王的分析,是否有遗漏?” 自己想到的,人家想到了,自己没有想到的,人家也想到了。李起元只有机械地点头,平时非常自负的他,在这还未成年的王爷面前,只有崇敬的份,果然是皇家天威深不可测呀,假以时日,朱由检更加成熟,那是怎么可怕的人呀! 不仅是李起元,平时对朱由检赞赏有加的李春烨更是感觉一股兴奋的火在体内乱串,看来自己的判断和选择没有错,朱由检是自己值得追随的人。 连平时和朱由检没有多少交集的王绍徽、薛三省、黄立极等人,也是向朱由检投去赞赏的目光,信王还是如此年轻,他究竟是如何想得这么深远? 崔呈秀也在偷偷打量朱由检,看来以前对他的轻视是大错特错,自己必须重新给朱由检定位。 最后,朱由校在一片赞同声中拍板,调五军营中四勇营的士兵修路,工部先行组织人员测量、绘图,确定路线。这是大明修筑的第一条正式的水泥路,就叫第一大道。 第31章释放柔情 从乾清宫出来,朱由检并没有回信王府,他带着徐应元,在路边随便吃了点午饭,就急匆匆出了东直门,直奔军校的建设场地,工程的进度是他非常关心的事。 “殿下,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王慕九带着一班人在工地上指指点点,看到朱由检,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作为奋武营的特战队长,朱由检事实上的亲兵,他已经知道朱由检就是信王。 “工程进展怎么样?”看到王慕九头上的汗水,朱由检知道他已经尽力了,连监工都忙这样了,匠人们谁还敢磨洋工?没办法,在没有机器的年代,工程进度很难尽如人意。 “场地已经平整了一部分,现在开始兴建第一幢房子。但天气热,工程进展很慢。”王慕九犹犹豫豫,担心自己的工作让朱由检不满意,作为朱由检事实上的亲兵队长,他已经将自己的前途完全压在朱由检的身上。 “天气热,工程进展慢点也正常。”来自后世的朱由检,知道建立和谐社会的重要性,他不忍心为了进度,过分虐待建造军校的匠人们。“我来看看,看有没有加快工程进度的办法。” 朱由检仔细观察,发现工匠们用青石建房,不仅要修各个棱角,还要上下左右前后都吻合,哪像深圳的国贸大厦,三天一层。“砖,用红砖。”在没有足够混凝土的时代,朱由检立刻想到用红砖代替。 “慕九,立即派熟悉地形的人,去附近找找,看哪儿有大量的黄土。” “殿下,要黄土有什么用?”刚刚讨论建房子,一转眼却要找黄土,王慕九的脑子转不过弯来,难道黄土能造房子? “与建房有关,你先派人找找,到时候就知道了。”朱由检看着瞪着眼睛显得傻儿巴叽的属下,心中暗暗发笑。 “是,属下这就去办。”王慕九立刻命令几名士兵去附近的山中寻找黄土。 朱由检迅速在脑中回想红砖的烧制方法:取优质黄土,放在木模中压实,用刀削成砖型,风干,放到窑洞中密封加热。工艺中除密封加热稍有难度外,其余的环节并没有难度。其实大明好像就有烧砖的工匠,不过烧的是黑砖,时间较长。 离开军校的工地,朱由检本来准备去火器局看看,但发现太阳已经偏西,索性打道回府。 魏府,魏忠贤正在大骂被他召来的朝臣。 “九千岁,我们当时也没想这么多,我们的目标是东林党。”崔呈秀赔着一千个小心。 “没想?你有脑子没?朱小五在皇帝面前如此得意,以后还有你的好日子过?上次就是你让他去奋武营,现在可好,人家如鱼得水。”魏忠贤越想越气,最近朱由检的风头越来越盛,真要盖过自己了。其实修什么第一大道,魏忠贤还不关心,但不能有朱由检提出来,最近皇帝对朱由检越来越信任,让他有一种不安全感。 崔呈秀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说话,特别是田尔耕,上次刺杀朱由检不成,还折损了一员大将,看到魏忠贤正在气头上,赶紧往人群中躲了躲。 见众人都是低着脑袋,一副挨训的样子,魏忠贤还是比较满意,没有人敢挑战自己的权威。“都给咱家记好了,以后凡是朱小五要做是事,你们一定要全力反对。” “九千岁见教的是。”众人一起作答,比在皇帝面前还整齐。 朱由检却不知道发生在魏府的事,与他今后的生活有很大的关系,他和徐应元优哉游哉地回到信王府。 “殿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婉儿听到马蹄声,早就倚门笑迎,一脸的灿烂,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兴奋,或者两者都有。 “嗯,本来准备去火器局看看,一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二来准备建个砖厂,所以留下点时间想想。”朱由检从婉儿身边走过,缓缓进了府,顺便抹了把汗,这七月的天,依然是热,如果能下场雨就好了。 “殿下,奴婢去给你打水,你洗洗脸吧!”婉儿好像才清醒过来,转身进府,飞奔而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盆清水回来了。 朱由检将整个脸都埋到脸盆中,清凉的井水就一个字,“爽”。 过了好久,朱由检终于把脸从清水中抬起,擦干了沾在脸上的水珠,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的味道。“婉儿,你用了什么香水呀?怎么……这么……嗯,清淡而悠远,幽雅而绵长,像茶香而稍淡,若酒香而不醇。” “哪有呀?殿下。”婉儿伸出柔嫩的小手,轻轻推了一下朱由检身前的空气,娇羞不已。“殿下,你刚才说的什么砖厂呀?”她赶紧转移话题。 “砖厂就是生产一种砌墙的红砖,比用青石砌墙方便多了,建起来也快。”后世的红砖是极为普通的建筑材料,大姑娘小媳妇都知道,但这个世界还没有红砖,朱由检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婉儿能否听得懂,不过,没关系,婉儿并不会对红砖感兴趣。 “那红砖可以喝水泥比吗?”婉儿本来是朱由检的贴身侍女,两人通过房之后,她打算就这么平平淡淡富贵一身算了。朱由检修出水泥路,轰动京师,婉儿更加崇拜朱由检了,所以听到红砖这样的新鲜事物,就拿来和水泥比一比。 “红砖还真和水泥有关系。本来水泥只能用来修路,和普通人没什么关系,但有了红砖后,用红砖砌墙,必须在墙的表面抹上一层水泥,墙体才会牢靠,这样就会增加水泥的销量,看来,水泥厂要扩建了。”朱由检开始在思考,红砖是不是也像水泥一样,能为自己赚上一笔。 现在的他,最缺的就是银子,没有银子奋武营的高强度训练就无法进行下去,那他的心血就白费了。此外,修建京师到山海关的水泥路,可能也需要钱,虽然理论上是工部出钱,但一旦工部的资金出现困难,就会无限地拖延拨款的时间,到时间除非自己垫资,否则修路也会无限地拖延下去,万一遭到言官的弹劾,水泥路可能就可能成为烂尾工程。 朱由检虽然是信王,但他是未成年人,府中的用度虽然不缺,但没多少现金。大明的王爷要想富甲一方,必须到自己的封地去收刮,那是王爷的地盘,怎么贪腐都没事,只要自己不造反,或者逼得百姓造反,大明的法律和皇帝都管不着,一句话,封地就是王爷们的独立王国。 朱由检现在还未成年,所以还待在京师。但不去封地,就没什么收入。朱由检现在的用度,主要来自宗人府的拨付,以及皇帝不定时的赏赐,虽然够用,但结余也是有限。 “那殿下可要发财了!”婉儿笑嘻嘻的,小脸蛋而红扑扑的如同红色的方砖,喜悦就堆在上面,难道她把自己当成信王府的女主人了? “财当然要发。不过,这红砖建房子,不仅美观,而且耐用,至少二十年不倒。”朱由检心想,将来有钱人用混凝土红砖建房子,可以用到五十年呢。 “殿下,那信王府要不要重修?”婉儿虽然充满期待,但她知道希望不大。如果信王府要重修,那皇宫呢?如果皇宫要重修,那可不是小事情。 “信王府?那倒不必,现在没钱。”朱由检的钱,都要扩大再生产,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重建信王府。 “原来殿下只是想着赚别人的银子奥!”婉儿轻笑,一副小守财奴的样子。 “要不,将来怎么会有余钱呢!……婉儿,将来我有钱了,送你一件礼物,你喜欢什么样的?”婉儿虽然是身份卑微的宫女,但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对自己又是十分体贴,而自己却连婚礼都没给她,朱由检觉得很对不住婉儿。 “婉儿不要,婉儿只要能跟着殿下就行。”婉儿似乎根本不用思考,张口就来,眼睛中也是一种满足,她好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要不,把我送给你?”只有在婉儿的面前,朱由检才会感到轻松,没有那些沉重的民族责任压在肩头。 “殿下!”婉儿娇羞,语气微重,亦怒亦嗔,桃红色迅速在梨花白的脸蛋上暗生,然后顺着下巴、颈脖向下漫延…… 朱由检看得有些凄迷,含笑不语,婉儿低垂着头,似乎要把脸蛋随着那一股股桃红,一道埋藏在胸前白衬衣里,小手也不安地胶在衬衣的下摆上。 “好了,婉儿,只有我们两人,你害羞什么?我饿了,咱们吃晚饭吧!”朱由检还想多看会婉儿娇羞的样子,亦喜亦怒亦嗔亦羞的表情,配上那粉浓浓的红腮,显得格外迷人。不过,看婉儿十分不在,他也不忍心就这么吊着。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准备,殿下一会来偏厅吧!”婉儿丝毫没有生气,借着机会,一阵风跑出去,脸上的微红色很快就消失在朱由检的视线中。 “你也坐下吃吧,婉儿。”看着站在饭桌旁边的婉儿,朱由检很不习惯,也很是不忍,婉儿又不是娱乐场所那什么。 “殿下先吃吧,奴婢现在还不饿。”作为宫女,婉儿受过严格的训练,尊卑之份她可不敢越雷霆一步。 “婉儿,我已经是你的相公了。这就我们俩,坐下吃吧。”朱由检也没有动筷子,他倒不是要婉儿陪吃,他只是对宫廷里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十分反感,要平等,就从自己的身边开始吧。 婉儿低着头,双手交叉在小腹前,丝毫没有坐下来的意思,由于害怕朱由检再催她坐下吃饭,眼睛都不敢看朱由检。“不论你怎么说,反正我没看到,也没听到,也不算不听你的话。”婉儿暗想。 朱由检想起婉儿在皇宫受到的教育,知道再说也是枉然。以前宫廷剧看多了,他都可以想得出来,如果自己再说下去,婉儿即使不能装作看不见听不到,她也只会轻摇着脑袋,让脸颊上的一缕长发飘飞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嘴里发出“嗯,嗯”的拒绝声。 趁婉儿低头看着脚面上绣花鞋的机会,朱由检冷不防冲上去,一把搂住婉儿的腰,把婉儿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婉儿,要不,就坐这儿吃吧!” “殿下,快放下。奴婢自己坐下就是。”婉儿像一头落在虎口中的受惊小鹿,拼命挣扎着,春光从白衬衣下露出来都没有发现。 朱由检放下婉儿,让她在身边坐下来,“早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殿下真坏!”婉儿轻嗔着,狠狠地白了朱由检一眼。她脸红了好一会,身体才恢复了平静。她注视着朱由检,脸上没来由的又是一红,这回她没有回避朱由检的目光,就让这淡淡的晕红的脸色尽情释放自己的柔情吧。 第32章火速归营 京师的初秋还是闷热的,即使是早晨,风中也是夹杂着又闷又热的浊气。朱由检练了一会虚极神功,已是汗流浃背,在婉儿的服侍下重新洗了一回澡,这才去了火器局做客。 在刘一飞的支应下,朱由检会见了几位陌生的工匠,刘一飞一一向他介绍。 “这位是毕懋康,制造火绳枪的总监。”随着刘一飞的介绍,朱由检看到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但朱由检不知道的是,他皮肤黝黑的原因,不是太阳晒的,而是火药烤的。 “毕懋康?”朱由检一愣,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人肯定没见过。奥,联想到他是火绳枪的制造总监,朱由检终于想起来了,好像是燧发枪的创始人,看来他现在还没有造出燧发枪,不知道研究到什么地步了,也许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在朱由检的再三礼让下,毕懋康才把半个屁股坐在板凳上。 “殿下认识毕先生?”刘一飞见朱由检的表情怪异,好奇地问到。 “不认识。刘主管,你介绍一下吧。”朱由检也想看看他是什么来头,后世他只是偶尔翻阅古代的科技成就展,好像见到过毕懋康的名字,具体什么背景就不记得了。在那个年代,国情教育是常有的事,朱由检以前是学科技的,当然要常常了解古代的科技成就。 “毕先生是南直隶徽州府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现在挂右佥都御史衔。主管火绳枪的制造。殿下要了解火绳枪,毕先生是最适合的人了。” “把你的枪拿出来看看。”原来还是进士,看脸色,怎么都不像。朱由检看到毕懋康,像宝贝似的,比火器局造出手雷和地雷还高兴。 毕懋康掏出随身携带的枪,双手递给朱由检,他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要他们带枪来,又为什么要看他的枪。 朱由检看到一条长长的导火绳拖在枪的后面,但枪上已经有一个金属弯钩,一端固定在枪身上。 “这是你们最好的枪?”朱由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看来燧发枪的事,影子都没有。 “这是我刚试验的枪,还没成功,让殿下见笑了。”毕懋康抖抖索索,在信王面前,他完全放不开。 朱由检失望的是毕懋康根本没有研制出燧发枪,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在大明火器局,所有的技术骨干都是各生产单元的制造总监,平时忙于火器的生产,根本没什么时间从事研究工作,毕懋康是文官,又有行政工作要做。 “这枪是单发,间隔发射时间大约要三十秒,太慢,列装军队也不能独立成营。”朱由检立即指出这种枪的弱点,令刘一飞、毕懋康等人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连嘴巴都忘了合拢,特别是毕懋康,自己的枪还没研制成功,别人就能看出它的弱点,而且和自己设想的差不多,这年轻的信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来帮你改装一下,毕懋康你过来。”朱由检毫不理会他们的惊讶,他指导毕懋康在弯钩的后上方加装强力弹簧,放上一种极其坚硬的燧石,扣动扳机时,燧石撞击铁块,产生火花,点燃火药。“后绳应当撤除,这样的发射间隔可以提高到二十秒,而且子弹速度也会加快,能提高射程。” 如果说,毕懋康等人刚才是惊讶,现在则是震惊了,燧石撞击铁块点火,这是全新的点火方式。这不是对火绳枪的改良,而是一种全新的设计。这位年轻的王爷,竟然比他们这些在火器局研究了多年火绳枪的专家还要专家。不过,毕懋康没有心思知道朱由检的秘密,火绳枪的研究遇到了瓶颈,现在终于见到了曙光。他兴奋地和同行一道,在枪身上不断比划,力求吃透朱由检的技术指导。 看到毕懋康的兴奋劲,朱由检相信,这些大明的工作狂们,一定能在自己的启发下,研制出划时代的燧发枪,让大明的热兵器早日独立成军。 刘一飞请示了几次,要上菜吃饭,都被朱由检、毕懋康等人忽视,直到催得朱由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毕总监,技术慢慢研究,还是先填饱肚子吧,我的肚子可是都抗议了。” 毕懋康不及回答,刘一飞赶紧接下来,“那是,那是,先吃饭,技术慢慢研究。”随后他一挥手,让傍边的杂役赶紧上菜。 “殿下,这枪如果造出来了,将会让大明的火绳枪前进一大步。而且,火绳没了,也不能再叫火绳枪了。”毕懋康喝酒吃菜时,依然保持着兴奋劲,总是忘不了火绳枪的革新。 “那毕总监给起个名字吧!”朱由检不想争功,毕竟现在只是有了原理,真要研制成功,毕懋康他们一定会付出艰辛的努力。 “殿下,这枪是由殿下你提出来的的,应该由殿下你来命名。”毕懋康也不是十分看重名利之人,他是工作狂,醉心于研究工作,享受成功的快乐。 “刘主管,你看?”朱由检转向刘一飞,希望刘一飞劝说毕懋康。朱由检也不是看重名利的人,他的目标,是为大明挽狂澜于既倒。 “还是有殿下命名吧!这些新技术都是殿下提出的。”刘一飞完全没有领会朱由检的意图,反而拍起了朱由检的马屁。 “那我就试试吧。这种枪点火是因燧石而起,当属燧发枪,这是与火绳枪的区别。它是由毕懋康领衔研制,就叫毕氏燧发枪吧。”在众人的又一次惊讶之中,朱由检轻笑:“不过,毕总监,你得先把枪造出来,只有研制成功了,才会有毕氏燧发枪。” “多谢信王殿下。我一定用一生的时间,为大明火绳枪的研制添砖加瓦。”毕懋康大汗,已是离席,叩拜在地。后来他果然编撰了大明第一部记载火器的图书《军器图说》。 “起来吧,毕懋康。这是你应得的功劳。”朱由检暗叹,这古人太重名声,一个命名就让对方感恩戴德。这还是不太重名利的毕懋,要是换成更加重视名声的儒生……不过,这的确是毕懋康该得的,燧发枪本来就是他发明的,只不过自己的穿越,提前点时间而已。 “有了信王殿下的指导,大明神机营一点会更加强大,令北方的游牧部落闻风丧胆。” 刘一飞是火器局主管,同时也是火器方面的通才,对大明的火器当然了如指掌,刚才听到朱由检说,燧发枪能将发弹间隔提高到二十秒,他也吃惊不小。在战场上,有时候一秒钟就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但神机营还是难以独立成营呀!”朱由检知道大明的现状,神机营的枪手面对的是密集的建奴骑兵,发弹间隔长,在骑兵面前,他们丝毫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难道燧发枪也不行?”毕懋康对燧发枪倒是很有信心,但他毕竟是文官,只会研究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根本不知道建奴骑兵的情况,“女真不过万,过万无人敌”。 “也不一定行。”朱由检知道,火绳枪真正独立成军的时候,是能连发的枪的出现。但连发的枪,子弹速度快,用偏软的铁作弹头,很容易炸膛,必须用红铜作弹头。可大明红铜的产量很低,而且几乎全部用作货币流通,根本不可能有大量的红铜制造弹壳,而且,即使有红铜,现在也造不出能连发的枪。朱由检蓦然灵光乍现,炮弹。炮弹的体积大,可以用铁作弹壳,只要增加到足够的厚度。大明现在的炮弹都是实心弹,主要靠撞击摧毁目标,对人员的打击能力非常有限。一旦给炮弹装上火药,通过爆炸来攻击对手,威力必然大大增加,如果多炮齐射,甚至能炸毁城墙。 “我要去看望制造炮弹的工匠,刘主管安排几位制造手雷的工匠一道,随我前去。”事不宜迟,朱由检匆匆吃过午饭,也不休息,就和毕懋康等人告别。刘一飞也不觉得奇怪,他好像适应了朱由检的跳跃性思维。 在制造炮弹的生产单元,朱由检看到的果然是实心弹,没有火药,炮弹当然无法爆炸。 “刘主管,如果给炮弹装上火药,威力怎么样?”朱由检看着不明所以的刘一飞,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他在想,如果开花弹研制成功,面对建奴的骑兵,大明士兵完全可以和他们在野外对决。 “装上火药?这么大的炮弹装上火药,怕是能将一整座军营都能毁掉。”刘一飞有些错愕,但他发现朱由检从不无的放失。从朱由检开始关注火器局,不过短短两月,已经研制出手雷地雷,火箭和气球已经有了眉目,燧发枪已经有了研究方向。真要将火药装进炮弹里,大明的火炮技术也将是一次飞跃。 “摧毁一座军营恐怕不行,但威力一定比实心弹大得多。”朱由检知道现在的技术,还无法造出大口径火炮,火药的威力也不够,不可能达到后世火炮的威力。 “可是,殿下,炮弹在空中飞行,怎么可以爆炸呢?”刘一飞也曾经想过给炮弹装上火药,但炮弹飞出炮膛后,就没办法控制,只好放弃了。 “刘主管知道地雷的爆炸原理吗?”其实只要按照地雷的爆炸原理,在弹头装上撞针就行了。炮弹落地时,前面的尖端肯定先落地,撞针撞击地面,就会引爆炮弹。 正好制造地雷和制造炮弹的工匠们也到了,朱由检让他们一道,听自己讲解。随着技术的进步,火器越来越复杂,很多技术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必须有多人合作才行。朱由检也只是说说原理,至于怎么制造、安装撞针,是这些工匠们的事,没有哪一个人能完成所有的技术,朱由检也不例外。 “刘主管,如果开花弹能研制成功,火器局有足够的火药吗?”朱由检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的火药装填炮弹,开花弹依然是空中楼阁。 “有,这个可以保证,火器局储存着上百万斤的火药,各地卫所也存着不少,而且,火药的制作技术在大明已经不是秘密,材料也很充足。”刘一飞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帮上忙了,他滔滔不绝,让朱由检十二分的放心。 “那就好,有劳刘主管准备充足的火药。”有了刘一飞的保证,朱由检才放下心来。 离开火器局,朱由检感到难得的轻松。也许是火器局的火器让他对消灭建奴有了信心,各方面的事情虽然千头万绪,他还是处理得井井有条。奋武营的训练主要有李红军、刘玉栓负责,他只是偶尔去看看,纠正士兵们不规范的动作,完善训练方法和内容。有了从没有过的高标准伙食,加上营内有了竞争,士兵们的训练如火如荼,朱由检打算,将来自己有钱了,给这些贫困的军户发点工资;军校的建设有王慕九负责,在保证建筑工人安全、健康的情况下,尽量加快进度;水泥厂由孔真主管,这是朱由检的私人企业,任命的孔真当然是信王府的人。在孔真的督促下,水泥厂正加班加点生产,多余的水泥库存起来,一旦工部勘测队勘探完毕,水泥的生产可能跟不上建路的需要,朱由检打算扩大规模,只是苦于没有资金,看来只能等到工部支付的水泥款到位后才能扩建了,现在他只能拼命库存水泥;砖窑厂的主管也是信王府的人,钱虎,能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红砖已经进入生产阶段,但砖坯风干需要时间,还没入窑,不过现在温度还是很高,风干的速度应该很快。 朱由检用过晚膳,正要去练虚极神功,徐应元猛地推开门,风风火火的样子,差点撞到朱由检的怀里:“殿下,奋武营派人传信,命殿下火速归营。” 第33章倭寇来袭 “难道奋武营出事了?”朱由检迷惑不解,第一次,他没有练虚极神功。问传令兵,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朱由检只好随传令兵一道归营。 回到营部,只见众多的奋武营将士聚在一起,不知在商讨什么。 “指挥使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朱由检看到了秦永年,他一脸乌黑,自己前几天还见过他,他好像还没这么黑,不知道京师的太阳怎么这么厉害。 “有一股倭寇,从登州登陆,山东总兵王淮安屡战屡败,倭寇一路西行,已经到达寿光,距离济南只有三百里。皇上震怒,已下旨,调奋武营前往剿灭倭寇。”秦永年面色沉重,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他的表述能力不错,三言两语基本将事情说清楚了。 “皇上为什么调奋武营去山东?京师不是有三十多万军队吗?”朱由检训练的奋武营,时间不太长,能否击败战斗力超强的倭寇,他也没有把握。 秦永年看了朱由检一眼,发现朱由检是真的不明白,这才幽幽地说:“魏忠贤。听说魏忠贤在皇帝面前鼓捣,说什么奋武营自从殿下来后,战斗力大增,现在已经是京师最有战斗力的军队。皇上一高兴,就下旨让奋武营去山东灭倭。” “原来是这个魏阉。”朱由检本来就怀疑上次刺杀与魏忠贤有关,现在更加确定了是魏忠贤了,但朱由检不明白魏忠贤为什么与自己作对,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他。 魏忠贤和朱由检的确没有多少仇恨,他只是嫉妒朱由检分享了皇帝的信任,想借倭寇的手来消灭朱由检,最少也要降低朱由检在皇帝面前的威信。如果朱由校从此再也不会信任朱由检,那他魏忠贤才懒得对付这个讨厌的朱小五。 “倭寇有多少人?”既然皇上已经下旨,就必须先对付倭寇。在朱由检的印象中,明末并没有倭寇入侵,他平时的准备也全然是对付东北的建奴,根本没有考虑倭寇,难道自己的穿越能改变历史?那以后自己的生活中可能有更多未知的事情了。 “大约两千。”秦永年淡淡地说。 “两千?山东不是有十几万军队吗?怎么连两千倭寇都消灭不了?”朱由检也没办法,大明军队的战斗力真是弱呀,尤其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大明两百多万的卫所兵纯粹就是摆设,比摆设还不如,这些卫所兵打仗不行,但消耗国家钱粮可不少,不但军田不用交税,朝廷还要向他们支付军费。 当然,士兵们没有战斗力,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主要是体制上的原因。 太祖年间开始实行府兵制,给各地士兵一定的耕地,自耕自得,作为军费,平时一边种田一边练兵,或者由家人代耕。 士兵一旦入了军籍,子子孙孙都是军籍,不得脱籍。这就是太祖夸耀的,不要国家一分钱,就可以为国家养下大批的军队。 但每个朝代的灭亡,几乎都是因为土地兼并问题,大部分百姓无田可耕。大明也不例外,明中期以后,土地兼并的问题就已经十分突出,各地卫所的士兵,几乎都无田可种,朝廷又没有足够的银子粮食发放,这些府兵们沦为大明最为贫困的群体。 如果不是大明祖制的限制,这些军户中的男丁,一定会有超过一半的人讨不着老婆,以致军户逐渐绝种。现在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这些军户们基本沦为大户的长工短工,他们想到的不是练兵、打仗,而是生存。 当人的生存权受到严重威胁时,你还能指望他们慷慨赴国难?让大明直接灭亡的陕西农民起义军中,就有很多是活不下去的卫所士兵。 “信王殿下,你说,奋武营能剿灭倭寇吗?”秦永年没有回答朱由检的话,其实,他们双方都知道,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他们都有答案,而且惊人的一致。 秦永年关心的是奋武营能不能获胜,长期的军旅生活,使他对大明的军队十分了解,京师兵虽然战斗力比卫所兵强些,但与悍不畏死的倭寇相比,还是差得远。 “京师兵比卫所兵战斗力要强,奋武营又是京师兵的精锐,以六千对两千,奋武营应该能够打败倭寇。”朱由检知道倭寇并不是日本的军队,只是一些落魄的下层武士。他们单兵作战能力很强,但没有军队的组织、纪律和明确的目标,他们基本上是以掳掠为目的。 “信王殿下如此自信?”秦永年对没有实战经验的朱由检真没报什么希望,他也不知道朱由检的练兵是否真的有用,但朱由检的自信感染了他,再说,调奋武营去剿灭倭寇,是皇帝的圣旨,他没得选择,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领兵去山东。作为军人,他也不能容忍倭寇在大明的土地上劫掠。“那我们回中军谈谈出兵方案。” 奋武营的各位将领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可喜的是,尽管各位将领们的方法没有多少新颖之处,但没有任何一位将领怯战,这在大明的军队中是极为罕见的,连秦永年都觉得很是意外。 “王信,说说你的看法。”朱由检到现在是一言不发,秦永年只好点将,但奋武营的军官们基本不知道朱由检的身份,所以秦永年也没有点破。 朱由检刚刚得到倭寇来犯的消息,他需要时间消化,然后做出判断。既然秦永年点将,他就不能保持沉默了。 对朱由检来说,奋武营的六千士兵,绝大部分没有上过战场,所以士气最为重要。 朱由检站起来,充分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后清了清嗓子:“既然皇上下旨,奋武营必须出战,战与否问题不必讨论,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战的问题。”这句话的意思,谁都懂,既然皇帝下旨,你敢抗旨?小心皇帝盛怒之下灭你九族。 “以我看来,倭寇倒是给我们奋武营立功的机会,各位就等着立功、升官、发财吧!” 朱由检的话,让奋武营的军官们惊讶不已,升官发财谁不想呀?刚才各位军官都在讨论怎么战斗的问题,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败倭寇,谁也没有朱由检这种大气磅礴的自信。 “真的能打败倭寇?” “真的能升官发财?” “倭寇可是戚少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败的呀?” “同知大人有什么好办法?” 秦永年一直没有说话,但对军官们的反应很满意,朱由检的两句话就将他们的好胜心激发出来,这位年轻的王爷还真是有办法,虽然有好胜之心不一定就能打胜仗,但谁都没法否认,好胜心是获得胜利的基础。 但秦永年也不知道朱由检有什么战神倭寇的办法,他向朱由检投去深深的一撇,鼓励朱由检说下去。 “依我看,本次出征,倭寇有三败,而奋武营有三胜。” “倭寇有哪三败?”李红军是急性子,忍不住问朱由检。 既然军官们都被调动起来来,朱由检也没必要再打哑谜了,否则,一旦军官的心冷了,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第34章战前动员 “一、倭寇没有补给,没有援军,死一个少一个。在大明的土地上,倭寇必然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别说进攻,现在怕是连登州都回不去了。” “二、倭寇不是军队,他们只是临时集合在一起的武士。虽然他们单兵作战勇猛,但没有军队的纪律、战法、目标,注定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三、倭寇不会攻守城池。倭寇虽然已经接近寿光,但大明军队多是望风而逃,不战自溃所致。倭寇既没有攻城的器械,也没有攻城的策略;此外倭寇倭寇也不会据城而守,他们是以劫掠为目的,是没有地盘的流窜分子。一旦奋武营进入山东,侍机埋伏,围住他们,必能全歼。” “同知大人再说说奋武营有哪三胜。”还是李红军,好像其他人都听得入迷了。 “一、奋武营是以解救山东百姓为己任的正义之士,必将得到山东百姓的拥戴和支持,还有各地的散兵的支持,至少能为我们提供敌情,甚至是粮草,而倭寇对奋武营一无所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二、奋武营是正规的军队,有各种应敌之法,尤其是弓、弩等,可以远距离杀敌。倭寇虽然凶悍,但他们没有盔甲,在弓弩的面前,他们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三、奋武营是京师军,背后有大明朝廷,有粮食补给和人员补充,源源不断,而倭寇只是一支孤军,一旦兵器、人员损伤,绝对没有补充来源。” “综上所述,我认为,以奋武营的六千对倭寇的两千,可以全歼。” 朱由检略作观测,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军官都面朝朱由检,似乎担心听漏一个字,有些军官的脖子伸得老长,固定成一颗雕塑,有些军官的目光开始呆滞,眼睛也是无神的空洞,有些军官则是满脸的憧憬,似乎位子、票子、女子都在眼前晃动……显然他们被自己的分析所激励,他们的热血已经在各自的血管中喷搏,他们现在只想着斩将立功、升官发财,至于能否打败倭寇,已经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了…… “啪,啪……”掌声打破了会场的宁静,秦永年带头鼓掌,让失神的军官们清醒过来,他们,只是一个劲地鼓掌,要把期待的心情、亢奋的精神、激昂的斗志、奔腾的热血发泄出来,此时,除了拼命鼓掌,别无他途。 良久,秦永年伸手压了压,会场上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表明这儿是一个会场,奋武营全体军官正在开会的会场。 “同知大人,倭寇必败,奋武营必定杨威山东。但山东人口稠密,灭倭战争肯定会牵涉到山东的百姓,怎么才能减少百姓的损失?”话刚出口,秦永年就后悔了,朱由检也是刚刚得知倭寇来袭的消息,他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能分析敌我态势、激励士气,已是将才,现在突然问到对倭寇的战略,虽然自己问得隐晦,但以朱由检的年龄,他一点不了解山东的地理环境。 如果此时朱由检说不出令各军官满意的战法,岂不是让士气降到冰点?秦永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但话已出口,再难收回,只有期望朱由检能打个太极了。 “指挥使大人想得周到,真是百姓的保护神呀。”朱由检的确没想好,刚刚得知倭寇来袭,就来开会,没有任何准备。后世的围棋比赛,棋手在没有想好怎么走下一步,而读秒时间即将结束时,一般会下在对手必须应对的地方,为自己挣得一分钟的思考时间,这叫做打僵。朱由检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去消灭倭寇,只好先打一次僵。“为了减少山东百姓是损失,歼灭倭寇的地点必须在城外,而且,城内的建筑物很多,如果将倭寇保围在城内,以倭寇的性格,他们必定依靠建筑物负隅顽抗,给奋武营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朱由检的思路逐渐打开了:“京师和济南相距八百里,奋武营的骑兵和步兵都有战马,以每天行军三百里计算,三天可以到达济南,定可以将倭寇围在济南以东的平原上。” 众人都没有提问,朱由检又打了一次僵:“刘指挥,你的骑兵卫没有问题吧?” “没有,大人,骑兵卫保证按时到达济南。”刘玉闩站起来,回答得斩钉截铁。 “李指挥,你的步兵卫呢?步兵卫不会拖全军的后腿吧?”朱由检转过身问李红军。 “步兵卫绝不会拖全军的后退,大人尽管放心。”李红军是急性子,刘玉闩已经表过态,现在的压力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成为全军的笑话。 “很好,只要你们能按时到达济南,济南的老百姓就能免去刀兵之苦。”朱由检喝了口茶水,“将倭寇围住后,先以弓弩远射,消灭一部分倭寇,折其锐气,再用骑兵、长刀冲杀。在平原地带,不会排兵布阵的倭寇,注定只是奋武营练兵的靶子。” 议事厅内敬佩的目光更加浓烈,像烟雾一样,弥漫在整个空间里。刚才朱由检激励士气时,大部分军官只是一腔热血,少数冷静的军官想到倭寇的强悍,心里还是没底,现在朱由检的分析,让他们彻底打消了顾虑,只想着多杀几个倭寇多立几分军功多挣几分浮财。 在朱由检的激励下,秦永年也是信心满满的。作为有过战场经验的军官,他认为朱由检的战前分析比自己的思考透彻得多,即使朱由检是纸上谈兵,但是有自己这个行伍经验丰富的军官来执行,经过自己的不断调整、修正,一定可以转化为胜利的保障。“同知大人的分析,入骨三分,遇上大人这样的对手,真是倭寇的悲哀。”秦永年发自内心的赞叹,如果战争真的像朱由检所预判的那样,是一边倒的胜利,那朱由检肯定比戚少保还要厉害,戚少保为了剿灭倭寇,可是和倭寇打了好几年的仗,才慢慢总结出对付倭寇的办法。朱由检现在还是一名少年,初次来到军营,就能提出这么完整的思路。 众军官除了恭贺之外,也提出一些简要的建议,比如怎么包围倭寇、何人领兵、先派小股骑兵搜集敌情等等。 “指挥使大人,各位大人,我还有个建议。”见众人没有反对,朱由检继续往下说,“奋武营虽然训练刻苦,士兵勇猛强悍,军官身先士卒,但营中绝大部分士兵都没有上过战场,面对单兵作战同样强悍的倭寇,战斗力难免下降。所以,我建议进行战前动员,激发士兵的斗志,同时强调军规,不能让士兵没有死在倭寇的刀锋下,却伤在大明的军规下。”奋武营的士兵强化训练后,还没有上过战场,朱由检心里也没底,他不希望战前部署得不到执行,更不希望奋武营和其他军队一样扰民,甚至是杀良冒功。只有绝对服从的军队,才能将战斗力最大化。 “好,我同意。上午收拾整顿军械,下午开展战前动员,明日卯时出发,三天后到达济南。”秦永年也明白战前动员会的重要性,大明哪次出征,都有战前动员会,大的战役,比如成祖的北伐,在动员会之外,还搞个出征仪式。不要小看这些细节,对于激励士气、提高士兵的荣誉感和自豪感、激发士兵的斗志都是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军官们迅速解散,回到各自的军营,指挥士兵们将粮草、备用的刀、枪、盾、弓、弩等装车,先行离开,向济南进发。朱由检也回了趟信王府,安排府丁替下正在各处忙碌的特战队人员。毕竟特战队是奋武营的一员,不是自己的私兵,现在全营出征山东,作为全营尖兵的特战队,是没有理由呆在后方的。 申时三刻,全营士兵到训练场集中列队。在秦永年的授意下,朱由检站到检阅台上,开始对奋武营进行战前动员训话。 “奋武营的弟兄们,你们的威武雄姿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弟兄们,你们肯定已经知道,明天我们将奔赴山东战场,去歼灭践踏大明国土、残害大明百姓的倭寇。” “今天,我在这儿和弟兄们说说,军人为什么要打仗。” “弟兄们,我们吃的粮食是百姓所种,我们用的军饷是百姓所奉,可是你们知道吗,老百姓为什么给我们粮食和军饷?” “老百姓希望,在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得到我们的保护。在和平的年代,我们心安理得地享受老百姓种上的粮食和奉献的军饷,现在老百姓有难,我们这些大明的军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第35章军人的使命 “眼下有一股倭寇流窜山东,他们强抢老百姓的粮食,搂着老百姓的妻子、女儿,烧毁老百姓的房屋,甚至残杀为我们献粮献饷的老百姓,你们这些奋武营的精锐之师,能面对老百姓的灾难,充耳不闻吗?能让平时养育我们的老百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你们能吗?” “不能,不能。”士兵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被朱由检描述的悲惨场景感染了。 “这就是我们军人的第一个使命:为养育我们的百姓而战。” “弟兄们,一旦打仗,伤亡在所难免,可是受伤的士兵有谁供养?阵亡的士兵有谁给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金?” “弟兄们,在平时,又有谁给我们的家人提供生活保障?战前为我们运输粮食物资,战争中为我们补充粮食、器械和人员,战后为我们论功行赏?” “是朝廷,是大明。” “没有朝廷的综合调拨,前线的士兵就会有后顾之忧,没有朝廷的综合管理,就不能保证百姓生产粮食、提供军饷。” “弟兄们,这就是军人的第二个使命:为保障供给的大明而战。” “大明万岁!皇帝陛下万岁!”朱由检带头喊起了口号,虽然自己的语言不完全具有说服力,虽然朝廷和朝廷官员的做法不会让每一名士兵都满意,但在这群情激奋的时刻,谁也不会仔细地想这些问题。气氛,现场热烈的气氛,能将每一个有异见的人淹没。不知道纳粹当年是不是用这种方式鼓舞人心的。 “大明万岁!皇帝陛下万岁!”士兵们跟着高呼,为了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们在朱由检向天空挥动手臂的时候,拼命叫喊,想要完全盖过别人的声音。 “万岁!万岁!”有些士兵自动简化,很快带动其他的人,口号又逐渐整齐起来。 朱由检停下了挥舞的手臂,现场欢呼声逐渐稀疏起来。 “弟兄们,作为军人,我们必须负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然而,战场是危险的,刀兵无眼。我们在歼灭敌人的同时,敌人也一定会反扑,像饿狼一样反扑,只有消灭他们,才能保存我们自己。” “奋武营的弟兄们,如果我们当了逃兵,不仅要受到国法军规的惩处,也让奋武营蒙羞,更让你们的父母妻儿蒙羞。如果我们不当逃兵,就必须英勇杀敌,你不杀死敌人,敌人就会杀死你。” “只有杀死敌人,我们才能平安回家。” “大明朝廷希望你们能回家,奋武营希望你们能回家,你们的父母妻儿更希望你们能平安地回家。” “作为军人,你们能让家人失望吗?回答我,能吗?” “不能,不能,不能。”士兵们声嘶力竭,他们将手中的弯刀、长枪纷纷指向天空,似乎那里就是敌人的所在,他们要将这假想的敌人捅出无数个窟窿。 “不能,我们绝不能。”朱由检将士兵们的情绪和冲动推上顶峰。 “这就是军人的第三个使命:为等待我们回家的家人而战。” “现在有两千倭寇正在肆掠大明的山东,皇上有旨,命奋武营前去剿灭。为了百姓,为了大明,为了我们自己和家人,六千奋武营的弟兄们,你们有信心歼灭他们吗?” “有,有,有。”士兵们的应和声,此起彼伏,远远传出了训练场,如果倭寇能听到奋武营士兵的决心,相信他们一定逃得比狗还快,可惜这些在大明烧杀奸淫掳掠、已经欠下滔滔血债的的倭寇们,是没有机会听到奋武营发出的夺命心声。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朱由检也被感动了,被这些激动的士兵们感动了。谁说大明没有优秀的士兵?奋武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些几个月前还吃不饱饭、无精打采、没有战斗力、厌战怯战的士兵们,现在的士气,完全能碾碎任何阻挡在前面的敌人。如果他们能得到战火的洗礼,朱由检相信,他们一定能成为大明的虎狼之师、铁血之师。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士兵们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嗓子发哑而减弱,整齐划一的口号声,犹如是大明浴火重生的洗礼声。 “弟兄们,奋武营就要出征了,现在我们一起来唱一遍属于我们的军歌。奋武营是一个整体,军歌就是联系我的纽带。”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 高亢的节奏,在整齐的雄性声浪中,显得格外雄壮。虽然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不着调,虽然他们当中许多人的声带已经发不出声音,但什么也阻挡不住他们歼灭倭寇的信心。 朱由检并不担心士兵们的盲目自信,在倭寇面前,大明的士兵根本没有自信,山东十几万军队在两千倭寇面前,望风而逃、伤师失地,就是没有和倭寇对决的勇气,真要和倭寇一战,十几万山东兵,仅仅依靠重力,也可以将倭寇压死。 “好,你们不愧是奋武营的将士,无愧于京师的精锐。但我希望你们在歼灭敌人的同时,能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能平安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和家人团聚,让你们的家人因你们而骄傲。”朱由检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发哑的嗓子,“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只有铁的纪律,才能铸造强军,才能更好地杀伤敌人保存自己。现在,我宣读奋武营的军规,奋武营的将士,无论是官还是兵,凡是违反军令者,绝不轻饶。” 随后,朱由检在全场的一片寂静中,宣读了修改过的大明军规十七斩: 一、闻鼓不进、鸣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斩之; 三、不听将令、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斩之; 四、弓弩无弦、箭无羽簇、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斩之; 五、所到之处,凌辱百姓、偷抢财物、逼奸妇女,斩之; …… 十六、调用之际,结舌不应、面有难色、阳奉阴违,斩之; 十七、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斩之。 其实宣读军规只是一次强调,奋武营的军规,士兵们早就学过了,虽然有些士兵还不能完整地背出来,但也知道大致的内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刚才朱由检宣读的就是军规中的禁令,是士兵们绝对不能违反的,如果违反了这样的军令,是要杀头的,这也是朱由检所说的,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朱由检不希望这些禁令冲淡了士兵们旺盛的激情,所以读得很快,基本上就是对士兵们提个醒,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在杀敌,甚至有了军功,就可以忘乎所以地违反军令。军令在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先有铁的纪律,才有铁的军队。 第36章兵发山东 回到营部,秦永年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威武雄壮的士兵、推山捣海的士气,他从军二十多年,从未见到过求战欲望如此强烈的明军士兵,就是战斗最强的辽东军,他也见过,绝对没有这样的士气,难道是传说中的戚家军再世?不知道奋武营有没有戚家军的战斗力。 士兵的士气如此高昂,偏偏自己作为奋武营的最高长官,却对自己的士兵不了解,更没有朱由检那种激发士气的方法和手段。虽然从内心来说,他不屑于采用朱由检的方法去激励士气,但不得不承认,朱由检激发士气的措施还是很高明的。 “信王殿下,本次奋武营出征,由你全权指挥,我将协助你搞好粮草、器械的供应。”中军大帐只剩下两人的时候,秦永年终于下定了决心。 “指挥使大人何出此言?你是奋武营的主将,我只是协助大人的指挥同知。大人如此说法,如果让外人听到,还以为你我二人失和。”朱由检不知道秦永年的意图,按他的理解,秦永年应该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不会因为自己在动员会上抢了他的风头而怀恨在心。 “信王殿下不用多虑!我只是觉得你的统兵之法和我的理解不一样,但又觉得你能充分调动士兵的士气,特别是对将士们的动员会,我到现在还是热血沸腾。我只想看看,你的作战方法,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为了打消朱由检的疑虑,秦永年说的十分坦率。 如果他不明不白地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朱由检,即使朱由检能应承下去,但心里总会不舒坦,甚至以为秦永年在撂挑子。如果心里有了疙瘩,指挥军队时就会患得患失,指挥艺术和指挥水平也发挥不出来,弄不好会失去获胜的机会。 “指挥使……”朱由检还想再说点什么,秦永年打断了他的话:“不用多说了,殿下。寻找最佳的统兵方法,也是将军最重要的责任。”他们都是聪明人,多余的话不用多说,但朱由检毕竟太年轻,又没有实战经验,除非他是天才。秦永年多少有些不放心,加上朱由检的王爷身份,“不过,殿下得依我一件事,我才能将指挥权移交给殿下。” “什么事?”朱由检不明白,指挥权是秦永年非要移交给自己的,现在又谈什么条件? “殿下只能运筹帷幄,不能冲锋陷阵。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本将军。”秦永年不让朱由检上战场是有理由的,朱由检贵为王爷,身份当然不是普通军官和士兵可比的,朱由检又是未成年人,社会经验和战场经验明显不足,虽然他在训练士兵、鼓舞士气有一套,真要上了战场,倭寇可不管你这一套,万一士兵溃败,朱由检的生命就有危险。 能不能歼灭倭寇倒在其次,保护朱由检应该放在首位。不能打败倭寇,不过撤职查办,如果朱由检命伤战场,就不是撤职查办的事,判个斩首都是轻的。 “不冲锋陷阵那还叫将军?再说,奋武营现在不了解倭寇的情况,不上战场,怎么能得到倭寇的具体情况?”虽然上战场有点危险,但朱由检有虚极神功在身,正好可以保护自己。 再说倭寇是流动作战,很少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奋武营现在没有专门的侦讯,如果自己在后方干等,等到前方的消息送到,黄花菜都凉了。 “那……”秦永年还是不放心朱由检安全,但朱由检说得有道理,作为奋武营的指挥使,他当然知道第一手消息的重要性,“那就将特战队作为殿下的亲兵吧。殿下,不要让本将军难做人。” “那,我就谢过指挥使大人了。”特战队虽然是朱由检组建、训练的,但毕竟是奋武营的人,如果说是亲兵,应该算是是秦永年的亲兵。秦永年既然客气,朱由检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他们也是朱由检心血的一部分,将来无论是战争还是建设,都会用得上。 拂晓,凄厉的军号惊扰了士兵们的美梦,他们迅速穿衣起床,五分钟后就赶到餐堂。由于要赶路,士兵们的早餐以干食为主,白面馒头任吃,外加一碗稀饭和一碗青菜豆腐,菜碗中还有几块烧得油汪汪的大肉。 朱由检昨天的动员会开的很成功,士兵们并没有战争前的紧张,有些士兵还开起玩笑,估算着自己能杀死几名倭寇,能立多少战功,能分配到多少银两,够不够娶一个白白嫩嫩的大姑娘。 早餐只有两刻钟的时间,早餐后,士兵们再次整理自己不太多的行装。 装载备用的粮草、器械的运输车昨天就朝济南出发了,他们只要准备好自己使用的兵器和路上吃的干粮就好。 其实,到济南的一路上都有茶庄饭庄,但奋武营急着赶路,白天肯定没有时间休息,只有晚上才会停下来,所以士兵们要准备一天的干粮。 营门缓缓打开了,奋武营的士兵们列好队鱼贯而出,直奔济南方向。 奋武营本来有九千六百士兵,加上军官,编制超过一万人,但因为空饷问题,现在只有六千多人。不过朱由检也不介意,对付区区两千倭寇,六千士兵足够了。 现在是初秋,早晨除了有点闷,气温倒不是太高,正适合士兵们赶路,但已时过后,天气渐渐热起来,极速奔跑的士兵们,身上的汗水不断滴在马蹄扬起的灰尘上,让扬起的尘土又因为重力的原因重新落到地面上,后面的士兵倒少了些呛人的感觉。 奋武营的绝大部分士兵都是初次上战场,一路上秦永年和朱由检也没有催促他们,倒是几名千总互不相让,争先恐后,谁也不愿拖奋武营的后退。 第三天傍晚,先头部队骑兵卫在秦永年和朱由检的亲自带领下赶到济南,后续的步兵卫估计一个时辰后能到达。 山东巡抚吕纯如在巡抚衙门迎接秦永年和朱由检:“山东不幸,震动京师,有劳秦将军、王将军大驾。”他还不知道王信就是朱由检,大明的信王爷,所以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平淡,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如果不是山东兵无法遏制倭寇,需要借助奋武营,以他文官的身份,根本没有迎接武将的必要,就是秦永年、朱由检要参见他,还要看他的心情,能不能见着还说不定。 “有劳吕大人久候了。军人就是保家卫国的,说不上劳顿。”秦永年拱手行礼,他是职业军人,平时远离政治,对吕纯如的迎接,说不上感激,话说得不卑不亢,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吕大人,山东总兵王大人何在?”朱由检希望了解倭寇的第一手消息,这位与倭寇有过数次战斗的总兵,应该最有发言权。 “王大人亲自把奋武营的将士安排到军营休息,一会就到。”吕纯如认为王淮安亲自安排奋武营的将士,是讨好援军的两位将领。 但面对十多万山东兵都围剿不了的倭寇,区区六千的奋武营有什么用?京师军虽然战斗力高于山东军,但也不会强到哪里,秦永年和王信也免不了铩羽而归的命运,实在是没有巴结的必要。 难道败军之将还能在兵部说上话? “秦将军、王将军,王某来迟了。”王淮安果然很快就到了,他嗓门倒是不小,如果在街上摆个地摊什么的,估计不用扩音器。 他边说话边给秦永年、朱由检行礼,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好像奋武营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旅游的,正好在济南遇上了他这位故知。 “有劳王大人了。”秦永年拱手还礼,人家关心自己的部下,哪怕是做做样子,这面子帐还是要给的,再说,如果论级别,王淮安是山东总兵,正二品,比自己这个正三品的指挥使可是高了两个等级。 朱由检没有还礼,他在打量这位常败将军,身材较高,窄肩吐腹,皮肤略微显得黝黑,两只眼珠骨碌碌直转,虽然目不斜视,却能将周围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地收于眼里,显然是一个善于钻营的人。 因为是常败将军,所以朱由检对他的印象很不好,这种人,除了为自己聚财,就是为自己升官。“王总兵战斗在山东的前线,请说说倭寇的具体情况,倭寇有多少人,战斗力如何,是不是正规军,现在何处。” “军情如火,王将军真的是关心山东的百姓呀!哈哈!”王淮安丝毫不在意朱由检的失礼,“倭寇原来有两千余人,经过山东军队的厮杀,现在已经不足两千。他们全是武士,使用倭刀,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往往一个冲锋就能击溃我军的一个千户。他们不占城池,进城只是为了劫掠。倭寇现在已经越过寿光,进入青州地界。”王淮安对倭寇情况的掌握,和朱由检的猜想差不多,但他叙述的不咸不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侦察连长,好像已经发生的山东兵大溃败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是没有关系,是有关系,而且他是有功之人。倭寇原来有两千多人,经过与山东军队战斗,现在已经不到两千人,这损失的几个倭寇,就是山东军队,就是他这个山东总兵的丰功伟绩。 第37章平原设伏 秦永年听到倭寇的情况和朱由检分析的如此相似,心中暗暗吃惊。朱由检没有离开京师,他怎么能知道倭寇的具体情况?难道他能未卜先知?不过,既然情况和朱由检预计的一样,那朱由检针对倭寇布置的战略,应该是有的放矢了,自己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朱由检,应该是走对了。 朱由检却对王淮安十分不感冒,娘希匹,山东十几万军队,却被倭寇的两千人击溃,还有脸说杀了几名倭寇?不知道是王淮安脸皮厚,还是将他们当成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军官。“王总兵,山东有十几万府兵,区区两千倭寇,怎么能从杀到山东内地?” “这……”王淮安语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色黝黑的原因,反正朱由检和秦永年都没有看到他脸色变红,不愧是老江湖!他盯着朱由检,好像在看着一个外星人,嘴唇动了动,也许是原谅了朱由检太过年轻,不了解府兵的战斗力,他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嗯,嗯。”吕纯如见气氛不对,就咳嗽了两声,打算是个圆场,虽然他根本不在乎这奋武营的两位低级军官,但好歹人家是来自京师的援军,现在倭寇未除,济南城也是危险的,如果济南城被倭寇攻破,他这个山东巡抚也有守土不利之责,而且,即使他能逃出倭寇的魔掌,他在济南城的浮财恐怕保不住了。“天色已经不早了,秦将军、王将军,两位一路劳顿,也饿了吧?咱们边吃边聊。 宴席只有他们四人。山东布政使在莱州巡视,突遇倭寇进犯,莱州城破,布政使下落不明;按察使本来不管军务,但山东军队大败,需要收拢分散在各地的溃兵,总兵王淮安要安排御敌,必须待在前线,所以按察使代表王淮安,在外收拢溃兵未回,其他人又够不上级别。 人数虽然不多,但在饮食上,吕纯如相当地客气,除了常见的鸡鸭鱼肉和牛羊,还有不少海鲜。济南是山东的首府,地处山东半岛中部偏西,离大海那是相当的远,现在倭寇又在肆掠山东半岛,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海鲜。 娘希匹,朱由检暗骂,人家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就丢了江山,你吕纯如、王淮安竟然前方吃紧,前方就是紧吃。大明不亡国,真是没有天理了,皇帝哥哥怎么养了这帮蛀虫? 但现在倭寇未灭,还需要王淮安的配合,可能需要吕纯如调拨粮草,还不是算账的时候,朱由检强压下怒火。 “来,秦将军、王将军,你们远道而来,每天行军三百里,为了山东的百姓,辛苦了,本官敬你们一杯,为两位将军接风洗尘。”吕纯如带头,王淮安也举起酒杯。 明明是来灭倭寇、救百姓的,现在倭寇的影子还没见到,却搞得跟凯旋似的,秦永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还是比自己地位高得多的文臣,他和朱由检对望了一眼,还是举起了酒杯,四人碰了一个。 “王总兵,倭寇没带攻城器械吧?他们怎么破的城?”笑脸和醇酒显然压不住朱由检的怒火,虽然他也知道,府兵的霉烂不是山东一省的问题,但身在山东,他对山东的军务还是非常恼火的,恨屋及乌,连带着这位常败将军也成了他的眼中钉。 他可不像秦永年那样,他是王爷,有皇帝撑腰,他就不信搞不定几个地方官,大不了将信王的身份亮出来。只要能打败倭寇就行,再说他信王的身份迟早要在奋武营亮相的。 “这……”王淮安支支吾吾,这位八面玲珑的总兵,现在除了这个“不”字,好像就不会说话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将望风而逃说成是奋勇争先吧。 四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朱由检见再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拉着秦永年告辞:“吕大人、王大人,救民如救火,奋武营明天还要起早赶路,我们就先回营休息了。” 奋武营是京师兵,虽然秦永年、朱由检的级别比不上吕纯如、王淮安,但还是独立领军,不受吕、王二人节制,至于相互交换军事信息,对不起,奋武营刚到济南,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既然二位忙于军务,本官就不留你们了。本官就在这里祝二位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剿灭倭寇。”吕纯如见与二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也不挽留,只伸了伸手,恭送二人,连座位都懒得离开,倒是王淮安,虽然一再被朱由检奚落,他还是起身给秦永年、朱由检送行。 回到军营,朱由检没有休息,他展开地图,立即和秦永年研究歼敌之法。 “指挥使大人,临淄县以东是一片平原,无山无林,正是歼敌的场所。”朱由检在行军地图上指指点点,终于确定了主战场。 临淄就是淄博,在青州府的西面偏北一点。朱由检不希望歼灭倭寇的时候,伤害到城内的百姓,所以歼灭倭寇的地点,必须在城外,临淄城外没有视野上的障碍物,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如此一来,青州必为倭寇所破,城中的百姓……”秦永年认为,既然大军已经到达济南,就尽可能保护山东的重镇青州。 “希望来得及救青州城。”朱由检在宴席上已经做好盘算,“王慕九?” “在。”王慕九一挺身,从帐外进来。 “你带着特战队,立即出发,赶去青州。如果倭寇没有破城,传奋武营将令,命令守军紧闭城门,全力御敌,你亲自指挥特战队第一小队、第二小队协助守军御敌,命第三小队迅速回传消息;如果青州城已经为倭寇所破,不必进城,就地打探消息,并判断倭寇进一步动向,尽量将倭寇向临淄县方向吸引。”朱由检不知道奋武营的将令能否对青州城内的守军,但奋武营的大军未到,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是,殿下。”王慕九是知道朱由检身份的,他敬了个军礼,然会跑步离开了中军帐,受命而去。 “指挥使大人,士兵已经休息,今天就让他们睡个好觉吧?三天的行军,士兵们也是够累的,济南到临淄,不足二百里,明天傍晚定能赶到。如果青州城未破,晚上可以到达青州,夜晚看不清,正好可以用疑兵牵制倭寇;如果青州城已破,则诱敌前往临淄城东,进入伏击圈。”朱由检也知道慈不掌兵,但奋武营毕竟训练时间不长,人员没有整顿,军中的兵油子没有剔除,这又是绝大部分士兵第一次离京,所以不能给他们太大的压力。欲速则不达,练兵还是要慢慢来。 “我已经说过,本次出征,由殿下全权做主。不过,我不明白,既然临淄城东面是平原,无山无林,殿下怎么安排伏兵?”秦永年觉得朱由检颠覆了自己的打仗经验,从来要安排伏兵,要么是在山川险要处,依靠凸起的山峰、岩石藏身;要么在树深林密处,利用树木、荆刺提供掩护。不知道朱由检在没有山峰丘陵、没有树木芦苇的平原,怎么布置伏兵。 第38章慈不掌兵 “不需要预先布置伏兵。”朱由检的话让秦永年更加猜不透,但朱由检没有让秦永年猜谜,“如果倭寇出青州城,我只以小股骑兵袭扰。倭寇一向骄纵,必然死追不退。我大军从临淄东行,南北分进,东面集合。奋武营士兵全部有战马,行军速度是倭寇的数倍,应该可以快速穿插,直指倭寇身后,从北、南、东三面合围。” 原来如此,秦永年稍稍思考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清晨,朱由检就被外面的哭声惊醒。他从床上做起来,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传令兵,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朱由检一边吩咐,一边穿衣。不会是倭寇来了吧?难道倭寇分兵了?如果倭寇分兵,奋武营刚好各个击破。 “是。”传令兵迅速跑出去,又迅速跑回来,“回同知大人,昨夜有几名士兵翻墙进入城中百姓家中,侮辱了城中一户人家的女儿。女孩子自杀了,现在她的家人抬着尸体来军营闹事。” “咚。”朱由检气得将洗脸的脸盆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些豆腐,训练到现在还没改掉扰民的恶习。传令兵,令各营严查,看看是谁干的。” “已经查出来了,是骑兵卫钱礼民千总部下的三名士兵。现在他们正跪在军营外面,指挥使大人正在处理。”传令兵低着头,不敢看朱由检,好像坏事是他做的。 “那……你把指挥使大人请来,我有话跟他说。”出来这么大的事,朱由检十分恼火,出师未捷先扰民,给奋武营的征伐蒙上一层阴影。 如果不严惩士兵,就不能正军规,也不能向受害的百姓交代。但秦永年毕竟是指挥使,奋武营的一把手,事关人命,必须要征得他的同意。 现在受害百姓的家属就在营门口,士兵们也在围观,他们当然不能当众协商士兵的处理办法。有时候,军事机密还是必要的,必须等有了一致的结果,才能对外公布。 “是,同知大人。”传令兵又转身跑开了。 “殿下,你说这事咋办?”秦永年知道朱由检找自己,一定是为了违法士兵的事,面对哭闹的百姓,他打不得、骂不得、恼不得、怒不得,正焦头烂额,刚好朱由检找自己,他就借机脱身了。 “必须按军规处理。”朱由检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和秦永年商量的意思。 “可是……可否念他们是初犯,重责军棍,让他们戴罪立功?另外,赔偿对方一定的银子。”奋武营是秦永年的命根子,对于自己手下的士兵,如果砍头,秦永年多少有些舍不得。但他已经表态,奋武营本次出征,一切有朱由检做主,所以说话的语气,竟有几分哀求的意思。 “指挥使大人,今天你饶了这几个士兵,明天就会有更多的士兵抱着侥幸的心里,就会有更多的士兵侮辱妇女、杀良冒功,那要军规还有何用?没有军规,没有铁的纪律,士兵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指挥使大人,为什么十几万山东兵,被两千倭寇打得溃不成军?”朱由检阴沉着脸,一脸的决绝。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脸色去面对秦永年,算起来秦永年将奋武营让他训练、让他使用、让他全权代理灭倭,对他有知遇之恩。但今天一旦轻饶了这三名士兵,就可能造成多米诺效应,那自己苦心的训练以及为练兵投入奋武营的全部资金就可能打了水漂,所以,即使面对秦永年,他也寸步不让。 “可他们毕竟是奋武营的士兵,他们没有死在战场。”秦永年还是不忍,尽管他也赞同朱由检的做法。 “指挥使大人,慈不掌兵。他们自己做错了事,就必须自己承担责任。这也是对其他士兵的警告。”朱由检感觉到了秦永年的松动,其实,他也是不忍,但犯罪的士兵必须严惩。 “那……此事就由殿下处理吧!”秦永年知道朱由检是为了在军中立威,士兵如果不畏惧自己的军官,就会在战场上畏惧自己的敌人。 他看了朱由检一眼,有惭愧,也有喜悦;有失落,也有欣赏。慈不掌兵,我不如殿下呀。 “那指挥使大人先休息,我去处理了。”朱由检知道秦永年不忍,所以不希望他在场,亲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被杀,毕竟不好受。 许多城中的百姓围在军营的大门口,现在可是群情激愤的时刻,这些百姓纷纷辱骂奋武营,指责大明军队官匪一家、军纪涣散、外战外行、辱民内行……有些冲动的百姓就要冲过来打死跪在地上的三名士兵,有几名士兵拦住他们,耐不住百姓越来越多,士兵们又不敢全力阻拦,眼看就要发生新的伤害。 “武略将军来了!”几名奋武营的中级军官好像遇到了救星,他们被死者父母的呼天呛地弄得手足无措,偏偏秦永年和朱由检都不在,他们不敢做主,只是陪着小心说着好话,但对方死了女儿,岂是几句好话可以打发的? “将军啦,你可要给我女儿……做主呀!那几个天杀的禽兽呀!”死者的母亲抢上前来,抱住朱由检的大腿,就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捶打着地面。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涌向朱由检,无数道愤怒的目光,似乎要把朱由检熔化掉,似乎侮辱民女的是朱由检。 “大娘,你先起来。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也一定为你死去的女儿讨回公道。”朱由检好不容易扶起大娘,冷峻着脸色,步履沉重地走向那几名跪在营外的士兵,“这位大娘的女儿可是你们害的?” “将军,我们可没杀人。我们只是……”三名士兵不住地向朱由检叩头,也许是朱由检的脸色让他们有了不好的感觉,还没受到惩罚,就吓得痛哭失声。 “畜生。废物。给奋武营蒙羞。”朱由检真不知道怎么才会解恨,他狠狠地踢了士兵几脚,心情还是难以平静。 “奋武营,列队。”朱由检大吼,士兵在这不寻常的气氛中纷纷列队,站在各自的军官后面,迎着营门而立,只有那三名士兵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奋武营的弟兄们,我们是大明的军队,我们的责任就是保卫大明的百姓。如果我们侵害百姓,那我们与倭寇有什么区别?那我们还来山东干什么?”不知怎么了,今天这短短的几句,朱由检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哑了。 “按照军规第五条,逼奸妇女,斩。”朱由检没有任何迟疑,事实上,他也和秦永年一样,舍不得这几名士兵,他们可是奋武营的人,是自己苦心为未来的大明训练的种子。但朱由检不能表达自己的不忍,特别是在所有的士兵面前。 第39章一个不留 “将军,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一定会戴罪立功的!”三名士兵感觉到气氛特别的严峻,奋武营的所有将士都在朱由检的指导下,正迎风列队,谁也不敢乱说话,他们只好为自己求情了。 “将军,就让他们戴罪立功,死在战场上吧!”钱礼民看势头不对,朱由检的表情以及他对死者母亲说的话,让他心中发凉。 “你身为奋武营的军官,御教部下不严,罪不可赦。执法兵,把他拖下去,重责二十军棍。”还敢为他们求情?朱由检火上加油。 营门口现在特别的安静,连围在一起的百姓,包括死者的父母也暂时停止了哭闹,只听到“啪,啪”的击打声落在钱礼民屁股上。 二十军棍,很快就结束了,两名士兵又拖着钱礼民回到队列。 也许执法士兵兵留了情,钱礼民还勉强能站起来,身心都受到伤害的钱礼民,默默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三名士兵,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也不敢为他们求情了。 “把这三名禽兽拖下去,斩。”朱由检的话掷地有声,但他的心里心里在流泪和滴血。 他和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是有不同的:一、诸葛亮的泪流在脸上,是让别人看的,让别人觉得他实在不忍斩马谡,他不得不斩马谡的原因,是维护军纪,维护他和马谡之间签订的军令状。而朱由检的泪是流在心里,他不能让士兵看到他的不忍,否则他自己可能就动摇了,一旦他动摇了,放过这三名士兵,先不说死者的父母和城中的百姓怎么打发,以后士兵们对军纪就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了;二、诸葛亮流泪,是悔恨的泪,是悔恨自己不听先主之言,是悔恨自己识人不明。但他是全军统帅,不能在部下面前表现出来,更不能在部下面前露出自己的弱点,作为蜀汉军事和政治上的核心人物,他是没有缺点的,既然他没错,那么造成蜀汉北伐失利的责任,当然就是街亭失利的马谡了,所以,马谡非死不可。奋武营的这三名士兵同样非死不可,但这与朱由检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奋武营的士兵缺编非常严重,所以朱由检在训练士兵的时候,他没得选择,不管兵员素质的高低,只要是奋武营的人,他就得训练,至于朱由检眼中不合格的士兵,因为大明的府兵制度,他是没办法将他们剔出奋武营的。朱由检杀士兵,主要是为了立威,但奋武营的士兵本来就不满员,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朱由检心中的泪,多半是不忍的泪。 奋武营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谁也不敢说话。刚才钱礼民为这三名士兵求情,朱由检不但没有同意,还打了钱礼民二十军棍,况且,这三名士兵的确违反了军法,按律当斩。 刚才还哭闹的死者父母,也是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执法兵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两人一组,将这三名士兵拖到一边。不一会儿,装着三颗血淋淋人头的盘子,就被他们端放到营门口,士兵们视线最容易看到的地方。 还是朱由检打破了这静谧的时空:“这三名士兵,虽然是衣冠禽兽,但毕竟是我奋武营的人,我奋武营统兵不严,对不住平时支持我们的百姓。现在奋武营全体官兵,向死者下跪,以示歉意。”说完,朱由检带头,面朝死者,单腿下跪。 正在列队的奋武营官兵们,稍微迟疑片刻,然后像是约好的,只听见“噗噗”声响,所以有的奋武营官兵,都像朱由检一样,面朝死者,单腿下跪。 死者的父母,反而是一脸的惊愕,他们还从没听说过,有哪支大明的军队,会为了扰民而斩杀士兵,更不用说给百姓下跪。虽然大明的军法有明文规定,但对于扰民一事,谁也不会当真,否则就不会发生许多起杀良冒功的事了。 死者的父亲显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看到奋武营全体将士全体朝他们下跪,惊得不知所措,竟不知不觉中跪在奋武营的对面…… 朱由检起身,扶住他,将他拉起来:“大爷,大娘,本将军的处理,你们可满意?” “我们本来也没想着要杀他们。”大娘擦去脸上的泪珠,小声哆嗦着,不知道被朱由检的大动作吓着了,还是感动了。 “他们违反军规,必杀。大爷,大娘,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吧!”朱由检见大爷和大娘再没有开始时的悲愤了,能为女儿报了仇,也算是他们意料之外结果了。既然当事人没意见,别人应该不会说什么闲话了,他转过脸对跟在身边的传令兵说:“取二十两银子,给大爷大娘做安葬费用。” 大娘还为没了女儿的事伤心过度,不肯接银子,传令兵又将银子向大爷的手上塞,大爷推辞不要,但经不住传令兵一再奉送,推脱不过,到底还是接了。 原来愤怒发百姓,心中的怨气也随着早晨的露珠逐渐散去,在他们的劝说下,大爷和大娘缓缓地离开军营,离开这让他们既伤心又震撼的地方。 奋武营的将士们确实岿然不动,没有朱由检的将令,谁也没有起来,继续跪在军营前,不知道是目送大爷和大娘还是为死去的士兵送行。 “奋武营的弟兄们,你们是军人。无规不成军,遵守军纪斩将立功,本将绝不亏待,但不尊将令违反军规的,本将也决不轻饶。”朱由检表情冷煞,脸上的寒气比严冬的温度还要瘆人。 “奋武营的弟兄,刚才斩首的三名士兵,虽然做下不耻的事,但他们比较是我奋武营的人。如果他们待在京师,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弟兄们,我们为什么来山东?是谁让我们非得来山东?”朱由检很快将话题转移,倭寇没遇到,却发生士兵违反军纪被斩首的事,现在奋武营的将士太压抑。必须重新激起士兵们的战斗激情。 “是倭寇。”有些士兵小声地说,显得十分不甘心的样子。 “对,是倭寇。是倭寇肆掠山东,否则奋武营也不会来到山东。这三名弟兄是罪有应得,我们不能找百姓报仇,但如果没有倭寇,他们就不会来山东,他们就不会死,我奋武营也不会因他们而蒙羞。弟兄们,如果你们要为这几名弟兄报仇,如果你们要洗去奋武营的耻辱,就多杀倭寇,彻底歼灭倭寇把。”朱由检又开始煽动士兵们,他要将士兵们的压抑和愤懑转移到对倭寇的痛恨上,士兵越压抑,对倭寇仇恨的就越深,在对倭寇的战争中,就越有战斗力。 “歼灭倭寇。”被压抑了整个早晨的士兵们,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 “倭寇就在前方,奋武营的弟兄们,现在我们就上路,争取早日歼灭倭寇,还大明朗朗的世界。” 在如虹的士气中,从济南到临淄的路,全军只用了大半天。 朱由检到达临淄的时候,特战队第一小队队正张璐恰好回到临淄城。 “信王殿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张璐才会称呼朱由检殿下,但现在军情紧急,他也顾不上多想,“青州城已被倭寇所破,守城士兵不战而逃。据少数逃出的百姓叙述,青州城内尸体遍地,妇女被奸无数。我们到达青州的时候,曾扮作逃难的百姓远远观测,城中还有零星的火光和烟雾,显然倭寇在城中烧毁了很多民房。王队长正在前方监视倭寇的动态。”张璐将倭寇的情况作了简要的介绍,虽然叙述的是客观事实,但语调低沉,眼神中隐隐有一些担忧,不知是担忧倭寇的强大、残忍,还是担心百姓的无助。 “娘希匹,这些倭寇,灭绝人性,一个不留。”朱由检本来对倭寇就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这种仇恨不会随着他的穿越有任何的减弱,现在又面对倭寇的丧尽天良,他心中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层,只想着早日灭掉所有的倭寇,不管他们生活在什么地方,一了百了。但显然现在还不是算总账的时候,先灭掉山东的这股倭寇才是正经,“张璐,你先下去休息吧,来日还有硬仗要打。” 送走了张璐,朱由检又撒出许多游骑,侦探倭寇的动向。 第二天辰时,王慕九回来了,他带来了倭寇的具体动向。倭寇在凌晨已经时分出了青州城的西门。 “西门?”朱由检一喜,倭寇出青州城西门,必然奔临淄而来,计算时间,倭寇没有战马,全是步行,应该在午后时分到达朱由检预设的伏击圈。 朱由检感谢上天,也感谢清园主人,也许他们都在冥冥之中帮助自己。 倭寇奔伏击圈而来,那原来设定的以骑兵引诱的策略就不用执行了,只要将奋武营预先埋伏在指定的位置即可。 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场战争,关乎到自己今后在军队中的威望,绝不能无功而返,让倭寇从缝隙中溜走。 第40章嚣张的倭寇 想到这儿,朱由检神情亢奋,他立即点兵: “吴兵!” “到。”吴兵立刻站得笔直,等待朱由检的军令。 “领本部一千步兵,已时从临淄东城门出发,去伏击圈西面埋伏。注意缓缓而行,不要让马匹卷起尘土,过早惊动倭寇。午时三刻准时向倭寇发起攻击,注意用弓弩远距离攻击,不求歼灭倭寇,只要倭寇向东退却即可。如果倭寇死战不退,就是考验你们的时候了,骑兵钱礼民部也会适时给你们援助,如果倭寇退却,不可强追,只缓缓尾随,并且用弓弩远距离射杀倭寇。” “是。”吴兵敬个军礼,又重新落座。 “张横!” “到。” “领本部一千骑兵,从临淄城北门出发,绕过倭寇,在伏击圈东面,切断倭寇向东逃跑的退路。你同样在午时三刻发动进攻,尽量用弓弩杀敌。倭寇能否被全歼,就看你们能否切断倭寇的退路,王强会在适当的时间配合你们。如果倭寇向西退却,不要猛追,只远远跟在后面,用弓弩消耗倭寇。” “李行,蒋根。” “到。” “你们二人各领本部一千兵马,出临淄城,分别从南面和北面伏击。如果倭寇逃到你们的防区,必定已经是惊弓之鸟,不要求你们全歼倭寇,只以弓弩射击,让倭寇原路返回即可。” “钱礼民,王强。” “到。” “你们各领本部人马,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分别在伏击圈西北、东南巡视,牢牢盯死倭寇,如果某地方出现危险,你们立即顶上,务必堵住缺口。” “各位,奋武营的荣辱,在此一举,能否全歼倭寇,完成皇帝交给我们的旨意,就看你们的了。各位务必全力而战,打出奋武营的威风,山东百姓在看着你们,朝廷更是在看着你们。如果有畏敌不战甚至是逃跑的,斩立决。” “是,我们定会全力死战,务必全歼倭寇。”六位千总答应着,然后他们大步离开大帐,去指挥各自的士兵。 “王慕九,特战队随我出击,天黑之前解决战斗。”朱由检都觉得自己就像三国中的诸葛亮了,原来指挥打仗是这么惬意,如果能有一尾羽毛扇就更爽了。 “殿下,我呢?我总不能看守空营吧?”见朱由检快要离营了,秦永年委婉地表达了他的不满,全军出击,就他这个奋武营的最高指挥官无所事事,这仗要是打赢了,功劳有自己的一份吗? “指挥使大人?”朱由检也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位最高长官,战场冲杀,最高指挥官一般不用亲自上阵杀敌,只要指挥好军队就够了。朱由检带着特战队,也不是要上阵杀敌,而是作为预备队,倭寇可是有两千人,要是逼急了,拼死从某一个方向突破,他还真不知道奋武营能否抵挡得住,毕竟绝大部分士兵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这样吧,我不出击。我只随你观战。”秦永年看到朱由检杀伐果断,计算周密,用兵调度有大将之风,对朱由检更有信心了,他只想看到第一手资料,奋武营到底是怎么打败倭寇的,白捡功劳的事,他可不干。 “那就这样,特战队由你我二人共同调配,作为预备队使用。”朱由检想想也是,他这个王爷都上战场了,让秦永年待在大营,好像也说不过去。 已时整,吴兵的部队最先遭遇倭寇。 倭寇的队伍,基本上是两列纵队,缓缓行进在山东的平原上。 由于携带了大量劫掠来的物资银两,倭寇的队形比较散乱,绵延了数里,果然不是正规的军队,正规军是不会这么松散行军的。 领头的倭寇将头发扎在头顶,向天挽着一个开花的髻,而普通倭寇则是只有头顶有一些散乱的头发,脑袋四面都是剃得光光的,乍看起来,真有点像古典音乐《十面埋伏》的感觉,不知道这些倭寇是否听过汉人的这首名曲,是否听说过汉人经常用十面埋伏的方法伏击对手。 他们手握倭刀,身披宽大的灰色罩袍,有的罩袍破损了,露出的口子都可以兜得进一个橄榄球了,有的倭寇可能罩袍破损太严重,身上随便穿着一件汉人的长袍,显得很是另类,不知道是哪位倒霉的秀才或者官员的衣服,因为根据大明的律令,普通农民和商人是不允许穿长袍的。所有的外衣上,都是血迹斑斑,不知道流在地上的血迹又会有多少。 队伍的最后面,是倭寇的运输队,他们手持肩扛,还有一些手推车,装载的都是他们一路劫掠来的财物银两。 为了提高打击的宽度,吴兵将士兵分成五十人一队,在倭寇的西面、西北、西南各布置四队士兵,横向站立,前面两队持弩,后面两队持弓。 另外四百人骑在马上,如果弓弩兵不能击退倭寇,这些骑兵就要展开攻击,既是为了击退倭寇,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来不及撤退的弓弩兵。 倭寇终于发现了前方的明军,但他们丝毫不在意,大明士兵的胆小他们是充分见识过的,只要一个冲锋,他们必定败退,有些胆小的军官,还没看到他们的影子,光是传说,就吓得尿裤子。 他们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明军担心,这些明军,根本不敢上来作战,就是连逃跑的速度也是慢得像蜗牛,等会自己冲上去,真不知道他们往哪儿跑。 他们对砍杀大明的军队没有什么兴趣,这些穷光蛋士兵,身上一点油水都没有,杀他们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力气,不如去抢百姓,即使没有多少银两,总有一些年轻的娇娘,最好是官员,既有银子,又有女子,那才是他们的最爱,所以他们喜欢破城,城里才有官员,才有他们喜欢的东西。 倭寇们边走边聊,由于对大明军队极度鄙视,他们并不打算滥杀,也没打算改变行走路线。他们根本没有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连手中抢劫来的财物都没有放下,单手持刀,在他们看来,对明军的威胁是一样的,甚至倭寇的名头,就是对明军的一种威胁,真要放下财物,万一让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捡去了,这损失找谁要? 第41章第一波进攻 “大人,倭寇怎么都是近视呀?我们离得这么近,倭寇都看不到。”吴兵身边的一名把总觉得很奇怪,这倭寇除了打扮,和汉人长得差不多,怎么身体结构上的差别这么大,大白天的,这么多奋武营的士兵或站或蹲在他们面前,他们怎么就看不到? 真要这样,等会冲到他们面前,拿刀砍就是了,反正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用刀砍人的感觉可是比用弓弩射击的感觉爽多了。 “别多话。什么倭寇近视?他们明明已经看见我们了,不过他们现在想要逃跑也逃不了。”吴兵现在是这一块战场的最高指挥官,他当然不能和把总一样胡闹。 “那倭寇怎么一点准备的样子都没有?难道倭寇知道不是奋武营的对手,准备投降了?”把总还是不明白,无论有没有上过战场,他都知道,当敌人在面前时,一定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怎么倭寇听上去很厉害,却连军事常识都不了解? 吴兵觉得这把总真是白痴了,不知道怎么当上的把总,奥,想起来了,世袭的,大明的世袭制度真是害人啦,这么白痴的人也能当把总?他本来懒得说了,但又怕这白痴坏了歼灭倭寇的好事,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倭寇根本没将奋武营放在眼里,他们以为奋武营还是原来的山东兵。” “什么?倭寇看到我们了?倭寇当我们是空气呀?”把总气得将自己的头盔扔在地上,就要拔刀冲上去,他要让倭寇看看,奋武营不是山东兵,奋武营不是孬种。 “你……你干什么?”真是白痴,吴兵在心里暗骂一句,“真要歼灭倭寇,有你表现的时候,现在你给我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我,大人,那等会我要冲在最前线。”这名叫刘星宇的把总在吴兵面前不敢发威,大明的军法他还是知道的,奋武营的军法又特别严厉,不久前被杀的三名士兵就是明证。但倭寇的无视让他的怒火没法发泄,只好向吴兵哀求着。 “现在还不是冲上去肉搏的时候,先带好自己的队伍,准备弓弩,指挥使大人和同知大人自有安排。”吴兵不会在心里再骂这位白痴把总了,无论怎么说,部下求战总比部下怯战要好得多,“真到和倭寇肉搏的时候,可别给老子丢脸。” “不会,大人放心,我一定让倭寇留下终身的印象,让他们的心里留下终身的阴影。”刘星宇还真有点白痴,真要让倭寇留下印象,最好的方法就是消灭他的肉体,不知道肉体已经不存在的倭寇,还怎么能够留下心里阴影。朱由检都说了,这些倭寇,全部消灭,一个不留。难道他不知道吗? 大摇大摆的倭寇终于进入奋武营弩箭的射程,弩箭的射程比弓箭要远一些。 “弩手每人两箭,射完后退到弓手后面,弓手也是每人两箭,射完后操刀准备肉搏,骑兵做好准备,如果倭寇不退,准备冲击倭寇阵型,将倭寇分割出一部分,然后骑兵继续冲击倭寇,原先的弓弩手们肉搏,歼灭被分割出来的倭寇。”吴兵冷静地下达命令,然后由传令兵在战场传达,反正倭寇听不懂汉人的话,就是听懂了也没关系,在激烈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吴兵不会允许倭寇停下来商讨对策。 士兵们严阵以待,他们已经做好战斗的一切准备,随时准备将手中的箭射出去。 在传说中的倭寇面前,不少士兵还是很紧张的,没办法,他们是第一次上战场,对手又是让大明军队望风而逃、战斗力极为强悍的倭寇。 吴兵也是有点紧张,他不是害怕倭寇,他是千总,是奋武营的军官,在朱由检的政治学习中,他已经认识到马革裹尸,是军人最好的归宿。所以他不是担心自己死在战场上,只要他能成为李靖、卫青那样的军人,能为汉民族开疆守土,青史留名,死在战场上不可怕,他担心的是奋武营第一次上战场,士兵们在面对强悍的倭寇时,能否顶得住。 如果在大明的国土上,连区区两千倭寇都顶不住,还谈什么开疆守土?那真的只有马革裹尸才能对得住军人的身份了。 “第一队弩手放箭。”吴兵的声音不需要太大,前面三队只有一百五十名士兵,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军令。 “嗖,嗖,嗖。” 一百五十支箭先后离开士兵的弩,向坦然而行的倭寇射去。 本来应该是齐射,但考虑到倭寇是纵队,太多的弩箭施展不开,就会发生许多弩箭射倒同一名倭寇的情况。弩箭的速度快,威力大,一箭就够了,如果射在倭寇的身体上,即使不死也是重伤,如果射在胳膊大腿上,倭寇暂时不会死去,但奋武营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伤员是绝对不会漏网的,吴兵要尽可能的多杀伤对手,死不死没关系,自然有人给未死的倭寇补上一刀。所以一百五十支箭不是同时发射的,而是五十支箭一组,如果倭寇已经倒下,就没有必要再射,后面的箭要射向还没有倒下的倭寇。 “啪,啪,啪。” 前面的倭寇纷纷倒地,一箭穿心或者一箭封喉的情况极少,奋武营士兵的箭术还不能与建奴相比,大部分倒下的倭寇都没有死透,发出尖利的叫喊声,没有受伤的倭寇惊呆了,他们和那些受伤或者死亡的倭寇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兵是残忍的,没有给倭寇思考的机会。 “第二队弩手放箭。” “嗖,嗖,嗖。” 第二队弩手开始放箭,第一队弩手已经蹲下,他们开始给弩重新装箭,同时给第二队弩手让开空间。 刚才第一队弩手放箭的时候,因为紧张或者害怕,手指有些僵化,命中率不是太高,第二队弩手放箭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传说中强悍无比的倭寇也是血肉之躯,一样在弩箭面前倒下,他们的紧张和害怕有所缓解,命中率也有了提高,倒下的倭寇也更多了。 但倭寇也看清了奋武营发射的弩箭,原来倭寇的倒下,全是因为奋武营的弩箭。 倭寇们已经感觉到面前的明军和以前见到的一遇即溃的山东兵不一样,但他们无论怎么样,都是明军,他们采取的方法是一样的,就是向前冲,冲垮明军的防线,一旦明军溃败,就是一群待宰的绵阳,他们的倭刀从来都是砍在明军的后背,即使面对死亡,明军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的勇气。 倭寇们叽里咕噜了几句,很快,前面的倭寇扔掉手中的财物,双手持刀,向奋武营的士兵冲去。在死亡面前,他们终于放弃了手中的财物。 第一队弩手已经装好箭,他们不需要吴兵的口令,就各自选定目标,发出手中的弩箭,然后退到工兵的后面。他们扔下手中的弩,拔出腰刀,随时准备肉搏。随后,第二队弩手也射出了第二箭。 冲在前面的倭寇,已经没有多少人是站着的,后面的倭寇补上来,继续冲击奋武营的防线。 弓手们在计算着倭寇的距离。 “第一队弓手放箭。” 在他们还不能确定倭寇是否已经进入射程时,吴兵冷静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弓手们没有犹豫,迅速射出了第一箭,然后蹲下,将空间让给第二队。 这时倭寇刚好进入第二队的射程。这并不是第二队的士兵力气小,射程近,而是前面的倭寇倒下,后面的倭寇补上来,刚好进入第二队的射程。如果补上来的倭寇倒下了,后面的倭寇再补上来,又会进入射第二箭的第一队弓手的射程。 六百名弓弩手,总共射出一千二百支箭。倭寇都是步兵,相对骑兵而言他们的行动是十分缓慢的。 在平坦的地面上,面对缓慢移动的目标,弓弩手的命中率还是不错的,虽然开始的时候,士兵们有些紧张,但随着倭寇不断倒下,士兵们紧张逐渐缓解下来,命中率也恢复到正常的水平。 即使命中率只有两成,也有两百多名倭寇倒下,至于倭寇是受伤还是死亡,其实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死亡的时间有先后而已。侥幸没有倒下的倭寇首领犹豫了,他的步伐缓慢下来,跟在他身边的倭寇们也逐渐停止了冲击的脚步。 “大明的士兵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难道戚老虎重生了?” “现在怎么办?” “骑兵,出击。”既然倭寇犹豫了,现在正是自己示强的时候,吴兵果断第给骑兵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朱由检给他的任务是击退倭寇,不是歼灭。现在倭寇犹豫了、动摇了,正是出击的机会,只要吓退倭寇就行。 四百骑兵催动战马,马蹄卷起的尘土迅速窜向天空,和着马蹄的哒哒声,泥石流一样向倭寇涌去。 这时,北面也是尘土飞扬,原来钱礼民率骑兵赶来了,他们可是标准的骑兵,部分骑术精湛的士兵,从马上向倭寇射箭,又有十几名倭寇倒下了。 在骑兵排山倒海的气势面前,倭寇现在成了待宰的绵阳,他们发一声喊,终于掉头向东边退去。 第42章口袋中的老鼠 钱礼民没有和吴兵打招呼,他的骑兵也随着倭寇逃跑的路线,奔东北方而去,他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他还要继续拦截倭寇。 吴兵却并不着急,他一面指挥士兵给受伤的倭寇补上一刀,一面命令弓弩手衔尾追击,用弓弩远距离杀伤倭寇。 刚刚击退了倭寇,士兵们的勇气和激情迅速提高,都抢着要追杀倭寇,特别是那位把总刘星宇,直到吴兵一顿痛骂,才让士兵们回到冷静的状态。 山东尽管是平原,道路也有不平坦的时候。倭寇在向东逃了一会后,遇到张横的拦截,又掉头向西。吴兵指挥弓弩手们又是一顿暴风骤雨似的射击,倭寇在丢下近百具尸体后,只得再次退去。 吴兵也暗暗吃惊,朱由检的指挥调度果然有效,看倭寇东西乱窜的样子,肯定被有效包围了。十几万山东兵都解决不了的倭寇,难道就这么容易被奋武营的六千士兵围歼了?真要这样,朱由检恐怕是戚少保再世了,但朱由检是如此年轻,假以时日,岂不是要超过戚少保? 他感觉自己是幸运的,有朱由检在战场指挥,自己只要执行他的命令就行了,更重要的是,他是自己的上司,在这样的上司手下当差,自己的前途开始光明起来,当然,他还不知道朱由检是信王,只知道他是奋武营的指挥同知,估计是什么名门之后,否则这么年轻怎么能当上奋武营的指挥同知? 倭寇们已经不敢向东逃跑,他们只得向北,反正这儿是平原,哪儿都有路可走。 但朱由检偏偏不给倭寇逃生的路,骑兵钱礼民部、步兵蒋根部又是一阵箭雨,倭寇丢下一具具尸体,又开始向南逃窜,这可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了。 南面是李行的部队,上次在演习中输给了吴兵,他就十分不服气,总想和吴兵在战场上见真章,现在倭寇已经被围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他还能让倭寇漏网?箭雨再次成为倭寇的噩梦,加上王强的骑兵从旁边袭击,倭寇只得再次后退,重新回到原点。 这个时候的倭寇,就像装在口袋中的一只老鼠,东边打它就向西边跑,南边打他就向北边跑,但口袋的口早就扎紧了,哪儿都看不到能逃跑的希望,哪儿都没有活路。 “信王殿下,你抓老鼠呢?”秦永年大笑,现在他是彻底放松了。 如果说他开始将奋武营交给朱由检指挥是看重朱由检的军事才能,是他发现朱由检鼓舞士气特别有一套,也不是不对,但他自己清楚,他对奋武营能否歼灭倭寇也没有什么把握,特别是他不知道朱由检训练士兵的方法,能否真正提高士兵的战斗力。 朱由检有强势的表现,他刚好将军队交给朱由检指挥,如果奋武营能歼灭倭寇当然好,如果不能歼灭倭寇,这是朱由检的指挥的,自己又全力配合,总不能让自己承担责任吧? 即使奋武营战败,皇帝朱由校也不会处罚朱由检,他们兄弟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既然指挥打仗的朱由检都不会受到惩处,那自己这个打酱油的指挥使,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所以,从一开始,秦永年是在观望朱由检,他甚至考虑过,一旦朱由检指挥不利,他再将军事指挥权接过来,拼着得罪朱由检,也要让奋武营的损失降到最低。 现在,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收回对军队的指挥权了,同时也暗暗赞叹自己将军事指挥权交给朱由检的正确性,心中不免将自己也将自己赞美了一番。 “指挥使大人,倭寇这只老鼠,屡次冒犯大明。在大明的历史上,倭寇进犯时间之长、次数之多、手段之残忍、态度之恶劣、杀戮之严重,都是令人发指,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让这些老鼠们永远都不能忘记今天的教训。”朱由检也是忘了,他都准备全歼这股倭寇,不知道死了倭寇能接受什么样的教训。 “不知道信王殿下怎么教训这只老鼠?”秦永年就像是一只猫,已经瞄上那只倒霉的老鼠,现在老鼠只是自己戏玩的猎物。 “指挥使,我打算还是用弓弩,远距离攻击可以减少奋武营的伤亡。等到倭寇人数足够少时,视情况再决定是否采用肉搏的方法解决问题。”其实,朱由检不主张采用肉搏的方法,如果训练士兵的肉搏能力,那训练的时间至少需要十年,大明等不了十年,建奴也不会让大明等上十年。 朱由检更看重的是火器,要掌握一门火器,不过数日时间,要熟练地操作一门火器,也不过两三个月,比肉搏节约了大量的时间,而且火器是大势所趋,能充分发挥大明科技、文化、政治上的优势,让大明这只已经作茧的蚕蛹尽快羽化成蝶。 朱由检让士兵们用弓弩远距离射击,而不是肉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练兵。 平时奋武营的训练,只是单纯的体能和纪律训练,现在才是真正的战场,真正的军人是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血腥的杀戮虽然残忍,却是最好也是不可或缺的练兵方法。 远距离攻击,倭寇不会很快溃散,更多的士兵可以在没有完全溃败的倭寇身上聚集战胜对方的勇气,特别是传说中战斗力极为强悍的倭寇,在奋武营的攻击下,也是如同找不到活路的老鼠,这样的战场,可以让士兵快速树立战胜一切敌人的信心。 倭寇已经不再逃跑,在奋武营的层层包围中,随心所欲的突围都是徒劳的。他们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奋武营的六位千总则缓缓收缩防线,一步步挤压倭寇压的活动空间。 忽然,倭寇开始了统一的行动,除留下少数倭寇断后,绝大部分倭寇奋力向北方逃窜。 蒋根立即组织士兵用弓弩射击,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齐射了,士兵们自由射击。 散乱的箭矢更加危险,倭寇随时随地都有被箭矢射到的可能。在奋武营的包围之下,一旦倭寇中箭,就没有逃脱的可能,但倭寇似乎不明白弓弩的厉害,他们没有盔甲、没有盾牌,就光着脑袋向奋武营的箭矢上撞。 “嗤,嗤。” 弓弩不断射入倭寇的前胸、胳膊和大腿,甚至从倭寇的眼睛、鼻孔中穿入脑袋,殷红的血液从体内迸发出来后,和空气亲密接触,很快变成了紫红色,山东平原的土地,今年应该不会大旱了。 受伤的倭寇,再也没有发出惨叫声,只要能爬起来,他们还是向北,目标坚定。这些倭寇,即使不能冲出奋武营的包围,他们也会废物利用,尽量用残破的身体为同伴抵挡弓弩,为他们的逃跑赢得时间,赢得距离。 第43章倭寇突围 “不好,倭寇要突围。”秦永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官,他马上看出倭寇的企图。 “这些倭寇还真的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走,我们去北面看看,蒋根可别给我掉链子。”朱由检认为,如果倭寇这次不能突围,那他们应该就再也没有突围的勇气了,因为,每一次突围,不管能不能成功,倭寇的伤亡都是特别大,倭寇就这么点人数,怎么也伤不起。 前面的倭寇倒下,后面的倭寇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奔跑着,瞪着血猩的眼睛,哇哇乱叫,很快将死亡空缺补上。 倭寇的武士精神不是吹的,他们对死亡的诠释,真的不亚于某些教徒,能在死亡率这么高的情况下还能向前冲,那种对死亡的淡然,朱由检自问,大明的军人,根本做不到,即使奋武营的军人,现在也做不到。 但朱由检也不否认,这种不可理喻的突围方式,是否值得倡导,怕是见仁见智了,如果欧洲人见到这样的倭寇,绝对认为他们是愚昧的疯子。 有时候,疯子能做到常人不能做到事。 倭寇的疯狂反扑,蒋根没有料到,等到他发现倭寇打算突围时,已经迟了。 倭寇一旦决定突围,在武士道的指引下,充分发挥了悍不畏死的精神。 此时北边的援军钱礼民正好驰向东面,还没回归,虽然他们一会就会回来,但就是这一会,蒋根部已经抵挡不住了。 蒋根没有料到倭寇要突围,所以没有下令马背上的四百骑兵协助,而没有得到命令的骑兵自然不会擅自行动。 倭寇的奔跑速度还是超过死亡的速度,在丢下大量的尸体后,终于冲到蒋根部步兵面前。步兵的手中拿的都是弓弩,根本不具备肉搏的能力,等到士兵开始拔刀的时候,有一部分倭寇已经冲开了一个口子。 蒋根都亲自参与肉搏了,但倭寇的士气随着希望的口子骤然上升,加上单兵作战能力的确很强,这个口子越来越大,有越来越多的倭寇从口子中冲出来,蒋根部就要溃败了。 “我是大明的信王朱由检,奋武营的弟兄们,随我上。”关键时刻,朱由检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但士兵们迟疑了一下,战斗力好像没有提高,只是因为特战队的加入,倭寇的冲击速度才缓了下来。 “大明的信王爷都亲自出击了,弟兄们,还等什么?杀光倭寇。”紧紧跟在朱由检身边的王慕九声嘶力竭,他的嗓门本来不算高,但情势危急,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大吼过后,他的嗓子都变音了。 “杀光倭寇。” “杀光倭寇。” 大明的信王爷到底在哪儿,谁都没有心思去找,也没有时间去找。倭寇就快要逃跑了,大明的信王爷就在看着,谁不希望在信王爷面前斩将立功? 虽然士兵们根本不认识信王爷。刚才朱由检喊话,让士兵们楞了一下,局面并没有多少改观,现在王慕九一声大喝,愣神的士兵清醒了,在特战队的带领下,士兵们的战斗力陡然升高,将刚才士气的损失夺了回来。 “骑兵,出击。”蒋根也发出了早就应该下达的命令。 大部分倭寇已经被特战队重新赶回到保卫圈,而四百骑兵一个冲锋,就兜住已经冲出包围圈的少数倭寇,在步兵面前,骑兵的速度优势还是太明显了。 这些骑兵实际上只是骑在马上的步兵,他们不会在马背上射箭,但坐在马背上拿枪刺杀倭寇,还是会的,而且他们用的都是长枪,与倭寇肉搏,兵器上占有优势,人数上占有优势,速度上也占有优势。 但倭寇的单兵能力太强悍,在这么多的不利面前,还能时不时的将冲过来的蒋根部士兵砍下马来。 蒋根的眼睛早就红了,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或者是倭寇的血液染红的。倭寇差点冲出包围圈,他是有责任的,如果早点命令步兵拔刀肉搏,或者早点让骑兵利用马匹的速度冲击,即使他们是骑在马背上的步兵,也能将倭寇挡在包围圈内。 “弟兄们,退下,让我们来。”钱礼民的骑兵赶到了,他们是真正的骑兵,绝大部分士兵都可以骑在马上射箭,剩下的这二十几名倭寇,他们完全可以用弓弩消灭。 蒋根虽然不悦,但自己的士兵不是骑兵,的确不能骑在马上射箭,即使他们能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将倭寇完全消灭,自身肯定会有伤亡。他呆呆地望着依然高举弯刀、背靠背临敌的倭寇,带血的眼睛显得有点恐怖,显得相当地不甘:“退下吧。” 没有了蒋根部的骑兵做挡箭牌,二十几名倭寇完全暴露在钱礼民部的箭口下。 “放箭。”钱礼民冷冷给手下士兵下达了命令,这简直是给倭寇的追魂令,一阵箭雨后,倭寇们的弯刀全部垂落下来,地上已经没有站立的倭寇了。 蒋根亲自带着士兵,给所有受伤的倭寇补上一刀,山东已经没有他们逃生的通道,那就让他们早早进入轮回的通道吧。 直到所有的倭寇都是亡魂三千里,蒋根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娘希匹,自己差点成了奋武营的罪人。 倭寇又一次回到原点,他们呆在奋武营的四面包围之中。这次的突围没有成功,还被蒋根部射杀三百多人,只剩下不到八百人,人数越少,突围的可能性就越小,倭寇们的眼神中有了绝望,他们不知道这是大明的哪支军队,不知道这样的大明军队到底有多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从家乡升起的太阳。 朱由检和秦永年率领特战队退出了战场,刚才与倭寇肉搏,秦永年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伤亡,也不是倭寇能突围,而是朱由检受伤,娘希匹,如果朱由检受伤甚至死亡了,那他秦永年百罪难赎。 他一直跟在朱由检的身边,比王慕九更像朱由检的护卫,但他发现,朱由检虽然年轻,长得细皮嫩肉,肉搏的功夫却是相当的不错,倭寇在他的手下,没有一合之人。如果单以武功来论,奋武营恐怕还没有谁是朱由检的对手。 “传令各部,倭寇有落单的人,立即射杀。同时传令各千总,注意各营集合部,倭寇如果还要突围,一定不会再选择东西南北方,而是各营集合的地方。”秦永年还在回味刚才阻击战,朱由检已在下达新的命令。 “是。”传令兵答应着,迅速向六位千总传达命令去了。 得到命令的各位千总,果然指挥各自的弓弩手,朝倭寇群中落单的倭寇射箭,而那些待在人群中心的倭寇暂时没有生命的威胁。 零零散散的敲打,又让百多名倭寇痛苦地倒下,那些受伤但暂时还没死的倭寇,拼命拉着其他倭寇的衣服,似乎在哀求这些原先的同伴能帮自己一把,但他们的同伴是冷漠的,不,是鄙视的,既然已经受伤,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那就应该像一名武士那样有尊严地死去,乞求别人的武士,即使能回到家乡,也是人所不耻的。 随着倭寇的伤亡越来越大,部分倭寇发现了规律,大明的士兵只射杀落单的武士,而对于人群中的武士则是熟视无睹。 发现规律的他们比在奥运会上获得金牌还要激动,他们没有告诉别人,包括他们的首领,而是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向人多的地方挤过去,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当倭寇只剩下五百人时,所有的倭寇都发现了这个规律。这时候的倭寇,已经没有的突围的可能,也没了突围的勇气。 区区五百人,无论朝哪个方向突围,一阵箭雨,就能射到一半。没有突围希望的倭寇,只能团在一起,尽可能延长生命的时间,也许明军把别人杀了,剩下少量的人可以成为俘虏,而这个俘虏,最好就是自己。 如果奋武营愿意要俘虏,也许早就有人投降,并不是每个武士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在这一时刻,他们都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曾在大明土地上犯下的滔天罪行。 但双方语言不通,朱由检会给他们投降的机会吗? 娘希匹,原来武士精神也禁不起死亡的折腾。朱由检暗暗鄙视他们。“传令,没有落单的倭寇,就用弓弩朝倭寇密集的地方射箭。” 为了躲避射向自己身边的弓箭和弩箭,不时有倭寇离开人群的边缘,成为落单的倭寇,而这些落单的倭寇又成为奋武营弓弩兵的靶子,很快就从倭寇的群体中消失。如果没有落单的倭寇,就会有一小队士兵再向倭寇密集的地方射箭。 和丁俊晖在玩台球十分相似,如果有单下的红球,就先吃掉单个的红球。如果没有单下的红球,就用白球撞击红球堆,炸出红球后,再单下红球。 由于施射了大量的箭矢,奋武营的士兵们四肢都比较酸痛,有些士兵的胳膊开始麻木了,他们咬着呀在坚持,倭寇没有被全歼,他们就没有完成任务。 第44章与倭寇单挑 “换一批弓弩兵。”朱由检再次下达了命令,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奋武营的偶像,是所有军官和士兵们心目中的英雄,他的话,现在比圣旨还要好使。 弓弩兵换了一批又一批,除了在南北方向牵制倭寇的王强、钱礼民部的骑兵,所有的士兵都当了一回弓弩兵,亲自体验了用弓弩射杀倭寇的快感。 更重要的是,让士兵们在战场见血,让他们快速成长为合格的士兵,从这方面说,朱由检应该感谢魏忠贤给了他这个机会。 倭寇的数量已经不足两百名,他们几乎呈圆形围在一起,圆形外围的倭寇虽然还是双手握住又长又弯的倭刀,但表情已经没有开始时的凶悍,只有从焕发出寒光的倭刀上才能窥见仅存的武士精神。 他们的目光几乎涣散,上眼皮耷拉着,完全是一副等死的模样。这时候,如果谁能用倭语喊一声“缴枪不杀”,估计不少倭寇都回放下手中的倭刀,跪地叩头投降了。 他们的倭刀曾经沾满大明子民的鲜血,今天,还毅然发出惨白光圈,但在奋武营面前,他们还没有展示的机会。 在奋武营士兵的眼中,现在的倭寇就像受伤的老鼠,他们眯缝着眼睛,完全放弃了逃生的欲望,只能乞求人类的怜悯。这时候,你只有用脚碰碰他们,提示他们可以走了,他们才会偷偷焕发出光彩,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有着数百年人生经验的朱由检,不会做东郭先生,因为他和好心的农夫一样,不会有好结果。在战场上,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如果这些倭寇今天能有惊无险地离开大明,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手一刀,再收割一些汉人百姓的头颅?朱由检绝不会放走他们,无论是因为记忆,还是因为他们在大明犯下的罪行。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草菅人命的人,别人也会草菅你的命。 朱由检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还挂在半山腰,离天黑太早,战斗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他没有说话,让奋武营的士兵按照惯性射杀倭寇,顺便练练胆,绝大多数的奋武营士兵,还是第一次战场见血。 奋武营的士兵很少说话,连开始要和倭寇拼命的把总刘星宇也是如此。他默默计算着自己射杀的倭寇数量,心中早就没有要在倭寇面前表现的激情,在这些战场上的豆腐面前,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他要做的只是让这些曾经轻视他、轻视奋武营的豆腐早点超生。 希望他们来生能多了解他们自己,一个人可以不了解别人,但一定要了解自己。 倭寇的数量已经下降到不足五十人,当然,倒在地上却没有死透的倭寇除外。这个时候,在地上挣扎的倭寇,要远远多于站立的倭寇,但他们现在还不是奋武营的目标,即使他们能站起来,即使奋武营不去追赶,光流血就能流死他们。 实际上,这些受伤的倭寇,经过长时间的流血,已经极度的虚弱,奋武营的士兵,不用刀枪,不用弓弩,一个手指头,就能让他们重新倒下去。 突然,倭寇群中有有一名比较强壮倭寇大喊大叫,他一会指着自己,一会指着奋武营,一会向天空扬起他的倭刀,一会向奋武营展示他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从其他倭寇敬畏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倭寇的首领,或者是首领之一。 “他要干什么?难道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我就先送他一程。”骑兵千总钱礼民正好来到朱由检的身边,他要在朱由检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骑射。他一边说话,一边收起长枪,从背后摘下弯弓,就要搭箭。 “慢着。”朱由检赶紧制止了他,“倭寇这是要和我决斗,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武艺。萤火之光也想与日月争辉。和大明比,无论哪方面,你们都差得远。”倭寇即将被全歼,激发了朱由检的豪情,他双手向下压了压,所有的士兵都停止了射箭。朱由检纵身下马,拔出随身携带的马刀,岿然站立在奋武营的最前面。 “你?”秦永年惊呼,“胜利在望,主将怎能身犯险地?” “指挥使大人放心,我自幼受过高人指点,至今刀未见血。今天正好借倭寇的血来祭刀。”其实,朱由检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田尔耕派锦衣卫刺杀朱由检的时候,他的刀早就见血了。 “殿下,还是我来吧!你是军中主将。”危急之中,王慕九也顾不得朱由检的身份了,况且,朱由检已经向奋武营表达过真实的身份了。 “你?哈哈,你的刀法还是我教的。放心,现在大局已定,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朱由检拍拍王慕九的肩膀,回身又向前走了几步。 王慕九这才想起,特战队的刀法,都是朱由检教的。上次他和信王一同回府,遇到刺客,结果朱由检却成了自己的侍卫。但他还是不放心,只好看着秦永年,希望秦永年能阻止朱由检的任性。 秦永年看看朱由检,他想起了朱由检刚才的强悍,也想起了朱由检上次遇刺的事情,终于无奈地点点头。但他还是留好后手:“特战队,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准备出击。” “是。”王慕九答应着,既然秦永年都没办法,他也只好默认了。遵照秦永年的指示,他安排几名弓箭技术出众的士兵,张好弓搭好箭,准备在朱由检不利时给倭寇首领致命的一击,他自己则带着几名刀法出色士兵,站在奋武营的最前面,随时准备救援朱由检。 虽然马匹的奔跑速度远远快过人类,但马匹需要起动时间,与具备主动起动能力的人类相比,马匹的起动速度要慢得多。朱由检与倭寇的单挑,胜负只是一瞬间的事,马匹根本来不及起动,所以王慕九宁愿选择步行。 这时的朱由检,已经站在王慕九前面两丈的的地方。他右手握刀,左手伸在胸前,手心朝内,向倭寇首领招了招手。 倭寇首领双手握刀,非常听话地从倭寇群中快步冲出,口中发出“啊,啊”的怪叫声。 两人在相距五尺的地方站定,各自握着自己的如意刀。两边的士兵都忘了为自己的主将加油。在雷霆之前,战场出奇地寂静,连风都不来凑热闹,只有那些受伤的倭寇,血液向外狂喷的哗啦声,是这时战场唯一的杂音。 蓦地一声大喝,也不知声音是谁发出的,只见刀光闪动,随后是兵刃的撞击声,如闪电划过,一击而止。 所有的人,包括王慕九和已经箭在弦上的特战队士兵,都来不及反应。 “当啷”一声,半截倭刀坠落在地,那倭寇首领,依然握住半截刀柄,挺立在场地中央,半个脑袋慢慢从头顶滚落到脚背,又从脚背滚落到地面上,鲜血犹如水池中的喷泉,直射五步之外。 原来注入虚极神功的“金玉满堂”如此厉害,朱由检心中暗喜,要不是这倭寇的首领给自己喂招,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刀法现在练到什么地步了。 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无论是奋武营,还是倭寇,都似乎被山东平原风化了。 接着是一边倒的欢呼声,奋武营在欢呼,倭寇却继续风化着。欢呼的声波震动空气,倭寇的首领就在声波的震动中缓缓倒下,发出“啪”的一声,沉闷地摔到在地面上,半张脸上没有干凅的血液也被惯性摔出好远。 “信王赢了!”特战队欢呼着,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瞒朱由检的身份了。 “倭寇完蛋了!”奋武营其他的士兵暂时还不知道朱由检的身份,但倭寇首领的半个脑袋,让他们明白,倭寇终于要被全歼了。 “同知大人赢了!”同样不知道朱由检真实身份的士兵们高呼,奋武营不仅要全歼倭寇,还赢得主将的对决,奋武营完胜倭寇。 朱由检看着滴血的刀锋,心中无限感慨,自己第一次掌兵,终于就要以完胜结束,两千凶悍的倭寇,就要被完全歼灭了。 剩下的数十名倭寇,都楞在那里,眼睛里只有呆滞和绝望。 那是一种落在狼群里,没有反抗,没有逃避,任人宰割的绵羊的眼睛。 他们都吓傻了,倭刀虽然还握在手中,人却僵在那里。这时候,任何一位奋武营的士兵都可以从容地收拾他们。 没有放下屠刀的人,就不是战俘。朱由检有了充分消灭倭寇的理由。他没有想过,如果倭寇放下屠刀,向奋武营投降,他会接受战俘吗?他会饶过这些曾经丧心病狂的倭寇吗? 如果,没有如果。 朱由检没有给倭寇放下屠刀的机会,他下达了最后一道必杀令。也许倭寇们忘了放下屠刀,也许他们压根没想着投降,武士的骄傲,让他们宁愿选择死亡。 死在强手之下,他们不丢人。 “特战队出击,全歼倭寇。” 风卷残云,数十名倭寇,很快就随着他们的首领去了。 半天没有捞着什么机会的特战队,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不过,他们特别不爽。 最后剩下的几十名倭寇,在倒下之前,如同被点了穴道,一直僵在那里,无论用刀砍,还是用箭射,他们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既不躲闪,也不还击,好像他们早就亡魂三千里了。 朱由检没心思去想,倭寇到底是采取精神战法,非暴力不合作;还是早已失去了他们一直注重武士精神,没有精神的支持,他们早就崩溃了。 结束了,山东剿灭倭寇的战争结束了,这是朱由检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至于过程,他现在没有心思总结。 “传令兵,告诉临淄知县李元,备好酒菜。” 士兵们又是一片欢呼,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他们第一次在战场见血,现在,他们需要美酒释放压力。 “各营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现在是夏天,尸体很快会腐烂,如果不尽早掩埋,大量的倭寇尸体腐烂,可能引发瘟疫。 在出发赶回临淄县城之前,军中参谋送来明细表,从倭寇身上一共搜得白银二十七万五千四百六十二两,黄金五千三百六十五两,另有各种珠宝若干,等待估价。 第45章山东府兵 临淄县衙,朱由检、秦永年、李元三人对饮。 “信王殿下,我山东有十余万士卒,被倭寇杀得落荒而逃。殿下和秦将军率六千京师军,以微弱的代价就能全歼倭寇,必将载入大明史册。殿下、秦将军,我敬二位一杯,感谢两位解救山东百姓于水火。”临淄知县李元,对奋武营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虽是文官,对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懂得的。 跟倭寇这种单兵能力极为强悍的对手作战,能有1:1的伤亡,甚至是2:1、3:1的伤亡而打败对手,就是大胜。奋武营只有六千士兵,在仅仅死亡十人的情况下全歼倭寇,实在是奇迹,朱由检、秦永年的用兵,已经直追当年的戚少保。 “李大人过奖。保境安民是军人的职责,奋武营也是大明的军人。”朱由检嘴上谦虚,心中却是得意了一把,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带兵,完胜倭寇,不仅让士兵们得到血与火的锻炼,也增强了他的信心。要拯救大明,看来这条路走得通。“只是倭寇虽除,但地方百姓家破人亡,安置百姓、恢复生产、稳定地方秩序的事,就有劳李大人这样的文官了。” “临淄百姓,自是下官职责所在,下官自当尽力。虽然不敢和奋武营歼灭倭寇相媲美,但下官一定会很快稳定地方秩序,尽早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说到百姓的事,李元侃侃而谈,那是他的强项。 “李大人可知治下损失多少?”秦永年本来对地方上的事不感兴趣,但朱由检、李元二人说到百姓,他倒想看看倭寇到底将山东蹂躏成什么样子。 “回禀秦将军,得奋武营及时出击,临淄县损失不大,只有部分农田被毁,影响农作物的正常生长,除此之外,临淄的百姓没有其他的损失,倒是临淄东面的青州府……临淄作为青州治下的属县,自当义不容辞协助青州百姓渡过难关。至于青州更东面的莱州府、登州府,就不是小小的临淄县能救援得了的。秦将军、信王殿下还是奏明朝廷,早作安排。”作为知县,李元还是很有能力的,奋武营刚刚歼灭倭寇,他就派人查看百姓的损失,这份精神,绝不是一般的官员所能比拟的。 但他既不是东林党,也不属于阉党,所以当了十五年的知县,一直得不到提拔,只是从一个地方调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做他的七品知县。 秦永年点点头,李元能相助青州府,已是超出职责所在,若是恢复山东半岛东部各府县,确实不是临淄这个小小的知县所能办到的。但他是军人,对地方上的建设也没有什么好多建议。 “李大人,我有一些事情不明白,希望李大人不吝赐教。”朱由检已经看出李元还是一位勤政的知县,心中稍稍安定,对李元的印象也不错。“本次倭寇侵入山东,究竟从何地登陆?还有,倭寇劫掠之后,为何不回东瀛,而是一路向西,他们的目的何在?” “禀告殿下,此次倭寇是从登州登陆。下官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与倭寇交战的山东兵,是从登州开始溃败的,一路向西蔓延;至于倭寇为何一路向西,原因有二:一是从登州到济南一线,富裕的府县较多,倭寇以劫掠为目的,自然奔富裕的府县而去。二是山东地方府兵较为分散,以卫所为单位,分散各地,平时不易监管,疏于训练,连士兵的人数……因此倭寇将山东府兵视若无物,向西劫掠只当旅游。”说到军务,李元皱起了眉头,他只是知县,品级太低,虽然是文官,因为没有后台,根本不能干涉地方军务。 “李大人所指,可是地方吃空饷?”朱由检早就明白京师军的猫腻,何况山东?以奋武营的空饷推测,山东的府兵能有五万就不错了。这些士兵又分散在不同的卫所,平时基本不训练。 朝廷的军费都是拨付给辽东前线,各地卫所根本没有充足的军费,算起来朝廷欠他们的银子,恐怕是天文数字了。 没有军费,府兵只好自己种田,但大明府兵制已经走过了两百多年,早就糜烂不堪,这些府兵要想自己种田,也是不可能,因为当初分给他们的土地,早就被各地的权贵兼并了,他们已经沦为权贵的长工或者短工,靠给别人打工谋取一点可怜的生活费,平时根本没有时间训练。 除了身份不同,他们已经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两样。难怪他们听闻倭寇的消息,就望风而逃,如果不逃,多半要和普通百姓一样,成为倭寇的刀下亡魂了。 大明的府兵制,已经走到尽头,与朝廷现在的经济状况也是不开的。 大明的土地越来越集中到宗室和文官的手中,在大明这些拥有大量土地的人,是不用纳税的,一些普通的农户,为了避税,往往将土地挂靠在读书人的名下,加上东林党一再阻挠朝廷征收商税,使户部的收入锐减。但朝廷的支出却在增加,光辽东的军费,就已经超过五百万辆,挤占户部的绝大部分开支。 现在朝廷根本没有银子支付府兵的军费,没有军费,府兵就不能从事训练,就没有战斗力。 大明北方的九边重镇需要有战斗力的军队对付建奴、蒙古的骑兵,军费都拨到边镇,特别是辽东。没有战斗力的府兵当然得不到军费,这已经是一个死结。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内阁和兵部都意识到,打仗,府兵是靠不住的,于是开始从全国募兵,开创了大明的募兵制。 这些募集来的士兵,士兵被称为战兵,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军”,而府兵被称为“兵”,军和兵的区别,不仅在字面上,他们的待遇也不一样,“军”是能领到更多的军饷,虽然这军饷也不是足额的。有了军饷,士兵们就可以脱离生产,专门从事训练,因此“军”的战斗力与“兵”相比,还是有所提高的,现在大明有战斗力的军队,都是“军”,比如辽东、京师以及北方其他军镇的士兵,都是“军”,也就是战兵。 募兵制的出现,从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但府兵的弊病却没有革除,现在全国有超过一百万的府兵存在,他们没有军饷、没有收入、没有训练,说他们是农民的话,他们基本没有土地,也没有人生自由,必须生活在军籍指定的地方,不管日子过得多么贫困;说他们是军人,也不是,他们没有军费,也不会参加任何的军事训练,根本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山东十几万府兵,在两千倭寇面前望风而逃,就可见一斑。不仅山东,全国的府兵都差不多。 朝廷虽然因为北方的军事压力,不得已在全国募兵,但府兵却没有解决,实际上,朝廷中谁也不会关心他们,在文官的眼中,他们是贱民,根本不值得考虑;在武将眼中,这些士兵没有战斗力,只会要军饷,给军队抹黑,他们不屑于为府兵考虑出路。 在朱由检看来,眼下朝廷经济困难,无力向他们支付足额的军饷,朝廷也不指望他们打仗,但出路总是要给的,哪怕就像后世的下岗工人,国家无力将他们养起来,但可以给出政策,让他们自谋出路,也是好的,不至于让这些本来应该保卫大明的安全的人,反而成为社会上的岁时可能爆发的炸弹。 但朱由检现在仅仅是奋武营的指挥同知,信王的头衔只是虚衔,没有绝对的权力和权威,要想改变这几百年来留下的毒瘤,根本不可能。 “原来殿下已经知道……”李元不是武将,不好对军务指责过多,只好顺势推到朱由检身上。 朱由检是信王,皇帝的亲弟弟,如果他要整顿军务,那是皇家的事,有皇家作后盾。自己只是七品知县,在大明朝廷,根本不入流,如果自己干涉军务过多,触犯某些人的利益,死了都不知道对手是谁,那些敢吃空饷的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朱由检也知道李元的品级太低,根本没有能力撼动大明的府兵制度,他不想为难李元,便和秦永年告辞回营。 “殿下,天色还早,去我营房坐坐吧!”年轻的朱由检指挥奋武营,游刃有余,秦永年早就有一肚子话要问朱由检了,在奋武营,朱由检是他的下属,加上平时朱由检也不是难相与的人,所以秦永年对朱由检也没什么特殊的礼节,就像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我正好没有早睡的习惯。”朱由检也有话要对秦永年说。 二人在秦永年的营房坐定,亲兵给二人泡上茶。 “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秦永年支走亲兵,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永年盯着脱下盔甲的朱由检,宽阔的胸膛,英俊的面孔,娇嫩的皮肤,整个一个京城的纨绔,只有脸上的刚毅,才有一些军人的杀伐之气。 “指挥使大人?”朱由检感到窘迫。 “哈哈,失礼了。”秦永年这才发觉自己在紧盯着这位王爷,有些不妥,“殿下,我早就想问,殿下怎么擅长训练军队?怎么在京师就制定出歼灭倭寇的策略?殿下这么年轻,以前肯定没有上过战场,难道是在兵书上学的?” “指挥使大人,你还真说对了,我的确是在兵书中学的。但我看的书很多,学的不是某一本军事秘籍。”朱由检怎么能说自己是穿越的?就是说了,秦永年也不会相信。“纵观历史,汉民族强兵时代,靠的就是严格的训练和绝对的服从。严格治军,才能造就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汉代的霍去病、唐代的李靖、宋代的岳飞、本朝的戚少保,哪一个不是以严格治军闻名?” “难道殿下歼灭倭寇的思路来自戚少保?”秦永年将信将疑,虽然同样是倭寇,但时间过去了百年,谁能知道现在的倭寇和戚少保时代的倭寇就一样呢?而且,戚少保当年是专门训练士兵对付倭寇,现在的朱由检虽然也是严格训练士兵,但他怎么能过预料倭寇入侵大明呢?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也是也不是。要说是呢,是参照当年戚少保严格练兵的方法,训练出比倭寇更加强悍的士兵,因此打败了倭寇。要说不是呢,是因为当年戚少保为了对付个人战斗力超强的倭寇,创立了不少阵法,而奋武营训练的时间不足,无法领会这些精妙的阵法,所以我选择用弓弩,不让倭寇有近身的机会。”朱由检是不喜欢近身肉搏的,用自己的短处去拼别人的长处,傻子才会这么做。 秦永年深思了一会,似乎还有什么问题,但他摇了摇头,终于没有问出来,过了好久,他似乎心有不甘,还是问道:“殿下对大明的军备怎么看?” “指挥使大人对山东的军备怎么看?”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他相信秦永年对府兵的认识一定比自己还深刻。 “山东军备松弛,非整顿不足以形成战斗力。以殿下看,应该怎么整顿山东军备?”“狡猾”的秦永年又将球踢了回来。 朱由检本来想听听秦永年的意见,毕竟他有着多年的军队经验,而自己只不过抄袭了前人的成果和后世的经验,但整顿一省的军备,却是一个系统的工作,不像奋武营是纯粹的战兵,自己这个半吊子将军并不擅长,但既然秦永年一定要问,他就不能不说了,他已经给秦永年预备好了泥坑。 第46章回京复命 “山东之兵,表面上有十几万,但扣除空饷的情况,实际上恐怕五万都不到。这五万士兵分属各个卫所,相互之间缺少协作,士兵们的日常训练,也是无人监督,因此,无论单兵还是集体,都没有战斗力。他们是一群老虎,但只有力量,没有牙齿,依靠体量吓唬百姓还可以,战场上打仗恐怕就是豆腐了。”朱由检实在懊恼,自己来到明朝,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大明发展到这个时间,也许真的该寿终正寝了。如果自己不是占用了朱由检的肉身,真应该将大明推倒从来。有破才有立,破得越彻底,立得就越长久。 “那怎么才能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呢?”秦永年当然知道山东兵的状况,以前的奋武营比山东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以朱由检的才能,或许他有整治的方法。虽然山东兵与他秦永年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但他希望朱由检能解决难题,毕竟,大家都是大明的军队。 “山东军备的糜烂,非下重手不可,所谓不破不立。现在倭寇坏了整个山东的军备,正好是个机会。”至于怎么整合山东的十几万府兵,朱由检只有理论知识,有人比他更合适。“非有不畏权势、不计个人名利又能自保的人不可。将山东的十万府兵,分驻六府,济南是山东首府,驻兵两万。登州作为海防区,驻兵四万,其余四府,每府驻兵一万。” “殿下心中可有人选?” “有。” “谁?” “你,指挥使大人。” “我?”秦永年万没料到,说了半天,将自己绕进去了。他实在不明白朱由检是怎么看上自己的,对于接手山东,他根本没有心理上的准备。 他之所以问朱由检大明的军备情况,并不是他看中山东,而是希望通过朱由检的思考过程更好地了解朱由检。 “咱们先不说这个,另有一事,当需急办。” “什么事?”秦永年越来越担心,狡猾的朱由检可别再把自己绕进去。 “刚才李元所说的,倭寇从登州登陆的事,不知指挥使大人有何感想?”朱由检真的感谢李元,没有李元的提醒,他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这么多。 “倭寇不是被歼灭了吗?”秦永年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朱由检的跳跃性思维了。 “倭寇深入险地,劫掠的财宝,肯定不会在大明的国土上使用。在大明的土地上,他们只要劫掠就行了。那这些财宝肯定要运回本国。”朱由检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现在的天气还是很闷热的,凉茶能活跃朱由检的思维。“既然这些财物要运走,那么登州之地,必然有他们的同党留守,而且还有运输的船只。” “殿下的意思是?”秦永年隐隐有一种感觉,朱由检不仅是消灭倭寇这么简单。 “明晨派遣一支军队,日夜兼行,赶在倭寇被歼灭的消息传到登州之前,扮作倭寇,出其不意,登船俘敌,必然缴获倭寇的所有船只。”朱由检认为,倭寇的船只能装载两千多人,加上要运载财物,必然不会少,只是不知道船只的大小,也不知道能否用作战船,但有了大量的船只,至少可以训练海军。 船只将来可以批量生产,但海军士兵却不能,士兵需要大量的时间培养和训练。 “殿下要这些船只何用?难道组织商队?不是要组建水师吧?大明已经有水师了。”秦永年发现,自己还有点不习惯朱由检的奇思妙想。 “不错,大明有登州、天津、福建、广东四大水师。指挥使大人,你认为大明的水师与大明的府兵相比,战斗力如何?”朱由检说到府兵,秦永年就傻眼了,大明的水师和府兵一样,现在只剩下一个名称而已。“什么是水师?大明的水师只能在内河与沿海活动,稍微远点,船就耐不住风浪。西洋人也组建了水师,不过人家叫海军,真正在大海大洋中航行战斗的海军。” “就像郑三宝那样的船队?”想起成祖年间的三宝太监和他的船队,秦永年眯起眼睛,好像是在回忆自己的经历。但那种辉煌也随着成祖和三宝太监的老去,早已成为昨日黄花,大明经过百年的禁海政策,水师早就堕落成和府兵一样的豆腐了。 “严格来说,比郑三宝的船队还要厉害。郑三宝的船队是商船,西洋的船队是专业战船,而且吨位比郑三宝的大宝船还要大。”说道这儿,朱由检也是有点沮丧,老祖先的确给我们留下了荣誉,但如果不会继承,也是枉然,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大宝船的图纸。“倭寇屡犯我大明,为什么大明只能疲于应付?如果大明现在能有一支郑三宝那样规模的船队,就能将所有的倭寇都剿灭,不给后代留下祸害。”朱由检叹了口气,显示与他年龄不应有的成熟:“大明的水师,沦落到连倭寇都不如了,倭寇能来大明,但大明却不能清缴倭寇所占据的岛屿。就说这登州水师吧,不但不能拦截倭寇,连倭寇在眼皮底下登陆都不知道,害得山东的百姓血流千里。” “殿下,西洋的海军真的很厉害吗?”秦永年本来还打算问朱由检,他怎么知道这些,想想还是算了,人家是王爷,宫中的消息当然灵通。 “当然。西洋离大明不止万里,他们能来大明,大明的船队却不能去他们那儿。就是当年的郑三宝,也没能到达西洋,还差着一大半呢。指挥使大人,你说,西洋的海军怎么样?”朱由检说的还只是航海,如果说到西洋的海军,怕是秦永年都接受不了。 秦永年的目光逐渐闪烁起来,军人的性格,当然不服输,小小的西洋诸国,海军都跑到大明的家门口,难道大明就束手待毙? 朱由检在等,等待秦永年的热情慢慢发酵,见时机成熟,对秦永年笑道:“这山东总兵,指挥使大人可领得?” “可是,整顿山东兵马,尤其是补充兵员,就会触动许多利益,我如何能自保?”看来秦永年也不是冲动的人,还知道为自己留下后路。如果他是冲动的人,估计朱由检还看不上他。 “皇帝如何?如果我能说服皇兄,让你担任总兵,皇兄必然保你平安。”开玩笑,这是朱由检在山东为自己埋下的第一支伏兵,当然要保证秦永年的安全。 “有皇帝陛下信任,我自当可以保全。”其实秦永年和皇帝并不熟,他更相信朱由检。“可是水上训练不同于陆地,所需人力、银两、粮食甚多,我何来这许多军饷?”眼下户部的钱粮都耗在辽东,山东暂时没有战事,朝廷里有谁会同意拨付大量军饷给山东?秦永年常年待在京师,虽然不参与党争,但他对大明的朝局还是很清楚的。 “以缴获倭寇的黄金白银作基础,我再送你一笔长期的军费。”朱由检将水泥、红砖的生产工艺和建厂事宜,以及即将在京师建造的玻璃厂的情况,都和秦永年说了,为了大明的海军,他可是将自己压箱底的活都拿出来了。“本来我准备向皇兄请求,担任山东的巡抚,全力为你筹建军费,但一来我太年轻,未识官场事宜,威望也不足,难以统御山东;二来京师事物繁多,实在无法脱身。”朱由检沉思了一会,“指挥使大人,你认为李元能否担任山东布政使吗?” 明朝的巡抚,权力很大,总管当地一切军政大事,但巡抚是临时性的,随时可以裁撤掉。布政使是一省最高民政官员,是常设性的,相当于省长。如果朱由检留下来,他希望担任巡抚,这样随时能以裁撤巡抚的名义回京,而李元任职,则应该时间长一点,担任布政使更合适。 “嗯。”秦永年被朱由检说得心潮澎湃,似乎自己就是大明的中兴之臣。冷静之后,他提出最为关心的问题:“殿下,那奋武营怎么办?” “自然是回京,总不能让京师军常驻山东吧?兵部也绝不会同意。不过,我可以禀明皇兄,山东武备需要整治,让奋武营延迟三个月回京。”朱由检知道秦永年舍不得奋武营,不过山东天高皇帝远,又有自己罩着,只要秦永年认真练兵,将来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个奋武营。 “嗯,不过殿下得给我留下一些军官,帮助训练山东兵。”秦永年好像已经是山东的总兵了,开始为山东兵规划未来。当然,能不能担任山东总兵,那是朱由检是事,如果不能留在山东,那他还是要回奋武营的。 “最多给你留下骑兵千总钱礼民、步兵千总蒋根。京师正在组建军校,将来地方军中的中下层军官可以来京受训,山东兵优先。”山东兵现在完全崩溃,不留下两名军官是不行的,但留下的军官不能太多,否则奋武营就散架了。 借着剿灭倭寇的机会,朱由检搞定了山东。在他设想中,山东文有李元,武有秦永年。 秦永年也许不是战场上的猛将,但他是正直的军人,能在明末这样的大染缸里保持军人的风骨,朱由检还是信任他的。 李元原来只是七品知县,一下子上升N级成为二品布政使,朱由检不指望他对自己感恩戴德,只希望他能为山东的百姓和山东的军队做些贡献。虽然李元需要时间熟悉新的工作,但即使李元什么也不做,也比那些只会把手伸向百姓的官员强得多。 然后朱由检和秦永年商量向兵部汇报军情的事。朱由检当然不会把歼灭倭寇的功劳完全揽在自己身上,一切归功于奋武营,作为指挥使,秦永年自然是首功。 秦永年说什么也不同意,直到朱由检以山东总兵的任命为重,他才红着老脸默不作声。 接着,秦永年接连发出两道军令: “山东军情,六百里加急。送兵部,转呈皇帝。” “着钱礼民率本部人马,天明出发,日夜兼程,奔赴登州,擒获留守之倭寇,缴获倭寇的船只、财物。” 奋武营的指挥权已经随着倭寇的覆灭,重新回到秦永年的手上。朱由检看看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只好洗洗去睡。明天,秦永年留守山东,他将带着特战队回京复命。 第47章李春烨的担忧 “大明天启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京师奋武营在指挥使秦永年身先士卒的情况下,在山东临淄县以东、青州府以西,全歼倭寇一千九百八十三人。奋武营自身伤亡十人,另有一十八名士兵受伤。指挥使秦永年率奋武营暂住在临淄县军营,指挥同知朱由检将回京复命。”兵部尚书李春烨看到这份军报时,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秦永年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他的心中只有奋武营,不参与上层的政治派别。但若是以十人的代价全歼倭寇,他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 难道是朱由检?李春烨对朱由检在奋武营的训练、演习很是推崇,自从看了朱由检奋在武营搞的演习后,他对朱由检一直十分关注,朱由检这个武略将军就是他向天启皇帝推荐的,如果朱由检真有这样的能力,那说明自己是有眼光的。 李春烨顾不上吃午饭,他带着这份军报,立即赶往乾清宫。 “这完全是不对称的战争,倭寇全歼,而奋武营只是死伤二十八人。”平时只关心木器制作的朱由校,今天难得十分兴奋,“既然奋武营能以一营之力全歼倭寇,那山东十几万军队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倭寇侵到临淄?”从墙上的地图中,朱由校看到战场的位置,不禁大为光火,难道山东的十几万士兵,竟然比不上奋武营的一战之力? “陛下,倭寇虽然只有两千,但悍不畏死,战斗力极其强悍,只怕其中另有隐情。”李春烨委婉地说出自己的疑虑,军报的内容太简略,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清楚。 以奋武营的人数,能打败倭寇就不错了,完胜似乎不太可能。 当初他鼓动魏忠贤,推荐奋武营出战,是为了给奋武营练兵的机会,顺便看看朱由检搞的训练到战场是否有效。 他当时还留有后手,如果奋武营不能打败倭寇,他会调四勇营去山东,准备利用人数上的巨大优势消耗倭寇。现在,他的后手牌用不上了。 “爱卿是指?”连李春烨都不明白,平时很少关心朝政的朱由校当然更不明白了。 “军报上只有结果,详情等信王殿下回京自会明白。”李春烨都想直接去问朱由检了,但朱由检还没回京,军报是六百里加急,当然比朱由检来得快。 他希望是奋武营出乎他意料的强大,而不是秦永年和朱由检犯下大明军队常有的恶习。如果是他们二人谎报军情,即使他十分推崇朱由检,即使朱由检是信王,他也要向皇帝揭发他们。李春烨的背后是魏忠贤,在朝中,除了东林党,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爱卿是否认为秦永年谎报军情?”朱由校虽然痴迷于木器,但他不是傻子,李春烨显然话中有话,如果这么明显的话他都不懂,也不配当一名出色的木匠了。 “有信王殿下在,秦永年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李春烨知道明军多有杀良冒功的传统,但如果倭寇未除,山东仍会有倭患上报,谁也瞒不住。况且秦永年自率大军驻扎山东,让朱由检回京,说明他心中无愧。 李春烨担心的是倭寇的数量没有这么多,山东文武为了推卸责任,夸大了倭寇的数量,而奋武营为了邀功,也就默认了倭寇的数量。 李春烨估计,如果夸大倭寇的数量,多半是朱由检点的头,所以他先把事情往朱由检身上推。 “那爱卿是认为奋武营的战斗力太强?”明军好久没有大胜了,毫不容易有了高兴的机会,这李春烨,怎么就这么不着调? “老臣认为,如果奋武营战斗力强大,恐怕与信王殿下有关。”李春烨也不敢肯定,朱由检没有出征的记录,奋武营的战绩又太过惊人,实在不好判断。但他认定,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与朱由检有关那是错不了的。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冒功,应该是朱由检作的孽,如果真是奋武营的战斗力逆天,那应该也是朱由检的功劳。 李春夜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第一次看不透一个少年,这朱由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信王?”朱由校被李春烨绕糊涂了。 “恐怕只有信王殿下才能给出答案。”不管他如何器重朱由检,如果朱由检也是冒功的人,那就不值得自己处处维护他。与倭寇相遇战场,失败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责任问题而耽误了战场的良机。 “那就传旨,信王殿下一回到京师,着他即刻来见朕。”得不到答案,朱由校的兴奋劲就降了一大半,只得挥退了李春烨,继续与鲁班探讨他的木器去了。 …… 从临淄到京师,就是快马,也需要四天。朱由检此时一身轻松,所以并不着急赶路。直到第七半天上午,他才回到勖勤宫。 接连的劳累,让他看起来十分疲倦。但回到勖勤宫,他还是感到很亲切,到家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殿下回来了。”徐应元听到马蹄声,赶紧迎了出来,他忘了给朱由检牵马,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朱由检的脸。 “嗯,应元,快让婉儿准备热水,我要洗澡。”一路上紧赶与慢赶,出了一身臭汗,如果泡上个热水澡,换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在躺椅上小憩片刻,该是多么惬意啊。 “殿下还是先洗把脸吧!宫中来人了,已经等了半天。皇上要召见殿下。”朱由检刚进府,婉儿应声而出,端出一盆清水,放在面前的小几上。 “奥。”朱由检不以为意,估计皇兄看到奋武营的军报,脸上一点是按耐不住的等待,要不怎么让太监在勖勤宫坐等呢。 “殿下。”徐应元左右观测,见厅中只有自己,朱由检和婉儿三人,“倭寇真死了一千多人吗?” “是呀,难道你们还信不过军报?”朱由检边让婉儿擦脸,边回答徐应元的问题,毕竟是第一次带兵打仗,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天,他还是抑制不住兴奋。 蓦地,他觉得不对,如果是婉儿问自己,她只是好奇,没什么深意,徐应元问这样的问题,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他仅仅是怀疑,不会在自己刚回府就问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明显有一点对他不信任,联想到宫中的人早就在等候自己,朱由检心中一惊:“应元?” 徐应元对朱由检的反应很满意,朱由检开始回答时,是很随性的,没有任何的伪装,那就表示军报上的结果是真的。朱由检后来很显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本身有问题,说明朱由检很警觉,才几日不见,朱由检成熟多了。 既然军报是真的,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第48章吃空饷 “应元是说,有人怀疑军报的真实性?”朱由检虽然有后世的经验,但论起朝廷斗争和宫中斗争,他只是小学生,远远不是徐应元的对手。 “军报是真的,就没问题了,谁怀疑也没用,那只能让皇帝觉得别人是在嫉妒殿下。”徐应元轻笑,宫中的太监还在等着,他只能长话短说。 “那要是皇帝怀疑呢?”朱由检还有点不放心。 “皇帝怀疑倒没什么关系,皇上毕竟是殿下的皇兄。再说皇帝也不会怀疑,山东肯定有锦衣卫,他们剿灭倭寇不行,向皇帝报个信应该是没问题的。”徐应元的话彻底打消了朱由检的顾虑。既然皇帝不怀疑,如果别人故意在皇帝面前挑拨,相信也没好果子吃。 刚好朱由检洗好了脸,便随着太监进宫。 皇极殿,早朝还没有散去,文物百官都在,朱由校高高地坐在他亲手制作的龙椅上,目光注视着朱由检,好像今天才认识他。 “臣朱由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朱由检匍匐在地,规规矩矩行了大礼,他们是兄弟,更是君臣。 “五弟不必多礼,前排回话。” 前排是地位最高、威望最高的老臣的位置,朱由检的品级太低,按理没有资格站在前排。但他是信王,是除皇帝之外的无冕之王,又是现在谈话的中心,所以朱由校给他赐了个前排的位置。 朱由检来到前排的时候,已经站好队的官员自动后移,给朱由检腾出位置,但站在最前排的内阁首辅顾秉谦,一阵低咳,直咳得一佛升天、二佛处世,逼得朱由检足足等了15秒,这才后退一步,让朱由检站到最前排。 “五弟辛苦了,哈哈。”朱由校难得露出笑容,可能是很少笑的缘故,他的笑容特别难看,就像经常带着近视眼镜的人,偶尔摘掉眼镜,眼睑有一种不真实的变形。但他的声音很浑厚,让朱由检很是受用。 “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责任。”朱由检还摸不透皇兄的心思,他小心地回答着。 “快告诉朕,这仗是怎么打的。”朱由校终于按捺不住兴奋,上次李春烨的汇报,让他十分不爽。 朱由检将整个过程作了简要的汇报,无论是战前动员、谋划,还是战场厮杀,都看成是奋武营,尤其是奋武营最高长官秦永年的功劳。 “咳,咳。”伴在朱由校身侧的魏忠贤,很有礼貌,没有打断朱由检的说话,直到朱由检说完了,朱由校还没接话腔的空档,才咳出声来,不知道有没有憋出肾亏来。 当然,即使肾亏,魏忠贤也不会在乎,他是太监嘛! “陛下,臣有话说。”刑部尚书徐兆魁立即领会魏忠贤的意思,他虽然还没想好如何刁难朱由检,不过,先将话语权抢过来再说,等皇帝发问的时候,反正有许多同道会帮助他不断完善对付朱由检的方法。 徐兆魁在当刑部尚书之前,自己审理过多起案件,得了个“邢三炮”的美名。他审案,一是惊堂木拍得特别响,先惊吓被告;二是喜欢给被告用重刑;三是在重刑之后,逼迫被告招供,结案很快。 投靠魏忠贤之后,徐兆魁一路高升,直到刑部尚书。但喜欢吸引眼球的性格依然没变,在与东林党的斗争中,他经常担任急先锋,是魏忠贤的心腹之一。 “徐爱卿有何话说?”朱由校懒洋洋的,上次李春烨汇报奋武营战功的时候,弄了个尾巴,让他十分不爽,他不希望今天又出什么意外,让朱由检的功绩化为泡影。 “陛下,倭寇是否有两千,还有待于考证,现在下结论还是过早。此外……此外信王殿下作为亲王,不能在军中任职。”徐兆魁能做到刑部尚书,还是有两把刷子,他很快找准朱由检的死穴。 “陛下,臣附议。按照大明祖制,宗室不能担任任何职务,特别是统兵。”户部尚书郭允厚也是阉党成员。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文武百官超过一半跪在大殿,阉党的成员中,只有李春烨没有附议。 剩下的东林党人,平时和朱由检没什么交情,况且朱由检在山东立下奇功,也压了武将一头,而大明的武将,基本上出自东林党的门下,所以,阉党群攻朱由检,东林党集体选择沉默。 大明朝堂,阉党和它的政治对手东林党,非常惊人地达成默契。 看着一地的后背,朱由校也是头大,以前没有想也不会想的一些杂念,不停在脑中飞舞,无数的历史片断一幕幕在脑中过滤。 “众爱卿,起来再说吧。”朱由校已经完全失去了开始时的兴奋,脸上的轻松也已经敛去,声音弱得就像是长期卧床的病人:“信王,山东灭倭,你是头功吧?” 朱由检觉得朱由校变得陌生起来,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他最担心、最不愿面对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还是如此猛烈。如果在朝堂投票,朱由检会输得连渣都没了。 “臣虽然也参与灭倭,但主要还是奋武营的功劳,秦永年当是第一,臣弟只是做了一些辅助性的事情。”朱由检一方面为秦永年争功,另一方面,在这火山已经爆发的时刻,功劳越大,危险系数越高。 他现在是体会到武将的尴尬了。 打了败仗,是无能,当然会遭到文官的弹劾,——撤职查办;打了胜仗,是功高盖主,同样会受到文官的弹劾——降职疏远。 难道武将就像这杯中的茶叶,都是一次性的? 这武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安身立命? 这文官,到底要做些什么,才会消停? “嗯。”朱由校含糊应对,它正在思考,怎样将朱由检送回到勖勤宫。 “陛下,臣有话说。”阉党的成员刚刚站起身,户部的另一位尚书,东林党人李起元又跪下了。 “李爱卿有话就说吧!”朱由校懒洋洋的,他正在心里责怪李起元打断了他的思路。 “秉陛下,信王殿下已经成年,按照大明祖制,应该及早去封地,免得在京师惹下祸端。”李起元上次为修建第一大道的事,与朱由检有了冲突,一直耿耿于怀,现在阉党群起攻击朱由检,正是摧毁朱由检的绝好良机。 他已经发现了朱由校的变化,知道朱由校正在进行思想斗争。 一块已经起了裂缝的冰块,再压上一大块超负荷的石头,冰块还能不碎,除非这冰是来自广寒宫。 又是祖制?老子在京师惹下什么祸端了?朱由检准备反驳了。 东林党对朱由检完全是无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这次是东林党群起攻击。 刚才没有跪下的东林党人,现在都跪在大殿。 两次都没有下跪的,只有兵部尚书李春烨。 阉党和东林党,今天不是默契,是惊人的政见一致,目标是朱由检。 大殿内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皇帝朱由校。 几乎全体朝臣的意见,就是皇帝也只能接受。 大臣们不是等待朱由校裁决,而是等待朱由校宣布。 “哈……哈……哈……” 一阵大笑,从龙椅上传遍整个大殿,斧锯般从大臣们心头掠过。 魏忠贤知道坏了,伺候朱由校多年的他,对朱由校的每一个细节都揣摸得透透彻彻。 今天本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和东林党联手都不能扳倒朱由检,那以后扳倒朱由检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众爱卿,信王的去留,朕自有定夺。今日的朝会,只讨论山东的战事。”果然,朱由校恢复了开始时的精气神。 朱由检应该感谢东林党。 本来阉党跪谏,朱由校都动摇了,但东林党欲待火上浇油,朱由校看清楚了。 朱由检没有得到朝臣的支持,甚至可以说,朝臣都反对朱由检。 没有朝臣支持的朱由检,只是打打仗的武夫、赚点小钱的商人。武夫和商人,是不会威胁到皇权的。 “……”大臣们却没有魏忠贤的能耐,不明白朱由校心理变化。 “五弟,朕有一事不明,既然奋武营可以全歼倭寇,那十几万山东兵为何不能剿灭倭寇,还被倭寇打得落花流水?难道中间有什么隐情?” “这这正是臣弟要向皇兄汇报的。”朱由检感觉自己坐了一回过山车,娘希皮,老子打了胜仗,灭了倭寇,为民族立功,为国家争光,你们不奖励也就算了,还联合起来整老子,当老子和府兵一样是豆腐?“皇兄,山东军备极为松弛,说是十几万士卒,以臣弟估算,最多不过五万。而且这些士卒分散在各地卫所,难以集中,平时的训练无人可考,因此战斗力极为低下,往往一击即溃,和普通百姓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吃空饷?” “正是。” “啪。”朱由校一掌击在龙椅上,看来他的手艺不错,龙椅没有任何的损坏,“这些祸国殃民的豆腐,竟敢贪墨大明的军费,破坏大明的军务。彻查到底,彻查到底。”朱由校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双手在空中乱舞,生气和愤怒,已经让他进入疯狂的边缘。 “陛下。”魏忠贤急得差点留下眼泪,不停在朱由校的后背轻拍。 朱由校终于缓过劲来,“废除山东府兵,彻查空饷事件,无论是谁,一查到底。” 趁着混乱的功夫,魏忠贤偷偷向兵部尚书崔呈秀使个眼色。 “陛下。”崔呈秀会意,再次拜倒,“府兵制是洪武年间定下的国策,已经延续了数百年,祖制不能废呀!” “是呀,陛下,祖制不能废。”朝臣们不顾皇帝现在的孱弱,全都跪拜在地,阉党和东林党再次惊人地政见一致。 如果说贪墨军费,在整个朝堂之上,恐怕只有两个人是干净的。 一个是朱由校,一个是朱由检。 东林党掌控的武将较多,阉党掌控的文臣较多,武将和文臣共同构成了贪墨大军。朱由校要彻查到底,朝臣如何不慌? 特别是魏忠贤,他是贪墨最多的人,各个级别的武将和文臣,都直接或间接将财产汇集到他的手中。 “祖制不可废?那山东的军务就不要了?”过了好久,朱由校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朝臣们唯唯诺诺,趴在地上不起来,都在庆欣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色。 “五弟,你刚从山东回来,对山东的军务最为了解,你怎么看?” 朝臣们偷偷看着朱由检,都希望刚才的得罪朱由检的不是自己,更希望朱由检别再说出让他们抄家灭族的话来。 “陛下,是否废除府兵制,以后再说。现在的关键,是赶紧派得力的将军,收拢分散各地的士兵,恢复山东的军务。”朱由检已经将弓拉开,这箭却不能轻发,大明现在如同是病入膏肓的人,用猛药只能加速它的灭亡。 “那依五弟看,谁是得力的将军?” “臣弟年幼,此等军国大事,臣弟没有发言权。”朱由检多么希望推荐秦永年,但他吃不准朱由校的意思,是否真的让他推荐人选,所以以退为进,继续观测朱由校的真实用意。 “年幼又如何?山东的倭寇还不是让五弟给灭了?” “那……臣弟推荐奋武营指挥使秦永年。”皇帝都说了,朱由检当然不会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好,就依五弟,着秦永年升任山东总兵。”朱由校又向跪在地上的朝臣问道“众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恭听圣裁。”算起来这是阉党和东林党今天的第三次合作了。 “朕乏了,退朝,信王留下来。” 朱由校在后殿单独召见了朱由检。 “哈哈,五弟,朕的表演怎么样?”朱由校又恢复了龙身虎气。 “皇兄,你……”朱由检却懵了,难道皇兄刚才的生气时装的? “哈哈,五弟,经过今日的朝会,他们大概有一段时间不会反对你呆在军营了吧?” 这个皇兄!朱由检觉得自己彻底看不透了。 “哈哈。”朱由校却是心情大好,“五弟,你且退下。迟些,去见见皇后,你皇嫂对你出征山东也很是关心呀!”说完,朱由校露出怪怪的笑。 第49章信王妃 回到勖勤宫,婉儿伺候朱由检吃饭,现在她已经不再忸怩,也敢小妇人样与朱由检同桌吃饭了。 “婉儿,怎么了?”朱由检吧嗒了几口,发现婉儿并没有吃饭,而是吃吃地看着自己,眉毛上扬,眼带莹光,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 “殿下,你黑了,在山东一定吃了不少苦。殿下的脸上……有一股……一股……男人的气息……殿下此次剿灭倭寇,一定费了不少神吧?”婉儿虽然努力思索,但小嘴出卖了她,前言不搭后语的,除了朱由检,任谁也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男人的气息?难道我要像你那样柔美?别人岂不是叫我姨娘?嘿嘿。 “我是男人,辛苦点也没什么,我得建功立业,为信王府创下基业,不然,何以养家?你哪有饭吃?总不能天天等着皇兄打赏吧?” 婉儿娇羞地低下头,也没有吃饭,筷子就插在饭碗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她才又抬起头,“殿下,给我说说这次打仗的事吧?” “这次打仗呀真痛快,全歼倭寇……”朱由检从谋划到征战,一一道来,特别是倭寇面对奋武营弓弩时的绝望场面,描得绘声绘色,如果写一本网络小说也许不行,但哄哄婉儿这种没有出过皇宫的小女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婉儿听得入了神,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崇拜,连饭都忘了吃,好在现在天气热,凉饭凉菜什么的,吃了也不会拉肚子。 “殿下此次回家,可住在宫中?”搞了半天,就挤出这么半句,好像朱由检是来自远方的客人似的。 “奋武营还在山东,我暂时不用归营,自然住在宫中。”朱由检不太明白婉儿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即使奋武营不在京师,我还是很忙,明天上午去宫中,见见皇嫂,下午去军校的场地看看,可能还要去厂子里转转。” 婉儿一惊,小脸陡然煞白,但很快又恢复了一点血色,粉嫩的桃红。 “婉儿,怎么了?”婉儿的脸色没有逃过朱由检的眼睛,婉儿今天怪怪的,到底信王府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殿下可知,皇后娘娘召你何事?”婉儿没有回答朱由检的问题,神情故意显得古井不波,但又学得不像,眼波紊乱,目光不敢与朱由检对视,隐隐有叹息之气。 就像后世的高中美眉,明明没有阅历,却要装风情,不料眼睛早就出卖了内心。 “我刚回来,屁股都没坐上板凳,就被召进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由检更加奇怪,从来没有见到婉儿今天的表情。 “宫中传出话来,皇后娘娘要为殿下立信王妃呢!”婉儿彻底垂下螓首,又好像是不甘,偷偷打量朱由检。 “信王妃?”朱由检乐了,原来这小丫头是怕自己娶了王妃,她这个勖勤宫内管家的身份就不保了。嘿嘿。 朱由检一拉婉儿的小手,让她跌坐在自己的腿上。 “殿下。”婉儿小脸愈发通红,都赶得上春天的红牡丹了。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朱由检的左手揽住她的小蛮腰,婉儿无法挣脱,只得放弃了身体上的抵抗,“殿下,这天还没黑呢!” 这丫头想哪儿了? “婉儿,我只想告诉你,即使立了信王妃,你依旧是我的婉儿。一个不明事理、不懂得家庭和睦的人,是不配做信王妃的。” “殿下。”婉儿连语言上的反抗也放弃了,她微闭起双眼,脸上的红霞迅速扩散,连下巴、脖子……都是,整个一抹艳阳天,抓在朱由检胳膊上的小手也微微抖动起来,朱由检的承诺,令她异常激动。 “对了,婉儿,皇后要立谁为信王妃呀?”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终生幸福,想想古人真有趣,互不相识的男女,凭媒人的几句话,一顶轿子就将人送到床头。 如果双方满意,感情还可以婚内培养,所谓日久生情。如果不满意,连退货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可能是古人离婚率低的重要原因。 古人门风极严,女子在出嫁前,基本上见不到父兄之外的男人,而出嫁时年龄又小,基本上在春情萌动前期,所以出嫁后,即使对自己的男人不满意,但尝到男人滋味的欲罢不能,加上娘家一般拒绝退货,社会舆论又是不容,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至于男人,如果对妻子不满意就更简单了,有青楼提供大量的候补,谁还在乎家里红旗?个别的女子可能反对丈夫出入青楼,但娘家只要势力不是太大,一定会像莎士比亚的《驯悍记》中描述的那样,绝对支持丈夫用任何手段教训悍妻。在婆家、娘家、社会的三重打压之下,再凶悍的妻子也只有躲在角落孤独地舔伤口的份。 丈夫,能在一丈范围内做个好夫就不错了,谁还有精力管一丈范围外的事。 “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婉儿蓦地睁开眼,歪着小脸,笑靥如花,刚才的担忧早丢爪哇国了。 “我是怕未来的信王妃把我的婉儿吃了。”朱由检在婉儿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张开五指,做吓唬状。 “谢殿下错爱。不过,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婉儿柔嫩的小手轻轻拍拍朱由检的脸颊,好像是在安慰朱由检。 朱由检趁机抓住婉儿的娇嫩的小手,亲了一口,以示惩罚。婉儿娇呼:“殿下!”手却是没有收回的意思。 “傻丫头,将来信王妃进了府,我陪你的时间就少多了,还不抓紧时间。”朱由检谆谆教导,善良地提醒婉儿,双手也在进行着技术指导,从婉儿小腹下的平原游走到胸前的高地,正在奋力攀登着那一对丘陵,单薄、软和、松散的胸衣,无法制造任何障碍,眼看着就要登顶了。 从精神到肉体,婉儿已经全面沦陷,要命而又熟悉的酥麻感,让她急切期待着,但嘴上却是忘不了朱由检即将迎娶信王妃的失落:“你还是找你的信王妃吧!” “现在你就是信王妃。”朱由检已经登顶,在椭圆形的旗帜上尽情展示着自己的五指山的挤压力。 婉儿羞怯地闭上眼,螓首拼命后仰,似乎这是化解五指山压力的唯一渠道,喉咙也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不知道是抗拒还是鼓励,但在朱由检的眼中,现在婉儿的一切表现,都被视为对自己的诱惑,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完成征服。 第50章宫女周玉凤 清晨的软风吹拂在脸上,真是舒畅到每一个毛孔。后园里的空气经过一夜的雨露滋润,也显得格外清新,让人觉得像是回到了早春。早起的朱由检,连日来行军、打仗的疲惫一扫而空,婉儿真是有办法,给他放松了大半个晚上,起床的时候,觉得特别神清气爽。 男人,尤其是生活在复杂人际环境中的男人,果然需要调和阴阳。 他练了一会虚极神功,身体感到特别通畅,不过随着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气温开始急剧上升。尽管这太阳看上去懒洋洋的,但释放的能量却是大得惊人,就像那位待在乾清宫的皇帝,对朝政是一躲再躲、一让再让,但一拿起锯子斧头刨子,却是精力充沛,威猛得就像是床上的将军。 朱由检用凉水重新洗了把脸,然后坐在后园的方桌前,喝着婉儿泡好的香茗,吃着婉儿亲手烤制的糕点。 “婉儿,叫上慕九,我一会儿要进坤宁宫。”朱由检边吃边作出安排,白天实在是忙,根本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只有夜晚,才是属于自己的。 “回殿下,奴婢已经通知过了。这会该准备好了。”婉儿还真是不是吹的,昨晚才说过的事,一大早就安排妥当了。 朱由检没有再说话,只给了婉儿一个赞许的眼神。婉儿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目光从自己的右脚移到左脚,再从左脚移到右脚。 吃过早饭,王慕九果然已经在王府的大门外等候。二人慢悠悠直奔坤宁宫。 到了宫门,朱由检让王慕九在宫门外等候,自己步行入宫。 “殿下来了,皇后娘娘刚才还在念叨殿下呢!”坤宁宫前刚好有一位宫女在晃悠,看到朱由检过来,她一边把朱由检接进正堂,一边对着朱由检怪怪地笑,“五弟来了!”张嫣得到宫女的禀报,从内堂走出来,她穿着浅粉色的宫衫,配上乳白色的长裙,倒显得有些轻佻,根本不像位高权重、深居简出的皇后,更像是晚饭后闲逛的邻家新妇。 见到张嫣出来,朱由检急忙起身,行了个大礼:“见过皇嫂。” “五弟快坐,不用客气。”张嫣一直看着朱由检,脸上的轻笑,特别娴淑。 “谢皇嫂。”朱由检在红木圈椅上落座,抬眼看着这位历史上非常出色的皇后,高处能明大局,实处能管后宫。 “五弟,山东灭倭可谓完胜,五弟可否为我说说歼灭倭寇的过程呀?”张嫣早就知道结果,只是想体验一下朱由检的成就,皇族人丁凋零,皇帝还没有子嗣,就剩这么一位亲弟弟,现在还没成年,不管功劳有多少,只要参与了这场战争,就是首功。 朱由检只得将围歼倭寇的过程再说一遍,当然重在谋略,血腥的场面却是一带而过。 “五弟好手段,年纪轻轻的,就能为国建功。”张嫣对朱由检越发好感,这样的英雄人物出在皇族,假以时日,朱由检一旦羽翼丰满,可以帮助她剪除把持朝政的阉党。想到阉党,张嫣的心中就隐隐作痛。 “哪里。皇嫂过奖了。主要是奋武营将士的用命,秦永年指挥使的英明指导。”朱由检正在营造舆论,将灭倭的主要功劳贴在秦永年的身上。 “五弟不用谦虚,如果调耀武营去山东,能否取得同样的战果?听说奋武营自五弟训练后,士兵们的训练热情明显提高。”望着年轻、谦虚而又老成的朱由检,张嫣多么希望他是自己的孩子,但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她自从上次被宫女陷害,流产后,已经失去生育的能力,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有亲生的孩子了。 “这……”在聪明的张嫣面前,朱由检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过分谦虚,就是矫情,也愧对一向十分关心自己的皇后。 “好了,不说这了,你立了功,你皇兄自会赏你。我要和你说另外一件事。”张嫣的聪明、得体不是吹的,见朱由检微窘,立即转换话题。 “什么事呀?皇嫂。”其实朱由检隐隐猜到可能是关于信王妃的事,但张嫣没说,他只好假装不知道,好像自己急着娶信王妃似的。 “五弟今年多大了?”张嫣看着朱由检,似笑非笑,眼神中还是关切。 “回皇嫂,臣弟今年十五了。”朱由检垂首回答,心想,下面该是说信王妃的事了吧? “我记得五弟是二月六日所生,应该快十六了吧?”古人到十六岁即为成年,要行弱冠礼,大户人家要热闹,常常大摆酒宴,向亲友宣示。 但朱由检的生父光宗朱常洛已薨,生母刘氏在他五岁时就因病去世,连个封号都没有,养母庄妃也已经过世。他虽然是王爷,但舅舅家无人,朝中也没有官员来往,关心她的人,除了张嫣,怕只有奋武营的人了。 “嗯。”朱由检也觉得十分孤独,虽然婉儿对自己十分体贴,他早已将婉儿看做自己的亲人,但这种亲人不能代替亲情。张嫣和朱由校对他也很好,但朱由校忙于朝政,沉溺于木器制作,哪有时间给他?多半以金银代替爱心。 而张嫣不仅有后宫需要打理,还要对付魏客一党,已经忙得团团转,更重要的是,她是皇后,和小叔子之间还隔着大防。 “那该要成家了。”张嫣看着略显忧郁的朱由检,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大了。 “成家?”朱由检一愣,终于说到正事了,幸好有婉儿的提醒,自己不用太紧张。但朱由检不知道张嫣要给自己选择什么样的人,所以有些迟疑地看着张嫣。 “五弟的父母均已仙去,皇上又日理万机,我这做长嫂的,应该多关心五弟,况且这事别人也做不来。”张嫣知道朱由检虽然是信王,却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信王府虽然不缺人手,但那些都是仆佣奴婢,和朱由检有身份上的区别。 主子和奴才,是没有友谊可言的。 “嗯?”朱由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含糊过去。 “五弟喜欢什么样的妃子?”长嫂如母,张嫣对朱由检的关心,是来自骨子里对皇族的责任,同时也是对自己不能生孩子的补偿,所以,她希望选定的妃子能被朱由检接受。 “臣弟还小。”朱由检还真没有考虑妃子的标准,他原来以为,张嫣以皇后的身份,为自己挑一名宫女做妃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自己喜不喜欢,没人会考虑,政治人物的婚姻,从来就没什么感情可言,除非是在婚内日久生情。 “男大当婚。五弟都已经是武略将军了,还小?歼灭倭寇时怎么没说小?”张嫣了解朱由检的性格和年龄,他现在的精力多半在军营,但没有王妃的信王府,只是一所金碧辉煌的房子,而不是温馨的家。 “这……那……”朱由检也知道,在这个年代,男人十五六岁成亲是十分正常的事,张嫣能问问自己的意见,意见十分难得了,心中的抗拒不觉弱了九分。 “五弟,既然你不说,我可是要给你选了?”张嫣的逼问,一半是关切,一半倒是真的。看着朱由检的木讷,她自己都忍不住抿嘴笑了,云淡风轻的。 “那……就选性格吧!”后世的朱由检,见过太多的物质女,宁做大款的二奶,不做没款的大奶。后世的他虽然凭借高材生的身份,也追过一些长腿妹,但面对北漂的现实,这些长腿妹妹们还是利用了长腿的优势,飞快地跑出了他的视线。 “嗯。”张嫣很满意,不贪恋美貌,不依仗外戚,加上年纪轻轻就立了战功,谁说皇家无伟男?“婷儿,去把凤儿叫过来。”张嫣回头吩咐身后的一名宫女。 凤儿?历史上朱由检的皇后不是姓周吗?那可是贤良、娴静的皇后,没有什么野心和权欲,抛开相貌、身世不说,从性格上看,真是理想的皇后。 看来自己的穿越要委屈这位周皇后了。 不一会儿,那个叫婷儿的宫女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位宫装女子。瓜子脸面,蹙眉颔首,头上挽着双挂式发髻,每个髻上各有几支粉色的小花。白衣白裙,轻薄如冰绡,仔细观看,白中略带粉紫,雅中藏艳,朦胧如梦。她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迈着小碎步,不急不缓。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宫装少女走向张嫣,盈盈下拜。 “凤儿,不必多礼。”张嫣眉眼含着笑,看看那宫装少女,又看看朱由检。 正看着那惊艳宫装少女的朱由检,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张嫣投过来的柔和目光,他赶紧低下头,端起茶水猛喝。 张嫣暗笑。刚才说自己还小,这会眼睛怎么不小了? “此女名叫周玉凤,南直隶苏州府人,品貌端庄,性情娴静,通晓诗书,善作壁画,于药性也有研究。五弟,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真的姓周?难道自己的穿越没有改变历史?只不知道此周是不是彼周,从张嫣的介绍,似乎是同一个人。难道缘分真的天定? 朱由检还在思考前生后世的事,不觉脑子就走神了,看在张嫣眼里,就不怎么好了,整个一重色轻嫂,不过,她也没在意,如果朱由检看不上周玉凤,她可是要劳神了。它的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深深地瞥了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这才发觉张嫣在问自己,哎,哪有这样当面问的?如果我看得上人家还好,假如我直接回绝,人家的面子怎么过得去? 他不知道,宫中的女子,是没有什么选择的自由,他们从各地被选入宫,或被皇帝,或被王爷挑选,稍有不忿,便是抗旨。但他还是偷偷看了眼垂颈含羞的周玉凤。 “五弟,要想看凤儿,就要常常来坤宁宫奥。”张嫣大笑,看事情的起步十分不错,他的心中颇有成就感。 来坤宁宫?这可是皇后的居所,皇帝的一亩三分地,只有皇帝才可以自由往来。自己虽然是信王,毕竟是男子,哪能常去坤宁宫?朱由检实在不理解这位精明的皇后是否另有所指。 第51章兵部正堂 午后的太阳特别毒辣,虽然已经是初秋,京师还是显得闷热无比,只是早晚稍微凉快一些。朱由检吃过午饭,准备休息片刻,待避过这正午的炙热后再出门。 “殿下,兵部来人,尚书李大人请殿下去兵部一会。” 徐应元的声音让朱由检一惊,自己和李春烨没什么交情呀!虽然上次被封为武略将军、奋武营指挥同知是他向皇兄的推荐,但自己担心被言官弹劾,并没有拜访他。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如果是因为山东的灭倭,皇帝要给自己什么奖励,那也应该是太监来宣旨,有他李春烨什么事? 想想不对,李春烨找自己,好像不是公事,只是让自己去“一会”,很可能谈的是私事,难道对奋武营的奖励,先来征求自己的意见?好像这事兵部也没必要和自己商量呀! “应元,来人是怎么说的?” “殿下,来人只说李大人请殿下去兵部一会,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徐应元躬身回答,来人没有明说,他也是没辙。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免得白白伤害脑细胞。 兵部的正堂内,只有三个人,除了李春烨,另外两人朱由检都不认识。 “李大人,哈哈,这两位是……” “见过信王殿下。”三人一起向朱由检行礼。 “这位是兵部右侍郎赵彦,这位是兵部左侍郎阎鸣泰。”李春烨向朱由检做了介绍。 “哈哈,都是兵部重臣。不知李大人找本王何事?”人虽然不多,却都是重量级的,朱由检觉得气氛有点重。 “这么热的天,让信王殿下跑路,实在是不该。”李春烨再次拱手表示歉意,他没有直接回答朱由检的问题,而是绕了个弯子:“不过奋武营发回的军报太简洁,老臣实在希望了解详细的战况。” “尚书大人是指?”朱由检还不知道李春烨对自己的战绩有了疑问。 “殿下,恕老臣直言,当年戚少保平倭,用兵如神,但准备充分,麾下士兵几乎都是专门对付倭寇的好手。即使如此,战场之上,士兵亦是伤亡不断。今奋武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以极小的伤亡而歼灭倭寇,希望殿下能给老臣解惑,老臣也会将奋武营的战例向全军推广。”李春烨已经相信秦永年和朱由检并没有虚夸战功,他真心希望了解奋武营获胜的原因,不管这个成功是来自秦永年还是朱由检。 “尚书大人是否怀疑奋武营的战报?”李春烨在皇帝还没有决定给奋武营什么奖励的时候就来责问自己,朱由检觉得李春烨可能怀疑战报的真实性,也就是说,他朱由检和秦永年在冒功。 但人家没有直接说出来,朱由检也不便发作,他用直接发问来逼迫李春烨表态。 “殿下误会了。”李春烨站起身,再次向朱由检行礼,“如果老臣怀疑军报的真实性,一定会派人暗中查访,而不是直接询问殿下。况且,山东离京师不远,锦衣卫也会根据自己的方式核对军报。老臣只是在想,山东十几万军队不能剿灭倭寇,而奋武营只有六千士兵,却能完胜倭寇,这中间的差别到底在那里?”李春烨不待朱由检回答,重新坐到位子上,“殿下,辽东军士正陷入苦战,犹且处于不利局面,如果殿下能将奋武营的战术推广到辽东,那辽东的局面必定定能大大改观。老臣主管兵部,对辽东的战事忧心如焚,故此不避嫌疑,私会殿下。望殿下不要怀疑老臣一片为国之心。” “奥。”朱由检轻答了一声,李春烨的话,无论从原因还是结果,都说得合情合理。朱由检想到他对自己有推荐之恩,心中的怨气早已消散。“李大人,奋武营以六千士卒,对付倭寇的两千,这点微末的胜利不足以向全军推广。而且,奋武营的获胜只是个案,要向全军推广,恐怕条件不足。” “殿下是指?”自从发觉奋武营的军报没有水分,李春烨就更加看好朱由检,虽然秦永年也是一位耿直的军人,但奋武营面貌的改观,是从朱由检来到奋武营之后才发生的,真正的功臣还是朱由检。 “咳咳……”朱由检似乎被茶水呛着了,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李春烨看了朱由检一眼,没有再问下去,在场的人都是文官,兵部的顶级人物,当然也明白军队的改革不是儿戏,朱由检所说的条件不足,他们都心知肚明。 见有点冷场,李春烨转移了话题:“殿下,老臣有一些事情不明,希望殿下能为臣等解惑。” “尚书大人言重了。只要本王知道,自当言无不尽。”对于奋武营本次战斗,朱由检觉得没什么好保留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将功劳栽到秦永年的头上,好让他早日入主山东。 “殿下怎么想到用弓弩围歼倭寇?难道仅仅是为了减少奋武营的损失?殿下焉知倭寇不冒死近战?”李春烨提出了自己得疑点。 “这些倭寇只是盗匪,以劫掠为生,他们并不是正规的军队。虽然单兵作战勇猛,但并没有严格的纪律。况且奋武营安排两路骑兵接应,如果倭寇死战不退,这些骑兵同样以弓弩,从侧面出击。倭寇排成纵队,必然是骑兵弓弩的靶子。”朱由检侃侃而谈,似乎又回到了当日的谋划之中。 “平原设伏,闻所未闻,殿下何以自信能围而歼之?”李春烨虽然是文官,但他在兵部任职多年,对军队的战术也多有研究。但他从来没听说过,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平原,可以埋伏军队。 “倭国不产战马,所以倭寇不习马术,对骑兵的优势了解不够。奋武营则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有战马,行军速度至少是倭寇的五倍,所以奋武营能够依靠速度的优势快速布起包围圈。即使倭寇能冲出包围圈,也没什么关系,奋武营以骑兵的速度,能很快重新包围他们。”朱由检没有明说,这套战术其实不新鲜,建奴依靠骑兵的速度优势,就是常常用这种方法在辽东击溃大明的步兵。 “老臣还有一问,这是我们共同的疑问,这也是他们要求参加会见的理由。”李春烨指指赵彦和阎鸣泰,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此次战术,究竟是殿下的手笔,还是秦永年的主意?” 朱由检也看了眼李春烨,发现他只是想要真相。作为兵部尚书之一,此次奋武营的作战太过奇特,他当然要找到原因。 朱由检避重就轻,简要介绍了战前的部署,当然,所有的主意都是奋武营高层的集体智慧,秦永年当然是首功。 朱由检都这么说了,他们即使有疑问,也不能再责疑了,有些事,心知肚明比说出来好得多。 李春烨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消化朱由检的“肺腑”之言。从他对秦永年的了解,心中的疑虑逐渐烟消云散了。“眼下奋武营还驻守在山东,殿下和秦将军有何打算?” 朱由检将自己的想法向在场的三人做了简要的汇报。秦永年能不能留守山东,在座的人都有决定权,他们都是主管京师军的高层,至少有建议权,所以朱由检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也许他们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当然,让秦永年偷偷组建海军的事不能说,谁都知道海军是烧钱的军种,现在大明的军费都花在辽东,地方卫所军都没有军费,哪有钱来组建海军? 李春烨看了阎鸣泰等人一眼,“信王殿下不仅指挥打仗的一把好手,对大明的军事布局也有独到的见解,是大明不可多得的军中良才。”他和阎鸣泰等人一样,从内心直接将奋武营的功劳算在朱由检的头上。 “殿下,下官有一疑问。不知殿下对辽东的战事怎么看?”兵部右侍郎赵彦,听朱由检的一番高论,已是心潮澎湃,虽然他的理念不同于朱由检,但他也不能否认朱由检的战术非常实在,也许并不华丽,却非常实用。 辽东是他的心病,大明死活不肯放弃辽东所剩下的弹丸之地,在军事上又总是不利,每次追究失败的责任,他们这些兵部的高官都胆颤心惊,生怕自己躺着也中枪。 “以现在的战争手段,大明难以收复辽东。”朱由检最担心的也是辽东,后世的历史上,大明就是亡于建奴,汉民族的脊梁被压断了近三百年。“大明虽然组建了关宁铁骑,但建奴从小生活在马背上,人马早就融为一体,骑射功夫非临时组建的关宁铁骑可比。而且,如果大明的军队跨过长城,粮道容易被来去如风的建奴骑兵所断,没有补给,大明军队将不战而溃;若不跨出长城,不仅关外之地收不回来,山海关的重兵会消耗大量钱粮,长期下去,沉重的军饷大明怕承担不起。” “连关宁铁骑都不能取胜,大明将何以战胜建奴?”阎鸣泰叹了口气,他对辽东早就没有了幻想,但大明朝廷却死活不放弃关外。 “北方游牧民族善于骑射,作为农耕民族的汉人,单兵无法对抗,就像无法在单兵上对抗倭寇一样。但汉人也有自己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汉人技术先进,可以通过修路来保障供给;二是拥有火器。如果大明的火器得到改善,射程能超过弓弩、射速也得到提升,这些火器将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恶梦。”朱由检绝不是右倾投降主义者,既然汉唐能打败北方游牧民族,科技更加先进的大明没有理由做不到。 在后世的历史上,建奴入关,统治了汉人将近三百年,但那是汉人内部出了问题。 在建奴入关之前,大明已经亡于大顺政权。 大明政权已经倒塌,大顺政权还没有在全国建立有效的统治,在新旧政权更替时,被建奴抓住了机会。如果没有大顺,建奴能否入关,还真不好说。 朱由检是穿越者,洞悉了人类历史的发展动向,他要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阻止建奴入关。自从歼灭倭寇以后,朱由检的自信心更强了。 李春烨等人仔细思量朱由检的话,觉得朱由检歼灭倭寇之后,信心可能过度膨胀了。 大明和建奴在辽东和建奴打了十几年,不但耗费了大量的钱粮,还损失了数十万军队,百姓的伤亡更是不计其数。 辽东的指挥官换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无法打开局面,不是兵败被俘被杀,就是被朝廷查办。 也许朱由检真的可以改变辽东的局面,虽然未来的发展谁也看不清,但从朱由检全歼倭寇来看,他在军事上独到的理念,也许真的对建奴有效。 建奴现在是大明的国患,就连一贯不理朝政的朱由校,也是十分关注,给兵部很大的压力,但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不管朱由检的方法能够成功,但总有一线希望。 “殿下,辽东前线,蓟辽经略高第,主张放弃宁远,退守前屯、山海关一线,而宁前道袁崇焕、宁远总兵满桂、参将祖大寿等人,却坚决反对放弃宁远。双方的官司都打到兵部了,殿下怎么看?” 袁崇焕?朱由检一愣,这可是大明崇祯年间赫赫有名的人物,好像创立过宁远大捷,传说努尔哈赤的死就与他有关。 朱由检稍稍思考了片刻:“也许袁崇焕能阻挡建奴一时,但宁远孤悬在关外,总有被建奴攻克的时候。要想守住宁远,归根到底,还要进攻,只有彻底打败建奴,才能收复、守住关外之地。” 第52章再会兵部尚书 朱由检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盘算着怎么挣钱。 奋武营需要他不断地输血,已经投进去的三千两银子很快就要花光了,眼下奋武营还在山东,暂时不用投入,奋武营一旦回到京师,就需要再次投入银子了。 没有银子改善士兵的待遇,奋武营现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就维持不下去,很可能又回到原来半死不活的样子。 虽然他是信王,有丰厚的俸禄,可以保证自己做个年轻的富翁,香车美女什么的少不了,但要分摊到奋武营的六千多士兵头上,他的俸禄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原来指望水泥厂能为他带来丰厚的回报,但现在水泥厂的资金还没有回笼,不但没有收入,还要不断将银子砸进去。否则一旦发不出酬劳,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熟练工人就会流失。 他虽然有一些积蓄,但远远赶不上现在的支出。 “殿下,圣旨到。”徐应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朱由检吩咐打开中门,焚香迎接传旨太监。他则带着徐应元跪在王府的大门外等候接旨。对着太监下跪,朱由检十分不甘,但接过一次圣旨,现在已经习惯了,就当是跪拜皇兄吧。 宣旨太监见朱由检已经摆好香案,跪在中门外,也不多言,抽出圣旨,用尖利的嗓子朗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信王、武略将军朱由检,训练奋武营得法,协助、统帅奋武营全歼入侵山东倭寇有功,着升为怀远将军、五军营指挥同知,总领奋、耀、练、显四武营日常训练,兼领奋武营指挥使。另赏黄金一千两、白银两万辆、翡翠玛瑙湘玉各十件、青花瓷器一箱,钦此。”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这次朱由检没有发呆,要不是宣旨太监还在,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千两黄金、万两白银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真是眼皮打架有温床、腹中饥渴送面汤、风雨交加遇旅店、分身坚挺逢娇娘。 更让朱由检暗暗得意的是,皇帝哥哥让他负责四武营的训练。 按照奋武营的实际编制推算,四武营的人数不会少于两万人。在大明,两万士兵数字不大,但对于大明周边的小国,两万军队抵得上半个国家了,以前戚继光抗击蒙古,手下的士兵也不过数万人。 成为奋武营的指挥使,以后奋武营的六千士兵,基本上就是自己的私兵了。 高兴归高兴,他打发传旨太监时还是给了二十两白银,这些皇帝身边的红人千万得罪不得,他们可能帮不了你什么忙,但在皇帝面前说说你坏话,诋毁你的形象却是完全可能的。即使不会诬陷你,光夸大你的缺点、忽视你的优点就让你受不了。 “应元,圣旨上怎么没有对秦将军、奋武营的嘉奖以及山东的人事安排呀?”朱由检兴奋之余,最关心的还是山东的人事安排。 “也许另有圣旨吧!”徐应元虽然是太监,对朝廷的政务还是很熟悉的,这是专门发给朱由检的圣旨,对秦永年和奋武营的嘉奖当然不会在这张圣旨上,大明户部再艰难,还不会连圣旨都没钱发出来吧。 朱由检想想也是,是他太急了。“应元,你说,这次是好事还是坏事?”冷静下来,朱由检心中也感到不安,他是王爷,担任军职是不符合大明祖制的。地位越高,受到的嫉妒越多。 “是好事,也是坏事。”徐应元就像辩证法的高手,总是从正反两方面考虑问题,不过朱由检已经适应了他的思维方式。 “那你说说看。”虽然来到大明才几个月,朱由检体会到王爷的优越性,但体会更深的还是大明朝廷的复杂。 无论你做什么,总有政敌指责你,汉人从来不缺辩证法的高手,只缺像许三多那样一根筋做实事的人;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政敌又会指责你白拿俸禄。 要想升官,做不做实事是无所谓的,只要政敌尽可能少,后台尽可能硬,稀泥尽可能溶。 “我先说说好事。殿下荣升奋武营指挥使,以殿下的身份,奋武营今后恐怕就是殿下的亲兵了。殿下又分管四武营的训练,可以为大明训练更多的优秀士兵。”徐应元不知道朱由检有什么真实的想法,年纪轻轻的王爷成为大明从三品武官,这是很忌讳的事,而朱由检却乐此不彼,如果说朱由检一点谋反的心都没有,他是不太相信的,但朱由检又没有露出太多的野心,所以他也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 其实朱由检真没有谋反的心事,一方面朱由校、张嫣对朱由检真的很好,甚至都有点溺爱了。更重要的是,朱由检知道大明的发展历史,朱由校不久之后就会英年早逝,而自己是朱由校血缘关系最亲近的男丁,成为大明的最后一位皇帝。 既然能继任皇帝,那何必还要谋反?至于朱由校为什么早逝,他倒记不清原因了。 现在朱由校当皇帝,自己刚好可以积蓄一下力量,如果现在就当皇帝,不仅思想上没做好准备,有些事情也做不了,比如进军营。 历史上除了开国皇帝外,还没有其他皇帝可以真正担任将军的,即使御驾亲征,也只是鼓舞士气,做做样子,甚至像唐明皇那样纯粹是带着杨贵妃去野外玩马震。 “殿下,我再说说坏的方面。”徐应元依然波澜不惊,“其实和上次说的原因差不多,只是殿下的现在的地位更高,受到的嫉妒也会更重,嫉妒殿下的人也会更多。但因为殿下是皇弟,将来不会成为太子,所以不会形成以殿下为核心的群体,那些赞同殿下、支持殿下的人也不会拼命保护殿下。” 不会成为太子?朱由检默默念叨着徐应元的话,难道大明的历史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自己真的成不了大明的皇帝?那自己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未来的世界,如果自己都看不透,那别人就更是茫然了。 不管将来如何,一定要做好现在。 机会只会青睐有准备的人,如果自己做个混吃等死的王爷,一旦机会降临,自己也抓不住,那不仅对不住穿越,更辜负了清园主人和小雨的期望。 想到小雨,朱由检不禁在心中苦笑,自己还能再见到她吗?在自己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小雨闯进自己的内心深处,当自己准备接受她的时候,她却像天空中的那朵白云,毫无顾忌地飘走了。 徐应元的喝水声打断了朱由检的沉思,“应元,你说,言官会弹劾我,逼迫皇兄收回成命吗?” “暂时不会,现在殿下刚刚在山东建功,这军功不像政绩可以造假。所以言官们现在还不敢弹劾殿下。不过。”徐应元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明的不能来,他们可能来暗的,至少可以暗中调查殿下,寻找殿下任何不检点的地方,以便将来对殿下致命一击。” “谁会调查我?谁会对我发动攻击?”朱由检对大明朝廷的内斗十分反感,都标榜自己,打击别人,自己的优点无限放大,别人的缺点上纲上线,毫无政治节操和道德底线。上次阉党和东林党,就是在朝堂之上,当着皇兄的面,毫无原则地要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 “都有可能。”徐应元对大明的政局还是比较清醒的,但他是太监,是不能干涉大明朝政的,至少名义上是这样。“东林党标榜自己是铮铮铁骨的忠臣,是大明最重皇权的群体,对于殿下违反祖制,私去军营,还会像上次那样,群体而攻;而阉党,虽然不如东林党那样爱惜羽毛,但他们特别看重手中的权力,绝不允许在殿下周围形成能与他们抗衡的权力中心。” 既然阉党和东林党都不容自己,那自己唯一可以结盟的,就是军队了。虽然军队也和两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总好过自己孤军奋战,好像秦永年、李春烨就比较支持自己的。 这一刻,朱由检特别看重自己和秦永年在山东的布局。“应元,走,我们去兵部。” 兵部正堂,朱由检再次见到李春烨。 这次是两人单独会面。 “信王殿下,这么快就来兵部报道呀?你可以十天后再上任的。”一贯不苟言笑的李春烨,这次却笑嘻嘻迎上来。 “李大人。”看到李春烨的异样,朱由检立即明白李春烨肯定有所安排,只是自己不知道结果而已。“上任的事不急,只是这圣旨只有对我的赏赐,怎么没有对奋武营的嘉奖呀?” “哈哈,殿下不用担心,已经有圣旨发往山东,嘉奖奋武营全体官兵。”李春烨保持着平静的微笑,眼角的皱褶高高隆起,风刀霜剑的痕迹十分深刻。 他看着朱由检,现在是很得意的,得意的就像是算准了小鸡仔会自投罗网的狐狸。 “那秦将军?”朱由检果然当了一回鸡仔,他关心的是秦永年的安排,这关系到他在山东的布局,特别是海军的组建。 “皇上有旨,秦将军升为昭武将军,任山东总兵;李元任山东布政使,殿下可满意?”李春烨捻着并不太长的胡须,好像在把玩着朱由检的心思。 “多谢李大人。”朱由检放下心来,山东的一文一武,全按照自己的设想安排,不知道是不是小雨在冥冥之中帮了自己一把。“可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第53章大明的未来(一) “殿下请说,只要我能做到。”李春烨不知道朱由检又玩出什么花样,其实秦永年和李元都是破格提拔,他虽然尽了全力,关键还是朱由校。如果不是朱由校全力支持,李春烨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他在心中暗暗祷告,最好是“一加一等于几”这种级别的难题。 “山东武备崩溃,可否允许奋武营在山东驻留两月?秦永年虽然是优秀的军官,但他略显仁慈,且山东的武备破坏严重,没有奋武营的保护,怕是自身安全都是问题。” “殿下现在是奋武营的指挥使,你可以自行决定。不过,军队调动是大事,老臣提出两点意见,一、山东倭寇已经歼灭,奋武营可以分批撤回京师;二、可以留下少量官兵,作为秦永年的亲兵。”对大明军事体制熟悉的李春烨,很快就解决了朱由检的难题。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 “多谢尚书大人,晚辈也代秦将军谢过大人。”山东布局的顺利实施,李春烨在背后一定做了很多工作,朱由检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殿下言重了。不知殿下还有什么要求?”送佛送上西天,李春烨帮助朱由检,迟早会传到魏忠贤的耳中,这根最粗壮的大腿,再也不是他的依靠,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还会给他最致命的一脚。现在,他只能将自己的希望押在朱由检的身上了。 “还有一个难题。”朱由检不知道李春烨能否解决,兵部不是只有李春烨一个尚书,而且还涉及到许多高官的利益。 “京师军空饷严重,以奋武营为例,满员九千六百士兵,而实际只有六千。其它各营怕也好不了多少。还望李大人……” “军队空饷,由来已久,全面整顿,必然引起军备动荡。”李春烨皱了皱头,这个问题还真解决不了,他只是兵部尚书之一,上面还有内阁大学士,还有九千岁魏忠贤。除非皇帝出面,全面整顿军备才有一点希望。“这样吧,老臣法律人情并用,以皇帝整顿山东军备为契机,先将四武营的兵力补充完整,其它各营,须缓缓图之。” 朱由检明白李春烨已经尽力最大的努力。大明后期,政治连同军事的腐败已深入骨髓,如果全面整顿军备,必然损害手握重权的既得利益集团,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都会将改革者撕成碎片,这绝不是李春烨能够担当得起的,而自己现在无论威望、经验、身份,都不足以担当这么重要的任务。 那就一步步来吧,反正四武营能够满员,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这样吧!李大人为大明,可是呕心沥血呀!不知道大明将来如何回报李大人。” 李春烨没指望朱由检和大明怎么报答,他只是看着朱由检,眼角的鱼尾纹拉得老长:“殿下,你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要解决老臣的问题了。” “你的问题?”朱由检不解,你是兵部尚书,你都解决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还是未成年人,除了信王身份,无论经验、地位还是声望,哪是你李春烨的对手?“不知李大人有什么问题?” “殿下不用担心,老臣的问题,对殿下来说很简单,只要张张嘴就行。”李春烨似乎猜到朱由检的腹诽,“殿下能否对老臣展望一下大明的未来?” “展望?李大人说笑了。晚辈年青,说不上展望。但既然李大人问起,晚辈就谈谈自己的粗陋见解。”朱由检发现李春烨还是对大明的中兴寄予厚望,不知道他有没有贪腐。 在现在的大明,能忠于职守,为大明的未来考虑,已经很难得了。况且朱由检要强军,只有李春烨有可能支持他。 “老臣洗耳恭听,看看,还能为殿下做点什么。”李春烨觉得他已经老了,很多事情即使有想法,也不愿翻开新的一页。只有朱由检这样年青的人,才有可能为大明规划未来,他最多能协助朱由检打打边鼓。 至于得罪魏忠贤的事,他也考虑过,最多是致仕避让,在东林党和阉党的斗争中,只要主动致仕的人,都能得到善终,只有杨涟、左光斗那种死硬到底的人,才会死在锦衣卫的炼狱。 “那晚辈就说说自己的想法。”朱由检自称晚辈,的确是对李春烨的尊重,李春烨是最有可能支持他的人,即使将来当了皇帝,也离不开一批大臣的支持。今天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也不用担心话会传出去。 李春烨没有说话,只是用泛着精光的眼神看着朱由检。 “将来大明第一战,必是建奴。建奴目前已经定都盛京,也就是大明的沈阳。大明几乎失去了整个辽东镇,只剩下辽长城以东、渤海以西的宁远、锦州等狭窄的辽西走廊。建奴的首都从赫图阿拉迁到辽阳,再从辽阳迁到沈阳,从迁都的顺序就可以看出,建奴并不满足于辽东,决不会与大明分长城而治,而是会越过长城,目标是我大明的全部河山。”朱由检有后世的经验,当然知道建奴在大明屡次伤师失地后,越过山海关,统治了整个汉民族近三百年。扬州三日、嘉定十屠是汉民族永远的痛。 “可殿下怎么知道建奴不会和蒙古一样,和大明划长城而治呢?”李春烨觉得朱由检的话太过骇人,他倒觉得建奴建奴就和蒙古一样,不适合中原的农耕,他们只是为了生存,才会利用骑兵抢夺汉人的财物。虽然他对大明的政治腐败比较悲观,但对建奴入关,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压根就不相信。 “李大人,蒙古人不是也曾灭过大宋、统治中原吗?”朱由检心中忿忿,不知道大明的朝臣怎么能将希望建立在建奴不适应大明的土地上,一名十岁的孩童,捧着亿元大钞,行走在人流汹涌的大街上,而所有的歹徒都摄于法律的威严,而任其从南京走到北京,再从北京走到东京,可能吗?“蒙古人不是主动退出关外,而是被太祖、成祖打怕了,不得已退出长城。即使建奴和大明划长城而治,大明也必须在长城一线部下重兵,现在大明不仅有防范建奴的辽东、蓟州、宣府,更有防范蒙古的大同、山西、延绥、宁夏、固原、甘肃。李大人想一想,大明为什么发不出军饷、挤不出救灾的钱粮?大明的税赋收入又几成耗费在蓟辽前线吧?如果加上陕西、山西一线防备蒙古的边军,九边重镇耗费的钱粮,怕是占了大明的五成以上的税赋吧?如果将建奴长期挡在长城以北,加上蒙古,大明,能耗得起吗?” 李春烨本来没想得这么远,他虽然是大明的兵部尚书,但手中的实权并不大,所以和其他的文官差不多,只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就行,权力之外的事,还是让更高层考虑。 现在听朱由检说起大明的未来,心中大惊失色。按照朱由检的推断,不管建奴会不会入关,大明都会死在建奴的手中,不是在军事上被建奴战死,就是在经济上被建奴拖死。他毕竟是为官已久,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那殿下觉得如何打好这第一战?” 第54章大明的未来(二) “由于大明在辽东渐渐败退,现在鞑靼蒙古的朵颜三部、科尔沁部、察哈尔部都已经归顺建奴,如果大明全力北伐建奴,蒙古各部就可能出动骑兵捣毁粮道,甚至切断辽西走廊与山海关的联系通道,大明的北伐军队就被包了饺子,必定不战自乱,那就是下一个萨尔浒之战,大明伤不起。所以大明要北伐,必须先从喜峰口出关,奇袭蒙古朵颜三部。朵颜三部是蒙古各主要部落中最弱的,也是离辽西走廊最近的,如果征服朵颜三部,则军队就地驻扎,保护北伐军队的粮道和通道,再以重兵出山海关,全面北伐建奴。”朱由检的分析是粗线条的,因为在具体的战争中,战场条件是不断变化的,昨天的盟友今天可能变成敌人,昨天的敌人今天也可能变成盟友。 所以总指挥官只能说个大概,具体的战争策略还需要参加战斗的军官临场发挥。不过,现在朱由检只是对大明未来的展望,就像是小说的大纲,不需要具体化。 “殿下,北伐建奴,能取得胜利吗?况且,大军北伐,需要消耗大量的钱粮,大明能支持得住吗?”李春烨对朱由检的战略眼光是越来越折服了,但只有战略眼光还远远不够,大明还必须有击败建奴的实力。目前辽东的现状,是大明勉强维持在关外的存在,防守尚且不足,更不要说消灭建奴了。“不知殿下在山东剿灭倭寇的经验,能否用到辽东?” “以大明目前的战法,当然不能剿灭建奴。”现在的辽东前线,大明依靠军队数量的绝对优势,勉强守住几个城市,顽强显示自己的存在,但辽东的军队根本不能出城与建奴决战,以大明的步兵对建奴的骑兵,大明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游牧民族的骑射优势,是农耕民族无法比拟的。大明要想在野战中击败建奴,掌握辽东战场的军事主动权,必须依靠火器。” “辽东的军队不是有火器吗?大明军队的火器,至少有七成在辽东,包括红夷大炮。” “靠这些火器,只能让大明军队败得更快、伤得更多、死得更惨。”当着李春烨这位兵部尚书的面,朱由检不好说得更多,必须给他留了几分薄面,但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这些火枪火铳,虽然士兵们很容易掌握,但射程没有建奴的弓箭远,准度没有建奴的弓箭高,发射速度没有建奴的弓箭快。拿这些火器让士兵打仗,能维持现在的局面就不错了,如果换成我去前线指挥,怕是这样的结果都是奢侈。” “那依殿下……”李春烨被朱由检说糊涂了,觉得辽东没有任何乐观的理由了。但偏偏朱由检说的又很有道理,让他无法反驳。 “改良火器。集中优秀的工匠,造出更好的火器。这些火器的射程必须超过建奴的弓箭,我的火器能能射着他,他的弓箭却不能射到我。有了这种武器,大明的步兵才有实力出城和建奴决战。” 朱由检的心目中已经有了燧发枪,只是不知道毕懋康现在研究得怎么样了。 “工匠们能造出这样的火器吗?”李春烨是兵部尚书,对大明的火器制造是有一定的了解。在大明,工匠是军籍,必须依靠军饷过日子。但朝廷长期拖欠军饷,那些依靠军饷为生的工匠们,恐怕逃得差不多了,谁还有心思研究火器? 大明现在陷入了恶性循环,朝廷没钱给辽东之外的士兵和工匠发军饷,工匠们没有收入,只好大量逃亡,自谋生路;没有先进的火器,辽东的战事就会不利,朝廷只能依靠士兵的数量来弥补;而士兵数量越大,需要的军饷就越多,其它地方就更没有军饷。实际上,大明现在的财政已经入不敷出了。 “能,工匠们一点能造出合乎需要的火器。”朱由检知道毕懋康就是大明燧发枪的创始人,现在自己给他创造出更好的研究条件,他的研发速度会更快,一定不会在大明灭亡之后才造出燧发枪。 “工匠能造出优良的火器,而这些火器又能在辽东打败建奴,殿下有几成把握?”李春烨对工匠们没有什么信心,但他相信朱由检不会信口开河,这是军国大事,事关大明存亡,作为信王,他绝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整个皇族的安全开玩笑。 “九成。”朱由检知道李春烨在考验自己,这可能是决定李春烨是否完全相信和支持自己的最关键一个问题,所以他回答的十分坚决,也表现得十分自信。 李春烨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注视着朱由检,每次朱由检让他感到意外时,他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朱由检,希望从朱由检的脸上看到他希望知道的答案。 但朱由检的脸上除了坚毅,什么也没有。他不相信朱由检又是从书中找到的答案。他是文官出生,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也是博览群书,但书中从来没有朱由检所说的那些答案。 朱由检每次做出出乎他意料的决定时,又给出他意料之外结果,这结果又是他最希望的。他不打算再怀疑朱由检了。 “殿下,然后呢?我是说,打败建奴之后。” “然后?然后当然是撤军,大明需要修生养息。现在的大明已经十分孱弱,不可能通过一次战争,完全歼灭建奴和蒙古。但大明在修生养息的同时,还要做好两件事。”既然李春烨相信大明能研发出足以打败建奴的火器,那李春烨就会完全相信自己的话,不管他将来能不能成为自己的盟友,起码他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迈过这道关键的门槛,朱由检心中暗暗激动,李春烨极有可能是他第一个政治军事上的盟友。 “哪两件事?”李春烨对朱由检的话十分赞赏,虽然他是兵部尚书,但他是文官出生,骨子里并不喜欢打仗。朱由检的修生养息政策和他十分对头。 “一是控制北方,不让建奴、蒙古实力壮大。从喜峰口向北修路,征集建奴、蒙古壮丁劳动,沿路每隔千里筑一大城,大明驻军,由大明和北方的游牧部落共同承担军饷,让他们真正为大明的发展贡献力量。如果能在关外筑起三座大城,则大明的管理地域向北延伸三千里,不仅开疆,也初步解决了游牧民族的边患。那个时候,大明已经打败建奴,相信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和底气。”朱由检当然不是要削弱建奴,想起后世建奴的残忍和对汉民族科技文化的摧残,他真想对建奴来个灭族。 李春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朱由检的话太过震撼,还是他觉得自己以前太无知。 令大明头痛了十余年的建奴,被朱由检几句话就解决了,简直和撒泡尿一样简单。建奴可不是山东的两千倭寇。 不过倭寇也是击溃了山东的十几万明军,而朱由检,只用了六千士兵,就能全歼倭寇,这结果,就是大明最强的辽东军恐怕也做不到。 李春烨对打败建奴还有点怀疑,不过现在整个大明都没有好办法对付建奴,既然没有办法,即使他有小小的怀疑,也只能选择相信朱由检,除了相信朱由检,大明已经无路可走。 “殿下,那第二件事呢?” “二是组建海军,保卫大明海疆。西夷已经东侵,孤悬海外的台湾岛,被红毛占领;佛朗机人骗占了广东大陆的壕镜;大明在南洋的藩属国,多半被西夷侵占。南洋小国,或被亡国,或被灭种,时刻盼望大明解救。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大明没有为这些藩属国撑腰论理,但西夷还是要入侵大明的。没有海军,大明就无法将西夷拒之门外。”大明朝廷没有海洋意识,陆地已经足够大,足够富有,谁还有洋精力去管海洋? 朱由检来自后世,当然知道海洋的重要性。如果不趁现在占领这些岛屿,将来汉民族又会被第一第二第三岛链封锁,那自己就是汉民族的罪人。 随着大航海时代的来临,欧洲已经知道了海洋的重要性,因此,开始在全世界掀起夺岛热潮,无论是亚洲、非洲还是美洲,只要他们发现的岛屿,一律先占了再说。 “可是,殿下,台湾本来就不是大明的国土。据老臣所知,台湾岛本来叫东蕃岛,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是化外之地。台湾,不过是沿海郑芝龙、颜思齐等海盗的称呼。”李春烨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献计献策了,原来这位年青的王爷也不是万能的。 见过卖国的,没见过卖得这么冠冕堂皇又让人无法反驳的,竟然帮助荷兰人争夺台湾的所有权。 如果这时候有国际仲裁,李春烨一定毫不犹豫站在荷兰人的一边,毫无意识地出卖大明的领土利益。 朱由检也不得不承认李春烨说的是事实,大明朝廷的确没有对台湾实行有效管理,甚至为了回避与当地海盗的纠纷,把台湾当成包袱,根本不承认是大明的领土。 第55章大明的未来(三) “李大人,台湾自古就是我汉人的土地。李大人熟读经史,应该知道,三国时孙权就曾派人登岛,宣示主权;前元也曾经管理过台湾;现在台湾岛上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是我大明的子孙,他们是标准的汉人。本朝由于北方一直有蒙古的边患,精力放在北方,才忽略了对台湾的管理。尽管如此,成祖年间,郑和的船队也曾到过台湾,宣扬大明国威,安抚当地百姓,台湾与汉民族一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大人,台湾离大明的福建、广东太近,以西夷的海军实力,如果台湾被他们占据,必然时时威胁大明的海疆。那时,大明北方边患未除,又增加南方海患,大明能承担得起吗?”朱由检只好给李春烨上起政治课,这种理由在国际上肯定站不住脚,不过没关系,只要在李春烨的心里站住脚就行,朱由检也没打算到国际上和谁说理去,现在还没有联合国,没有解决国际纠纷的渠道,国家之间,靠的就是实力,谁的实力强,谁就是老大,就可以分配国际资源。 李春烨果然眯着眼睛,在慢慢回味着朱由检的话,就好像是在反刍的老牛,完全忘记了外界的存在。过了好久,似乎朱由检的理由真的在他心中站稳了脚跟,他没再提出反对台湾的意见,“殿下,西夷真的会入侵大明吗?” “西夷已经占领台湾,连大明陆地上的壕镜都被占领了。李大人,西夷的海军都是由海盗组成的,有哪个海盗登上大明的陆地后,对大明丰富的财物、美丽的女子不动心?”朱由检被迫采用忽悠战术,他将现在的荷兰、葡萄牙和将来的英国、法国混为一谈了。 现在的欧洲诸国还真没有入侵大明的胆量。 荷兰人占领的台湾,实际上是大明白送的。荷兰人要与日本、朝鲜进行海上贸易,需要经过台湾海域。 荷兰人最先看中的是澎湖诸岛,但澎湖诸岛是大明的领土,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战争。经过海战,荷兰人无法承受战争的损失,主动派人和大明福建的官员和谈,希望大明能在澎湖划一块土地,让他们进行转口贸易,福建的官员不敢答应,就让他们去更外面的台湾找落脚的地方。 但荷兰人年更喜欢开化程度较高的澎湖,便借口不认识去台湾的路,不肯离开澎湖。 结果福建的官员派人给他们带路,将他们送上台湾岛。 葡萄牙占领的壕镜,就是后来的澳门,也不是采用军事手段强行夺取的。 在占领壕镜之前,葡萄牙已经有大量的传教士来到大明传教,对大明的强大和广阔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葡萄牙根本不敢和大明进行战争。 他们来到东方自身为了求财,于是在熟悉大明制度的传教士指点下,他们贿赂了广东的地方官员,以每年五百两银子的税款,取得了在壕镜的独占权。 壕镜一地,只许葡萄牙人贸易,不许其它西洋诸国进入,连当地的汉人也是必须接受葡萄牙人管理。 “那大明要怎样和西夷开战?”李春烨逐渐跟上了朱由检的思路,如果大明要收回台湾、壕镜,帮助南洋诸国,一定和西夷有一场战争。 “这是大明的第二战。和西夷开战,主要靠海军。先收复台湾,将战场移到南洋,尽量减少大明的损失。南洋离大明很近,大明海军有陆地依靠。而西洋海军虽然在南洋有据点,但他们的军舰、弹药、枪炮的补给远在万里之外,一旦船只枪炮弹药损失,难以及时补给。大明获胜所依靠的就是地利、人多。” “难道还有第三战?”李春烨暗暗心惊,这年青的王爷,到底要将大明带入何方? “李大一定还记得万历年间大明与缅甸的战争吧?大明军事上并没有失利,却是将云南的孟养、木邦、缅甸、八百大甸等军民宣慰使司丢尽,这是大明的耻辱,连小小的莽应龙都搞不定。此处在南洋和西洋之间,如果大明能收回,并在此驻扎海军,就是在南洋和西洋之间打下一颗钉子,也有利于大明巩固在南洋的军事成果。换句话说,即使大明在南洋军事不利,有了缅甸,西洋也不敢对大明不利,这儿是扼守他们回家的路。”朱由检收复缅甸,实际上是为大明寻找印度洋的出海口,在后世,中央王朝为了绕过马六甲航线,花了巨大的国家投资,才取得一定的交通权。 但李春烨不可能看得懂出海口的意义,所以朱由检只是强调缅甸曾经是大明的藩属国,缅甸的北部曾经是大明控制的领土。“不过,缅甸国家比较小,军力比较弱,这第三战的规模不会太大。” “可是殿下,缅甸与大明交界的地方,山势雄厚,交通不便,军队进入缅甸后,补给怕是不易。而且,南方丛林瘴气弥漫,不适合大明士兵行进。”李春烨在兵部工作多年,对本朝的历史还是很清楚的,要想忽悠他,还真不容易。 “修路。李大人可见到京师东直门外的水泥路?如果将这种宽阔、平坦的大道修到云南、修到缅甸边境,则大明的军队在缅甸的行动就会势如破竹。而且,对缅甸的战争,不用调北方的军队,就近调云南的军队就行。云南和缅甸的地形相似,云南的士兵更容易适应缅甸的环境。” 大明的地域广阔的优势要充分发挥,打建奴、蒙古,要用北方的军队,他们比南方的军队更适应北方的严寒,而打缅甸,则需要云南、广东的军队,他们更能适应南方闷热的丛林气候。 地大物博,不是挂在嘴上,要充分发挥它的优势,地大物博才有实际的用处。 “殿下,云南交通复杂不便,人口更是稀少,哪有大量的人丁修路?”李春烨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云南的人口不用与南北直隶、浙江比,就是常常受到蒙古骚扰的陕西、山西,也比云南的人口多得多。而且云南还没有改土归流,很多地方的人口还没有归化。 第56章大明的未来(四) “李大人不用担心,有建奴。征服建奴的战争中,一定会有很多俘虏,大明不会白白养活他们,他们要想生存,就必须为大明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些建奴的俘虏被调到南方,还可以削弱建奴的力量,为大明的北疆多争取几年和平的时间。”朱由检早在信王府,婉儿的肚皮上,就规划了大明的几场战争,以及可能的得失。 在别人的眼里,他还是未成年、未见过世面的王爷,但实际上,他却是十五岁的身体,三十岁的大脑,更有着三百年的后世经验,至少可以和雾灵山的小雨有得一拼。 朱由检的想法,已经远远超出了李春烨的理解。不仅是他,大明任何人都不可能跟得上朱由检的思路。 李春烨感觉正被朱由检带到未知的世界,不仅是南洋、缅甸这些陌生的地域,更是思路上的陌生。特别是朱由检严密的思路,在打败建奴时,就能想到用建奴的俘虏去南方修路。他怎么对大明历史、地理如此熟悉?又对大明未来的规划如此清晰?如果他不是王爷,而是……李春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走神了,赶紧采用了围棋上的打僵:“然后呢?殿下。” “大明第四战,彻底归化北方游牧民族。在大明的第一次北伐中,由于自身实力的限制,只能接受游牧民族的归附,为大明的发展争取几年的时间。然而,游牧民族从来都是崇拜狼性,一旦大明衰弱的时候,他们就会像现在这样给大明制造致命的威胁。所以,只有彻底同化他们,汉化他们,才能为大明的北疆带来永久的和平。”这是朱由检真实的想法,自从穿越以来,李春烨是唯一听到这种话的人。说完了自己的决定,朱由检也不再感到孤独了,至少他已经有了李春烨这个支持他的粉丝可以倾诉。“当然,这也许不是一次战争,在大明绝对的实力面前,分裂的各个游牧部落根本没有对抗的本钱,也许他们会主动请求归顺,毕竟大明能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李春烨又是陷入长久的沉思,他需要时间消化朱由检的设想,大明三百年的北方国患,汉民族数千年的国患,在朱由检面前,就这么轻松地烟消云散,这,可能吗? 李春烨还是觉得暂时不去管朱由检的目标能不能实现,他要看看朱由检到底还有多少惊世骇俗的想法:“殿下,然后呢?” “此后,还有两战,西夷和日本。看具体的情况再决定先后的顺序。”既然已经惊到了李春烨,朱由检干脆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看这位兵部尚书大人的状况,还不至于心脏病复发。 “殿下,可日本兵没有犯我大明,为何要攻打日本?”李春烨虽然是兵部尚书,可骨子里终究还是儒学,信奉老人家所说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没有?”朱由检觉得李春烨是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有必要给他提个醒,“本朝嘉靖年间,倭寇大批量、长时间入侵福建、广东、南直隶、浙江,不久之前还入侵山东,难道不是明证?”当然有些事情只看结果,也没必要分得太清楚。 其实倭寇并不是日本的正规军队,他们只是在日本混不下去,才来到大明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他们坑蒙拐骗的机会。 那个时代的大明人比后世中央王朝的国民更有骨气,不肯接纳大批的倭寇移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倭寇为了生存,才在大明的国土上烧杀奸淫掳掠。 但嘉靖年间的朝廷还没有腐烂透顶,朝廷信奉你的贫穷与我无关。所以戚继光、俞大猷等抗倭英雄纷纷涌现,直到倭寇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倭寇与日本军人的区别,朱由检决定选择性遗忘,反正都是日本人,谁有闲心管他们内部的事?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婉儿还在王府倚门等着自己的回来。 “李大人,综观日本的历史,他们向大陆发展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日本列岛地少人多,每每妄想通过侵占大陆的领土来拓展他们的生存空间,这和建奴、蒙古的侵略目标是一致的。唐朝显庆、龙塑年间,日本就是因为要向大陆扩张而侵犯新罗,在被大唐狠狠修理了一顿之后,才老实了几百年;本朝万历年间,日本再次野心膨胀,在权臣丰臣秀吉的亲自率领下,再次进犯朝鲜,在大明的全力帮助下,明朝联军才艰难战胜日本。” “殿下,日本乃弹丸小国,不会对大明构成威胁。而且,日本侵略的是朝鲜,他们从来没有入侵过大明。”李春烨今天不知怎么了,好像专门和朱由检唱对台戏。其实,他是觉得朱由检的征伐太多,劳民伤财。更重要的是,他对朱由检能否每次战争都取得胜利的信心还是不足。 “李大人,以前日本的确只是入侵朝鲜。如果日本成功灭掉了朝鲜,他们是否有下一步行动?他们下一步行动的目标又是什么?”朱由检一步步诱导着李春烨的思路,“不错,和大明比较,日本的确是弹丸小国,但从与日本的战争来看,他们在一步步强大。大唐对日本,是完胜;本朝对日本,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却是惨胜。大明的最高指挥官李如松战死,明朝联军的战船损失殆尽,而丰臣秀吉就是利用明朝联军没有战船的机会,带着十几万侵朝军队平安地撤回日本。李大人,以大明现在的实力,假如再有一次对日本的战争,你,能预测出结果吗?”李春烨当然不知道,但朱由检却是刻骨铭心。下一次对日本的战争,让中央王朝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日本人加在汉人身上的罪恶,态度之蔑视、主观之仇恨、性质之恶劣、手段之残忍、损失之惨重、范围之广阔、时间之长久、影响之深远,超过汉人以前受到的所有不幸之和。这也是朱由检念念不忘日本、时时防范日本、创造机会打倒日本的根本原因。 “殿下,如此作战,是否穷兵黩武?我大明的国力,是否经得起如此消耗?”李春烨越来越心惊,虽然朱由检表现了一定的军事才能,但如此好战,简直超过太祖和成祖,如果朱由检成功了,他的历史功绩一定会超越他的先祖,如果朱由检失败了,大明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自己,究竟该不该支持他?李春烨开始动摇了。 “李大人,这不是穷兵黩武,而是保家卫国。”朱由检先明确战争的性质,“至于军费,有两个方法可以解决。” “一、工商兴国。就像我在京师开办的水泥厂、砖窑厂,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工厂。所有的工厂,都像耕田一样缴纳税赋。如果全国到处都是这样的工厂,工厂上缴的税赋就会超过农业的税赋,李大人,那时户部还会没钱吗?” “二、以战养战。大明的军需,主要是钱粮,每次对外战争,都会有战利品,新占领的地区可以开挖黄金、白银、红铜和铁料,以补偿大明的军费支出。此外,还可以获得战败国的赔款,有了钱,可以去南洋购买粮食。一句话,用好战争这把利刃,不但不会消耗国家财富,还可以为国家,为百姓赢得利益。” “而且这些战争,不会集中在短时间内,也许要十年,也许要几十年,也许更长。这是大明的长期规划,希望大明朝能廷清楚自己周围的险恶形势,早作准备。有些事情,恐怕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朱由检难得地露出幽幽的叹息,似乎在慨叹人生为什么只有几十年,假如人生真的有五百年,这些目标真的可以在自己的手中完全实现。这一刻,朱由检也被自己感染了,他好像明白了秦始皇为什么派徐福去东海求长生不老之药。“现在,我们只是做好本分工作,一步一个脚印,朝着这个美好的目标前进。” “一步一个脚印?”李春烨发现自己豁然开朗,朱由检描绘的只是远景目标,也许要几代人才能实现。否则,不但工商富国自己不懂,就连组建海军恐怕也难以实现。他的内心像过山车,经历了期盼、兴奋、热血沸腾,再到恐惧,现在好像回到了地面,终于平和起来。 “对,只有踏实地做好眼前的每一项工作,才能为大明积攒胜利的本钱,才能逐步实现这个目标。天上绝不会无缘无故落下馅饼。”朱由检三言两语就搭建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平台,后世的他并不擅长演说,也不擅长解说大道理,也许是回到明朝的责任感,把他逼上上了这条路。 “可是殿下,这些战争真的不会影响百姓的生活吗?”李春烨对朱由检描绘的大方向已经不再抗拒,开始了枝枝叶叶的修剪。他没有朱由检那种大手笔,也没有朱由检的年龄优势,只希望以他有限的生命,为朱由检的理想和大明的未来,做一些力所能尽的辅助工作。他不知道大明能走向何方,只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大明能完全解除建奴的威胁。 “不会,大人。将来的军饷,主要来自战场和被征伐的对象,不会严重削弱用于民生方面的开支。而工厂的兴办,又会让百姓在农闲的时候提供工作的机会,增加他们的收入。”朱由检知道,一旦走向工业化,劳动生产率会大幅度提高,各行各业的收入也会稳步上升,百姓对国家的认同感也会明显地提高。但朱由检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大明什么时间像欧洲那样,开始走上工业化。 “好,那老臣就全力支持殿下,以残余之躯为大明贡献最后一份力量,随时等候殿下的召遣。”李春烨的眼睛里又闪现出光芒,那是对朱由检的绝对信任,也是找到知音的兴奋。从这一刻起,李春烨再也不会把朱由检看做是孱弱的皇家少年,而是自己真正的主子。如果现在朱由检要篡夺朱由校的皇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助他。 “有了尚书大人的支持,振兴大明的目标一定能提前实现。”朱由检现在的主要目标在于军事上,如果李春烨能这位兵部尚书全力支持他,难度会减小很多。 第57章大明的未来(五) 虽然李春烨很可能是晚明酱缸中的一员,但他在朝廷有许多人脉关系,有丰富的人生和政治经验,甚至还可能为自己拉来更多的政治盟友。即使他被酱缸染了色,自己也要将他漂白。 二人相对而坐,什么话都不说,也许是在培养默契,也许是在消化彼此给对方的震撼。 每一次雨暴雷鸣之后,都会有片刻的宁静,现在他们就处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 他们都非常珍惜这难得的时光,因为他们一旦离开兵部的这间屋子,就会投入到新的征程中,他们谁也不能确定,这新的征程给他们带来的到底是光明还是黑暗,荣誉还是火坑。 他们只是沿着自己设定的理想在前进,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已经和对方绑在一起了。 “对了,殿下上次说到火器,老臣去火器局了解过。殿下委托火器局制造了五种火器,毕氏燧发枪、开花弹老臣还略微知道一些,可手雷、地雷和气球,老臣实在猜不透。”良久,李春烨终于打破宁静,他心中对朱由检有无限的疑问,一时半会根本问不完。 “毕氏燧发枪一旦研制成功,大明的火器就会接近西夷水平,比建奴、蒙古的弓箭有了射程上的优势。开花弹研制成功后,火炮的威力比现在要大幅度提高。这两样火器将是对付建奴的主要火器。” 朱由检今天说得特别多,或者说,主要是朱由检在展望大明的未来,李春烨只是对理解不了的东西才发问几句。 “当然,任何一种火器的使用者都是人,只有大明的士兵训练上去了,军队才具备和建奴正面对决的能力。”朱由检也觉得自己对大明的展望太过骇人,既然李春烨问起,朱由检就将自己所谓的一步一个脚印展示出来,免得李春烨被吓出心脏病,以大明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治不了心脏病。 李春烨只有点头的份,朱由检说的道理不错,关键是执行,这才是李春烨佩服的地方。奋武营明明是京军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到了朱由检的手中,就成了精锐。 “至于手雷和地雷,或扔向敌群,或埋在地下,既可以杀伤敌人,又可以延缓和阻滞敌人行军。这两种火器如果用的恰当,敌人骑兵的机动性还不如大明的步兵。”朱由检明白手雷和地雷,在战场上的效果远远比不上隧发枪与火炮,只能作为辅助性火器。 “至于气球,主要用于高空侦讯敌情,一旦技术成熟,还可以从高空向敌方阵地投放炸弹,既可以杀敌,也可以攻城。”朱由检从火器局了解到,大明有一种炸弹,名叫“万人敌”,重达四十公斤,也就是八十斤。如果能用气球携带,飞到对方头顶再投下去,巨大的爆炸力不仅能大量杀伤敌人,光巨大的响声,还能瓦解敌人的斗志。但气球的实际效果没有得到战场的检验,他让丁岚研制气球,主要还是出于科学的考虑。 “殿下年间轻轻,何来这些火器上的知识?”李春烨不仅对朱由检的火器上的知识迷惑不解,还有很多迷惑的地方,比如,朱由检的水泥厂、奋武营的训练、对大明未来的展望,特别对大明的展望,那可是很多知识交织在一起,即使有老师,那也是通才。以李春烨的了解,大明不可能有这样的老师。 朱由检没有直接回答,他微笑着看了一眼李春烨,那表情分明在告诉李春烨,自己的秘密不能说,但朱由检也不忍欺骗他的第一个政治盟友。 按朱由检现在的冲动,真想将自己的前生后世告诉李春烨,免得一个人闷在在心里难受。 这一生无论他会取得什么样的丰功伟绩,无论把大明带进什么样的逆天境界,无论如何的流芳千古,都注定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的内心不可能向任何人敞开,无论是婉儿、还是李春烨,又或者是他的王妃周玉凤。如果他向婉儿、周玉凤敞开心扉,顶多被骂做梦,如果向李春烨敞开自己的心扉,则可能被骂白痴了,说不定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位盟友还会离自己而去。 但李春烨都向自己表忠了,自己还藏着掖着,李春烨又怎么看待自己? 虽然朱由检的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急得直流汗,他拼命扭动腰肢、耸起肩膀,以排解内心的焦急。 过了半响,朱由检还是决定尽量诚恳一些。“李大人可以这样理解,有些知识是从炼丹者的口中得知,有些知识是来源于西夷的书籍。” 什么叫这样理解?殿下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李春烨不住地在心里盘算,朱由检所拥有的知识,绝对不是来自这个世界,否则以自己的博学,不会一无所知。 来自炼丹者,不可能,炼丹者不过是练练丹药,最多在医学上有所建树,不可能对火器和大明的未来有独到的见解。 来自西夷倒是有可能,但朱由检年纪太小,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师,西夷的传教士也没有进入大明的皇宫,朱由检怎么才能读到西夷的书籍?又有谁给他指导? 最后李春烨给自己找出可能的答案:一、来自神仙的传授;二、来自西洋的书籍;三、来自宫中的秘本。 如果一定要找来源,那第三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不管是哪一种,殿下现在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告诉自己,但又不忍让自己乱猜,这才有了搞怪的表情。 “殿下刚才说,大明的火器直追西夷,那怎么才能让大明的火器更新,早日赶上西夷?”既然朱由检不能告诉自己秘密,他也不再强求,他相信,只要朱由检相信自己,就一定会在切当的时候告诉自己。其实,朱由检的知识来源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怎样把朱由检的知识榨出来,真正用到大明的发展上。 只要不问自己知识的出处,朱由检就赶到轻松:“现在大明火器局的工匠,全部参与火器的制造。只有让那些优秀的工匠解放出来,不从事火器的生产,而专门从事火器的研究,大明的火器才能快速发展。” “殿下,那些掌握技术的工匠不会将自己的技术教给他人。如果技术外流,掌握的人多了,他们自己的收入就会降低。”李春烨是兵部尚书,对火器局的状况和工匠的心态还是非常清楚的,大明的工匠一般都会保守自己的技术秘密,哪怕是儿子,更不要说异性徒弟了。其实大明的工匠基本上没有徒弟,除非他的男丁绝嗣。 “利益。他们不肯传授技术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如果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当然会传授技术。”朱由检认为这不难解决,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体制,如果体制变了,能让工匠们得到更高的收入,他们自然不会垂青生产上的那一点点收入。 又是改变。李春烨自认不是改革的料,他也不知道大明应该朝哪方面改。 “此外,火器的进步,还要依赖与火器制造有关的技术和材料。例如火炮的炮管需要高质量的钢材,这就需要钢铁冶炼技术的进步。燧发枪的子弹需要大量的红铜,而大明的红铜产量不足,红铜主要用于铸币,必须发掘更多的铜矿。”朱由检也觉得惋惜,大明的土地上虽然有铜矿,如河北的承德、福建的上杭、安徽的铜陵,但与庞大的需求相比,远远不足,而且这些铜矿都属于低产矿,含铜量低,冶炼十分困难。 “究竟哪儿有铜矿?”挖矿是工部的事情,李春烨主管兵部,对矿场的位置不是很清楚。 “辽东、蒙古的铜矿十分丰富。如果能在这些地方开采铜矿,可以就地招收工人,在当地形成移民城市,对于归化建奴和蒙古也有莫大的好处。”战争和经济永远是相辅相成的,要归化外民族,就得给他们更好地生活,如果强行用军事手段统治他们,就会像蒙古帝国那样,有多大的地盘,就有多少处烽火。曾经庞大的蒙古帝国就是在各地反抗的烽火中土崩瓦解的。 “说到底还是要先臣服蒙古和建奴。”李春烨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渐渐淡了下去。对于屡战不胜的大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收回辽东、臣服建奴。 “即使不是为了铜矿,建奴也是非灭不可。北疆是悬在大明头上的一把利剑,稍有松懈,就会被砍得头破血流,甚至人头落地。”朱由检有三百年的经验,当然知道,代替大明的,就是被称为满清的建奴,以致日本人常常讥笑汉人“自明以后无国家”。 “好,老臣必亲自禀明皇上,让殿下暂时主管火器局。”李春烨的语气异常果断,但眼中的光芒,渐渐隐去,好像藏到眉头上那深深的皱褶中。 正当朱由检准备波澜不惊地结束这波澜壮阔的谈话时,李春烨却说出了让朱由检暗暗惊心的话:“殿下,兵部已经研究过高第、袁崇焕的战略倾向,结果一致决定支持高第。现在袁崇焕、满桂、祖大寿被解除一切职务,回到蓟州待命。” 袁崇焕被解职?看来自己的无端到来还是改变了部分历史,宁远大捷恐怕也不存在了。 没有宁远大捷也好,那不过是大明的回光返照,却让许多决策者从此陷于虚无的荣耀之中。 也许努尔哈赤能逃过一劫,其实队大明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努尔哈赤死后,建奴出了一个更厉害的大汗皇太极,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努尔哈赤多活几年。 第58章出使蓟州 起床后,朱由检还沉浸在梦中,沉浸在他给李春烨编制的梦中。 如果不付出超过常人的努力,无论多么美好的梦想,无论多么灿烂的前景,梦只是梦,要么遗忘,要么破裂,永远和现实没有交点。 朱由检为了自己的梦想和身上承载的历史重责,在努力践行着,尽管这历史的重责完全是他给自己施加的压力。用过早膳,朱由检难得没有出门,他就坐在王府的正堂里,召见了几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参见殿下。”四个人一字排开,跪在朱由检的面前,头低垂到胸口。 “起来吧!你们都是信王府的人,不要注重这些形式。”朱由检的脸上既没有微笑,也不显得冷峻,这只是一场正常的汇报,不必太严肃。 “是,殿下。”四人都站起身,在朱由检一再要求下,才用半个屁股坐上方凳。 这四个人,现在可是朱由检的希望。他们分别是水泥厂厂长孔真、砖窑厂厂长钱虎、玻璃厂厂长李申以及三个厂子的总监李成。 为了和大明其它工场的区别,依朱由检的意思,所有厂子的主管,一律称为厂长。孔真、钱虎、李中的年龄都不过三十,只有李成稍大,年龄在四十开外。虽然他们都被朱由检授予重任,现在都独当一面,但在朱由检面前都放不开,好像小学生见了老师。 “孔真,你先说说,现在水泥厂的生产怎么样?”朱由检最关心的就是水泥厂,那可是他的摇钱树,扩建新的厂子、提高四武营的待遇,主要就是靠水泥厂的盈利。而且,京师到山海关的第一大道,毫不容易争取下来,连皇帝都帮他说话,他可不希望这条大道因为水泥的产量不足陷于停工。 “回殿下,小的预算了一下,以目前的产量,提供给工部修路,还要建军校,肯定有缺口。另外,京师有一些大户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要订购水泥建房子,但小的不敢答应。”说到水泥的事,孔真渐渐放松下来,语气中透出几分自信。他本来只是信王府的奴仆,由于朱由检的看重而升为水泥厂的厂长。虽然在朱由检的面前,他依然是奴仆,但手下有了大批的工人,那种成就感和自信心却不是以前所能比的,而且,自从当上厂长之后,朱由检给他的酬劳足足翻了两倍。 孔真跟随朱由检多年,对信王府的家底还是清楚的,朱由检虽然是王爷,但现在还没有多少封地,收入主要来自宗人府的供给,另外皇帝皇后有时候打点赏赐。但信王府奴仆婢女甚多,朱由检并没有多少存款。他的酬劳提高,主要是将来水泥厂的盈利。水泥的确是好东西,只要能生产出来,就有商家、大户购买,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水泥的产量却上不去,是在太可惜了。 “嗯,你做得很好。水泥是战略物资,优先供给修路和建军校,大户人家要建房子,以后再说。”有钱赚,谁会嫌烫手?不过朱由检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建奴,先为山海关做点贡献再说。水泥现在是卖方市场,只有生产问题,没有销售问题。且不说用于各地修路,光京师大户修房子的钱,就能让自己数钱数到手抽筋、金银堆到屋梁顶,“至于产量不够,可以扩大规模,将产量翻一倍。” “殿下,如果扩大规模,那就要再招工匠,而且,前期投入的银子也不够……”孔真认为朱由检现在也没什么钱,扩大规模那可是要增加投入。他的酬劳增加了,也不能不替东家考虑。 朱由检发现孔真的眸子特别亮,虽然王府正堂的光线有点灰暗,却能看到孔真的眸子亮晶晶的,好像这眼睛自身能发光。 如果他生在三百年后,凭这眼睛,就不知道会迷死多少美眉。“工匠你自己找,扩大规模当然需要银子,回头你找管家支三千两。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工部不久就会开始修路,他们在运走水泥的同时,就会先支付一部分水泥的款子。”朱由检要感谢倭寇,如果没有倭寇入侵山东,他就不会立下战功,皇帝哥哥就不会赏他金银。上次皇帝哥哥下旨,珍珠玛瑙什么的不说,光银子就有两万两,再加上一千两黄金,又是一万两银子,总共有三万两。皇帝哥哥的银子来得真是及时。 “是,殿下,小的一定照办。”孔真低头作答,既然王爷给银子,那扩大规模就没问题了,京师有大量的工匠陷于失业状态,如果给他们一份工作,那就是他们的上帝。 “嗯。另外,厂子现在最重要的是生产,而生产就离不开工人的努力。工人的酬劳不能低于京师商户的雇工,甚至要高于他们。这些工匠将他们的希望寄托在厂子里,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要让他们比以前、比别人生活得更好,他们的生活好了,才能安心生产水泥。”朱由检的这一番话,不仅是对孔真说的,也是对钱虎、李中说的,只有工人真正从内心认同厂子,他们才不会流失。如果工人发生大规模跳槽,工厂又要重新培养熟手,不仅成本会提高,时间也是个问题。 “是,殿下。小的已经给按照殿下的安排,提前给工人预发了一个月的酬劳,他们都非常满意。”孔真虽然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对工人这么好,但朱由检是真正的东家,自己只是代朱由检管理厂子,朱由检都这么说了,他没有理由不照办。至于原因,他当然想不明白,不过,没关系,朱由检身上让人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比如,他怎么会制造水泥、红砖、玻璃,怎么会训练士兵。 “还有账目。各项收入和支出要详细记录,我会安排李成监督。李成不参与厂子的管理,但他可以随时清查账目。”说道这儿,朱由检的脸色异常冷峻,刚刚积攒的柔和渐渐褪去,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厂子里出现蛀虫:“厂子的利润要向户部纳税,如果账目不清,户部会怀疑我们做假账,那可是杀头之罪。我安排李成做三个厂子的总监,不是对你们不信任,而是对你们的鞭策,更对你们的保护。”朱由检根本不相信依靠人的自律可以消除一切欲望,虽然他们现在受到提拔重用,对自己感恩戴德,由于收入的提高,不会打厂子的主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的款子从手中经过,人的贪婪就会湮灭一切道德。 朱由检更相信从制度上堵住漏洞。先假设每个人都是贪婪的,然后建立相应的制度,将魔鬼镇在雷峰塔里,让每一次的贪婪都受到惩处,他们才不敢向罪恶伸手。 依靠个人的威望,可以镇得住一时,绝不能镇住一世。朱由检开办工厂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现在的敛财,更是为了让大明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不是造就几个富翁。 “多谢殿下的提醒,小的明白。”孔真经济地位的急剧提高,完全是因为朱由检的提携,而他只是带朱由检在厂子里的代言人,对朱由检的话自然当成圣旨。 “你们都是信王府的人,有信王府的一份,就会有你们的一份。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喝直接说。”朱由检也知道,如果论功劳,这些厂长们的付出,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都比工人们多得多,因此他们的酬劳高点,也是正常。如果赏罚不明,这些厂长们没什么积极性,自己就一个人,绝不可能管理好这些厂子。 “是,殿下。小的们明白。”四人一起回答,朱由检后面的话,就是向他们四人说的,同样的话,不用说四遍。 “钱虎,砖窑厂怎么样了,红砖生产出来了吗?”红砖的生产工艺最简单,朱由检估计,生产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产量。 “回殿下,红砖已经生产出来,质量应该没问题。但是红砖需要经过晾干程序,这一阶段特别需要时间,眼下还不能大规模生产。”钱虎果然被生产能力困扰着,虽然他日思夜想,但朱由检急需红砖建军校,他没有时间去一一验证。这次被朱由检召见,他早就想告诉朱由检,不知道这位万能的王爷可有什么好办法。 “奥。不用急,军校的场地还没有完全平整好。而且,你可以大量准备红砖毛坯,分批次晾干。”朱由检后世是搞科研的,对具体的技术没有研究。在后世,由于社会分工越来越细,搞科研的和搞技术的,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往往搞科研的研究出什么成果,就将图纸扔给搞技术开发的。他们之间责任明确,如果图纸有误,是搞科研的责任,如果图纸没问题,在制造上出了问题,则要追求搞技术的责任。 “也只有这样了。”钱虎也是悻悻的,连朱由检都没有办法,他这个王府打手出生的人,就更没有办法了,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改良工艺的能力。 “李中,玻璃研究的怎么样了?”如果说朱由检要生产水泥和红砖,是因为修路和建设军校的需要,那生产玻璃则完全是为了赚钱,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无论是火器的研发还是四武营的训练,都只是一句空话。现在大明户部的主要收入都是花在辽东的军饷上,能挤出资金修筑第一大道,已经让户部尚书李起元头痛不已,指望他再向火器局大把花钱,那还不如杀了他。大明现在正陷入无钱改良火器——辽东战事不利——增加辽东兵力——增加辽东军饷——户部更加没钱的死循环之中。 “殿下,玻璃虽然生产出一些,但根据殿下的要求,全部不合格。”李中很是郁闷,眼睛都不敢看朱由检,好像是在一场必胜的乒乓球比赛中输给了倭国选手。信王府有三个厂子,水泥厂已经走上正轨,即将为信王府赢得大笔的收入;砖窑厂也生产出合格的产品,现在只是扩大规模问题,偏偏他的厂子拖了尾巴。 “奥,李中不要着急。玻璃的生产最为复杂,要求也是最高,多做几次试验是对的。不过无论如何,不能让不合格的玻璃离开厂子,绝不能砸了皇家的牌子。”看到李中一脸的懊恼,朱由检安慰了一番,他也帮不了什么忙,他也只是知道简单的原理,知道玻璃一定能生产出来,仅此而已。“那个,玻璃的讯息有没有泄露出去?” “按照殿下的指示,讯息泄露了一点,都是京师的大商户。不过,没说是我们生产的,他们都以为是我们从福建购买的,只是现在还没到货。” “李中,你做得很好。”朱由检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像大把的银子正在朝他微笑。 孔真等人离开信王府之后,朱由检立刻修书一封,交给特战队队长王慕九:“立刻送到蓟州,务必见到本人。” 第59章箭在弦上 京师的八月,天气渐渐凉下来,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开始试探性向京师南移,但这时候的南太平洋,还没有老迈到不能输送水汽的季节。冷暖气流就在渤海附近做战略性的交锋。不过,双方只是试探性质的,规模并不大,京师也没有多少水汽可以下落,正是秋高气爽适合郊游的季节。 朱由检难得闲下来,偏离了忙碌的惯性生活,他反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如果是在后世,他一定找机会约上三五个同志,背着鱼篓,拎着渔具,去一条不知名的水塘边休闲整个下午。不过,现在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来到大明已经快半年了,可能是因为信王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朋友,更不用说什么红颜知己、蓝颜知己了。婉儿是唯一在自己面前放得开的人,但要论起朋友,却还差得远。但要论起亲近,婉儿的确比皇兄和皇嫂对自己还好,在婉儿的心中,自己就是她的天。 “婉儿,今天我正好没事,要不我们下午去哪儿逛逛?” “殿下今天真的不用忙呀?”婉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都快赶得上《还珠格格》中的林心如了,小脑袋歪靠在脖子上,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随即,这种光芒又十分不甘地隐去:“婉儿从来都没有出过皇宫,婉儿哪知道什么地方有好玩的?” 朱由检嘿嘿一笑:“那你说说,想去哪儿,做些什么。” 婉儿眼波流转了一会,还是没有选择:“要不,殿下决定去什么地方好了。殿下想去那都行。” “我想去哪都行?听说八大胡同很热闹,什么都可以买到,我们就去哪儿好不好?”现在的西单、王府井大街还没有定型,长城是军事分界线,故宫是自己曾经的家,好像都没什么好玩的。朱由检坏坏地笑,他觉得婉儿在羞怯时,就会有一朵桃红飞升到脸上,迅速地扩散,配上她那柔软、娇嫩、白中带青的皮肤,简直比《西游记》中的仙桃还诱人犯罪。 “殿下。”婉儿果然中招,轻嗔了一声,一朵仙霞悠地升起,还附带白了朱由检一眼,小嘴也高高撅起,就像迫不及待地等待朱由检的侵犯。也难怪婉儿生气,八大胡同是京师著名的烟花之地,婉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真要带婉儿出去逛逛,去商场购购物、去野外踏踏青,哪怕什么也不做,就逛逛大街也是好的。 朱由检只好暧昧地一笑:“婉儿,我也不知道哪儿有好玩的,我和你差不多,也没出过京师呀!” “那也不能去那种地方呀!家里不是……”婉儿的脸更加红艳,已经可以和日出争辉了。 “奥,也是。既然外面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就在家里逛逛……”朱由检正要试试婉儿是不是反对自己大白天做晚上的事。 徐应元非常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好事:“殿下,工部来人了。” “工部?工部能有什么事?难道水泥路勘测结束,要开始修筑了?”朱由检略微有点不高兴,难得有个快乐的周末,被这不着调的工部搅黄了。 气候相当宜人,场面相当温馨,收获季节即将来临,正是造人的好光景。自己已经倒过了时差、调整了状态,脱下了衣装、磨快了刀枪,箭在弦上却不让发。 好像已经和婉儿通房快半年了,婉儿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万一哪天自己意外去了,毫不容易当了一会王爷,一点让人记忆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即使没有意外,万一生个病受个伤什么的,大明的医学太落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好像真正的朱由检,只是从马上摔了一跤,就灵魂出窍去了,让自己占据了他的肉身。 “殿下,工部派人来,给殿下带来了官凭。”徐应元依然不紧不慢,丝毫没有为打扰朱由检的造人计划而感到亏欠。 “官凭?什么官凭?”朱由检不解,难道就是大明的委任状?工部又能委任自己做什么? “殿下,工部委任殿下担任火器局的主管。”徐应元发现朱由检有点走神,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火器局主管?”朱由检终于明白了,李春烨办事的效率真快,这才几天,他就兑现了诺言。“不过,火器局是造火器的,不是由兵部主管吗?怎么是工部下的委任状?” “殿下,火器局虽然制造火器的,但大明所有的制造局都属于工部管辖。”徐应元知道朱由检年轻,有些东西不懂也是正常的,否则,要自己这个管家有什么用? “奥,明白了。走,应元,我们去见工部的人。”朱由检正要转身回正堂,却发现婉儿还站在身边,“那个,婉儿,我真是太忙了。今天不能陪你逛街了。” “就知道殿下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婉儿一跺脚,转身先跑出去了,将朱由检和徐应元撩在一边发呆。 既然正式接手火器局,朱由检就要重新整合人员和机构。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用了大半个下午,终于将新的火器局理了个头绪。没有办法,现在没有硬笔,毛笔实在不顺手。 第二天上午,朱由检带着王慕九来到火器局。 火器局原来的主管刘一飞,早就在大门外等候。看到朱由检和徐应元二人远远骑马而来,他跪倒在地,好像被抄了家似的:“殿下,属下已经将火器局生产的各种火器登记在册,各类工匠也是分别登记,账册全部在此。按照工部指示,随时等候移交。”刘一飞的目光躲躲闪闪,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要说年龄,自己不过四十出头,远未到致仕的时间。他更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在何方,在火器局工作了二十年,现在突然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移交一事先缓一缓。”朱由检挥挥手,让刘一飞起身,并且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刘主管,我们先进去再谈。” “是,殿下。”刘一飞站起身,连膝盖上的尘土都没有拍打。他在前面带路,将朱由检引入火器局的大厅。 朱由检没有丝毫的客气,他现在是火器局的主管,是真正的一把手,刘一飞的身份现在还说不清。“刘主管掌管火器局多年,对大明的火器了如指掌,我问个问题,大明的火器怎么样?” “回殿下,大明的火器天下无敌。”刘一飞主管火器局多年,对自己生产出来的东西还是相当自信的。 “如果大明的火器能天下无敌,那还要弓弩、刀枪干什么?”朱由检微微一笑,他要先对这位火器局的前主管上一课。 “殿下,火器虽然厉害,但在战争中,只能作为辅助力量,火器是不能独立完成战争的。”刘一飞很是不服气,朱由检身份高贵不假,但论起火器,竟敢在自己面前显摆,这就好比在鲁班面前弄斧、关公面前舞刀、仲尼面前讲道、佛祖面前论经。 “对,大明的火器现在的确不能独立用于战场,只能作为弓弩、刀枪的辅助器械。不过,你的想法有两点需要更正。”朱由检在科学面前,从来不会含糊,哪怕是面对兵部尚书李春烨。“第一,大明火器局创立之初,的确是天下无敌,但现在已经落后西夷。比如红夷大炮,大明连仿制都仿制不出来,可红夷大炮并不是西夷最好的大炮,没有人会将自己最好的火器对外出售;第二,火器是可以完全取代弓弩、刀枪,独立成军的,只不过现在不行。”对于火器完全取代冷兵器,朱由检实在举不出实例,实例都在未来。 刘一飞不知道西夷,但红夷大炮在大明名声太响,他不可能不知道。实际上,他曾经在火器局仿制过红夷大炮,但没有制造炮管的钢材,只好放弃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大明的火器是天下无敌的,现在看来,自己完全忽略了红夷大炮。就像妇人,总是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哪怕别的优秀的孩子就在身边,也常常被忽略。 朱由检一语惊醒他这个梦中之人,火器将来能不能独立成军他不知道,他从朱由检对火器的理解,以及以前来在火器局的点点滴滴,意识到火器局在朱由检的管理下,必将焕发新的光彩。 想到这儿,他心中对朱由检的蔑视和仇视渐渐淡去,目光中焕发出向往的神采。但转而一想,自己很快就要离开火器局,火器的发展和自己不再有丝毫的关系,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朱由检见刘一飞不再言语,知道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刘主管今后去何方高就呀?” 刘一飞的思维渐渐恢复了平静,朱由检的问题又勾起了他的失落,不过,在信王面前,他还不敢给脸色:“工部行文,只说另有任命,现在还不知道去哪。” “刘主管,你愿意离开火器局吗?”这是朱由检昨天就想好的,他现在是事情太杂,不可能长时间待在火器局。而通过以前与刘一飞的接触,发现刘一飞还是不错的主管,对火器的研发还是鼎力支持的,只是他不知道大明之外还有西夷,更没有后世的眼光。 “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刘一飞的眼睛出卖了自己,他毫不掩饰自己失望又失落的情绪。朱由检横空出世,让他在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将不明不白地离开工作二十年、掌控近十年的火器局。他的离开,纯粹是为朱由检让出空间。 “刘主管愿不愿意屈就火器局的副主管?”朱由检冷不防甩出了一颗炸弹,重重地击在刘一飞的心房。 第60章改组火器局 “副主管?”刘一飞抬起失神的眼睛,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在寒碜自己,主管的位子丢了,变得像没有家的流浪犬,现在得到朱由检扔过来的一块骨头,到底该不该要这根扔过来的骨头?他迟疑不决。 “本王虽然担任火器局的主管,但还要组建军校、训练士兵,无法长时间驻守在火器局。刘主管掌管火器局多年,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又对大明的火器十分了解,不知能不能承担火器局的日常管理?”朱由检见刘一飞还在犹豫,只好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没有刘一飞,他现在真不知道去哪找这么熟悉火器局的人员来管理火器局的日常研发和生产。 日常管理?难道朱由检只是一个挂名的主管?自己不过是头衔发生了变化,而实际的工作内容基本上没变? 刘一飞明白了,朱由检是信王,只是偶尔来火器局指导工作,很可能是关心一些特殊火器的制作。如果自己同意担任火器局的副主管,那和以前的工作没什么区别。 即使自己依然担任火器局的主管,以朱由检信王的身份,来到火器局指点一二,自己也只有完全听从的份。 刘一飞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刚才对朱由检的懈怠也逐渐转化为对朱由检的崇敬,关键是,他可以见证大明火器的腾飞了。想到这儿,他上前一步,在朱由检的身前跪下:“卑职愿听信王殿下的安排。” “嗯,那你去将各生产单元掌握技术的工匠找来,我要找他们开个会,改组火器局。”朱由检终于开始火器局个改组行动,只有改组火器局,大明的火器才能得到快速的发展,才能在未来与建奴的战争中不落下风。 “是,殿下。卑职这就去安排。”心情放松下来的刘一飞,又向朱由检行了一礼,快步走出了正厅。 不一会儿,一百多位火器局的工匠,出现在朱由检的面前。他们都是各个生产单元的核心人员。 “参见殿下。”所有的工匠,都向朱由检行了参拜大礼。 “起来吧!我现在不是信王,而是火器局的主管。各位不用行大礼,以后也不用。各位,坐下说话。”朱由检实在不喜欢这些礼节,虽然说礼多人不怪,但礼节多了,就会分割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在朱由检面前,工匠们哪敢坐下,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结果谁也不敢坐下,乱哄哄的挤成一堆。 看来他们还是太拘束,在这样的气氛中,改组计划怎么能顺利进行呢?朱由检只好向刘一飞使个眼色,让他劝劝工匠们,尽快进入回忆角色。 刘一飞一眼就领会了领导的意图:“大家不用紧张,都坐下吧!信王殿下有大事向大家宣布。” “其实,不是宣布,是和大家商量。”朱由检尽量缓和语气,让工匠们安定下来。刘一飞又一再劝说,工匠们终于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朱由检觉得坐在前排的工匠很面熟,就问道,“你是……” “回殿下,我叫李洛。”李洛一面回答,一面又要下跪。 朱由检赶紧止住:“不用,不用,你坐。我想起来了,地雷和手雷就是你造的吧?现在怎么样了?” “回殿下,已经试验完毕,可以生产了。”李洛的眼睛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说到地雷手雷,他不再显得局促,而是特别兴奋,几个月的时间,就和同伴挣了百两纹银,那可是他以前好几年都见不到的收入。而且,如果地雷和手雷能大规模地生产,他又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好,我会派人来验收,如果真的合格,我的奖励不仅一文不少,还会大量订制,你要做好准备。”朱由检也是兴奋,终于有了能量产的火器。 “是,殿下。”李洛怕引起别人的嫉妒,得意时却不敢忘形。 朱由检点点头,目光里突然出现了丁岚,“丁岚,气球与火箭造的怎么样了?”记得上次丁岚把气球与火箭都造出来了,只是不太符合要求。 “回殿下,气球已经能载人上天了,不过只能载一个人;火箭的精度提高了,但射程还是不够,只有六百步。”丁岚看起来比上次又精神了,衣服虽然是普通的粗布做的,却是非常干净整洁,再也不会与叫花子为伍了,头发也梳得很整齐,只是脸上的皮肤还是有点黑。 “火箭能射到六百步,已经不错了,起码已经超过了弓弩的射程,气球只能载一个人,还远远不够,至少要载三个人。”朱由检对火箭和气球在战场的确切用处还不是很清楚,不过要用到战场,火箭的射程至少要超过建奴的弓箭,气球至少要有三个人的载重量,一人操纵绳索,控制方向,一人投弹,还有装载弹药。不能承载三个人的气球,只能用于观光。 “是,殿下,草民一定不负殿下所托。”在丁岚的眼里,朱由检就是他的上帝。朱由检不仅让他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还给他指明了火箭的研究方向。如果不是遇到朱由检,他到现在恐怕还是别人眼中的疯子。 朱由检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毕懋康,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老是回避自己的目光:“毕懋康,你的枪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回殿下,点火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枪管不行,只能射击十余次。”毕懋康觉得自己的研制落后他人,所以不敢见朱由检,这才躲在人群中。 枪管问题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材料,确切地说,是钢铁的冶炼技术问题,看来,得提高大明的炼钢技术。“不用急,点火问题是最重要的环节,点火问题解决了,其它问题就容易多了。”朱由检安慰起毕懋康。在大明原来的历史上,毕懋康就是燧发枪的创始人,那应该不是材料的问题。现在有自己的指导,没有理由造不出燧发枪,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殿下,草民一定极尽全力,争取早日造出燧发枪。”毕懋康不再躲闪朱由检的目光,朱由检没有责怪,让他又恢复了几分自信。 工匠们渐渐放松下来,朱由检觉得火候差不多,这才就火器局的事与工匠们商讨起来:“我打算改组火器局,具体地说,有三件事情,其中两间事情都与在座的各位有关。”朱由检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些工匠,如果直接称工匠,好像特别不尊重他们,如果不称呼工匠,那怎么称呼?技术人员?科技人员?劳动精英?好像现在根本没有这种称呼。 “第一,各个生产单元的技术好手将不再从事生产,而是专门从事火器的研发,为此,我打算成立研发院。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将成为研发院的一员。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研发院?”工匠们虽然不理解研发院三个字,但朱由检说得够清楚了,具体的内涵他们还是明白的。不过他们不知道这个新生事物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后果,所以都没有表态。 朱由检也不着急,他们已经有了比较的对象。“你们都听说过李洛他们的事吧?在研发院的收入,会比生产单元大得多,只要你有成果。” “都有李洛的收入?”工匠们渐渐活跃起来,李洛、丁岚的事他们都听说过,特别是丁岚,现在整个换了个人,不但有了研究火箭的银子,手下还有十名工匠作为助手,难道这样的好事也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朱由检待工匠们的议论缓下来,进一步用经济杠杆来刺激他们:“你们所有的人,只要有研发的能力和愿望,都可以进入研发院,从此脱离生产单元。你们愿意吗?” “愿意。”“愿意。”举手示意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以为朱由检正在登记,恐怕朱由检看不到自己,竟然举着手站了起来。 “大家安静。”朱由检对工匠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考虑清楚,会后到刘副主管面前登记,还有今天没来的人,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去研发院。但我还要说火器局改组的第二个方面。那就是你们原来是各个生产单元的主管,现在你们离开了生产单元,必须将你们掌握的技术教给其他的生产人员,你们是否同意?” 工匠们再次冷场,将自己的技术教给别人,那自己还凭什么取得收入?如果保有现在的技术,虽然穷点,好歹还有日子过。万一自己将技术教出去了,在研发院不能取得成果,又或者研发院被解散了,那自己以后怎么生活? 这正是朱由检要改组火器局的原因,如果仅仅满足于现在的技术,用个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那大明的技术怎么能得到发展?“教会别人技术,你们可以进入研发院,从此专门从事研发,收入会大幅度提高,不教别人技术,你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能待在生产单元。研发院的大门,不止向你们敞开,大明各地掌握技术的工匠,都有机会进入研发院。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朱由检并不打算用强,他相信,在利益面前,这些工匠们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现场又是特别的安静,汉人都有从众心理,好像谁也不愿带头作出决定。 “殿下,我愿意加入研发院。”说话的是丁岚,他现在对朱由检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的一切都是朱由检给的,即使真的再失去,那也只是回到以前的状况。 “殿下,我们也加入研发院。”说话的是李洛那一群人,他们是研发制度最早的受益者,已经得到一百两纹银,而且还有后期的收益。 随后,毕懋康也宣布加入研发院。渐渐地,加入的人多起来,差不多达到一小半。 朱由检看看差不多了,新生事物总得给别人接受的时间。“各位,没有参加的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逼迫大家,大家回去想想再做决定也好。现在我再说说研发院的组成。这研发院的第一任院长,就有毕懋康来担任。”朱由检看重毕懋康,是希望给他更好的条件,以便早日研制出燧发枪。 “我?”毕懋康没有想到,自己不是第一个表态的人,却当上了研发院的第一任院长,他哪知道朱由检的想法。 “怎么?不愿意?”朱由检微笑着看过去。 “谢草民谢殿下恩典。”毕懋康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声不响地跪到地上,“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朱由检让毕懋康起身,继续着他的设想:“研发院下设各个科,毕懋康由于从事火枪的研制,将同时兼任火枪科科长;丁岚任火箭科科长,火箭科同时负值气球的研制;李洛任炮弹科科长,待地雷手雷接受验收后,将从事开花弹的研制。” “是,殿下。”丁岚、李洛答应着,心中暗暗感叹,幸好早早宣布加入研发院。 朱由检还想在设立火炮科,专门研究各种口径的火炮;炸药科,专门研究威力更大的炸药等,但他现在对工匠们的特长不太了解,所以暂时没有宣布人选。 “关于火器局的改组,还有第三个方面。”这也是朱由检改革火器局的重要原因,“以后各生产单元实行流水线生产,匠人们也不用学习全套技术,只要学习其中的一项即可。”流水线生产,工匠们当然不懂,就连刘一飞都没听说过。朱由检又过了一把教师瘾。 朱由检现在是火器局的主管,又是大明的王爷,在没有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上,谁都不会傻傻的出来反对。 散会后,工匠们渐渐散去,刘一飞却单独留下来:“殿下,如果按照殿下的奖励标准,火器局可是发不出匠人们的酬劳。” 又是钱的问题。朱由检想了想,“匠人们的奖励一时半会不会太多,你先拟定奖励的标准,钱不够我来想办法。”娘希匹,三个厂子一个都还没有收入,而自己却要到处花钱,这李春烨让自己担任这么多的职务,是不是要让老子穷得没裤子穿? 第61章在坤宁宫约会 从京师到山海关的第一大道,已经开工建设。工部在朱由检的建议下,基本上采用直线距离。遇到山丘,以火药炸开通道;遇到水渠,或者填土造路,或者建造水泥桥面。剔除了大量弯道后,路基只有五百里,不足原来的七成,这让一些曾经的反对者无言以对。 朱由检亲自来到施工现场,观看四勇营筑路。经过工部的勘测,这条道路从京师出发,经过永平府,然后到达山海关。 为了加快修筑速度,京师和永平同时开工,这一段大约三百里,等这一段修筑完工,筑路大军再修筑永平府到山海关段。现在才刚刚八月,离新元将近五个月,朱由检估计,在新元以前,应该可以修好这一段。 筑路大军忙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有时间搭理朱由检这唯一的看客。 望着逐渐远去的水泥路,朱由检暗想:“有了这条水泥路,辽东,一定会是大明的辽东。辽东都司、努尔干都司,也一定会重新焕发出汉民的光辉。只是不知道大明的旗帜什么时间能插到这些故土上。” 旗帜?大明好像没有旗帜。朱由检脑中闪过一丝火苗,没有旗帜,那么代表大明的是什么?难道是压在百姓头上的皇权?不,只有旗帜才是大明的象征,国旗,能提高汉民族的凝聚力。 现在没有国旗,也没有人有意识地宣扬大明,朱由检也没什么办法。 现在只有朝廷,百姓的眼中还没有国家观念,皇帝还是家天下,朝廷也没将百姓当成国家的基础,很多时候,反而当成国家的累赘。 大明朝廷坚持在辽东不退军,并不是对当地百姓的关心,而是为朝廷的脸面和守土的责任,真要问朝廷的高官,为什么不能放弃辽东,为什么花掉大量的军费,只为了守住那狭窄的辽西走廊,也许他们会说上无数的理由,但没有一条是为了百姓。 朱由检悻悻地赶回勖勤宫,这些问题考虑多了没什么益处,他可不愿像屈原那样,做个“独醒”的游子。 当你领先这个时代太多的时候,你不能要求别人都能和你一样。别人进一步,你退一步,大家就能有共同的语言。独行侠可以恣意妄为,快意恩仇,却只能做个孤独者。 朱由检回到勖勤宫的时候,还没进大门,婉儿就来禀报:“殿下,皇后娘娘差人来请,让你去坤宁宫一趟!” “坤宁宫?”朱由检想起来了,上次在坤宁宫,皇后张嫣给自己选了信王妃,还让自己常去看看,实际上是多培养感情。但自己事情太多,把这事给忘了。 朱由检没有进门,他转身奔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差不多在整个内廷的中心位置,北面出了坤宁门就是御花园和钦安殿,南面隔着交泰殿就到了皇帝常驻的乾清宫,东西两面,则是皇帝的妃子们所住的六宫。 朱由检所住的勖勤宫在坤宁宫的东南,他必须经过乾清宫和交泰殿,才能到达坤宁宫。 院落宽阔而寂静,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半开半掩,粉砖碧瓦恣意反射太阳的光辉,让院落里明亮不少。朱由检不知道要不要对着朱漆门大喊一声“我来了”,这时,宫女婷儿从朱漆大门内缓步出来。 “殿下来了。” 她一面领着朱由检进入坤宁宫,一面让其他的太监通知张嫣。 “殿下是个大忙人,来一趟不容易呀!”张嫣人还没出来,甜美的声音就震颤了朱由检的耳膜。 “臣弟见过皇嫂。”朱由检赶紧起身,向张嫣叩头见礼。 “五弟不用客气,起来坐吧!婷儿,看茶。”张嫣的语音柔和,清而不嗲,灵儿不媚。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显得越发端庄。“婷儿,去,让凤儿别忙了,过来坐吧!坤宁宫来客人了,她倒比我还忙,好像我常常虐待她似的。” 朱由检知道张嫣的意思,上次是和周玉凤是相亲,这次是约会,联络感情。他虽然有过女朋友,但现在整个坤宁宫都在看着自己和周玉凤约会,不觉脸红起来。 “五弟呀,训练奋武营的士兵、射杀山东的倭寇的时候,怕不会脸红吧?怎么到了我的坤宁宫,五弟还会红脸?”张嫣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如果五弟满意,凤儿以后可就是你的信王妃了。凤儿可是娴静端庄奥。” “皇嫂……”朱由检不知道说什么好,暗骂自己,什么时候落见下了见了漂亮的女人就脸红的毛病。周玉凤才见过一面,只是记得他好像是历史上不错的皇后,至于满意还谈不上,自己根本就没有了解过她,不过,这是明朝,自己有选择的可能吗? “凤儿来了。”婷儿走在前面,好像在引路。周玉凤低垂螓首,目不斜视,轻迈着朱由检熟悉的小碎步,缓缓而入,垂首给张嫣和朱由检行礼:“奴婢见过皇后,见过信王殿下。” “凤儿,坐吧!”张嫣暗叹,这娴静端庄的周玉凤,也是脸红,好像和朱由检商量好的。 “奴婢不敢,奴婢就站着伺候皇后娘娘。”周玉凤不敢抬头,眼波却是乱转,不知道是不是在人群中寻找朱由检。 “凤儿,今天信王殿下是来看你的。往后呢,这坤宁宫里的有些活,你就不用做了。如果累着你呀,有人可是要心疼的。”张嫣轻笑着,她看看周玉凤,又看看朱由检,发现朱由检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周玉凤。 朱由检也发觉自己的失态,自己只是在看看这历史上的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张嫣肯定误会了,但这种事情又不能解释。他的脸更红了,尴尬地看着张嫣。 “五弟,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今天和皇嫂说说,平时都在忙些啥呀?”张嫣这次好像没有发现朱由检的大红脸,话题一转,关心起朱由检的生活了。 “回皇嫂,臣弟主要是筹建军校,并监督水泥路的建设。”朱由检现在的事情太多,只能挑主要的说。 “五弟,听说水泥路非常平坦,又不怕雨水冲刷,什么时候,给我的坤宁宫修条水泥路?”张嫣虽然平时不出宫,但作为六宫之首,宫外的事情自然有人向她汇报。 “回皇嫂,坤宁宫将来肯定要修水泥路。可眼下坤宁宫的金砖路本身就比较平坦,比水泥路差不了多少。京师到山海关,却是道路曲折,时有穷山恶水阻隔,军用物资运输非常不便。而且,金砖路古朴典雅,正和皇嫂身上散发出的江南水乡的灵气融为一起,让皇嫂更显得更加清丽灵雅了。”朱由检可没有什么尊卑观念,刚才张嫣取笑自己,现在正好就着机会拿张嫣开涮一把。 “油嘴滑舌。”张嫣嗔了朱由检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显然没有生气。“凤儿,五弟难得来坤宁宫,对宫中的景致不熟,你陪他在宫中转转吧!我要休息了。另外,给我管好他的嘴巴,别让他呀再胡说八道。” 张嫣回暖阁去了,其他的宫女太监也随着张嫣的脚步渐渐散去。朱由检向周玉凤走过去,本来想拉拉她的小手,又想起现在是大明,自己还在坤宁宫,手就缩了回来,口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凤儿!” 周玉凤只是嘤咛了一声,头终于抬起来了。她看了朱由检一眼,脸上红红的,一声不响地跟在朱由检的身后,好像朱由检是她的向导。 “凤儿,你平时就住在坤宁宫呀?”朱由检对周玉凤并不了解,只是从史书中知道她是比较称职的皇后,南直隶苏州府人,这点张嫣也说过了。 “奴婢自从入宫以来,一直在坤宁宫当差。”周玉凤习惯了自己的宫女身份,虽然皇后张嫣有意将它许配信王朱由检,她还是用一种仰望的姿态看待这位年轻的王爷。 “凤儿,不用紧张,现在又不是当差。你看,你的脸色都赶得上这朵红色的菊花了。”朱由检看着娇羞的周玉凤,女人如花,大概就是指她们在情人面前娇羞的样子吧!但真正的美女,应该以花为姿,一举一动、一瞥一笑,无不映合着花的某种姿态,不知道周玉凤平时是什么样子。 “殿下取笑奴婢了。”周玉凤的脸更红了,眸子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只是嘤咛着扭动娇躯,双手也不安地搅动着腰身上的丝带。 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走在一起,而这个男人,将是自己的真正男人,她感到局促不安,却又十分喜欢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 两人一路走来,周玉凤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忸怩不安。 坤宁宫有什么风景,他们没有看到多少,他们都将对方看做是自己在坤宁宫见到的最美丽的风景。等两人在回到前厅,已经快要近午了。 朱由检告别张嫣和周玉凤,就要出宫回资金的府邸。 “五弟,记得常来奥!不然你的凤儿在坤宁宫受了委屈我可不包。”张嫣见两人谈得投机,心道两人的事情基本有望,便微笑着叮嘱朱由检。 “臣弟一定会来看望皇嫂。”朱由检再次拱手行礼,退出了坤宁宫。 “是看我还是看望凤儿?”张嫣对着朱由检的身影,轻笑着说,心里却感觉这坤宁宫门口的几缕软风,熨得每个毛孔都极其的舒畅。 第62章西洋景 军校的工地上,工匠们已经能够按照朱由检的要求,用红砖砌墙,朱由检再作必要的补充,比如,怎样衡量墙体的水平线、怎样用悬垂检查墙体是否与地面垂直。 一个下午还不到的时间,就能将墙体砌到一人多高。看着崭新的红墙,工匠们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加把劲,你们这一幢一定可以比第一幢房子更快完工。另外,木工组可得加把劲,否则耽误工期,本王可是没工钱给你们回家过年。”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的,工匠们学得很快。砌墙的速度快了,原来的木工组的进度就可能跟不上,但朱由检不是万能的,他无法提高木工的工作效率,只好增加木工的人数。 房子建造的速度加快,军校完工的时间就会提前。朱由检估计,军校大概在明年,也就是天启六年的二三月份,就可以全面完工,正式可以开班授课。看来,自己又要去兵部了,让他们从各地抽调军官受训的事,必须在年底前落实下来。 朱由检用过早膳,没有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带着王慕九出门,而是在府里转悠了一大圈,惹得婉儿很是好奇。 “殿下,平日用过早膳,就不见了人影。今天怎么有空在府里转悠,莫不是府里哪儿有不对眼的地方?” “啊,没有。往日公务太忙,都没时间看看府里的景致。今日我要去兵部,但尚书大人肯定早朝没回来,现在去太早了,所以逗留片刻,去早了在兵部也是等。”朱由检现在就像上满发条的机器,这浮生的半日闲,还是李春烨偷给自己的,因为李春烨海没有下朝。 “这都已经秋天了,花花草草都快没了。殿下看什么景致呢?”婉儿还是不了解朱由检,他只是休息片刻,真有景致,他还没时间看呢! “看西洋景也好。”朱由检坏坏地笑,看着这个眼睛瞪大了的侍女。 “西洋景?”婉儿一愣,向朱由检的脸上看去,从他脸上挂着的坏坏的笑,以及眼睛看向不该看的地方,婉儿隐约知道西洋景的含义。“殿下。”婉儿轻嗔。 “婉儿,你这么可爱,对我的照顾又十分周到,我的眼里要是没有你,那还有天理吗?”朱由检强词夺理,大手就挽上了婉儿的小手,在她娇嫩的柔夷上轻轻抚摸着。 “服侍殿下是婉儿的本分。”婉儿用力抽了抽手,见抽不动,也就由他拉着。“殿下都快要娶王妃了,还要拉着婉儿?” “凤儿是个明事理的人,娴静容人,他见了你,一定和我一样喜欢婉儿。”朱由检知道婉儿的心思,便出言安慰她,再说,他也舍不得让这贴心的小棉袄受到伤害。 和婉儿缠绵了一会,朱由检的心情大好,他带着王慕九出府,去兵部见李春烨。 “殿下快坐。老臣刚从朝堂回来。”李春烨拱手行礼。 “尚书大人不用客气。”朱由检还了一礼,然后在主位上坐下来。李春烨的亲卫送上上好的香茗。 “殿下,平时在操劳什么?今天怎么有空来兵部坐坐?”李春烨知道朱由检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到兵部,一定是有事找自己有事。 “尚书大人,我来说说军校的事。军校的场地、房屋建设估计在明年二、三月份全部完工。各地抽调军官入校学习的事,该早作准备了。”筹建军校的事,由朱由检负责,但抽调军官入校学习,非得兵部发出调令不可。 “二、三月份完工?殿下准备抽调几个人呀?老臣可是听说第一幢房子还没竣工。”李春烨这兵部尚书,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对军校的建设进度,也是了如指掌。 “尚书大人,我现在用砖窑厂生产的红砖砌墙,速度比原来的青石砌墙,要快好几倍。第二、第三幢房子肯定要比第一幢房子先竣工。”朱由检不是要卖弄自己的本事,他的本事已经让很多人见识过了,不需要卖弄。用红砖建房子,类似于工厂的流水生产,速度自然大大提高。因此,抽调军官的事,必须提上日程,有些军官离京师可是远得很,现在没有后世的汽车,行路必须依靠双腿,最多不过骑个马什么的,路上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红砖砌墙,真有这么快?那房子的质量会不会有问题?不会是一次性的房子吧?”李春烨虽然听说过朱由检鼓捣出水泥、红砖,又能训练士兵,特别是那次与朱由检在兵部的单独谈话,让他对朱由检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已经决定此生就跟着朱由检干了。但要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的房子建设,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晚辈哪敢欺骗尚书大人?”朱由检真不希望这位好奇心特重的尚书大人,不要被自己的红砖惊得掉了下巴才好。 “那好,我们先商量调入军官的事。赵彦、鸣泰,你们也过来拿拿主意,一会我还要去看看军校。”李春烨的风格,公私分明,这选拔军官的事,必须集体决定。 兵部的左右侍郎赵彦、阎鸣泰也参与到讨论当中。 “殿下,你先说说,军校能承受多少军官的学习?”军校的筹建是由朱由检负责,并且李春烨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筹建军校,这军校的规模,李春烨当然希望由朱由检拿出方案,自己才好执行。 “尚书大人,两位侍郎大人,我初步设想,从各地抽调三百名军官,组成军官班,主要教习新式训练方法和新的训练大纲。由于北方建奴、蒙古军事压力比较大,能否优先安排北五省的军官?”北方游牧民族压得大明喘不过气来,朱由检做梦都想解除大明的北部兵患,北五省的军队,离京师比较近,可以快速调往北方前线,因此,整顿北五省的军队,是当前军校培训的重点。 “北五省?可陕西隔着长城与鞑靼对峙。如果抽调陕西的军官,一旦鞑靼人入侵,没有军官的士兵,是无法作战的。还是先培训京师的军官吧。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都可以抽调军官。 “尚书大人,山东兵经过秦永年将军的整顿,到时候应该已经成型,可以调动部分山东军官进军校训练。”朱由检知道大明有两百多万军和兵,不可能一日而功,本着训练一批,完善一批,让新的训练方法在军队中扎下根的思想。秦永年深悉奋武营的训练方法,加上中下层军官入校学习,将来的山东兵一定不会弱于京师军。 “嗯,具体名额殿下分配好以后,交给兵部审议。”李春烨也知道朱由检谋划山东的事,他当然原则上同意朱由检的要求。 “那培训多长时间?”赵彦的问题问到点子上。 “初定每期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换下一批次的军官。”朱由检已经有了设想,赵彦的问题,他成竹在胸。 “三个月?奥……那就三个月吧!”李春烨本来认为三个月太少,但想到朱由检训练奋武营,也不过三个月,就能让奋武营长途奔袭山东,全歼倭寇,便同意了朱由检的建议。 “那培训的内容是什么?”阎鸣泰歪着脑袋,朱由检要不是信王,他一定不会支持这些来路不明的变态军事思想。 “将官班主要学习军人的思想作风、士兵的训练方法、骑兵与步兵的协调作战等。我已经初步编写了教材。”军校筹建的确花掉了朱由检的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虽然很多内容都是参照了后世军队的训练经验,但要形成系统的知识,作为教材给军官们学习,还是很复杂的,奋武营的训练生活和在山东歼灭倭寇,都给他提供了很大的实践帮助。 “那殿下的意思,除了军官班之外,还有其它的班?”阎鸣泰的心比较细致,听出了朱由检的弦外之音。 “这正是我要向各位大人汇报的。”朱由检想,反正迟早要拿出来,必须得到这些兵部的大佬们支持,否则,有没有学员来军校都是问题。“除将官班以外,我还打算设立以下几个班:一、参谋班。将来各个千户以上都设立参谋部。参谋部的职责是搜集敌我双方军队军事讯息,并加以分析,提出作战方案,供军队的军官选择。现在的军队,都是军官一人搜集讯息、作出军事行动的方案。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们不能保证每一名军官都是优秀的,即使优秀的军官也有误判的可能。而参谋部,可以弥补这种一人体制的不足。当然,参谋部只是提出作战方案,最终选择哪种方案,或者哪种方案都不用,这是军官的权利。但我相信,面对详细的军情分析,军官们作出错误选择的可能性要小得多。”朱由检一气呵成,将自己理解的参谋部向李春烨他们兜售。说完后,朱由检朝他们眨眨眼睛,那意思是说,可别忘了,我当初进奋武营,就是从营部参谋开始的。 李春烨回想起朱由检对大明的展望,发现朱由检现在所做的事,都与大明未的来布局有关。朱由检的做法和想法,现在还不知道结果,但无论结果如何,朱由检都是着眼于大明的未来,而不是为了吸引眼球。 对于老弱的大明,李春烨自认没有改变的权力、魄力、勇气和为改变大明而做的牺牲精神,他还是选择相信朱由检。 赵彦对朱由检的话,还需要时间嚼烂,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有阎鸣泰提出疑问:“殿下,如果军官不能选择参谋部提出的方案,那参谋部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浪费人力物力?” 第63章不醉不归 “也不是浪费,不管军官会不会采用参谋部的方案,他至少能了解敌我双方的实力和态势。知己又知彼,至少不会作出太愚蠢的决定。”朱由检的设想,参谋部的人,可能没有主将那种魄力和全局的眼光,但一定心细如发,能从大量的讯息中找出敌我双方的优势和不足。主将和参谋,性格上应该相互弥补缺点,从而达到和谐的状态。 李春烨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了朱由检的意图。他们深深佩服朱由检的谋略,单纯从军事的角度来说,朱由检设立的参谋制度,的确可以避免军官犯下严重的错误。 “此外,军校还要设立侦讯班。征调各地善于爬山、窥探、鸟语等各种奇才,学习蒙古、建奴、西夷的语言,让他们深入敌国之内,用各种身份作掩护,或从事经商、或从事杂役、甚至在敌国为官,想尽一切办法,侦探敌国军事、政治、经济等讯息,然后用信鸽快速传到大明。”来自后世的朱由检,深知情报的威力。掌握了对手的情报,就好比让对手赤露着身子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在对方国内制造混乱,让局势朝有利于大明的方向发展。 “大明不是有锦衣卫吗?”阎鸣泰还不明白侦讯班的真正用处。 “锦衣卫是监督大明内部的官员,但在大明之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明却不知道。”朱由检的期望,是大明必须有两套内卫班子,一个专门针对内部官员的不法行为,比如锦衣卫;另一套班子则是专门针对大明边疆之外的地方,监督周边国家的动态。 “那岂不是鸡鸣狗盗之徒?”赵彦还是标准的文官,对这些非常的手段不屑一顾。 “但这些鸡鸣狗盗之徒却可以救下孟尝君,可以完成许多军队不能完成的事。比如,大明与建奴在辽东对峙,建奴有多少兵力,分布在什么地点;为将者是谁,能力如何,能否为大明所用;朵颜蒙古臣服于建奴,能否策反,什么情况下可以策反。比如安南,大明弃之以后,国内一直战乱不断,其实他们在脱离大明自立之前,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如果大明早知道这些讯息,联合弱势的一方,打击强势的一方,当不至于让安南独立成国。再比如西夷,我们知道西夷有多国家,这些国家之间有什么矛盾和冲突,哪些国家将来会倒向大明,哪些国家会与大明为敌。”朱由检侃侃而谈,把侦讯班的特殊用处结合具体的实例展现在三人的面前。他相信,只要不是白痴,又或者故意与自己为敌,侦讯班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作为兵部的高层,他们三人最忧心的目前的建奴。平时只关心木器的朱由校,对皇宫外面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唯独对辽东的战事很是关心,他们三人虽然没有去过辽东前线,却因为掌握兵部,没少收到朱由校的呵斥。 对于朱由检的想法,他们首先就想到辽东。大明在辽东军事不利,除了因为建奴都是骑兵,对大明的步兵有着先天性的优势外,大明对建奴军事动向不明,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建奴什么时间来大明的土地上打打牙祭,什么时间组织大军袭击大明的关外重镇,什么时间必须撤兵,大明基本是两眼一抹黑,而建奴对大明关外的兵力部署,却是了如指掌。 辽东很多汉人成为建奴的奴隶,他们通过策反故旧为建奴立功,期望获得建奴的赏识,从而改善自己的生存状态,这一点在多尔衮的镶白旗中表现的特别明显。有些汉人就居在关外的城中,平时和大明的百姓没有两样,关键时刻却为建奴提供一切可能的大明军事讯息。 随着建奴在军事上取得越来越大的军事优势,为建奴提供讯息的汉人也越来越多,并且已经向关内发展渗透,据说,现在京师都有人为建奴搜集大明的各种讯息。 朱由检要开设侦讯班,目前最大的用处就是刺探建奴的军情,至于安南、西夷什么的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对辽东有利的事情,兵部的大佬们当然不会反对。 “说到语言,蒙古、建奴、安南的语言好学,但西夷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学习西夷的语言?”李春烨听朱由检说过,相信大明和西夷之间,早晚必有一战,但大明连西夷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学习西夷的语言? “传教士。大明有很多西夷的传教士,只要许以较高的酬劳,就会有好的语言教师。” 西夷的传教士来到大明,最早的是马可波罗,他回国后在《马可波罗游记》中,将东方的土地描写得太过美丽、富饶,引起了欧洲对东方的热烈向往。 先是葡萄牙,随后西班牙、荷兰、意大利、英国、法国的传教士相继来到大明。但大明自身有五千年的文化,有自己道教和佛教,对他们的各种教派都不感兴趣。 除了徐光启、王徵等人为了学习他们的技术而皈依了天主教,他们在大明基本上处于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能先找份工作,积攒生存的本钱,再做长期打算,相信他们不会拒绝朱由检的好意。 “信王殿下,臣有一个人选,可以进入侦讯班。他叫周文启,锦衣卫副千户,擅长查找他人所藏的钱物,而他所藏的钱物,别人基本上找不到。”赵彦想起了自己的这位远房亲戚,似乎符合侦讯班的要求。 “锦衣卫?”朱由检皱着眉头,他对这些只会滥用私刑、扰乱朝纲的人,没什么好感,也不信任。 “殿下,此人虽然是锦衣卫,但因为性格太直,不善钻营,与同僚一向不合。曾被同僚排挤,打发到辽东去做暗桩,因此,学会了建奴、蒙古的语言。去年他的家人一再委托,臣才借用关系将他调回,说是副千户,其实就是一个光拿钱不干活的闲差。”赵彦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对锦衣卫反感,那可是皇家的一条忠实的狗。 “但他是锦衣卫,脱籍恐怕不容易吧?”阎鸣泰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明朝的锦衣卫,一旦入籍,除非战死,不得脱籍,否则视作对锦衣卫的背叛,会遭到终身的追杀。 “如果殿下需要此人,老臣亲自去向九千岁说说。量九千岁还会给老夫几分薄面。”李春烨也明白锦衣卫脱籍不容易,但调入军校,还可以保留军籍,和普通的脱籍归民又是不同,所以难度会小很多。只要魏忠贤同意,别人谁会在乎一个锦衣卫中的边缘人物? “那就多谢尚书大人了。”朱由检向李春烨拱了一礼,“不过,我想先见见此人,侍郎大人不要告诉他本人,看怎么方便?”如果周文启是合适的人选,他将要担起组建大明谍报系统的重任,如果不能忠于朝廷,或者忠于朝廷,但能力不足,也不能担当这么重要的任务。 “殿下,此事臣来安排,臣绝不会向他走漏任何风声。”赵彦向朱由检行了一礼,作出保证。 “那就好,有劳侍郎大人。”侦讯班已经得到他们的同意,朱由检不在人员上纠缠,“此外,还要设立军医班。大人们应该都知道,士兵一旦受伤,死亡者常常达到十之七八。”朱由检顿了一下,让李春烨他们有感受的时间,“其实,受伤的士兵中,只有少数是因为伤重不治而亡,大部分士兵都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死。如果能让伤口不感染,且救助及时,死亡者不过十之二三。” “那究竟怎么才能让士兵的伤口不受到感染?”李春烨他们主管兵部也不算一年两年了,对这样的事实无法否认,但中医还没有细菌一说,根本不能阻止感染的发生。 “用酒。我的府中曾经有仆丁受伤破皮,偶尔沾上酒,伤痛大减,也没有受到感染。后来我做过实验,用白酒擦拭伤口,感染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是用蒸馏的方法,将白酒提纯,酒精含量高,效果会更好。”朱由检无法解释酒精消毒的事,不过没关系,他遇到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早就学会了忽悠。但忽悠的目的不是骗财骗色,而是为了减少士兵的伤亡,促进大明医学的发展。如果目标是高尚的,他就没有负疚感。“诸位大人可以在猫狗身上做实验,验证酒精的消毒效果。此外,西夷的外科医学远比大明发达,也可以向西夷学习。” “那大明的医学不是没有用处啦?”阎鸣泰十分疑惑,大明的医学可是发展了五千年,难道还不如西夷? “大明大夫治病,以调养为主,病人恢复得彻底,但恢复的时间很长,这对于要尽快恢复战斗力的伤兵是很不利的,而且大明的大夫对伤口的感染也没有任何办法。”朱由检无法向他们解释中医与西医的差别,只好避重就轻。他希望将来条件具备的时候,在大明设立独立的西医学校,以造福全体国民,而不是现在这样,仅仅是为了受伤的士兵。 “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李春烨觉得,自己和朱由检交往越多,自己就显得越无知,这位王爷的知识,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看来宫中的秘本可能性比较大,朱由校只从秘本中学到了木器术,而朱由检学到的非常多非常杂。这样看来,朱由检说明年二、三月份军校完全竣工的事,多半是真的。 “尚书大人,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还是先吃饭,下午再谈吧!”朱由检觉得自己都饿了,这四人之间的谈话,好像自己说的占据了七八成,消耗的能量也比别人多。 “不忙殿下,先准备好膳食酒菜,老臣要先看看军校,回头再和殿下把酒论兵,不亲眼看看军校的建设情况,老臣可是吃不下饭。哈哈。”李春烨豪兴大发,不顾年老骨头硬,带头骑马狂奔。朱由检没办法,和工作狂共事,三餐不正点是正常的事,他和赵彦、阎鸣泰紧紧跟在李春烨的后面。 到了军校的工地上,匠人们正在吃午饭。看着已经接近屋顶的红砖墙,再看看旁边的矮得多的青石墙,尽管朱由检有过提示,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这红砖是如何砌墙的?” “这些红砖大小一致。匠人们只要会使用其中的一块,其余各砖的用法一样,手法就逐渐熟练了。现在才开始,匠人的手还没有纯熟,以后砌墙的速度还会加快。这就好比工厂的流水线生产。”朱由检进一步向李春烨推销流水线生产的好处,上次在火器局的问题上,他已经向李春烨推销了一次流水线生产。 “殿下,老臣受教了。”李春烨再也不用怪怪的目光看着朱由检,这一刻,他完全释然了,“赵彦,鸣泰,咱们回兵部,摆酒痛饮。老夫今天也轻狂一会,不醉不归。” 第64章魏忠贤的烦恼 辽东的局势越来越不利于大明。 天启二年,熊廷弼和王化贞丢掉辽东除沈阳外最重要的坚城广宁。这次战役,熊廷弼主张坚守广宁,而年轻却又不懂军事的王化贞,欲建功立业,在兵部的支持下,架空了熊廷弼,冒险出击,最终导致惨败。 广宁城的十余万守军被努尔哈赤全歼。除四万士兵被屠杀、不足五千士兵逃回宁远城外,其余的士兵全部沦为建奴各旗的包衣。在广宁之战中,辽西附近的蒙古各部心态不一。 与建奴关系最为密切的科尔沁部,虽然没有直接出动骑兵,却利用离广宁城最近的地域优势,积极为建奴刺探大明的军事讯息。 名义上臣服大明的朵颜三部、察哈尔部坐山观虎,不发一兵一卒,在广宁陷落后,公开臣服建奴。 而与大明关系密切的土默特部,首领林丹汗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人,一向蔑视建奴,对大明和建奴的广宁之战,出动了一万骑兵协助广宁守军。但土默特部离广宁最远,广宁的明军又败亡得很快,等土默特骑兵到达广宁城时,建奴已经平复了广宁。 建奴不满土默特部对大明的支持,出动优势兵力猛攻土默特援军,他们寡不敌众,在伤亡五千多人后,退回草原。 广宁地处辽西走廊与蒙古草原的结合部,是大明与蒙古各部结盟的地域平台。广宁的陷落,使大明与蒙古各部的交流完全中断,大明联合蒙古对付建奴的计划正式破产。 广宁的陷落,让一贯不关心宫外的天启皇帝朱由校十分震怒,兵部受到的压力很大。朱由校不得已启用帝师孙承宗,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身份经略蓟辽。 孙承宗采用“积极防御”的策略,以宁远、锦州为核心,在宁锦一线建立大量的堡垒,步步为营,消弱建奴骑兵的优势。孙承宗修建堡垒虽然花掉数百万银两,却也保证了宁远、锦州的安全,从天启二年到天启五年的四年中,努尔哈赤摄于孙承宗的威名,没有侵略过宁锦一线。 但天启五年五月,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听信自后金处逃归的刘伯镪的话,派兵渡过柳河,袭取耀州,却中了建奴的埋伏,兵败退回。 这本来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战役,马世龙虽然失败,损失也不大。与辽东动辄数万大军伤亡相比,马世龙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孙承宗是东林党人,在东林党六君子被诛、首辅叶向高致仕后,以帝师的身份隐隐成为东林党的首脑。 马世龙的失利,阉党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以马世龙“损失马匹六百七十匹”为名,大势弹劾马世龙,连带着也把孙承宗给弹劾了。孙承宗上书天启皇帝未果,一怒之下,自请罢官,回到家乡北直隶的保定养老去了。 阉党搞掉了孙承宗,却没有可以经略蓟辽的人。 阉党以魏忠贤为核心,以宫中的太监和东厂为班底,外围是齐党、楚党。让他们杀杀人、放放火、搞个栽赃陷害倒是拿手,如果带兵,却不是这块料,加上现在辽东是个烂摊子,阉党的人就更不敢接手了。虽然齐党、楚党都是外臣,但他们在斗不过东林党的时候,就弯腰屈膝,拜倒在文人最看不起的阉人门下,自然没有军人的风骨。物以类聚,和他们有联系的人,骨头也硬不到哪儿去。 所以阉党刚刚沉浸在搞掉孙承宗的兴奋之中,转眼就为没人能担任蓟辽经略而头痛。 矮子中选将军,最后,老实、听话又有点木讷的高第,在天启五年五月成为兵部尚书、蓟辽经略。 高第接管整个蓟辽之后,全盘否定了孙承宗的“积极防御”策略,胆小怕事的他,采用“消极防守”的政策。为了让关外的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防止他们在城破时遭到建奴的杀害,他要放弃关外的宁远、锦州以及孙承宗花了数百万银两建立的各个堡垒,撤回关外的百姓,全面退守山海关。 宁远前道袁崇焕、总兵满桂、参将祖大寿等人都是孙承宗的部下爱将,坚决不肯撤除宁远,官司打到兵部,在朱由检的暗示下,李春烨全力支持高第。结果袁崇焕、满桂、祖大寿被革除一切职务。 高第的“消极防守”,没有瞒过努尔哈赤的眼睛,在得知孙承宗离开辽东、致仕回乡后,奴酋立刻尽起八旗十万精锐,以广宁为基地,气势汹汹地扑向宁锦一线。 孙承宗给建奴的压力太大了,他经略蓟辽四年,是建奴没有从汉人手中夺得一寸土地、抢到一粒粮食的四年。现在孙承宗致仕回乡,努尔哈赤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宁远、锦州很快就被建奴占据,努尔哈赤的兵锋已经到达山海关外的前屯,隔着前屯与高第在山海关对峙。 但宁远、锦州已经是空城,建奴的八旗军占据这两座城市,并没有得到多少器械马匹,连粮食也只够养活十几只麻雀,而广宁的粮食也不够建奴人吃马爵的。努尔哈赤盛怒之下,下令毁掉了宁锦一线孙承宗修建的所有堡垒。 关外再次失地千里,让朱由校大发雷霆,连推荐高第的魏忠贤,也是罕见地遭到朱由校的训斥。没办法,魏忠贤将压力转嫁给内阁和兵部,但内阁首辅顾秉谦、次辅黄立极以及兵部的几位尚书,平时在魏忠贤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主,哪能拿出什么好主意。魏忠贤除了大骂一顿,将皇帝的怒气释放之外,知道关键时刻,他们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气虽然出了,但建奴的威胁没有解除,魏忠贤还是十分不安。他虽然贵为东厂提督,掌管朝廷第一要害部门,又是首席司礼秉笔太监,朝廷大臣的一切奏章,必须先经过他阅读后,再转给朱由校。但太监和文官的体制是不一样的,魏忠贤掌握阅读奏章的权利,那是皇帝懒惰,不愿阅读大臣们的奏章,根本没有制度上的保障。一句话,他就是皇帝的私人秘书,他的权利是建立在皇帝的信任之上,哪天皇帝不高兴了,一脚将他踢出门外,连理由都不用找。 李春烨等内阁和兵部的要员都走了之后,独自留了下来。“九千岁,属下有事禀报。”他双膝跪倒在魏忠贤的座椅前,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不仅额头,连老脸都沾上魏忠贤府中的灰尘了。 “你要说什么?可有让建奴退兵之法?”魏忠贤的气消了,但心中的恐惧还没有解除,再说李春烨还算不上他的心腹,心情不好的他,脸色更不好。眼睛阴沉着,脸上已经松弛的肌肉轻轻抖动,好像是一只准备好了的青蛙,随时将前面的猎物一口吞下。 “属下没有让建奴退兵的法子……”李春烨硬着头皮,他知道魏忠贤脸上的肌肉抖动的时刻,就是有人遭殃的时刻,现在大厅只有他们两个,遭殃的肯定是自己。但现在也是魏忠贤最无助的时候,任何一点希望都是他的救命稻草。 “没有让建奴退兵的法子,那你还说什么?”魏忠贤没有给李春烨说完的机会,他愤怒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脚踹在李春烨的肩膀上,将李春烨踹得倒坐在地上,又仰面跌倒,在地上打了个滚,算是当了一回魏府的免费抹布。 李春烨冷汗直流,他赶紧爬起来,重新跪在魏忠贤的脚下。 魏忠贤看着李春烨的狼狈像,到底有些不忍,人家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大明正二品的文官。“你到底要说什么?” “属下无能,不能让建奴退兵,但属下有让九千岁避祸的法子。”李春烨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连官服上的灰尘都不敢拍。 魏忠贤细细打量李春烨,好像不认识似的,又好像要为自己的发怒找点理由:“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回九千岁,属下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再说,此事牵涉到皇家,所以不敢在人前说。”李春烨没有将话说得满满的,又抬出皇家,显然要说机密话。 “皇家?”魏忠贤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睛从李春烨的全身扫过,但李春烨匍匐在地上,他的脸是看不到的。“起来吧!你先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春烨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九千岁,辽东战事不利,皇帝责怪九千岁用人不当,属下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皇帝不会再怪罪九千岁。”李春烨发现魏忠贤听得很仔细,生怕遗漏了一个字,心中更加坚信刚才那一脚挨得值。“信王刚刚打败山东的倭寇,被皇帝封为四武营指挥同知,让他负责四武营的训练。九千岁可以将建奴引入信王身上。” “怎样引入信王身上?”魏忠贤果然来了兴趣,脸上的肌肉也不再抖动了。 “既然信王善于统兵,就让信王去对付建奴。九千岁要全力支持信王训练四武营。”李春烨好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对着魏忠贤猛笑。 魏忠贤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但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候质,你是说不用真的支持信王?” “回九千岁,支持是要真的支持,否则信王一定会向皇上申诉九千岁使绊子。真的支持信王,也让皇上看到九千岁为辽东的事呕心烈血。”李春烨循循善诱,一步步贴近魏忠贤的心坎。 “可四武营再怎么强,信王再会练兵,现在也不能吓退建奴呀!”魏忠贤还是有点不明白。 “九千岁,山海关城坚炮利,建奴一时半会也破不了山海关。现在支持信王,是让皇上看到九千岁在为大明朝廷劳心劳力。将来建奴再来,正好让信王去对付建奴,其实建奴和倭寇差不多,都是单兵作战能力很强,这正是信王的长处。” “可建奴都是骑兵,骑射非常厉害,不像倭寇是步兵。”魏忠贤还是有点不明白,他看着李春烨,发现李春烨又在诡异地偷笑,顿时明白了,向皇上汇报是,该忽略的地方还是要忽略。他一直是这么做的,那些反对自己的奏章,朱由校,从来都看不到,都被自己直接忽略了,今天可能是头一遭受到皇帝的训斥,都忘了这最重要的招了。“候质,如果将来信王败于建奴,咱家怎么办?皇上会再次责罚咱家用人不明吗?” 第65章阴谋得逞 “九千岁放心,如果信王败了,他还是王爷,皇上唯一的亲弟弟,皇上会责罚他吗?连打败仗的人都没有责罚,还会责罚推荐的人吗?” “万一信王要是胜了呢?”魏忠贤担心起来,要是朱由检能到皇帝的信任,那他这个太监算什么?所以他不希望宗族掌权。 “如果信王胜了,那也是九千岁举荐的功劳。再说,建奴现在的生力军已经超过十万,四武营才四万,四万四武营能打得赢十万建奴吗?要想打败十万建奴,大明军队至少要四十万。” “嗯。”魏忠贤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和担忧,搞不好信王就死在建奴的手里,那自己可是少了一重担忧。“那咱家现在要做什么?” “九千岁要做两件事。一、在皇上面前夸赞信王的军事才能,让皇帝相信信王能击退建奴;二、实实在在支持信王练兵,让皇上相信九千岁在为建奴退兵甚至收复辽东做准备。” “那咱家要怎么支持信王?”魏忠贤善于揣摩圣意,怎么向朱由校推荐朱由检,他比任何人都做的好,但他大字不识几个,在军事上却是白痴,不知道朱由检需要什么实实在在的帮助。只有给朱由检实实在在的帮助,才能激发他的勇气,让他将来自愿去建奴的战场送死。 “四武营空饷比较严重,听说信王正准备绕开内阁,向皇上申诉。九千岁不如做个人情,帮信王将四武营的空饷士兵补齐。” “补齐空饷的士兵?”魏忠贤可不干了,京师军的空饷,最大的收益者就是他魏忠贤,现在让他将空饷的士兵补齐,那他这个司礼秉笔太监还干个啥? “九千岁,也不用管别的营,只要将四武营补齐就行。想那信王,最多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嗯。”魏忠贤微微点头,这样的话,自己的损失还不大,而且自己以皇帝要整顿京师空饷为名,让那些贪墨空饷的人将银子交出来,说不定自己还会大赚一笔。“好,咱家就全力支持信王练兵,早日克服建奴。四武营的士兵全部补齐,军饷优先供给,军官也任信王调配。” “如此一来,信王的信心膨胀,一定把自己当成大明的救世主,将建奴当成他的目标。九千岁还可以送他一程。”李春烨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但他现在还不能有任何表情,否则,就可能功亏一篑。 “怎么送他一程?”魏忠贤又露出他可爱的大白牙,这李春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天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有他的一盘棋,朱由检想不死都难。 “信王正在找精通建奴语言的人,要送入建奴刺探军情,这显然是在为进入辽东做准备了。听说他看中了锦衣卫的副千户周文启,不知九千岁能否帮他一把,好让他早日达成心愿?”李春烨越想越好笑,脸上可能都露出得意的表情了。他怕自己心中的激动让魏忠贤发现,索性拼命大笑,就好像刘备与曹操煮酒论英雄时,巧妙借惊雷掩饰心中的震惊。 魏忠贤也是大笑,似乎与李春烨心心相映,“好,就让周文启去辽东看看,努尔哈赤这老小子到底怎么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不待在宫中享福,跑到山海关来干什么?” “可是,九千岁,周文启毕竟是锦衣卫的人,田尔耕大人……” “田尔耕?他不就是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吗?他敢。候质,你拿咱家的条子,去将周文启弄给信王。” …… 奋武营第一批士兵终于回到了京师,不过只有两千人,是李行的步兵和张横的骑兵,加上早先随朱由检回来的特战队,奋武营只是从山东回来两千三百余人。 对于这些从战场回来的老兵,朱由检将他们分成三批,依次给假三天,五天后,他们必须全部归营。三天时间太短了,好在这些士兵的家眷全部在京师,没有旅程奔波。士兵们欢呼雀跃,他们已经知道朱由检是信王了,而且,现在是他们新的指挥使。 士兵们很少有假日,现在他们从山东得胜而归,带着精神和物质的双重丰收,回家去见老娘和婆娘,士兵们整个下午都闹哄哄的,现在他们才体会到朱由检所说,“军人为百姓而战,由百姓提供军饷;军人为国家而战,有国家发给奖励和抚恤;军人为家人而战,让家人因自己感到骄傲”。这纷乱的军营,哪里有奋武营平时训练的样子?不过朱由检没有时间打击他们兴奋的情绪。好不容易有一场战争,还是完胜,就让他们疯狂一回吧! 朱由检要感谢李春烨送给他的大礼。准确地说,是魏忠贤送给他的大礼。四武营缺编的士兵已经补齐。为了迷惑朱由检,让他产生消灭建奴的冲动,魏忠贤给四武营补充的都是京师的精锐。而且,四武营的军饷丰厚,又优先拨给,朱由检倒是不用投入多少银两,这样他的经济压力就小了许多。 朱由检还要感谢李春烨和魏忠贤送给自己更大的礼物。当初李春烨告诉朱由检,在辽东,经略高第与宁前道袁崇焕的矛盾,本来兵部还是拿不定主意。但朱由检说了句“宁远迟早是要丢失的”,结果李春烨在兵部的会议上死扛,硬是让兵部站到了高第的一边。宁前道袁崇焕、宁远总兵满桂、参将祖大寿被免职,发配蓟州待命。朱由检趁他们失意的机会,派遣特战队长王慕九亲自去蓟州招抚,将三人请到了京师。 这三人原来的品级较高,特别是袁崇焕,还是文官,四武营根本无法安置。朱由检本来打算暂时将他们招为幕僚,替他训练四武营。但三人却没有看上这些只有责任、没有权利的幕僚之职。加上辽东军官对京师军根深蒂固的蔑视,朱由检尽管抛出优厚的橄榄枝,三人却一个也没有接下来。 现在魏忠贤得意之下,给朱由检送上一份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大礼——允许朱由检自行挑选四武营的军官。有了魏忠贤的“口谕”,朱由检当然不能浪费。 从山东回来的奋武营的士兵们,正在度过愉快的假期,而朱由检,却在忙着四武营的整顿。 四武营现在每营有九千六百士兵,加上各级军官,总数已经过万。朱由检依据奋武营的设计,将这九千六百士兵,分成一个骑兵卫和两个步兵卫,每卫有三千二百士兵。 奋武营已经有了一个骑兵卫和一个步兵卫,指挥使分别是刘玉栓和李红军,现在增加一个步兵卫,指挥使是蒋正才。 耀武营、练武营和显武营整顿的幅度比较大,除了杨都因为比较厚道,继续担任练武营指挥使之外,耀武营和显武营的指挥使都被朱由检撤换了,有祖大寿担任耀武营指挥使、袁崇焕担任显武营指挥使。每营都辖一个骑兵卫和两个步兵卫。 满桂原来是宁远总兵,又是蒙古人的后裔,擅长骑射,朱由检就让他挂四武营指挥佥事衔,负值四武营四个骑兵卫的训练,由于朱由检常常不在四武营常驻,满桂是实际上的四武营最高指挥官。 四武营的训练,包括思想训练和身体技能训练。思想训练是内容有三项,主要是借用了老人家的军事思想: 一、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作为士兵,必须服从军官的管理,严格执行上级的军令,哪怕是作为诱饵,有去无回,也要不折不扣地执行。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在战场上才有战斗力。 二、军人的精神是勇上前线、敢打头阵、不怕牺牲。对于国内外一切敌人,军人都要有打败他们的信心和勇气,不能被建奴、蒙古这些纸老虎吓到。 三、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守土开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人是由国家提供军饷,战争史必须为国家浴血奋战。战后由国家论功行赏,死亡士兵的家人获得抚恤,受伤的士兵得到补偿和生活保障。 至于士兵的身体技能训练,朱由检以奋武营的训练位基础,整理出《士兵训练手册》和《士兵训练大纲》,准备在军校中培训军官,现在可以直接拿到四武营中训练。 朱由检召开四武营第一次高级军官会议,在耀武营举行,参加会议的有四武营指挥同知朱由检、四武营指挥佥事满桂、耀武营指挥使祖大寿、练武营指挥使杨都、显武营指挥使袁崇焕以及各营的卫指挥使,奋武营的刘玉栓、李红军都在山东未回,只有新任的步兵卫指挥使蒋正才参加了会议。 “殿下,末将看过《士兵训练手册》和《士兵训练大纲》,如果士兵都达到大纲上的标准,战斗力不会弱于辽东军。但末将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从事队列训练,难道只是为了阅兵的需要?”袁崇焕微皱着眉头,他从骨子里看不起京师军,这些士兵基本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什么上战场的机会,顶多就是让兵部阅个兵、吓唬吓唬那些怕事的百姓,真要见真章,就要放到辽东战场。 第66章斗酒 朱由检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名将,身量不高,应该还不到大明男人的平均身高,皮肤偏白,看上去是标准的文官。 偏偏他在晚明乱世却是以统兵著称。他的目光很直接,根本没有回避朱由检,就像黑暗中一束强烈的光线,直刺得别人从心底发寒。这样看着朱由检,显得有点无礼。但朱由检没有计较这些细节,袁崇焕果然是不拘小节、不避权贵的人。 “袁将军可以,什么样的军人最有战斗力?” “那当然是军纪严明的军队。”袁崇焕十分不屑,他可是上过辽东前线、与建奴真刀真枪战斗过的将军,不是京师这些老爷兵可比的。就连朱由检,也不过是有点名气,如果与建奴相遇,怕给人家提箭壶的资格都没有。 朱由检暗笑,果然是秉性忠耿、孤迁亷直,也难怪他遭到朝廷大臣们的猜忌。这种性格的人,有非常强的主见,指挥打仗有一手,但难以与别人相处,特别是上级,往往不喜欢这种目中无人的将领,难怪真正的崇祯将他杀了。 不过,现在自己加入大明,历史肯定已经改变,自己一定要为大明保护好这位桀骜不驯的将领,给他发展的空间。他就像《亮剑》中的李云龙,在明末的乱世,特别需要这样的将领。 “队列训练,就是培养士兵的纪律性。如果队列训练好了,无论是阅兵,还是上战场,士兵的纪律都不会有问题。” “殿下……”袁崇焕还想再说什么,朱由检却打断了他:“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你只要按照《士兵训练手册》和《士兵训练大纲》,让士兵达到合格的标准就行。在训练的过程中,你会发现队列训练的重要性,有时间欢迎你到奋武营看看。如果实践证明这种队列训练对提高士兵的战斗力没有任何的好处,我会修订《训练大纲》。”朱由检不希望大明的军队深深打上军官的烙印,甚至变成军官的私兵。 士兵的训练和军官的培养不一样。训练士兵和工厂的生产产品,要流水线作业,为大明批量培养大量同样的士兵,而军官的培养,如同工艺品,需要手工制作,数量可以不多,但每一个都要有自己的特色。 “殿下,末将也不同意对士兵进行队列训练。末将的士兵都是骑兵,根本没有学习队列的必要。”刚刚压下了袁崇焕,又冒出了满桂。他这蒙古人的后裔,还是和蒙古人的性格差不多,根本没什么尊卑。朱由检虽然是王爷,但实在是太年轻了,怎么能和他们这些辽东战场的老将相比?不知道兵部是怎么考虑的。 “满将军,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也包括下级服从上级。现在我是四武营的最高长官,你必须服从我的决定。”四武营本来是四个独立的营,都从属于五军营都督府,李春烨为了让朱由检接管四武营,才弄了个指挥同知。指挥同知上面根本没有指挥使,所以朱由检现在就是四武营的最高指挥官。满桂的指挥佥事,还是朱由检封的,当然是朱由检的下级。 “可是……”满桂还想再说上面,朱由检也是打断了他的说话,“不仅四武营,大明所有的军官都将在军校学习,而学习的内容就和现在的四武营训练内容一致。”在训练的内容上,朱由检不会让步,袁崇焕、满桂等人,是优秀的将领不假,但他们只是各有特色,依靠各自的性格统兵。这种方法统帅的士兵战斗力不错,但士兵眼里只认得将领,而不知有朝廷,容易形成小集团。 朱由检要的是忠于国家的士兵,所以他们的统兵方法不能推广到所有的大明军队。对于这些将领,朱由检要的是他们的统兵能力和战略眼光,至于士兵,还是流水线生产比较好。 会议显然不成功,朱由检的治军思想和这些辽东的自由派差别很大。但他们几人已经接受了朱由检的任命,就是朱由检的下级,况且朱由检还是王爷,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反对。“殿下,酒菜已经准备停当,还是先入席吧!”祖大寿是耀武营的指挥使,算是主人,见气氛不太对头,就准备转移战场。说完,他向满桂、袁崇焕露出会心的一笑。 朱由检也觉得气氛和自己的想象差别很大,这些来自辽东的将军们,和自己不对头。不过,汉人常说,很多重要的决定,是在酒桌上达成的,“酒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看来如果自己不在酒桌上好好收拾他们,这以后的军纪,别说士兵,就是这些指挥官们,怕都难以约束。“好,有劳祖将军。” 大明文官聚会,或者皇帝赐宴,都是分餐制,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份菜肴、一个酒壶、一尊酒器和一双筷子。但现在是在军营,军人没有文官们讲究。结果一共有两桌,朱由检、满桂、袁崇焕、杨都、祖大寿一桌,其余的卫指挥使一桌。 “殿下年纪轻轻,能统帅四武营,属下实在佩服。属下敬殿下一杯。”袁崇焕捧着一大碗水酒,向朱由检示意。看朱由检的年龄,怕比不上自己的酒龄,这一大碗下去,刚才还特别严厉的王爷,恐怕就坐不稳了。自己抢个先,要不等到满桂那夯货出手,自己就没机会了。 “袁将军来自辽东,果然豪爽。好,本王就喝这一杯。”朱由检毫不示弱,和袁崇焕来了个底儿干。 杨都、满桂、祖大寿也都敬过朱由检。四杯酒下肚,朱由检还没尝过菜的滋味。几个混蛋,到底是军人,要灌自己,也不用这么明显。朱由检开始歪着脖子:“几位将军,酒慢慢喝,本王还没尝过这耀武营橱子的手艺呢!” “那是,那是。殿下请吃菜,我们慢慢喝。”祖大寿打着圆场,在耀武营喝酒,他怎么也算主人。同时趁朱由检吃菜的机会,再次和满桂、袁崇焕交换了眼色。 “我们同在四武营效命,那是缘分。来,我同饮一杯。”朱由检开始摇头晃脑,不过,手中的酒还能端得稳当。 “好,同干。”满桂得意地笑着,以他的酒量,从指缝中漏点,也能把这位就会在宫女肚皮上做文章的王爷撂倒。 地上的空酒坛逐渐多起来。满桂伸出大脚,轻轻踩了祖大寿一脚。祖大寿会意:“难得与殿下一聚,这酒不对味。来,上蒸馏酒。” 大明的蒸馏酒已经十分常见,不过因为多了工序,价格比较高。蒸馏酒的酒精度,已经接近后世的水平。 祖大寿给五人都满上蒸馏酒,朱由检抢先端起酒,在鼻子前嗅了一下:“这酒不错。清冽而醇厚,绵甜而长久。来,我们同饮。”朱由检心中暗笑,几个王八蛋,想阴我,咱就同喝,看谁先倒。 五人同喝了一杯。满桂暗暗称奇,这酒已经喝得不少了,朱由检早就摇头晃脑,说话也不利索,脸上红得可以与庙里的关公有得一拼,却就是不倒。看来,还得自己加把劲:“殿下,我满桂最是佩服王爷这样的文人。我再敬王爷。” 朱由检的眼睛似乎都睁不开了,不得不斜视着满桂:“久闻宣府的满桂,性格直爽。怎么到了辽东,就学会了弯弯绕?你们怎么老是敬我酒,难道想灌倒本王不成?” “殿下,我们哪敢呀?”满桂裂开大嘴,那黑乎乎的喉咙,似乎能吞得下整只蒙古肥羊。“来,来,各位将军,我们都喝。” 结果五人又同饮了一杯。这两杯蒸馏酒,足有半斤。加上前面喝的酒,文人出生的袁崇焕就不行了,“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幸好室内的泥土比较松软,如果换成是坚硬的水泥地面,恐怕落个脑震荡都是轻的。 “下去,下去。你个文官,还想拼酒。”满桂越俎代庖,指挥祖大寿的亲兵将袁崇焕扶到后面休息,语言中满是对文官的不屑,哪里像他刚才所说的,对文人最是佩服?不过,朱由检也是晕晕乎乎,根本没听出来。 剩下四人,刚好两两相对,喝酒时谁也不会闲着。不一会儿,杨都也是摔到。但他摔得比袁崇焕温柔多了,根本没碰到地面,脑袋砸在满桂的大腿上。 “去去,扫兴。这才这么会,就倒了,哪像个将军,上了战场,肯定也是豆腐。”满桂叫骂着,好像在他的心中,优秀的军官,是以酒量论的。酒量越大,战斗力越强。真要这样,建奴就不用打了,汉人这么多,找几个酒量大了,直接在酒桌上拼死他们就得了。 满桂的眼睛骨碌碌直转,忽然有了发现:“殿下,这喝酒,就像咱们蒙古人摔跤,要一个一个淘汰,剩下的那个人才能登顶。” “啊?有意思。满将军喝酒还能喝出……喝出心得。来,再喝,看满将军还有什么新的心得。”朱由检领头,剩下的三人继续喝。 神智还稍微清醒的祖大寿也有了心得,不对呀!朱由检还这么年轻,不像是酒精考验的人,怎么一直只是醉而不倒?“殿下?” 朱由检只是微笑:“祖将军可是已经不胜酒力?” 满桂的大嘴立刻封住了祖大寿的后路:“来,喝。大寿绝不是豆腐。”脚底又踩了一下祖大寿的脚。祖大寿只得将杯子干了,但杯子还没放下,人却先下去了,软摊在潮湿的地面上,那一声“咕咚”,他已经没有感觉,恐怕只是痛在他亲兵的心上。 “殿下,刚好,现在只剩咱们两个,正好是决赛。”满桂很快就又有了心得。 “好,喝。”这时候,两人的语言都很精练,除了喝酒,一切都是多余的。 “再……再……来,殿……下。我……一定……不……会……输!”满桂已经找不着酒杯,口中还是喋喋不休。 朱由检对一直在旁边服侍的士兵说:“满将军还没喝好,你帮他一下。”士兵看看朱由检,很是勇敢地上去,将满满一杯酒,送到满桂的口中。这杯酒,因为满桂身体的一再扭动,至少有一半撒到地上,但已经够了,喝下最后半杯的满桂,终于趴到桌子上,口中呓语般的喃喃不休。 跟哥斗,哥可是喝过雾灵山的神仙汤,又受过小雨的一夜雨露。 第67章悲伤的满桂 奋武营已经分批回到了京师,现在一个骑兵卫和两个步兵卫已经满员。朱由检是奋武营的指挥使,但奋武营的训练已经走入正轨,不需要他付出多少时间。他担心的是其它三个营,特别是祖大寿的耀武营、袁崇焕的显武营以及满桂的骑兵卫,这些来自辽东前线的指挥官,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特战队现在正式成为朱由检的亲兵卫队,王慕九常常亲自跟随朱由检出行,连徐应元要见朱由检,都得跟他请示。 这天上午,朱由检出了奋武营的大营,去其它各营视察,第一站是祖大寿的耀武营。 祖大寿正带领士兵训练队列,亲兵突然来报:“将军,信王殿下来了。”祖大寿转头一看,一共百余骑兵,已经快要到达营门口。 这百余士兵全部穿着亮闪闪的明光铠,铠甲外面罩着暗紫色的长袍,为首一人,也是明光铠,却是罩着白袍,正是大明信王朱由检。 祖大寿迎出几步,出了大营,一抖长袍,“噗”地跪在营门外:“属下参见信王殿下!” “起来吧!”朱由检伸手扶了一下,“大寿,士兵们怎么样?能适应新的训练强度吗?” “回殿下,士兵们还行。只是……”祖大寿支支吾吾。 “只是怎么样?难道士兵们不受将令?”朱由检是第一次来看耀武营训练,不知道祖大寿将士兵整成什么样。 “士兵们的身体技能训练没有问题,但殿下的队列训练,很多士兵都混了头。”祖大寿对此特别头痛,这些士兵基本不识字,难以分清左右,训练时常常出现转错的情况。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朱由检又想起老人家的话,老人家真是了不得,不仅文学、书法、政治手段、哲学思想出色,军事思想更是空前绝后,不知道老人家是怎么讲这些糅合到一起的。 宋徽宗赵佶在书画上倒有造诣,创立“瘦金体”,结果北宋亡于金国;李煜喜欢填个词谱个曲,就把南唐弄没了。而老人家有这么多成果,却还楞是建立了新的国家。没有老人家的指导,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训练士兵。 现在士兵们不习惯没关系,只要发现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 “大寿,你试着专门训练左转,然后再训练右转。”通过多次重复,在士兵的脑中逐渐形成条件反射,也许是一个好办法。 “是,殿下。属下一定照办。”祖大寿又是躬身向朱由检行礼。 “大寿,不要太拘束。我只是来看看,士兵们平日的训练,是由你负责。”朱由检感到好笑,这祖大寿也是辽东军的刺头,一个小小的参将,就敢和蓟辽经略叫板。怎么到了耀武营,变得像小媳妇。 “是,殿下。”祖大寿还是一本正经。谁敢和你信王叫板?上次和袁崇焕、满桂说好了,要将朱由检灌倒,给这个年轻的王爷一个下马威,谁知道朱由检没倒,自己三人,连同陪酒的杨都,都是先后倒地,摔得满头包,而朱由检却是丝毫没事。 后来想想觉得不对,朱由检明明早就露出醉态,似乎只要再加一点点的努力,就要趴下了,结果他们轮番努力,不但没有灌倒朱由检,却把自己人一个个灌倒了。 难道这是朱由检的预谋?但自己三人也是临时靠眼神达成的默契,朱由检怎么知道?难道朱由检未卜先知? 跟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玩什么心眼,老老实实做人为妙,至少在朱由检的西洋镜拆穿之前,自己必须这样。 既然你愿意多礼,我也不能不受。朱由检又和祖大寿聊了几句,就带着王慕九等人离开耀武营,去练武营、显武营视察。 杨都是本分人,打仗未必是好手,但有了朱由检的手册和大纲,杨都训练起来却是一丝不苟。他早就听说过朱由检训练奋武营的事,因此对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敢马虎;袁崇焕是文官,读过的书很多,因此在训练士兵时,常常想到用不同的方法去达到相同的目的。他们训练的士兵,都是稍微领先于祖大寿。 朱由检最后视察的是满桂的骑兵。满桂正带着一万多骑兵在野外训练跑马,目的是提高士兵控制马匹的能力。 朱由检没有惊动满桂,他就在场地外静静地看着训练的士兵。他们原来的基础太差,有的士兵直接从步兵升格为骑兵,所以满桂现在还在训练他们的基础。不知道直爽、暴躁的满桂是否能有耐心一直练下去。 满桂终于发现了朱由检,一百多人就站在训练场外,除非满桂是瞎子。他将训练的事交给手下,赶紧过来参见朱由检“卑职见过信王殿下。”满桂单腿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满将军不用客气,快起来吧!”朱由检从马上跳下来,和满桂并肩而立。“满将军,这些士兵的水平怎么样?” “殿下,这些士兵简直是豆腐,让他们上战场,建奴一次冲锋,就能将他们冲散。他们也就是待在京师吓唬吓唬良民。”满桂毫不顾忌朱由检的面子,他的大嘴巴可不是光吃饭的。 “满将军,他们因为缺少马匹,才没有建奴的骑射本领,怨不得他们。现在有了马匹,又有了你这位来自辽东前线将领的训练,相信他们的水平会提高得很快。”朱由检知道,骑兵的本领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出来的,建奴可是自小就在马背上生活,才练就了一生骑射本领。汉人根本没有这种生活习惯,要想大量达到建奴的水平,基本不可能。 但汉人的骑兵总要有开始的时候,单挑不是建奴的对手,没有关系,汉人人口是建奴的数十倍,只要用消耗的策略,建奴是耗不过汉人的,况且汉人还有火器,只要将汉人的优势利用好了,朱由检相信,打败建奴不是梦。 “殿下,要将这些士兵训练合格,让他们上战场打败建奴,那还不如让建奴老死山林来得现实。”满桂轻蔑地瞥了一眼正在训练的士兵,那眼神,比中国男足夺得世界杯还来得怪异。 “满将军,这四营的士兵水平差不多吗?”朱由检想,奋武营的骑兵已经训练了好几个月,应该比其它三营的基础好些,就是不知道是否入得满桂的法眼。 “嗯?殿下,奋武营的骑兵比其它三营的水平高得多,不知道他们训练了几年?”经朱由检提示,满桂才想起,奋武营的骑兵水平的确高多了。现在四营的骑兵是独立成卫,没有打散,所以满桂还有点印象。 “几年?你猜猜。”朱由检轻笑,能得满桂这位蒙古后裔的赏识,朱由检的信心更足了。 “看他们的水平,至少有三年吧!”满桂在行伍多年,对汉人的骑兵水平还是很了解的。 “确切地说,是三个月。如果给他们三年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和建奴在战场拼命了。”朱由检毫不理会满桂的大眼睛,似乎在叙述意见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殿下,真的只有三个月?就是用这种方法训练的?”满桂怎么也不相信,这汉人的骑术还能超过蒙古人?就是蒙古人,从开始接触马匹,三个月也绝对达不到这种水平。 “千真万确。满将军,如果你按照这种方法训练,三个月之后,他们都会达到这个水平。”朱由检的训练方法,不是因材施教,不是因人而异,而是批量生产,无论什么人,经过同样的方法训练,虽然个体上有差异,但整体上都会达到某种水平。而极少数达不到标准的士兵,是应该被淘汰掉的。 “殿下是说,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卑职也能将他们训练到奋武营目前的水平?”满桂的眼睛骨碌碌直转,似乎在考虑朱由检的答案有多少种可能。 “当然,只要你坚持每天都这样训练。到时候我再来,如果达到目标了,我请你喝酒。”朱由检云淡风轻,他相信满桂的能力,与建奴战斗过的人,当然知道需要什么样的骑兵。 “殿下,喝酒的事就免了吧!”满桂立刻哭丧着脸,像是被火烫被蛇咬被水淹,刚才瞪得比雪梨还大的眼睛,现在皱得只剩下一条细线,腰身也弓了下去,要不是人多,他都恨不得下跪求饶了:“卑职可是像一条死狗,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 “哈哈,哈哈。满将军还有怕酒的时候,真是奇闻。”朱由检大乐,跟哥斗,哥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的?朱由检倒不是看不起军人,但满桂好酒和酒量在辽东都是出了名的,现在怕成这样,朱由检心情大好。 “殿下,说实话,那天晚上,殿下有没有用了法子?”满桂不甘心,自己的酒量在辽东都没有对手,怎么可能败在这位未成年的信王手里?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要么是将酒倒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要么是事先喝过什么灵丹妙药。 朱由检真的喝过灵丹妙药,但这种灵丹妙药不是人间之物,跟满桂也说不清楚。“满将军,要不下次喝酒,满将军先安排人员搜身,看我有没有用什么法子?” “殿下,还是免了,下次喝酒,卑职只负责斟酒。”满桂在自己最擅长的项目上,竟然被朱由检吓破了胆子,再也没有了和朱由检斗酒的勇气。 第68章叔王爷 年关将至,大街上到处都是忙着过年的行人,各种年货也是最畅销的季节,新元,数千年来,都是汉人最为重要的节日。 在这样忙碌的人群中,商人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个赚得脑满肠肥,见到各色行人时,也是毫不掩饰脸上洋溢之气;妇女是这场采购大潮的主角,就连那些家庭并不富裕的家庭主妇,也是毫不手软地大把花钱,辛苦了一年,在新元将至的时刻,让孩子们穿上漂亮的新衣、吃上可口的饭菜,也是应该的。 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将这节日前的气氛推高到顶点,这时候撒个娇什么的,买串鞭炮、要件新衣,是不会受到长辈呵斥的,最多就是一句笑骂。 在这忙碌的季节,朱由检是最惬意的人。第一大道已经从京师修道永平府,现在因为新元将至,四勇营的士兵要放假,暂时停工了。但朱由检却从户部领到了出售水泥的资金。 经过核算,纯赚了一万一千两白银,加上砖窑厂的盈利,共赚了一万四千两。这么点银子,要与江南的盐商、大户比较,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朱由检来说,已经足够了,毕竟才开始,水泥的商业价值还没有开发出来,如果水泥的商业价值完全开发出来,朱由检相信,就是江南的大户也会哭着喊着,要求购自自己的水泥。 在举世忙碌的时候,朱由检却不合时宜地清闲起来。四武营开始轮流放假,士兵们的训练暂时停止了。朱由检带着王慕九等人,从军营回到了勖勤宫。 “殿下回来了!”听到马蹄声,徐应元迎了出来。看到王慕九,他也是拱手行礼,然后指挥府丁将众人的马匹牵走,送入马厩。 婉儿听到声息,迎出来的时候,朱由检已经进了中门,她定定地站在朱由检的面前,呆呆地看着朱由检,连打招呼都忘了。 “婉儿怎么了?”朱由检发觉,以前很活泼、小嘴很是八婆的婉儿,现在越来越傻气了。算算婉儿和自己的状况,应该算是恋爱吧!难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真的下降得这么厉害?还是心有所属,造成思维上的短路? “殿下果然回来了?”婉儿好像才睡醒的样子,悻悻然揉着眼睛。 “什么叫果然回来?难道你知道我要回来?”朱由检发觉这丫头越发傻了,再这么下去,离白痴也是不远了。 “奴婢昨晚梦到殿下回来,殿下今天就真的回来了。”婉儿说完,才发现不对劲,朱由检的身后可是跟着王慕九等人,她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似乎责怪这嘴巴的多事。眼睛也是不安地在王慕九等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如果他们的脸上有灰尘,早就被婉儿害羞的目光扫得干干净净了。 王慕九等人自然不能将婉儿的话放在心上,不该听到能的话,他们就直接过滤了。倒是朱由检来了兴趣:“奥?原来婉儿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怎么不知道?” “殿——下!”婉儿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似乎要把朱由检取笑的声浪完全湮灭。 “哈哈。好吧!婉儿,你去整几样下酒菜。今天我要赔王队长好好喝几杯。平时在军营,王队长没少照顾我呀!”在自己的亲兵面前,朱由检也不忍心调笑婉儿,就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准备。”在害羞的时候,婉儿奔跑的速度不是吹的。后世的人搞什么兴奋剂?如果将女孩子害羞的时间调整到发令枪开始的那一刻,奥运冠军是稳拿的。 王慕九见婉儿跑得远了,这才咧嘴大笑,其他的队员也跟着发笑。朱由检有点尴尬地抓抓头发,算是在亲兵们面前揭开这一页。 婉儿和小宁很快就整出一桌丰盛的下酒菜,虽然朱由检平时对饭菜的要求不高,但今天王慕九带着几名亲兵进了信王府,这些来自军营的客人,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王慕九和亲兵们不敢坐,他们只是朱由检的侍卫,在勖勤宫,哪有他们的座位?朱由检硬是拽过了王慕九:“都是军中的弟兄,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来,弟兄们,都坐。今天不在军营,你们尽管敞开了喝。勖勤宫什么都缺,就是酒不缺。” 王慕九等人重新行过礼,才在下手惴惴不安地坐下来。 “慕九,我们先干一个,平时辛苦你了。”朱由检举杯和王慕九碰了一下。 “谢殿下。”王慕九对酒倒是不客气,一扬脖子,一杯酒已是咕嘟嘟下肚。 一口菜都没下肚,两人已经喝了三杯,其余的士兵还在干瞪眼,不知道平时不喜欢酒精的朱由检,今天为什么这么兴奋。 “殿下,慢点喝。让王队长吃口菜呀!”婉儿担心朱由检空腹喝酒,伤了身子,只好拿王慕九当起了挡箭牌,但目光还是刺了朱由检一下。 “嗯?是呀,慕九,吃菜。各位弟兄,吃菜。军营中可没这么好的菜奥。婉儿的手艺,不错。”朱由检边说边吃,军营累点他都不怕,就是太清苦了。大锅菜的难吃,恐怕只有早年上过战场、念过大学的人才有体会。 众人都随着朱由检大吃起来,那吃相,婉儿觉得,比叫花子过年还难看,难道这就是军人?那么殿下在军营中也是这样过日子吗?他可是王爷出生,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 “慕九,平日在军营,既要训练,又要照顾我的生活,弟兄们累不累呀?”朱由检越来越喜欢这位胆大心细,又随遇而安的亲兵队长了。 “只要有酒,就不累。”王慕九都没时间看朱由检,而是抢着将一块牛肉扔进嘴里,后面的话就含糊不清了,好像是两条狗在抢骨头时发出的“呜呜”声。 “噗嗤。”婉儿赶紧掩口,都笑得直不起腰,只好蹲下去,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住小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朱由检也发觉婉儿的异样,他赶紧岔开话题:“恩?没酒,你这个队长还不当了?” “不是,殿下。属下是说,在合适的时候,喝点酒,我这个队长当得更有积极性。”几杯酒下肚,王慕九也不再拘束了,他已经将这勖勤宫,当成了自己的奋武营。 “那还不多喝点?平日里可是没得酒给你喝。”朱由检知道王慕九好喝一口,但在军营,是没有酒水供应的,再说,自己的安全可是交给王慕九了,他再贪杯,这轻重还是分得清的。现在离开了军营,好不容易有了喝酒的机会,索性让他多喝点,在信王府,自己的安全也不需要他负责。 王慕九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不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朱由检让徐应元安排房间,这特战队的士兵们,今后可是要在勖勤宫常驻的。 婉儿自去收拾碗箸,又要给朱由检烧洗澡水,伺候朱由检睡下。 朱由检睡了一个非常踏实的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山了,王府的奴仆婢女正在为新元忙碌地准备着。 “婉儿,怎么不叫醒我呀?”朱由检伸了个懒腰,披衣下床。 “殿下也没说呀?看殿下睡得这么香,想来军营里应该太辛苦,谁忍心叫醒你呀?”婉儿抱着胳膊,歪靠在小几上,朝朱由检眨巴着眼睛,那眼神,分明就是她不舍得。 “哈哈,也没什么事。婉儿,打水洗脸。”朱由检已经穿好了衣服,“王慕九呢?起来了没有?” “奴婢这就去打水。殿下,王队长还没起床,他昨晚喝得太高了,到现在还没醒呢!”婉儿转身出了朱由检的卧房,迅速端来了一盆温水。 “那由他去睡吧!军营中的确很辛苦,难得睡个好觉。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朱由检活动了一会身子,端起婉儿早就泡好的茶水猛喝。昨天他也喝了不少酒,到现在嗓子还发干。 人家在军营辛苦,连个囫囵觉都没得睡,那你呢?你可是在温室中长大的王爷。婉儿看着朱由检的眼神,就多了一份怜惜,很母性的那种。“殿下,皇后娘娘传来口信,是关于信王妃的事。” “信王妃?怎么了?”朱由检看着婉儿,这丫头现在怎么了?话也不一次说完。 “皇后娘娘说,过了新元,二月六日是殿下的生日,又是黄道吉日。娘娘的意思,是要殿下将信王妃娶过来。”婉儿的眼神,就有了一份淡淡的忧伤。 “娶过来”那我要做什么?”朱由检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位迈着小碎步的宫女,“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日,飘摇兮若流风之吹雪”。 “殿下,你是王爷,凡事有宗人府去办。连纳征纳彩的银子,都是宗人府出。殿下只要收拾好信王妃的寝宫,到时候亲迎,就等着做新郎吧!”这次婉儿倒是一次说完,免得朱由检操心。但婉儿说话的语气越来越生硬,眸子已经不敢与朱由检对光。她低垂着头,小手好像是多余的,不知道放哪儿好,最后竟狠狠地揉捏起上衣的边角,好像是这衣角和她过不去。 “哈哈,婉儿。”朱由检一把将婉儿拉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王妃过门了,你还是我的婉儿,还是要伺候我的。”朱由检知道婉儿一直担心周玉凤的事,她和周玉凤没有直接交往,不知道作为正妻的周玉凤,究竟怎么对待他这个通房的丫头。朱由检倒是不担心,他是不忍心去伤害这个对自己体贴得一塌糊涂的丫头,也绝不允许别人伤害她,哪怕是周玉凤也不行。 “哎呀,殿下,这大白天的,你做什么?王队长还在府上呢!”婉儿奋力挣扎,终于从朱由检的怀中脱出来。她理了理皱褶的衣裙,白了朱由检一眼,小脸蛋白里透红,在小嘴喷出的水雾中忽隐忽现,朦朦胧胧的。 “怕什么?我迟早会给你名分的。”朱由检坏坏地笑,这傻丫头,生气起来,也是别样的风味。 “殿下,奴婢跟你说正事呢!”过来好久,婉儿的心跳才恢复到正常的水平。“殿下大婚的时候,皇上、皇后都不便出面,恐怕是几位叔王爷来主婚。” 第69章福王朱常洵 “几位叔王爷不是都在封地吗?” 明朝的王爷,一旦成年,就必须去封地,没有皇帝的诏书,不得回京。 只有福王朱常洵是个例外。 朱常洵是万历皇帝的小儿子,朱由校和朱由检的小叔,特别受到他老爸万历皇帝的宠爱。万历皇帝准备将皇位传给朱常洵,但朝中的大臣们以“朱常洵不是长子”为由,坚决不同意,要求万历皇帝将皇位传于长子,也就是朱由校与朱由检的父亲朱常洛。 为这事,万历皇帝与大臣们僵持了几十年,一直不立太子,万历皇帝也是几十年不上朝,专门躲在宫中造人,但朱常洵一直待在京师,美元去封地。直到万历皇帝病重,他的雄心已经被大臣们磨平了,才立了朱常洛为太子。朱常洛在万历皇帝驾崩以后,成了大明的景泰皇帝,福王朱常洵也不得不去了他的封地洛阳。 “恐怕皇帝已经下过旨,召几位叔王进京了。到时候,殿下少不得去拜谢几位叔王。” 婉儿就是好,不但将朱由检伺候得舒舒服服,还能当个内管家,让朱由检集中精力,从事自己的救明大业。 大明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二月六日,是朱由检十六岁生日,也是朱由检迎娶王妃周玉凤的日子。 一大早,王慕九就带着一群大士兵在信王府忙碌着。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一应礼仪都是宗人府打点,连彩礼都是宗人府出的。周玉凤的新房早就装饰一新,整个信王府到处都是大红的喜字和灯笼,比新元还要热闹。 等待王妃过门是很无聊的,如果这时候如果有纵横,朱由检一定选择去纵横找本历史小说看看。 新郎官朱由检没什么事可做,只得陪着几位从封地赶回来的叔王爷聊聊天、喝喝茶。 “贤侄,听说你在京师办了水泥厂、红砖厂啥的,赚了不少吧?我衡州多山,物产贫瘠,百姓生活困苦。什么时间去衡州办些水泥厂什么的,让衡州的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 桂王朱常瀛最早回到京师,对朱由检的胡作非为十分惊讶,这小子怎么像年青时的自己呀?又是水泥红砖,又是进入军营,又是山东灭倭,他到底哪来的本事?不过,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赚银子。 “桂王叔,要让水泥厂修道衡州,现在恐怕不行。生产出来的水泥没人买呀!这水泥的生产,是需要大量的本钱的。”为衡州的百姓?朱由检宁远相信媒婆的嘴。他当然希望将水泥厂推向全国,在大明修筑大量的水泥路。 但现在不是时候。水泥商业价值的开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现在也没人愿意花钱修水泥路。“不知道桂王叔能否说动湖广布政使,或者当地的商人大户,修筑一条从武昌到长沙的水泥路?” “修筑水泥路到底有什么用处?”朱常瀛知道,要说动湖广布政使,实在太难。但说动当地大户名流,还是有一定的希望。但至少,要知道水泥路的用处,要不,怎么向别人兜售水泥呀? “武昌和长沙之间,河湖密布,道路曲折,阴雨天更是泥泞难行。其实武昌和长沙之间,没有高山阻隔,如果能修一条从武昌到长沙的水泥路,可以将原来两千多里的距离,缩短到六七百里,只有原来三成,大大方便了过往的商贾和行人。对于水泥路的具体情况,桂王叔有时间可以去东直门外看看。”朱由检又转向惠王朱常润,“惠王叔的封地在荆州,离武昌、长沙更近,不知道惠王叔是否有意?” “那水泥厂怎么办?”朱常润更关心的是怎么分银子,他家有大量的人口,手头还真不怎么宽裕。 “如果能谈妥,小侄就安排人手去湖广,两位王叔负责征地和筹集银两。不用农田,水泥厂需要建在依山的地方。至于所获得的利润。”朱由检在两人的脸上扫了一下,让他们听清楚了,“按照耕地十五税一的标准缴纳赋税,其余的部分,两位王叔各占四份,小侄年幼,就少分点,占两成。两位王叔可有意见?”对于水泥的推广,朱由检不是以挣钱为目的,他心中有一盘更大的棋,所以让两位王爷占利更多。 其实,如果武昌到长沙的水泥路修好了,商贾、名流、政府和百姓都会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特别是在江南水塘河沟密布的地方。这些水域既不宽也不深,但行人却无法涉水而过,特别是在秋冬季。 “就怕布政使大人不同意。”朱常润的眼睛里,已经闪着攫取的光,但他是无权无势的王爷,又没什么存款,要想说动布政使,的确不容易。 “修筑水泥路给当地带来的好处,刚才小侄已经说了。沿武昌到长沙的水泥路,快马两天就能到,即使坐马车,也不过三四天时间。此外,还有一个好处。”朱由检看两位王爷动了心思,拼命为他们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湖广大户所占的土地越来越多,无地可耕的百姓就越来越多。这些无地的农民,如果作为工人到水泥厂做工,或者参加修筑水泥路,就能取得酬劳,可以养家糊口,湖广的地面上就不会出现不稳定的因素。” “好,贤侄,一旦能筹到修路的款子,我们立刻着手水泥厂的事。”桂王朱常瀛当即拍板,他的经济实力远超朱常润,在地方上的威望和交往也好过朱常润。除了布政使一条路,他还可以发动当地的大户名流参加。 “等等。贤侄,这水泥厂不能没有我的份吧?”看到两位弟弟即将到手的利润,作为兄长的朱常浩那甘落后,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什么店了。 “瑞王叔,你的封地在汉中,离湖广远着呢!湖广的水泥厂,你老怕是鞭长莫及了。”这个时代的交通,极为落后,朱常浩就是纯粹派人去湖广去取利润,就得一年半载,这取得的利润,大半都作为差旅报销了。 “那贤侄,能否去汉中办个水泥厂?”朱常浩还不死心,有钱赚谁不往里钻,那是傻子。 “那就要看瑞王叔你了。陕西以西安为中心,共有固原、宁夏、甘肃、延绥四个军事重镇,如果瑞王叔能够说服陕西方面修筑水泥路,比如西安到固原镇,甚至到宁夏镇,小侄就可以在汉中开办水泥厂。”大明北方边境共有九个军事重镇,其中陕西一省就有四个,可见陕西在北方的重要性。如果能在陕西修筑水泥路,一定能加快陕西的军队和物资的调拨。 “这个太难。不过,万一我说服他们呢?”朱常浩做好两手准备,如果能说服陕西的文武官员,自己就有钱赚;如果不能说服他们,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如果瑞王叔能说服他们,水泥厂当然可以办。和湖广的水泥厂一样,银子瑞王叔出,小侄负责技术和匠人。水泥厂所得到的利润,除了要缴纳的税赋,瑞王叔占六成,小侄占四成。”朱由检认为,现在陕西太贫困,别说修路,百姓能吃饱饭就是烧高香了。虽然他特别希望能在陕西修路,但没有钱,一切只是梦想而已。 “好,一言为定。我回去后就去筹划。”朱常浩得到和两位弟弟类似的约定,他十分满意。其实,朱由检说的不错,陕西需要修路的地方更多,如果成功了,自己赚的银子肯定比两个弟弟多。 “贤侄,本王是不是也要先筹到修路的钱,才能与贤侄合办水泥厂?”福王朱常洵虽然用词客道,但语气相当不屑。 朱由检打量着这位差点当上皇帝的王叔,胖,实在是太胖了,不知道万历皇帝喜欢他哪一点。也许是万历皇帝特别宠幸他娘万贵妃,爱屋及乌,这才拼死要将皇位传给他。不过,也不像呀,如果他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万历皇帝也不会用一生的时间与大臣们死杠。 “福王叔的封地在洛阳,那可是繁华之地,难道福王叔还能看得上这点小钱?” “哈哈,哈哈。”朱常洵笑得很放肆,但谁也没有和他较真。“银子谁不喜欢?不过……本王还真看上这点小钱。如果本王自己将河南八府的路修了,贤侄,你给算算,需要多少银两?” 其他三位王爷默不作声,眼睛都在瞧着窗外并不存在的雪花。 朱由检暗想,万历皇帝果然给了这福王大量的钱财,作为他没当上皇帝的补偿。不过,能将河南八府的路都修好,实在是利国利民的事,看在这份上,自己不必和他计较了。 “那要看福王叔怎么修了。如果从洛阳向南,经南阳修到怀庆;从洛阳向东,经开封修道归德。这一南一东,加起来大约一千五百里,按照每里百两银子计算,需要十五万两。再以开封为中心,向北经卫辉到彰德,向南到汝宁,又是一千里,需要十万两银子。一共需要二十五万两。这是最短的里程,如果将怀庆和汝宁、彰德和归德连起来,还要增加十万两。” “归德太过偏僻,这段本王不修。至于将怀庆与汝宁、彰德与归德连起来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吧!好事,本王也不能一次做完。”福王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银子,这可是二十多万两。但他却坚决不肯修开封到归德的路。 “恐怕福王在归德没有多少土地吧?”朱常瀛最看不惯福王的土豪本色,率先出言反击。 原来福王的土地遍布河南,难怪他热心修路。 “福王叔,如果你实在不愿修,那么,开封到归德一线,由小侄来修。不过,小侄现在没什么钱,要等福王叔修好了洛阳到开封的路之后,小侄再将路延伸到归德。此外,福王叔修路,这些对商贾、百姓都有利的事,小侄虽然贫穷,也十分支持福王叔的行为,小侄愿意将水泥以八折的价格卖给福王叔。”这修路的大好事,千万别让几位王叔谈崩了,朱由检只得做点牺牲,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筹到修路的资金。至于水泥打折,估计也不会折本,也就是少赚点。 “贤侄果然宅心仁厚。不过,南阳到怀庆的路,本王也不愿修,这儿同样没有多少本王的土地。不知道三位王兄是否愿意修这一段?这为百姓做点好事,也不能少了三位王兄。”朱常洵依然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将三位哥哥放在眼里,谁让他们当初都不支持自己当太子? 要我拿银子修路,我自己本来就过得紧紧巴巴,还想从朱由检这儿讨点零花钱。朱常润吓得一身冷汗,他脱口而出:“我们封地又不在河南,凭什么要我们去河南修路?” “不在河南怎么了?河南还不是朱家的土地了?”朱常洵终于找回了快感,刚才朱常瀛批评他,现在他们也是一样,没有利润,谁会做无益的投资? “几位叔王爷,大家都是自己人,犯不着让外人看笑话。今天可是小侄的大喜之日。这一段路由谁修筑,以后再说。现在已经不早了,先吃饭,小侄好久没见到几位叔王爷了,今天小侄好好敬几位叔王爷几杯。应元,准备酒菜。”朱由检提高了声音,对厅外的徐应元说。 “哈哈,路还是我修吧!谁让我的封地在洛阳呢!就让我看看几位王兄在自己的封地做多少造福百姓的事吧!哈哈。”虽然二十万两不是小数,但朱常洵还不太在乎,他就是要看看几位王兄落魄劲。“至于这酒,下午我还有事,还是先让三位王兄喝吧!他们的封地可没什么好酒。三位王兄,多喝点,别辜负贤侄的一番美意。贤侄,晚上我再来喝你的喜酒,接受二位新人的参拜。”朱常洵拱拱手,再也不看众人一眼,便朝大厅外走去。他在拱手行礼的时候,身子已经转向厅外,似乎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正在等着他。 第70章大婚 下午,朱由检穿着一身新郎服,鲜红的礼服十分喜庆。他带着一群府丁、亲兵、女仆、女佣,抬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去迎接周玉凤。 周玉凤早就入了宫,在坤宁宫当了宫女,现在出嫁只能从坤宁宫出门。而坤宁宫又是皇后张嫣的寝宫,所以朱由检虽然“亲迎”,许多礼节和闹新郎的事都免了,一顶轿子,就将周玉凤抬进勖勤宫。 周玉凤在两位嬷嬷的搀扶下,羞答答地出来拜堂。不过,她的头上盖着不透明的红盖头,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和脸蛋。由于朱由检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四位叔王爷坐了主位,接受一对新人的跪拜。跪拜完毕,拜堂就正式结束了,周玉凤也成了正式的信王妃。两位嬷嬷仍旧搀扶着周玉凤,将他送入新房。 朱由检突然觉得好无聊,自己贵为王爷,婚礼却好像严重走样。比起后世在酒楼举办的结婚仪式,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一点温馨、浪漫、激情都没有表现出来。 也许主角从来都是这么无聊,热闹的都是那些帮闲的人。 晚宴上的吵杂,才体现一些婚礼的热闹。朱由检虽然早就被封为信王,但他与朝中的官员们没有什么往来,加上又没有当太子的份,朝中的重臣都没有参加朱由检的婚礼,来的官员都是各部不入流的小官,而且他们都保持着儒雅的读书人的形象,宴会开始不久,就一个个借故溜走了。 李春烨现在倒是和朱由检比较亲近,但他上次当了一回双面间谍,忽悠了魏忠贤一把,给朱由检送上双份大礼,至今魏忠贤还蒙在鼓里。他还不敢和朱由检明里走得太近,免得魏忠贤起了疑心。 皇帝朱由校也没有出席朱由检的婚礼,但他对这位唯一的弟弟还算不错,命人送来了一份重礼:佣仆五十、婢女三十、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 闹得最欢的还是四武营的军官们,没有了皇帝和文官,他们一个个吃的直冒口水。特别是上次被朱由检灌得在床上躺了两天的满桂,更是火上加油,直接指挥他们向朱由检灌酒:“兔崽子们,今天是信王殿下大喜的日子,你们要可劲地灌,一定要让殿下吃好、喝好。” 开始的时候,王慕九还是不断地挡驾,但是向朱由检敬酒的人太多,有人敬过一次又来一次。王慕九一看,反正今晚殿下是成不了亲,他干脆退到后面,自顾喝酒去了。 朱由检喝了多少杯,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有雾灵山的奇遇,尝过雾灵山的清茶、醇酒、美食,又有小雨的倾心相送,身体机能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他喝酒能千杯不醉,直把四武营的军官们急得跟猴似的,满桂更是吹胡子瞪眼,将这些没用的军官一顿好骂,但他亲自上场,还是灌不倒朱由检,只得借着尿急遁逃了。 醉倒的人不少,但不是朱由检,主要是那些平时喝不上酒的下层军官。管家徐应元早就准备好了客房,安排这些醉酒的人住进去。后来,醉酒的人太多,只好安排府丁将附近的人一个个送回家去。 客人们醉得差不多了,喧闹的勖勤宫逐渐安静下来。 婉儿整了一桌酒席,送到新房中,然后返身出来,将房门掩上,新房里只剩下朱由检和周玉凤。 周玉凤也是一身大红的喜服,她就坐在床沿。朱由检轻轻的脚步声,重重地撞击她的心房。她既期待,又害怕。期待那属于女人的最神圣的时刻,早点到来,她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但朱由检走过来的脚步声,又让她非常害怕。 昨晚皇后娘娘亲自教她,让她对自己的身子有了新的认识,她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粗鲁的人。他是王爷,应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那一刻的疼痛。皇后娘娘说了,疼痛是暂时的,就一小会,但那种疼痛却让人难以忍受。 朱由检慢慢蹭过来,在周玉凤的左边床沿坐下。周玉凤更加紧张了,如同高考时偷偷抄袭,被老师发现,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自己都能听到心跳了。她一动不动,静静等待那个美好时刻的到来。 “凤儿。”朱由检低呼一声,把等待中的周玉凤吓得花枝乱窜,头上的盖头无风自动,胸前的两个汉堡也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飞起,如电流般划过全身,在他还没有体味到滋味的时候,又迅速消失。她略微有些恼怒:你来就来嘛,干嘛吓唬人家! 见周玉凤没有应声,朱由检伸手掀起红盖头。他从红盖头下面看了一眼周玉凤漂亮的侧脸,然后才缓缓揭下盖头,扔在床上。 “殿下。”周玉凤顾不上娇羞,她看了一眼朱由检,又迅速低下头,回到原来端坐的状态。在红色喜服的映衬下,她的小脸一片艳阳红。 “凤儿,你终于是我的王妃了。”朱由检的右手攀上了周玉凤的右肩,轻轻抚摸着,润滑的喜服手感极好,就像周玉凤娇嫩的肌肤。 “皇后娘娘说,殿下有惊天泣地之才。能嫁给殿下,做殿下的王妃,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周玉凤见朱由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心中的害羞稍稍减弱了一些。 “凤儿,能娶到你这样漂亮、娴静的王妃,也是我朱由检修来的福分。”朱由检轻搂着周玉凤,冷不防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周玉凤重新害羞起来,她的娇躯一震,却没有反抗,他知道朱由检要做什么,这是他的权利,作为王妃,她有义务配合他的行动。“殿下,忙了大半个晚上,你累了吧?还是早点息息吧!”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朱由检,就牢牢地记住皇后的叮嘱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没做。”朱由检松开怀中的周玉凤,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奥。”周玉凤正面对着新房中的酒席。“妾身在房中都能听到,殿下已经喝了不少酒吧?” “喝得再多,这一杯也不能少。”朱由检在周玉凤的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 “嗯。”周玉凤小声回应着。她十分感动。朱由检一定要喝下交杯酒,说明他对婚姻负责,对自己重视。她轻轻地走到桌前,拿起酒壶,一丝不苟地将桌上的两个空杯满上。 朱由检端起两杯酒,将左手的酒递到周玉凤的右手:“凤儿,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正式的妻子了,以后,我们就是夫妻同体了。” “妾身嫁鸡……妾身一切都听殿下的。”感觉将王爷比作鸡呀狗的,实在不符合江南才女的身份,周玉凤赶紧改口。 二人默契地交起了右臂,举杯入口,各喝了一半,又将剩余的半杯残酒递入对方的口中,这才相视一笑,放下了酒杯。 “凤儿,咱们早点休息吧!”玉面娇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朱由检都等不及了。他边说边脱衣服。习惯了军服,这宽大的喜服,实在太不自在了。 “还是让妾身伺候殿下吧!”周玉凤虽然娇羞不已,但还是接过朱由检的衣带,缓缓解开,将朱由检的衣服一件一件褪下来。 朱由检暗笑,以前和婉儿在一起的时候,婉儿害羞,每次都是自己脱婉儿的衣服。现在换成周玉凤给自己脱衣服,她嫩滑的小手,不小心碰到皮肤,怪痒痒的。原来被脱衣服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感觉,难怪婉儿每次都很享受似的。 “啊?”周玉凤的娇呼,将朱由检的注意力拉回到周玉凤的身上。原来自己已经被脱个精光,坚挺的分身正昂着头,带着血红色向周玉凤示威。 周玉凤不敢看,又不敢摸,更是欺负分身不得,搞不好它一会还要欺负自己。良久,她终于找到借口,驱逐掉这羞人的挑衅:“外面凉,殿下还是先上床吧!” 朱由检顺从地上了床,裹在被子中。柔软的丝被,摩擦着赤裸的身子,一丝酥麻的冲动从脚底升起,直冲大脑,迅速弥散在整个新房内…… 周玉凤站在床前,正一件件脱着自己的衣服。由于害羞,她被背对着朱由检,新房中安静得只听到周玉凤悉悉的脱衣声。 忽然,周玉凤感觉气氛有些异样,朱由检的呼吸声特别沉重。她回头一看,朱由检的目光像一柄丘比特神箭,重重地射在自己裸露的娇躯上,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的上衣全部褪尽,腰带也已经解开,裙裤正褪到小腿上。发觉朱由检偷看,周玉凤护羞,张开小口去吹蜡烛,但蜡烛离得太远,吹了几次蜡烛都没有熄灭。不得已,她只好蹒跚着向蜡烛走去,裙裤还拎在手里。这样的姿势,丰臀更是挺翘,肆无忌惮地将这新房里躁动的空气撞得落英缤纷。 新房里终于暗下来,所有的蜡烛都被熄灭了。朱由检却在黑暗中偷笑:“都看到了!两个汉堡包,上面涂了一层嫩白、光洁的奶油,奶油上还各有一个乌黑的桑葚……” 第71章认主 二月还是十分寒冷,各色花草树木都才开始抽芽。“二月春风似剪刀”,真是恰如其分地反应出京师气候特点。信王府的后园,只有数支寒梅和月季泛着绿色,大片的青灰和着蒙蒙的天色,让人感到压抑。只有这清晨的空气,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这清冷的早晨,有一个人正在奋力挥舞着弯刀,好像要将这天空劈碎。此人正是朱由检,虽然昨天多喝了几杯,又初御了王妃周玉凤,但他体格异于常人,又早已御过婉儿无数次,这洞房花烛也不能阻挡他对虚极神功的需求。 周玉凤上着青翠色的棉袄,下穿蓝紫色长裙,小妇人样远远观看着朱由检。她昨夜睡得晚,又要伺候朱由检,眼脸周围有了淡淡的黑圈,虽然补妆三次,仔细观测,还是有迹可寻。 “凤儿,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呆在屋里?”朱由检已经练完了虚极神功,轻轻来到周玉凤面前,大手爱怜地抚上了周玉凤的脸颊,“看你,小脸都冻得通红了。你不爱惜自己,女人是很容易老的。” “殿下。”周玉凤没有闪避,在这后园了里,这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这里和他们的新房一样,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她悻悻然搓搓冻得微红的小手,轻轻按在朱由检的大手上,“外面冷,殿下也回去吧!” 两人相拥着回到新房,新房一如昨夜的堂皇,但两人的心情却是越过了那最初的期待。“凤儿,我们去餐堂吃些早点,身上也暖和些。” “恩。”周玉凤轻声答应着,螓首还不知觉点了两下,但她害羞,不肯让朱由检搂着,经朱由检一再抗议,才勉强让朱由检握住她的小手。 餐堂早就摆开了桌凳,好像在等待这一对新人。“婉儿,上些早点。我要一碗稀饭,凤儿,你要什么?”朱由检看着周玉凤娇嫩的脸蛋,似乎那就是他最好的早点。 “妾身就随殿下吧!”周玉凤低眉颔首,在王府的仆佣面前,她还放不开。幸好有朱由检在身边,她的心情稍微安定些。 婉儿指挥婢女们捧出五六样早点,又有几样小菜,最后是两碗稀饭。“殿下,王妃,慢用。婉儿就在这伺候着。” 周玉凤没来由的又是一阵脸红,初经人事,让她格外敏感,好像谁都在讥笑她昨晚的放纵,特别是婉儿。第一次在坤宁宫见到朱由检的时候,婉儿就在朱由检的身边,她也知道婉儿与朱由检的关系,虽然婉儿对她颇为尊敬,她还是不习惯,好像婉儿的大眼睛,将她昨夜的心思看透。 “殿下,一会认主,在哪里举行?”婉儿见朱由检和周玉凤吃得差不多了,就善意地提醒着,不知道朱由检一会又疯到哪里去了。 “什么认主?”朱由检吃下了最后一块糕点,斜着眼睛问婉儿。 “殿下,王妃初适勖勤宫,王府中的仆从婢女多半不认识,让他们一一拜见,以后也好给他们安排差事。”婉儿的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这是她和王妃正式见面,不知道王妃是否接受她。她和朱由检的关系特殊,与其他仆从婢女不一样。 “奥。”朱由检明白了,“那就在大厅吧,勖勤宫人多,别的地方也放不下。”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安排。”婉儿答应着,退了下去,一边安排小宁收拾碗箸。 “殿下,这认主要怎么做呀?”周玉凤等婉儿走了,才问起朱由检,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还有点不习惯,特别是身份的转变,原来是坤宁宫地位低下的宫女,转眼成了勖勤宫的女主人,她还没有完成思想上的转变。 “没什么,你现在是勖勤宫的女管家,仆从婢女们要来认识你,你也要认识他们。就这么简单。”朱由检想,这是下级对上级的拜见,只要准备好红包,要赢得下级的认可并不难。 “殿下,那妾身要做什么呀?来时皇后娘娘可没告诉妾身。”周玉凤突然要面对大群的仆佣的拜见,心里略微有些紧张,虽然他们不过是些仆人。 “不用紧张,有我呢!我会在你身边。”朱由检轻轻捏了捏周玉凤的小手,嫩若无骨,光洁滑溜。她在坤宁宫只是普通的宫女,不知道这手是怎么保养的,难道坤宁宫有特殊的保养方法? 朱由检就是她的天,有了朱由检的鼓励,周玉凤才放下心来,二人牵着手来到大厅。 婉儿已经安排好了,在大厅正门前面,放着一把红木椅子,座位上铺上一层厚厚的丝被,大概是担心天冷,红木上阴寒的缘故。椅子的外围,仆佣早就挤作一团,等待拜见新主人。婉儿悄悄来到朱由检的身边,耳语一番,朱由检就笑吟吟来到周玉凤的身边,咬着她的耳朵言语一番,周玉凤不住地点头。 周玉凤坐到椅子上,等待仆佣们前来拜见。 这拜见的顺序,也反应他在王府的地位。本来第一个拜见周玉凤的,应该特战队长王慕九,但他昨晚高兴,喝得不知道天南地北,现在还在床上和周公对话。因此,第一个拜见的人,就换成了徐应元。 徐应元已经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布袍。他整理袍子,恭恭敬敬给周玉凤叩了头:“奴才见过王妃。” “起来吧!”周玉凤似乎要站起来,但朱由检和婉儿都以目光示意,她才没有站起来,“管家一向辛苦了。”顺手从椅子后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红包,递给徐应元。 “奴才谢过王妃。”徐应元退下,接着拜见的是婉儿。 “奴婢见过王妃。”婉儿下跪后,一弯到底,叩在地上,额头都沾上灰尘了。 “婉儿快起来。”这次周玉凤没有理会朱由检的目光,她从椅子山起身,扶起婉儿:“你我是好姐妹,不兴如此的。”周玉凤一边从椅子后掏出红包,一边用手绢为婉儿擦去额头上的灰尘:“殿下的饮食起居一向是妹妹照顾,辛苦妹妹了。” 婉儿已是泪光涟涟,平日里巧妙如机簧的小嘴,此时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点着头。 勖勤宫的仆从太多,一个个拜见,不知道要拜到猴年马月,后来根据各自的身份,五个一拜,甚至十个一拜。周玉凤光忙着发红包,一个仆从都没记住。 这么多仆从,指望她一次记住他们,并不现实,能混个脸热就不错了。其实勖勤宫的“认主”,并不是要周玉凤记住这些仆从,而是要仆从们认识主母。作为仆从,如果连自己的主母都不认识,这仆从显然当得不合格。另外就是在勖勤宫有喜事的时候,大量发放红包,让这些仆从们也沾沾光,提高他们对王府的认同感。 忙活了半个时辰,“认主”终于结束。周玉凤如释重负,朱由检却又要忙碌起来:“应元,马车备好了吗?”今天是周玉凤正式成为王妃的日子,朱由检要带她拜见长辈。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也就是去拜见四位叔王爷和皇兄皇嫂。 “是,殿下。马车早就备好了。”徐应元答应着,本来王慕九是朱由检的护卫,但王慕九酣睡未醒,他只好带着几位特战队的士兵,客串起朱由检的护卫。 拜见长辈是家事,按照长幼顺序,朱由检和周玉凤先拜见了四位叔王爷,然后才是朱由校和张嫣。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回到王府时,已经快到晌午了。 “殿下,李申差人来报,玻璃造出来了。”婉儿依旧像以前一样,倚着中门,静静地等候朱由检回府。听到马车的声音,立马迎了出来。 本来昨天是朱由检的大喜之日,勖勤宫的人都要回来贺喜,主管水泥厂的孔真、砖窑厂的钱虎都回来了。但李申因为玻璃的试验正进入非常关键的时刻,他必须亲自坐镇,所以没有参加朱由检的婚礼。 “玻璃?”朱由检大喜,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正向王府滚滚而来,“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哈哈,下午我就去看看。” “殿下,玻璃是什么呀?有什么用处?”周玉凤只听说朱由检开办了水泥厂、砖窑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鼓捣起玻璃来。 “玻璃,好东西。凤儿,咱们先进去吃饭,边吃边谈。”朱由检牵着周玉凤的手,一同跨进了勖勤宫。本来周玉凤害羞,不让朱由检当众牵她的手,但朱由检只要趁她不备,就有意无意地牵她的手,搞得她心神不宁。算了,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他要牵手就由他吧!周玉凤逐渐说服自己。 婉儿早打来了温水,让朱由检和周玉凤洗脸。 “婉儿,备饭。下午我要去玻璃厂。”朱由检恨不得立刻动身,去看看大明的第一块玻璃。 “是,殿下……你怎么下午还出府?”婉儿替周玉凤不平,殿下大喜,不是给自己放了假吗?王妃才过门,怎么就晾在府里?但她还是去准备午饭,无论朱由检下午是否出门,这饭总还是要吃的。 趁这工夫,朱由检叫过徐应元:“应元,我已经成年,不能再住内宫了,皇兄在城东赐了我一座信王府,这搬家的事,就交给你了。” 第72章燕山余脉 “婉儿,你也坐下吃吧!”看到婉儿站在旁侧,朱由检连忙让婉儿也坐下来。婉儿虽然是婢女,但迟早是要给名分的,况且,朱由检也习惯了婉儿的伺候。 “殿下和王妃先吃吧,婉儿还不饿。”婉儿看了朱由检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她羞红着脸,偷偷瞄了周玉凤一眼。 “婉儿,坐吧。这是我们共同的家。”朱由检知道自己无法做一个舒舒服服的安乐王爷,历史的责任他必须承担。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家装出现群女争雄的现象。他喜欢周玉凤,不仅是因为周玉凤姣美的脸蛋,更是喜欢她娴静的性格,能识大体、顾大局、与世无争。只有后园稳定了,自己才能为改变历史而奋争。 周玉凤起身,硬是将婉儿按在侧首的椅子上:“婉儿妹妹,你就坐下吧!”她的声音云轻水泻,犹如春日的和风。 她早就知道婉儿和朱由检的关系,她的人事是皇后娘娘亲自教的,朱由检的人事,恐怕是在婉儿的身上练的吧?朱由检是王爷,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连皇帝都管不着,以后家里还会不断添人吧! 她已经是王妃,是所有妻妾里地位最高的,如果皇后选中婉儿做王妃,难道自己有反对的力量?周玉凤出生小家碧玉,在坤宁宫的地位也是不高,对信王妃的头衔,已经十分满足。 “那婉儿谢过殿下、谢过王妃。”婉儿红着脸,只半个丰臀落在椅子上。 “婉儿妹妹,别老是王妃王妃的。都是自家姐妹,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吧!”周玉凤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将自己当成了信王府的女主人了,还顺带着拉拢起婉儿,不知道是要对付谁。 “婉儿你看,你凤儿姐多好!以后不管我是否在家,你们都要和睦相处。自家姐妹的,有什么说不得的?”朱由检也是顺着周玉凤的话,心里美滋滋的。 “殿下。”婉儿听出朱由检的意思,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周玉凤也发现自己的话有欠思考,也是白了朱由检一眼。 果然是自家姐妹,这才第一顿饭,就共同进退了,好在共同的目标是本王,也没什么大不了,朱由检在心中腹诽。“我是说,我们要一致对外。你们也别在家里斗,如果有精力的话,咱们挣别人的钱,过自己的日子。” “殿下是说,我们也可以挣钱?”对于朱由检的狡猾,婉儿是最擅长遗忘的。说道挣钱,这小守财奴的眼睛都放光了。 “当然,难道你们不想挣钱呀?”朱由检一忽悠,就化解了姐妹联盟,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挣钱上。 “我们当然想。”婉儿直接替周玉凤做主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就转过脸去,“凤儿姐姐,是不是呀?” 周玉凤熟读经书,心中免不了对经商有一点抵触,但白花花的银子,谁会拒绝?“殿下,可我们生活在王府,怎么能挣到钱?” “这个,暂时还不行。不过,你们要做好准备,不要等机会来的时候,你们却让它溜走了。”朱由检继续忽悠,他也没想好怎么让这两姐妹挣钱,周玉凤说得很在理,他们生活在勖勤宫,不能抛头露面,怎样可能挣到别人的钱?除非是挣自己的钱。 “殿下,我们要准备什么?”婉儿对钱的事特别上心,好像在勖勤宫也没苦着她呀。 “也没什么。只要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抹不开脸面就行。”如果她们再问下去,朱由检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好在她们没有继续问这个问题。“殿下,刚才说的玻璃,到底是什么呀?”周玉凤对挣钱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婉儿,对朱由检的了解,才是她的兴趣所在。 “凤儿、婉儿,你们见过水晶吗?如果用水晶代替白纸白布,按在窗户上,觉得怎么样?”玻璃他们都没见过,朱由检解释起来费劲,只好先找个同类的,好做比较。 “水晶?那要多少水晶哎?”婉儿低呼,她惊叹的是,那要花多少钱。 “大概玻璃和水晶很相像吧?”周玉凤就聪明多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白皙的脸上微微显出粉红,眉眼淡笑,佳人还得加上才女。 “凤儿还真说对了,玻璃比水晶更透明。如果安装在窗户上,能从室内看到窗外摇摆的树梢、轻捷的飞鸟,它不会影响明媚的阳光温暖你们的笑脸,却能阻挡这二月的寒风吹皱你们的眉头。”朱由检轻笑着,目光在二女的脸上扫来扫去。 二女满怀喜悦,直接忽略了朱由检的轻薄。“殿下,这玻璃真有这样的好处?”周玉凤初来信王府,显得比较矜持,她对朱由检的了解,主要是张嫣的输灌,还没有亲眼见过朱由检的本事。婉儿则对朱由检深信不疑,“赶明儿将王府的窗户都安装这样的玻璃,白天在家也不用点蜡烛了,一年下来得省多少钱。” 不错,会持家。不过你知道这玻璃值多少钱吗?朱由检哭笑不得:“你们说,我该不该去玻璃厂看看?” 见二女不住点头,朱由检扒光了碗中最后一颗饭粒,擦了把脸,带着王慕九直奔玻璃厂。 玻璃厂坐落在燕山余脉的小山坳中,两座小山,一南一北,将玻璃厂与外围的山势完全分隔;东面又是一块高地,阻挡了所有的出口;只有西面有一个狭窄的出口,仅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通向外面时,还有两次折拐。如果不是有意寻找,哪怕你就是附近的村民,也找不到玻璃厂的入口。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玻璃厂的宁静。朱由检、王慕九还有数名士兵,在向导的带领下,缓缓进入弯道。 李申已经知道朱由检来了,他来不及换衣服,就穿着深蓝色灰布大褂,迎到厂子的大门口:“见过殿下。” “李申,不用客气。玻璃烧出来了吗?”朱由检可是冲着玻璃来的,对于李申的行礼,到没怎么在意。 “殿下,玻璃已经烧出来。就是残次品太多。”李申既兴奋又沮丧,为了烧制玻璃,他吃住就和工匠们在一起,连朱由检大喜的日子都没能回去喝杯喜酒,新元也是在这偏僻的山坳中过的。但玻璃的残次品太多,令他感到有点失望,不知道究竟是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 “带我去看看吧。”朱由检只是知道生产玻璃的原理,具体的生产细节和操作要点他也不知道,只能靠工匠们自己摸索。 “是,殿下。”李申在前面带路,朱由检和王慕九跟在后面,护卫的士兵没有进入厂子,他们就护在厂子的大门外。 因为保密的需要,玻璃厂的出口曲里拐弯,但里面却是相当的宽阔。他们一路东行了好一会,才在生产单元停下来。大批的工匠正在忙碌,见到来人也没什么反应,好像没有看到似的,他们根本不认识朱由检。李申准备要这些工匠们来参见,朱由检挥手阻止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正常工作。 “殿下,这就是成品。”李申指着左手堆积的一大堆玻璃,因为有大量的不合格的玻璃,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这儿确实对堆着不少玻璃,朱由检蹲下身子,仔细观测,发现玻璃是不少,但光洁度不够,大部分玻璃中都有气泡,废品率极高,真正能用的成品却是不多。 光洁度可以打磨,但气泡不仅严重影响了玻璃的质量,还影响了玻璃的美观,同时,又改变了光线的折射角度,这种玻璃绝不能投放市场。不过朱由检也不着急,既然产品中有合格的玻璃,那就说明生产工艺没有问题,至于出现大量不合格的玻璃,一定是某些条件没有达标。 后世的朱由检,根本没有研究过玻璃这种最原始的商品的生产工艺,他只是依稀记得,如果煅烧的温度不够,或者锻压时的压力不够,玻璃中就会产生气泡。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看吧! “李申,这里有多少工匠?”朱由检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相当兴奋。玻璃在大明基本上新生事物,只有西洋有少量的舶来品,价格极高,常常是有价无市,有钱人用银子也买不到。大明不缺大把挥金的富商,缺的就是生产能力。 “回殿下,一共有十四名工匠。”李申惴惴不安,不知道朱由检是嫌工匠多了还是少了。 “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作为生产玻璃的奖励。” “殿下,这……”李申相当惊讶,十两银子,对于商贾名流,可能给女人买一支簪子都不够,但对于贫穷的工匠,却是天文数字。按照大明的物价,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大米,十两银子就是二十石,足足超过两千斤,足够四个人吃一年了,如果节省点,够五个人吃一年。 “不用担心,发。凡是跟着我的工匠,只要好好干,我都要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朱由检不理会李申的惊讶,工业上创造的价值,不是能用用农业的收入进行比较的。“李申,你连我的喜酒都没去喝吧?” “殿下,奴才知错了?”李申吓得一哆嗦,双腿一下子软了下去,跪在朱由检的面前还兀自发抖。 “知错?你有什么错?李申,你先起来。”朱由检伸手,用力拉了一下,李申才站起来了。“如果有时间,信王府哪个不愿意喝我的免费喜酒?为了能早日烧出玻璃,过新元你都没时间回府。为烧制玻璃做出贡献的人,我岂能亏待于你?奖励白银百两。” “殿下……”李申又一次下跪,但他是害怕,而不是谢恩。算起来这是李申今天第三次向朱由检下跪了。 “起来,李申。”朱由检又扶了一把,李申才就着朱由检的力量起来了。但他已是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银子,都在账面上支付。”朱由检没带手帕,否则这时候递快手帕过去,李申不知道又感动得什么样子。“如果你不能将这些奖励的银子,包括你自己的,足额发放下去,就是你的错。” 临走的时候,朱由检裁划了两小快成品玻璃,包起来带回家,让两位夫人先看看,免得她们认为自己在忽悠她们。 第73章皇帝口谕 清晨,经过黑夜净化的空气,显得特别清新。早起的人们是忙碌的,但谁也不介意,停下来多吸几口这新鲜的空气。各色斗艳的花朵在路的两旁夹道欢迎,借助微风的帮忙,他们还一个个朝路人点头示意。小草的叶片上还没有散尽的露珠,拼命折射着阳春的光线,徒劳地想要将自己的生命,永久地刻画在这宜人风景里。 在京师东直门外,一群身穿极品官服的行人,缓缓走在宽阔的水泥大道上。从官服看,品级最低的是四品的云雁,还有三品的孔雀和二品的锦鸡,甚至还能看到一品的仙鹤。 在这些高官云集、肚大腰圆的人群中,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太过年轻、单薄,与周围人群的年龄很不相宜,更让人不解的是,特别年轻的他,竟然穿着只有王侯才有的白泽补服,显得特别另类。 路上的行人,无论是步行的、推车的,还是骑马的、坐轿的,为了少惹麻烦,纷纷离开水泥大道避让。 这少年正是朱由检,那群高官却是内阁辅臣和六部的尚书、侍郎们。他们正边走边谈,好像对脚下平坦的水泥路十分满意,但由于修筑这条路的朱由检就在这群人当中,绝大部分高官还是很吝啬自己的夸赞,所有美好的颂词都变成了腹诽。 朱由检并不知道这群人的内心想法,他依然谈笑风声地介绍着即将开业的大明军校,直到军校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三米多高的围墙,用石灰抹得雪白,围墙的正中央,是用钢铁焊接的厚重大门。此时,卫兵们正将大门缓缓打开,迎接这群大明朝堂的主人。在门楣的上方,是著名书法家王铎书写的六个金色大字:北京军事学院。虽然在口头的说法中,都成为军校,但军校的实际名称却是学院。 院内有纵横交错的水泥路面。沿着大门的主干道两侧,是一排白璧青瓦的平房,第一排房子,正对着主干道的侧檐,是两排红色的大字,左边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右边是:军人以守土开疆为使命。 水泥主干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操场,操场的入口处有一个红色的铁制标牌,上写:忠贞、勇敢、团结;操场的一角,堆放着室外训练的一些器械;操场的最北端,有一个高台,是专门训话用的。因为开学典礼的时间还未到,整个操场空荡荡的,只有来自各地的生员三三两两信步闲聊。 已是整,开学典礼正式开始。朱由检作为军校的筹办者和军校的第一任院长,主持了这次典礼。 先是兵部尚书崔呈秀代表兵部讲话,勉励生员努力学习,保家卫国。然后是礼部尚书黄立极代表皇帝发言。干巴的语言,抽象的教化没有在生员的心目留下多少印象,直到四武营士兵的出现。 光是立正、稍息、向左转、起步走……的训令,就让各地的生员眼花缭乱,内阁和各部的主官们也是啧啧称奇。 随后是满桂大着嗓门向四武营的士兵训话: “弟兄们,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服从命令。” “你们的使命是什么?” “守土开疆。” “你们是忠贞的军人,你们对谁忠贞?” “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你们对谁勇敢?” “对待敌人,我们像狼一样勇敢。” “你们要团结谁?” “我们团结战友,放心地将后背留给战友,将前面的战刀砍向敌人。” 几百名雄性的声音,没有柔美,只有震撼,那排山倒海的气势,足以汇聚成一场永不消失的电波。 压轴出场的是特战队。三百人的队伍,十人一行,共三十行。冷冽的眼神,整齐的步伐,有力的挥臂。他们在王慕九的口令中,先是散开队形,表演了一套军技刀法,士兵们气不喘、身不软,再迅速回归到原始的队列。最后王慕九领头,特战队共同演唱了军歌: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卷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 堂堂大明要让四方 来贺。” 随着“堂堂大明要让四方来贺”的歌词终了,三百士兵手臂前伸,昂首向天,定格在操场上,也定格在所有前来观礼的人员心中。高台上的人群中,除了朱由检和李春烨,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另类的阅兵,谁也没有见过数百雄性高唱军歌。 全场寂静,连评头论足的生员,也忘记了表达自己的见解。一声鸟鸣,打破了这空谷式的幽静,清醒过来的人群,不知在谁的带领下,只能用拼命的鼓掌,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朱由检本来还打算对生员做一次讲话,想想还是算了,如果没有自信将他们吸附到党旗的周围,还是不要破坏这震撼的力量。 六月初六,是军校的军官班、参谋班生员毕业的日子,这是北京军事学院第一批毕业的生员。朱由检没有让他们直接回到各自的军队,而是安排他们去四武营观摩训练十天,希望四武营的训练成果增加他们训练士兵的信心和勇气,更希望他们能将军校学到的理论和军队的训练结合起来。 军医班和侦讯班并没有固定的毕业时间,根据生员的学习情况由教官认定,达到大纲的要求,就可以毕业,如果没有达到军校的要求,不管时间多长,都不能毕业。特别是侦讯班,虽然生员中不乏原来就是各方面的好手,但在周文启的严格调教下,到六月初毕业的,不过聊聊数人,这些人都被派向辽东前线。 作为军事学院的院长,朱由检实在没多少时间待在院部。他还有几个厂子要管,他还是火器局的主管,尽管这个主管是暂时的。在军事学院内,他更多的是检测教员们是否在执行自己的教学思想,如果依然按照旧方法和经验教学的教员,在三个月期满之后,就会被解除合约,从哪来回哪去。 这天,朱由检又带着王慕九到火器局。 刘一飞屁颠屁颠地迎接了出来:“殿下,地雷和手雷已经结束试验,开始批量生产。”他对朱由检的佩服,就像那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自从朱由检开始与火器局接触,火器局的新式火器层出不穷,比大明前二百多年出现的品种都多,而他刘一飞,恰好见证了这些新式火器的诞生。 “奥,这么快?”朱由检笑笑,“那我可要带些回去,让四武营的士兵们先熟悉熟悉,士兵们没什么文化,没有充足的时间,他们也不会用。刘副主管,你能给我派几名工匠吗?” “可……以,殿下。”刘一飞有些迟疑,朱由检现在是火器局的主管,派几名工匠没问题,但火器大量入营,他却做不了主,“工匠随时可以派驻军营,但火器有点麻烦。如果殿下需要少量的地雷和手雷,可以直接派人拉走,如果量大的话,必须要兵部尚书或者左右侍郎的手令,如果有魏公公的手谕就更好了。” “兵部的手令我来解决。”这个朱由检倒不用担心,现在李春烨是他的死党,让他写份手令,问题不大。“刘副主管要准备好大量的地雷和手雷,四武营可是有四万多人,量少了不够。士兵们必须通过实弹试验,才能领会它们的威力和使用要点。” “没问题,殿下。”既然朱由检能拿到手令,这程序上的问题就解决了,至于生产的数量,以火器局现在流水线生产的特点,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想到这儿,刘一飞又感谢朱由检给火器局带来的生产能力的飞跃,这信王殿下,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说好了,三天之后,我要派人来领地雷和手雷。”不管四武营将来有没有上战场的机会,朱由检训练士兵,都要将他们当成随时需要上战场的战兵来对待。现在四武营的基本训练早就定型了,火器正好能提高士兵们的训练热情。 “是,殿下。”有三天的时间,刘一飞根本不用担心数量问题。“殿下,开花弹也造出来了,殿下要不要看看?” “开花弹?好,去看看。”又一样宝贝,它可比大明火炮的实心弹厉害多了,真要达到目标,一跑下去,建奴的人马会倒下去一大片,比镰刀割小麦快多了。如果能有几十、上百门火炮齐射,不管建奴有多少士兵、马匹,在大明的火炮面前,都是任人宰割的豆腐。 朱由检随着刘一飞直接去演示场,王慕九则指挥护卫帮助向演示场运送炮管和开花弹。 两门火炮静静地矗立在演示场的一角,与宽阔的演示场相比,这两门火炮是微不足道的,和角落里的青草野花归为一类,但在朱由检和士兵们的眼中,它确实庞然大物,炮管连同底座,重量超过五百斤。 刘一飞从亲兵手中接过棉花,递给朱由检:“殿下,一会试验,炮弹会发出巨大的响声,请殿下先堵住耳朵。” “奥?”朱由检接过棉花,塞住耳朵,王慕九等护卫们也照着做了。 刘一飞打个手势,但见令旗一扬,站在火炮旁边的士兵开始装填炮弹。等炮弹装填完毕,令旗果断第向下一挥,火炮左近的士兵开始点火。 “隆,隆。” 两声想起,两发炮弹先后从炮管中冲天而起,落在前面的草地上。 “轰,轰。” 巨大的火球迅速向四周蔓延。 朱由检点点头,示意刘一飞再发。 又是两发炮弹,复制了刚才的情景。 待火焰基本熄灭,朱由检在刘一飞的陪同下,去查看炮弹的落点,旁边已经有士兵测出火炮的射程:“殿下,副主管,火炮射程两千二百米。” 四个巨大的弹坑,四周的青草都烧死了,火苗还没有完全熄灭。 “嗯。”朱由检点点头,火炮的威力不错,两千二百米的射程也让他满意,“刘主管,这开花弹的威力都一样呀?” “秉殿下,我们试过的都一样。刚才的炮弹就是随意挑选的。但由于开花弹刚刚生产,数量不足,我们实验的次数还不多。”刘一飞也有些遗憾,开花弹没有量产,数量少的可怜,连试验都不够。 “刘副主管,辛苦了。”朱由检真诚地感谢这位将半辈子奉献给火器的副主管,没有他们日常的琐细工作,就没有大明的火器,更没有大明将来的复兴。 见朱由检满意,刘一飞嘿嘿两声,比买体育彩票中大奖还高兴。 “刘副主管,开花弹抓紧试验,争取早日加入大明军队。另外,现在的火炮太过沉重,运输极为不便,要让研发院研制出不同口径的火炮,口径大的威力大,用于守城;口径小的,运输方便,用于野战。”朱由检在刘一飞不住点头时,突然冒出一句:“我这个主管不能常驻火器局,实在是不称职,看来,刘副主管的副字,还是要去掉。 所有的事情都走上正轨,朱由检也没有闲下来。这一段时间,他基本上没有出门,就躲在信王府专门造人。周玉凤过门已经好几个月了,婉儿通房的时间更长,二女一直婉转承欢,但她们的肚皮一点动静也没有,朱由检暗暗焦急,难道自己是穿越之身,和古人的身体不匹配? 八月,中午。 朱由检刚刚吃过午饭,在周玉凤的房中休憩,周玉凤却是端茶递水的在一边服侍着。朱由检又想开始他的造人计划,失败不可怕,次数多了总会命中目标的,兴许这大白天的,命中的把握大一些,以前怎么忘了在白天试试?朱由检说服了自己,就打算发挥他循循善诱的本领,去诱惑娴静、本色的周玉凤了。 “殿下,皇帝口谕,命你速速进宫,参加朝会。”徐应元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朱由检的造人计划早丢爪哇国了。 第74章临时朝会 “朝会?我可没参加过什么朝会。我一个四武营指挥同知,也就是个教官,参加什么朝会?”朱由检相当不爽,他看了眼周玉凤,心中对她说,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周玉凤可不是像他那样阴霾:“殿下,朝会一般在上午举行,现在下午突然举行临时朝会,必是朝中有大事发生,殿下还是早作准备。”周玉凤伺候朱由检洗好脸,又让王慕九多带一些特战队的士兵。她明知道士兵是不能入宫的,但还是不放心,哪怕士兵们在宫门外等候也是好的。 “嗯。”朱由检也想不出有什么大事发生,看来自己的身边还是缺少像锦衣卫这样的机构。任何时候,掌握第一手资料都是十分重要的。 朱由检带着王慕九一行,向皇城一路小跑,在宫门前停下来,王慕九和士兵们在宫门外等候。朱由检则独自步行,经过午门,又穿过太和门,进入太极殿。 太极殿内,已经有二十多位朝臣,因为人数不多,皇帝给每个人都赐了坐,朱由检是最后到的,小太监也给他端来了椅子,就在最后面落了座。 朱由检偷偷打量,发现来的都是内阁辅臣和各部的首脑人物,朱由检也认识一部分,但大多没什么交情,与他最熟的就是兵部的李春烨。 朱由校端坐在龙椅上,表情严肃,不知道是不是朝会影响了他的个人爱好。魏忠贤站在朱由校的侧后,手持佛尘,低眉顺目,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朱由校先是用目光扫视一下群臣,然后才开始发言:“诸位爱卿,临时召开朝会,乃是西北有大事发生。崔爱卿,你将曹爱卿的奏章宣读一遍。” “臣遵旨。”崔呈秀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奏折,高声朗读起来: “臣曹尔桢启奏陛下,近日屡有匪徒持械,东渡黄河,袭扰州县。臣着人调查,都是陕西匪患,今查得: “天启五年六月,陕西白水县农民王二,率当地百姓,当众杀死知县张斗耀,起兵谋反;天启五年十月,陕西米脂县王嘉胤、王大梁、高迎祥和王左卦,率附近农民起兵谋反。各卫所士兵也有响应。今陕西匪军部众已经不下二十万,陕西西北州县多为匪军侵占,东南的渭南也被匪军占领,陕西首府西安也在匪军的威胁之下。” “臣巡抚山西,本无巡查陕西之利,然匪兵屡袭山西州县,谋反乃天下大逆。故臣不敢隐瞒,乞陛下恕臣越职之罪。” “农民起义?”朱由检大惊,这可是大明的催命符。他一向对明末的农民起义没有好感。大明灭亡的原因,说到底,除了明后期腐败透顶外,农民起义客观上也消耗了大明的国力,令大明两线作战。 北京城破之时,尚有最强的军队镇守山海关,令建奴不得越长城一步。大明灭亡的时候,满清并没有入关,满清入关是大明灭亡之后,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农民起义军。 “众爱卿,说说你们的想法。”朱由校面无表情,身体微动。 “启奏陛下,既然陕西的匪兵已达二十万,因何不见陕西巡抚胡廷宴奏报?”工部尚书董可成首先作出自己的疑问。 “臣启奏陛下,吏部已经三月未见陕西奏信。臣也感到蹊跷,已着人向陕西询查,不日当有回禀。”吏部尚书王绍徽的一番话,令群臣心底发冷。各省巡抚,不论有事没事,一月一奏,以报平安。陕西三月没有信使来京,匪患怕是不轻。于是众人不再纠缠匪患有无问题,而是如何解决的问题。 “陕西乃边防重地,北有鞑靼虎视眈眈。一旦陕西匪众与关外鞑靼勾结,则陕西危矣。臣请陛下速发重兵围剿。”工部的另一位尚书薛凤翔是朝堂为数不多的东林党,已逐渐成为东林党的领袖,他知道阉党的软肋在军事,阉党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将。如果朝廷发兵救援陕西,是东林党夺权的好机会。 “陛下,陕西境内多山,又有黄河阻隔,实在不易调集重兵。”刑部尚书徐兆魁立即反对,既然薛凤翔出招,自己没有理由不接招。 “徐大人,难道任由匪徒祸乱陕西?那陕西还要不要?”另一位兵部尚书王永光也是东林党,他明白薛凤翔的意思,这的确是本党的机会。如果朝廷发兵陕西,必然启用东林党的武将。 “王大人,陕西边防要地,固原、延绥、宁夏、甘肃四镇的府兵和战兵超过三十万,为何不调陕西军,却要舍近而求远?”徐兆魁是有名的急性子,他不需要支援,看来他想单挑东林党了。 “若陕西的三十万军士还在的话,匪兵怎么可能肆掠陕西全境?徐大人没听到山西巡抚曹尔桢的奏章吗?陕西各卫所的士兵纷纷响应。”户部尚书,东林党人李起元不紧不慢,他要用车轮战先解决阉党先锋徐兆魁。 徐兆魁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曹尔桢远在山西,他的话也不可全信。况且,要向陕西调集重兵,必然耗费大量钱粮,请问郭大人,户部可有足够的钱粮?” “徐大人,户部目前虽然有少量钱粮,那是给辽东的军饷,万万动不得。”户部另一位尚书郭允厚也是阉党人,徐兆魁求救,他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不知李大人可有私人存粮?”得到郭允厚的帮助,徐兆魁更来劲了,他裂开大嘴,得意地嘲笑起李起元,完全忘记了陕西的军情如火。 “户部虽然只存有辽东的军饷,但辽东现在无战事,建奴早已退回沈阳,可以暂时支付给出征陕西的军队,待明年春收再行补齐,也无不可。”李起元也是户部尚书,对户部的家底和户部拆东墙补西墙的运作方法也十分清楚。 “陛下,辽东前线,建奴虎视眈眈,岂可儿戏?”徐兆魁又向皇帝搬救兵。 “徐大人主管刑部,对户部、兵部的事情不清楚。试问徐大人,户部现在欠饷甚多,哪支军队没有欠饷,偏辽东欠不得?”李起元从来没将徐兆魁放在眼里,要不是拜了魏阉为爹,哪轮到他当刑部尚书? 徐兆魁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眼睛却瞪得格外地大,似乎用目光就可以将李起元杀死。“咳,咳。”魏忠贤不失时机地咳嗽一声,依然低眉顺目受气的小媳妇样。 “李大人,就算钱粮有了,可哪儿去调军队?匪兵可是二十多万呐。”内阁首辅顾秉谦出马了。徐兆魁败下阵来,魏忠贤已经十分不满。他虽然一向是个沉默首辅,但今天徐兆魁要单挑东林党未果,又没有得到帮助,他只好勉为其难了。 “京师有三十多万军队,可以抽调部分京师军作为主导,另外在抽调湖广、河南、山西山东的军队为辅。”王永光是兵部尚书,对军队的布置自然了如指掌。 平时保持缄默的首辅顾秉谦都赤膊上阵了,其他阉党成员自然不敢落后,纷纷出言支持徐兆魁,反对调兵山西,主张利用当地的军兵,以安抚为主。而东林党在人数上不及阉党,但东林党个个手握正义,为国为民,直说天地受惊、鬼神哭泣。 谁也说服不了谁,朝堂的争论进入白热化,双方都快要脱衣表演迷踪拳了。 朱由校皱着眉头,他对争论不感兴趣,对结果也不感兴趣。他希望赶快有人去陕西,解决陕西的农民作乱,自己好离开朝堂,回到自己的那份天地。 李春烨见双方纠缠不休,根本争不出输赢,陕西的匪兵却不等人。但他只是众多尚书中的一名,在这样的场合,人微言轻,不由焦急万分。正好朱由校抬起失神的眼睛,看到李春烨,李春烨灵机一动,歪头看向朱由检。 朱由校一下明白过来,朱由检是自己下的口谕召来的,到现在还一言未发。 “众爱卿,朕知道你们都是为朕分忧。”朱由校的声音低沉,所有的争论立即停了下来,好像看电视时遇到停电。“但到现在,还未有定论,且听信王说说他的看法。” 朱由检从最后排站起来,他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不过,听东林党和阉党吵到现在,他对陕西的农民起义已经有了大致的认识。 “秉皇兄,陕西匪患是抚是剿,得先看原因。陕西农民为什么甘冒杀头、抄家、灭族的风险,而起兵造反?”要统一两党的意见,必须比他们看得更深、看得更透、看得更远。他抛出这个问题后,全场鸦雀无声。 刚才东林党和阉党光顾着吵架,顾着反对对方的意见,抹杀对方的政治企图,根本没有站在乱民的角度去想。就是在一边旁听的魏忠贤,也只是希望自己的人能在这场争论中获胜,从而打击东林党在皇帝面前的威信,至于农民为什么谋反,那不是他想的事情,他只是个阉人。 “据臣弟所知,陕西农民谋反,乃是因为当地发生大旱,庄家绝收,农民无粮,易子而食。不反抗肯定是死,反抗了至少暂时可以活命。除非朝廷有大量的粮食赈灾,否则安抚只是一句空话。”朝廷不可能有大量的粮食可以赈灾,连军粮都要拖欠,说明朝廷已经山穷水尽了。 山穷水尽的朝廷,就逼迫各地的官员征收重税。其实陕西农民起义的导火索,就是知县张斗耀,在农民连口粮都没有的情况下,为了完成朝廷下达的税赋任务,强行征租引起的。 “况且,现在陕西大部分地区都被匪军占领,匪军已经发展到二十多万,安抚已经失去时机,采用赈灾的方法已经行不通了。试问,现在陕西地方谁在主政?谁来派发赈灾的粮食?” 第75章与民争利 东林党人纷纷点头支持,早就说了安抚不行,这些阉党误国误民,偏偏皇帝还是信任这些没卵子的人。他们一个个在心里骂着阉党,骂着魏忠贤。 朱由检却不是东林党人,不会用东林党的思维考虑问题。 “然而,剿也有难度。京师距大同有七百里,距潼关一千八百里,京师的军队不可能一日到达,如果匪军越过大同、潼关,没有黄河的天线,就会直接威胁京师。” 熟悉历史的朱由检知道,后世的李自成正是沿着这两条路,进军京师,最终攻破北京、推翻大明的。 刚才点头的东林党人现在都糊涂了,这年轻的信王,到底演的是哪一出?你是支持我们还是支持阉党?难不成各打五十大板? 朱由检没有理会东林党的腹诽,也没有注意阉党成员眼睛中燃起的那点希望,他现在就好像是在亚运会上表演武术,他是主角,所有的人都是观众,除了朱由校是裁判。 “况且,剿灭匪军以后,陕西的农民依然无粮可食,难保不再反水。” 朝堂,就像静静的顿河,朱由校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时刻,刚才嘴上打仗的两党成员现在都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朱由检给他们隔空点穴了。 朱由检继续他的独角戏,原来压制两党是这么爽,“总而言之,陕西匪民作乱,前期非剿不可。但剿灭之后,需要做大量的安抚工作。无论朝廷多么艰难,都要让百姓吃饱饭。” “那依殿下的意见,匪军当可剿灭?如何剿灭?”朱由检的话还没说完,李春烨暗中帮了一把,好像是诘问,实际上却是让他当着朱由校的面,将全部计划说出来,将来执行的难度会小很多。 现在是非常时刻,只要能平息匪军,朱由校一定会同意朱由检的计划。 “急令山西总兵,派重兵驻守大同,防止匪兵从北方大规模进入山西。有黄河天险,大同的军队应当可以阻止匪兵东进;朝廷另派五万精兵,倍道而行,抢占潼关。一旦潼关在手,和北面的大同呼应,匪兵就会被限制在陕西,朝廷大军正好可以集中剿灭匪军。” 朱由检没有当着大臣们的面说出来,匪军人数虽多,但多是农民,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打个顺风仗还可以吓吓人,一旦失利,就可以体会到珠峰是怎么雪崩的。 “五万?信王,朕给你五万人马如何?你不是挺能打仗的吗?”朱由校见朱由检说得喝蛋汤似的,心里的底气也上来了。 “若是臣弟领兵,四武营四万军士足矣。”陕西道路艰涩难行,士兵多了反而行动迟缓,以四武营的战斗力,对付二十万匪军,应该实力占优了。“然而平叛之后,如何安抚当地的百姓,还请皇兄示下。” “信王,你有何良策?”朱由校觉得这个弟弟挺能耐的,不枉自己平时对他关照颇多,关键时刻,还得自己人。面对二十万匪兵,朝廷这么些重臣,除了吵架,什么也做不成。 “禀告皇兄,陕西发生大面积匪患,农田、庄家毁坏必然严重,甚至会影响明年的收成。朝廷因为辽东的战事,无力调集大批储备的军粮。” “……”朱由校哭笑不得,我让你想办法,谁让让你诉苦来了? 阉党和东林党的人不得不承认,朱由检说的是实情。 “依臣弟看,在陕西开设大量工厂,招收缺少粮食的农民做工,农民手中有了钱,可以购买粮食。朝廷先将储备的粮食运往陕西,平价出售,再用售粮的银子去江南购买粮食,填补军粮的空缺。这样,朝廷不用出一分钱一粒粮,就可以让陕西的农民有饭可吃。” 工业兴国是后世检验过的最根本的富国之道,现在在朝堂推销工业兴国,似乎有点要挟的味道,不过,总设计师说的好,白猫黑猫,抓到鼠就是好猫。 过了村就没了店,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怕是连小雨都不会放过自己。 朱由检都有点感谢王二了,要不是王二闹出点事,自己发展工业的计划,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可一时之间,哪有许多工厂?”朱由校也是为难。 “回皇兄,待陕西匪患平息后,臣弟将在陕西开设水泥厂、砖窑厂等,汉中的瑞王叔肯定也会参与进来。” “就这几个工厂,怕不能养活陕西的千万人口吧?”朱由校表示了怀疑。 “光臣弟一人,当然不能拯救陕西的百姓。”朱由检喘了口气,“另外,皇兄可诏告天下,邀请江南、湖广、广东等富商大户,来陕西开设各种工厂。” 大臣们都跟不上朱由检的思路,只有干瞪眼的份。 “一旦陕西的工厂形成规模化,不但投资的人会取得丰厚的回报,这些厂子也会像臣弟的厂子一样,缴纳税赋,户部会增加收入,那时,陕西将成为又一个江南,关中也将恢复汉唐时代的雄风。” 朱由检都被自己的演说感动了,似乎大明的中兴从自己开始,从陕西开始。而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也会因为历史的变换,注定老死在田陌之间。 陕西消除了贫困和饥饿,也就消除了他们风流的土壤。 “好,就依信王。朕将诏告天下,着各地富户去陕西开设工厂。传旨。”朱由校也被朱由检说得泪光涟涟,朝廷不用花一文钱,就能安抚陕西的百姓,还能增加户部的收入。以后户部的几位尚书也不会像饿鬼一样整天和自己哭穷了。 “敕封信王朱由检为五军营左都督,统率四武营,即日离京,去陕西剿匪。” “陛下,万万不可。”工部尚书薛凤翔跨出一步,跪倒在朱由校的面前,“信王年幼,不懂大明礼制。今陕西贫困,百姓因饥饿铤而走险,民心已失。信王殿下不思安定陕西,鼓励百姓从事农业生产,却要搞什么工厂,请问信王殿下,这工厂生产出的水泥、红砖能否当作百姓的粮食?本朝自太祖年间就形成定制,不得征收商税。士农工商,商人乃大明最末贱民,行的是最卑贱之事,农耕才是大明的根本。而朝廷不思农耕,却与民争利,放任信王在陕西行那卑贱之事……”薛凤翔唾沫横飞,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他根本不用休息,也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东林党人纷纷下跪,表达对薛凤翔的支持。 朱由校的面前,跪了一地的大明重臣。 朱由检心中大怒,娘希匹,欺负老子不是北大辩论系毕业的? 他正要出言反驳,傍边早有人接下了东林党的群狼战术: “薛大人此话差矣!商人也是大明的子民为何不能纳税?士农工商,商人的确是最为卑贱的,这些贱民不纳税,户部哪来的收入?难道薛大人你来纳税?奥,忘了,薛大人就是出生工商,据说薛大人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难怪薛大人致朝廷的危难不顾,肆意要为工商户撑腰。” 户部尚书郭允厚不干了,辽东年年用兵,户部入不敷出,作为户部尚书,他多次遭到朱由校的呵斥,现在有了充裕户部的机会,他岂能允许这些东林党人作怪?况且东林党群体而攻,绝不能让他们的意见影响了皇上的决定。 不管信王出兵陕西是否正确,打压东林党,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你……”薛凤翔气得直翻白眼,却因为郭允厚揭了他的伤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食指着郭允厚,手指有节奏地颤抖着。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郭大人何必咄咄逼人?薛大人也是替陛下的声誉考虑。”王永光的话,还是比较温和。现在朝堂之上,阉党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数,都占有优势,自从首辅叶向高致仕后,东林党在朝堂的实力每况愈下,现在已经不具备和阉党直接抗衡的能力了。 “王大人,刚才薛大人何曾给信王殿下,给皇上留了半分脸面?”兵部尚书崔呈秀这一招的确厉害,将东林党的矛头引向皇上,看来,这一局东林党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果然,东林党人再也不敢应声。跟皇帝直接作对,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现在已经不是群臣合力斗皇帝的万历时代了。 朱由校因为沉溺木器,朝中大事,他一般什么事都不管,所以朝堂之上,一般是东林党和阉党争权夺利的舞台,今天朱由校因为陕西的匪患,难得当一次裁判,谁敢得罪裁判? 朱由校打蛇随棍上:“诸位爱卿,朝廷用度艰难,各位爱卿都是朝中重臣,理应为朕分忧。朕本来准备向南直隶、浙江、湖广等南方富裕省份征收工商税。”他想起了朱由检曾经向他建议过在全国征收工商税的事,现在正好可以压一压这些个东林党人。“但陕西匪患是当务之急,今天就不用议论了,还是先平息陕西的事再说吧!” 东林党的老巢就在南方的省份,如果惹得皇帝兴起,向南方省份征收工商税,那东林党和他们背后支持的力量,损失可就大了,这比首辅叶向高致仕对他们的打击还要大。 东林党人再也不敢发出哪怕是微小的声音,一个个就像是感染禽流感的鸡鸭,耷拉着脑袋。 第76章兵进潼关 皇帝朱由校则再也不给东林党机会,他一锤定音:“就按刚才的决定。信王,即日发兵陕西。” “是,皇兄。臣弟领命,臣弟这就去准备。”朱由检似乎是挑衅东林党,回答得十分洪亮,与东林党人的垂头丧气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这一刻,朱由检就像是阉党的领袖。 朱由校解散朝会后,朱由检没有任何逗留,他带着王慕九直奔军校,一名亲兵在他的授意下,则奔去了四武营,通知军官们去营部开会。 “文启,侦讯班有多少毕业和即将毕业的生员?”朱由检迫不及待,他要将这些学员送到陕西。现在陕西的情况他根本不清楚,也不知道农民起义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回殿下,已经毕业但还没离校的有六人,另有八人即将毕业。”周文启沉声作答。 “立即让其中的十二人星夜倍道,赶往陕西,收集匪军讯息,留下一到二人,随军同行,负责联络。”侦讯班的生员都学会了通过信鸽传递讯息,比驿使快了许多。 四武营,朱由检坐在大营正中间,得到通知的高级军官们围坐在他的四面。 “各位将军,陕西农民作乱,匪众已达二十余万,陛下令四武营立即赶赴陕西,迅速平息陕西之乱,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四武营只有四万余人,而匪军是四武营的五倍有余。这和山东剿灭倭寇不一样,那时奋武营占据人数的优势。大战在即,形势严峻朱由检不想隐瞒军官们。 “殿下,陕西匪兵全是农民,全是乌合之众,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碾成肉末。”满桂毫不在乎,这些没用经过训练的士兵,和辽东的建奴比,简直就是豆腐。 “满将军藐视匪军,不被匪军的气势吓倒,勇气可嘉,不愧是四武营的将军。”朱由检虽然不知道陕西的具体情况,对这股义军却不敢掉以轻心,“但据山西巡抚曹尔桢的奏章,有不少军户加入匪军,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殿下,陕西的军户也和农民差不多,根本没有经过实际的训练。末将和显武营愿意去打先锋。”袁崇焕是文官,现在却在军中任职,早就将自己看成四武营的一员,但辽东统兵的经历,让他根本看不起辽东之外的明军。 “袁将军的分析也对,但匪兵毕竟人数众多,还是小心为上。”朱由检对两位辽东旧将的求战欲望十分满意,只要不怯战,训练了一年的四万四武营军事,应该可以对付陕西的匪兵。但满桂、袁崇焕太过轻敌,不易担任先锋。 “殿下,你就说吧,怎么打,我们全听你的。”吴兵对朱由检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上次在山东,他亲眼见到了朱由检的谋略。有朱由检指挥,他才懒得操心,再怎么操心,也没有朱由检想得远。 杨都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军人,尤其是四武营经过思想教育的军人,谁不希望在战场建功立业? “好,那我就发兵了。”朱由检也不客气,现在陕西的农民起义,已成燎原之势,耽搁不得。“祖大寿?” “在。”祖大寿没料到朱由检最先点到自己,他笔挺地站在朱由检的面前,等待朱由检的军令。 “你带着宁显龙的骑兵卫,备足五天的干粮,明晨卯时出发,经太原、汾州、平阳,从风陵渡口渡过黄河,直取潼关。路上不要耽搁,必须在五天内到达和接管潼关。如果潼关已失,相时而动,只要不让匪军东出潼关即可,不必强攻,我自有过潼关之法。”朱由检认为,与满桂、袁崇焕相比,祖大寿更稳重一些。防守潼关,不需要满桂这样的猛将,而是需要像祖大寿这样的良将。 “是,殿下。末将一定不服殿下所托。”祖大寿得意洋洋,作为四武营的先锋,他有了夺取头功的机会。一年时间只是训练,没有仗打,他的心都快熬成荒漠了。 “其余各军,半日准备,明日午时出发。”朱由检目光冷厉地扫过众人,“各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作为军人,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 “是,殿下。”众人整齐地回答,看来平时的训练,对军官也有效。 上午,朱由检去火器局领火器。地雷和手雷已经量产,数量庞大,但火炮只领了十门。因为开花弹只有三百发,就是这三百发开花弹,还没有完全验收。没办法,朱由检只有先带着再说。 午后,兵部尚书李春烨来给朱由检送行。另一位同为阉党的兵部尚书崔呈秀,因为处理兵部的各种文书,没有时间来送行,而作为东林党人的兵部尚书王永光,因为东林党在朱由校面前的群体失声,便借口身体有痒,躺在府中休息。 “殿下,老臣特意赶来,为殿下送行。”李春烨行过礼后,又压低声音:“殿下有几成把握可破匪军?” 朱由检还了一礼:“多谢尚书大人关心。说实话,我有九成把握。” 九成把握,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联想到朱由检上次对大明的展望,李春烨的眼中又露出老而弥坚的光芒,但朱由检经历的战争太少,他还有一份疑虑:“如果潼关已失,殿下的四万大军将如何西进关中?” “手雷。我军将以手雷开道,也许伤亡的匪军不多,但血与肉一道横飞、手与脚半空跳舞的惨状,必然会让匪军承受巨大的压力。加上手雷爆炸发出巨大的响声,那些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匪军,崩溃只是迟早的事。”朱由检还怕李春烨不放心,“即使四武营攻不破潼关,匪军也不可能越过潼关东进。” “如此,老臣无忧也。”自己考虑到的匪军农民本性,朱由检考虑到了,自己没有考虑到的手雷的特殊用处,朱由检也考虑到了。 李春烨放下心来,有了朱由检,陕西匪患不足虑。 朱由检到达太原的时候,陕西巡抚曹尔桢亲自出太原城劳军。 “曹大人,目前匪患如何?”得不到前线的军情,朱由检感觉自己就好像在盲人摸象,他的自信心在一点一点消退。 “禀告信王殿下,大同目前已经增派两万守军,凭借地利,匪兵应该无法东进,但我军也没有能力进入山西。”曹尔桢见统兵的竟然是朱由检这样刚刚弱冠的王爷,不禁大为吃惊,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 “不用进入陕西,只要将匪兵阻在陕西,京师就无忧。那么潼关呢?匪兵有没有攻占潼关?”潼关是朱由检最为的担心的,虽然他相信,即使匪军占领潼关,他也可以在从匪军的手中抢回来。不过,潼关争夺战,一定是一场苦战,士兵伤亡一定不会少。 “潼关不是山西之地,兵部行文也没有关于潼关的事,本官委实不知。”曹尔桢不是多事的人,没有兵部的行文,他才不会做这种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事。况且匪兵人数众多,也不是他山西一个省的军队可以应付的,搞不好战火就燃到自己的头上。 没有潼关的讯息,朱由检也提不起精神,他接受了曹尔桢的粮草物资,大军没有进入太原城,就直奔潼关而去。 大军到达汾州的时候,随军的侦讯柳林来报:“殿下,收到前方讯息,祖将军已经拿下潼关。” “拿下潼关?此讯息是否可靠?”这是侦讯们第一次直接参加战争,如此重要的讯息,朱由检觉得还是小心点好。 “殿下,讯息不会有误。我们约定的记号还在,说明别人没有看过。”柳林十分肯定。 “拿行军地图来。” 特战队员摆开地图,朱由检估算,距离潼关还有三日行程。“通知祖大寿,他务必坚守三日。我大军三日后到达潼关。” “是,殿下。”柳林答应着,然后出去联系侦讯去了。 “刘玉栓?” “有。” “率领你的骑兵卫,加快行军,两日内务必到达潼关,接受祖将军的节制,协助祖将军守住潼关。”朱由检还为不太知道前方的讯息而苦恼,柳林带来的讯息太简约,他不知道前方的具体讯息,匪军在潼关有多少兵力。不过既然已经占领潼关,就一定要守住,减少再次夺取潼关的损失。 “是,殿下。”刘玉栓领命而行。 三天后,朱由检来到潼关。 潼关在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交界处,因为临近潼水而得名。它的南面是秦岭,有大量的山川峡谷,根本无法通行;北面是渭水和洛水,和黄河相交,形成合抱之地,除非建造立交桥,否则也是无路可行;西面是华山,“自古华山一条道”,险峻的地形可想而知;东面更是山连着山,谷连着谷,悬崖断壁随处可见,只是在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只能通过一匹马。 潼关始建于东汉,此后历朝都建立关隘,大明在此设立潼关卫。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自从立关以来,它一直有“天下第一关”的美称,只是近年来,随着山海关的崛起,潼关才逐渐让出第一的位子。 第77章借个胆子 朱由检打量潼关巍峨的城墙,目测之下高度不下十米,加上地形太过险要,如果潼关真的被匪军占领,手雷恐怕根本无法毁坏城墙,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火炮。可是开花弹只有三百发,真要毁坏潼关的城墙,朱由检宝贝似的开花弹,恐怕要打光了。 进入潼关以后,朱由检发现潼关守将只有刘玉栓。一问才知道,附近的匪兵并不多,祖大寿已经领兵夺取了潼关西面的华阴县。 这个祖大寿,也不算安分的主,难道辽东的将军们都是这样?不过祖大寿守住潼关,又夺取潼关西面的华阴县,四武营的战略空间大大扩张了。 “玉闩,可曾放出游骑?”侦讯远远不足,朱由检只好采用放游骑的老办法。 “回殿下,游骑已经放出四十里外,附近只有一些劫掠的散兵,并无大股匪军。”刘玉栓觉得奇怪,潼关这么重要的关隘不要,附近也没有重兵集结,这匪兵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尔桢不是说匪兵超过二十万吗?那他们主要驻扎在哪里?会不会隐藏在附近什么地方?”朱由检也是奇怪,匪军这是怎么了?难道匪军中没有能人?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推翻大明? “殿下,刚刚俘获的匪军小头目交代,白水县一带的匪兵,大约八万,其中渭南、同州各驻扎三万,其余匪军分散在附近各县。”这是刘玉栓刚刚探出的讯息,但那位匪军头目地位较低,他并不知道匪军的下一步行动。 “这么说,两股匪军没有合流?”朱由检暗自庆幸,那样的话,就可以各个击破。 “没有,他们现在还是各自为战。”刘玉栓不愿意镇守潼关,他希望像祖大寿那样,斩将夺城:“殿下,属下愿意领兵,攻打华州。” “别急,仗还有得打。匪军的指挥官是谁?”这是朱由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统兵,他必须小心,决不冒进。 “是王二,就是原来起事的农民。”刘玉栓的眼里充满轻蔑。 “王二?匪军中不是有很多边军的人吗?难道这些边军的将领也没有战略眼光?”朱由检也是蔑视,这些豆腐。难怪在陕西四镇三十多万士兵面前,蒙古鞑靼人叩长城入关,比科比在NBA投三分球还容易。 朱由检十分生气,他们,真的要做自己的对手吗?历史上就是这些豆腐攻破了北京城?而自己,还是很冤枉地被迫吊死在万寿山? 四武营的将领,除了祖大寿在华阴县,其余的将领都在潼关。朱由检开始了他进入山西之后的第一次遣兵。 “李红军?” “在。” “着本部士兵,据守潼关,接应后面粮草物资,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潼关,保证物资的畅通。”李红军是奋武营的老人,经历过山东与倭寇的战争,由他带着李行、吴兵、刘星宇三位千总驻守潼关,朱由检非常放心。 特别是刘星宇,深得朱由检器重,本来剿灭倭寇时,他还是把总,是吴兵的属下,但他在山东作战勇敢,歼敌甚多,加上平时练兵善用脑子,逐渐进入朱由检的视线。剿灭倭寇之后,原来的千总蒋根被秦永年留在山东,他就被提拔为新的千总。 “属下一定守住潼关,不付殿下所托。”李红军声音不大,却也异常坚决。其实他还是喜欢在前面摧城拔寨,但朱由检信任他,给了他这么重要的任务,他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刘玉栓?” “在。” “你将本部骑兵,带上向导,昼伏夜出,从同州东面的镰山、澄城至洛川埋伏。不用进攻,阻止两股匪兵合流。待我大军拿下同州后,拦截王二的溃兵。”切断两股匪兵合流,是重中之重,为朱由检大军各个击破匪军奠定基础,所以朱由检依然派出的是奋武营的老兵。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王博?”王博是杨都的练武营骑兵卫指挥使。 “在。” “你率本部骑兵,联系祖将军,合力拿下华州,就在华州等待大军的到来。”王博没有实战经验,所以朱由检让他接受祖大寿的指挥。他是士兵都是骑兵,军队前进的速度快,可以利用速度上的优势,在匪兵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出其不意偷袭华州。 “尊令。” “其余各军,今日休息,明日卯时出发,进逼渭南。”朱由检要先收拾渭水以南的匪兵。 朱由检一行到达华阴县的时候,正好祖大寿的信使来报,他和王博已经占领华州。 “好,那我们就不用停留了,大军直接去华州。”朱由检考虑到接下来的渭南之战,将是进入陕西的第一场硬仗,渭南是陕西东南重镇,地势险要,城墙厚实,易守难攻。士兵们早点到达,休息的时间就会多点。 经过急行军,大军终于到达华州地界,祖大寿、宁显龙、王博等军官出城二十里迎接朱由检入城。 “祖将军,辛苦了。除了潼关,还能连下两城,功劳都让你一人占了。”朱由检拍怕祖大寿的肩膀,宽厚,结实,让人有一种信任感。 “殿下有所不知,华阴、华州就是两座空城,没有多少匪兵驻扎。属下只是捡了两城,何来功劳?”祖大寿似乎很不满意,没有让他大显身手的机会。 在小型的战斗中练兵,也是不错的。 朱由检现在关心的是即将进行的渭南之战。这不仅能让四武营得到真正实战甚至是苦战的机会,更是剿灭陕西匪军的重要开始。“祖将军,不知渭南的匪军是如何部署的?” “回殿下,末将早就放出游骑。匪兵收拢附近的散兵,集中在渭南,现在城中约有三万三千匪军。城东城南已经没有匪军,只是渭水以北的蒲城、富平有匪兵驻扎,基本与同州连成一片。”祖大寿早就做好准备,要不是朱由检及时来到华州,他有可能独立发起对渭南的攻击。 “祖将军的讯息非常详细。今天大家先好好休息,后日发兵渭南。”朱由检看到,四武营连日急行军,士兵们都非常疲惫,得让他们好好休息,战争不是一天的事。现在四武营已经越过潼关,进入陕西的腹地,匪兵已经不能肆意扩张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大军抵达华州城东门。士兵们继续前进,在距离渭南城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朱由检也没有进城,而是带着袁崇焕、满桂、祖大寿等人去渭南城外视察。 “各位,渭南城坚墙厚,我们如何攻下这样的坚城?”朱由检在城外指指点点,守军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晃悠,但没有长官的命令,他们绝不敢出城追击,虽然朱由检的身边亲兵不多,但谁知道他的身后是不是伏下一支精兵? “殿下,渭南城坚不假,但匪军都是豆腐,没什么战斗力。就是强攻,也能攻得下。末将愿意打头阵,绝不会让殿下失望。”袁崇焕到现在寸功未立,有些迫不及待了。况且,他在辽东见过建奴的威猛,根本没将这些农民组成的匪兵看在眼里。 “袁将军,城中有三万多匪军,与我军相比,数量上不相上下。虽然匪军还不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但依靠厚重的城墙,还是能支持一段时间。而且,同州的王二,绝不会坐视渭南陷落,他一定会关注局势的发展,随时支援渭南。”四武营人数太少,朱由检不想和匪军硬拼,无论谁伤亡,都是汉人。而且,四武营的士兵,除了奋武营去过山东,其它三营的士兵基本上没有战场经验,在恶仗面前,能否撑得住还很难预料。 到吃饭的时间了,一行人骑着马,缓缓赶回军营。 “各位将军,你们说匪兵会不会出城来袭?”快到军营时,朱由检突然抛出问题。 他一直在思索,渭南城由于靠近陕西的四个军镇,建得非常坚固,光城墙的高度就超过十米。四武营从京师匆匆而来,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陕西本地的战兵和府兵又联系不上,不能提供足够的支持。 如果像袁崇焕说的那样强攻,四武营的伤亡一定非常大,这还是第一场大战,要剿灭陕西的匪患,前面的路还很长,四武营承受不起大量的伤亡。如果用火炮攻城,也许可以轰开城门,但现在只有三百发开花弹,朱由检实在舍不得,越是精良的武器,越是要放到最后,在关键的战斗中拿出来。 如果匪军能出城就好了,四武营不仅经受过一年严格的训练,更有骑兵的优势,在正面战场,步兵基本上是骑兵的靶子,不管四武营的骑兵是否精锐。 “匪兵肯定没有这个胆子。”袁崇焕虽然是文官,但他在辽东军营呆的时间比在京为官的时间还长,军事上也不是外行。若是他统兵,面对数量差不多、而战斗力上远超自己的精兵,守城是最好的选择。 在辽东前线,大明的军队就是这么做的,所以辽东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如建奴,但还能维持在辽东的存在。上任蓟辽经略王化贞,不听督师熊廷弼的劝告,立功心切,擅自出城偷袭建奴,不仅让大明的十几万军士葬身辽东,连王化贞自己也被朝廷革职杀头。 袁崇焕忽然心中一悟,难道朱由检有办法让匪军出城? 看着袁崇焕表情的变换,朱由检估计这位后世的名将,也有所触动:“既然匪兵没有这个胆子,那我们就给他们借个胆子。”朱由检看看袁崇焕,与他相视一笑:“多亏袁将军给我的提醒。” 第78章京师豆腐军 一个完整的计划迅速在朱由检的脑中诞生。 第三天辰时,士兵们已经吃过早饭,朱由检开始聚将点兵: “蒋正才?徐东?” 蒋正才是奋武营的步兵卫指挥使。原来奋武营只有刘玉栓的骑兵卫和李红军的步兵卫,后来奋武营在魏忠贤的支持下补充了所有的空员,增加了一个步兵卫,蒋正才就成了这个步兵卫的指挥使。而徐东,则是则是祖大寿耀武营的步兵卫指挥使。 “在。” “在。” 二人答应着,身子挺得笔直,他们都没有上过战场,现在朱由检点到他们,肯定是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他们没有掩饰脸上的得意,也不理会其他卫指挥使羡慕的目光。 “你们上午休息,午时过后,各率本部人马,轮流攻城。记住,一路之上,军服歪穿、器械横拿、队列不整,人要显得无精打采。攻城时,只许用少量弓箭,一击即溃。只要磨够两个时辰,就是大功一件。”朱由检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确了,如果还不能很好地执行,就是这两位卫指挥使的理解力有问题。 二人面面相觑,脸上的得意之色霎时变成了苦瓜,这殿下,到底是怎么指挥打仗的? 满桂也是感觉有些不对,而袁崇焕、祖大寿基本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他们眼中放光,犹如一场足球淘汰赛打到加时,对方被被罚下一人,而本方却是获得点球,就等着屠宰对方了。 “殿下,奋武营没有孬种的士兵,请殿下明言,否则,属下没法和士兵解释。”蒋正才到底忍不住了。 “哈哈,正才,打仗不能光靠勇猛,更要动动脑子。”朱由检大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殿下?”蒋正才还是不明白,但他发现袁崇焕等人也在笑,“难道殿下另有良谋?” “良谋?哈哈,我的良谋,就是你要坚决执行营部的决议,今天下午,你的士兵越孬种越好。”朱由检发觉,这蒋正才,还真是傻得可爱。 “殿下?”蒋正才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懂得朱由检的良谋,但又不是十分透彻。他的大脑模模糊糊的,不过朱由检既然决定,他只有执行的分,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嘛! “正才,你真的不明白我的用意?那你且退在一边,我要换份诱饵。”朱由检哭笑不得。 “诱饵?”蒋正才终于明白了,刚才他就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有朱由检说得这么清楚。他敬个军礼:“殿下,属下保证当好这个诱饵!” “哈哈哈……”袁崇焕和祖大寿得意地看着这个傻冒,连满桂都咧开大嘴笑了。 蒋正才用力挠了挠头发,也是傻傻地笑,然后一转身跑开了:“殿下,我去准备,不然这些兔崽子们不会明白殿下的良谋……” 午时过后,蒋正才的士兵首先向东城门发动了进攻。 蒋正才在离城门五百步的地方停下来。五百步是一个非常好的距离,既能清楚地看到士兵的进攻状况,又不在城头弓箭的射击范围之内。 除了三百名督战队员,其余的三千多士兵分成数列纵队,缓缓向城门行去。 士兵们一边前进一边说着话,根本没有将城头的匪兵放在眼里。 一名士兵不小心,踩到前面士兵的脚后跟,前面的士兵骂骂咧咧,后面的士兵不服:“不就是踩了你一脚,有什么大不了?”他推了前面的士兵一下。 前面的士兵更加生气,双方很快扭打在一起,周围的士兵都停下来,为这两名士兵助威。他们的把总大怒,每人踹了一脚,他们才悻悻地归队,但相互瞪着眼、歪着脖子。 离城门只有一百五十步了。一名士兵因为抬头看天,不小心在地面凸起的石块上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惹得士兵们一阵大乐。 一百步的时候,前排的士兵开始张弓搭箭,他们连瞄准都不用,直接射向城头的匪兵。 城头的匪兵大惊: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建奴和鞑子,弓箭手的射程也只有六十步,最多不过八十步,这些京师军弓箭手的射程竟然达到一百步。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用瞄准,难道都是神箭手? 城头上的匪兵们吓得趴到女儿墙的后面,将身体完全掩护起来。 但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箭矢纷纷从天上落到城头。一名胆大的匪兵开始向垛口移动,逐渐将一只眼睛露出来。 “啊?”这名露出一只眼睛的匪兵叫出声来,因为兴奋,他的嗓子都有点变音了。 “怎么了?”其他的匪兵纷纷向垛口移过来。 “大家不用担心箭矢,你们看。”这名匪兵手指城下,身子已经完全暴露在女儿墙外。 匪兵纷纷探出身来,他们惊奇地发现,箭矢离城头还有十万八千里。 “小心,当心有诈,他们可是京师军。”一名小头目模样的人大声提醒着匪兵们。 六十步。城头有地形上优势,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 “放箭。”小头目阴冷地下达了命令。 “嗖,嗖,嗖。” 城头的箭矢雨点般下泻,京师军的前部有人中箭了。 殷红的鲜血随着箭矢破体,汩汩地向外流。 “啊?”京师军好像才发现城头射出来的真是箭矢,他们发一声喊,掉头就往回跑。 蒋正才老羞成怒,督战队员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士兵们才又掉头,向城门涌来。 城头的箭雨,是京师军不可逾越的屏障。 三番攻击后,蒋正才不得不将士兵全部撤下来,拉到旁边整训,徐东代替蒋正才,开始对东城门发起新一轮进攻。 三千多士兵,围坐在一片开阔的地域,蒋正才开始训话。 士兵们有的蹲着,有的坐在草地上,还有一些关系不错的士兵,互相靠在一起,甚至有一些受伤的士兵,就躺在蒋正才的面前。 蒋正才手舞足蹈,情绪相当激动。他一会指着这个士兵的脑袋,数落几句,一会指着那个士兵的鼻子,大骂一通。 士兵们相互说着什么,目光都不在蒋正才的身上。 一名士兵靠在同伴的身上,打起了微酣。他的同伴同伴趁他不备,猛然一撤,这名士兵摔倒在地面上,一下子醒了过来。他抓起自己的短刀,一阵乱砍:“匪兵来了?” 蒋正才大怒,在这两名士兵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两脚…… 徐东的士兵同样越不过城头的箭雨,他将士兵撤下来,小跑着来见蒋正才:“蒋指挥使,我的士兵无法靠近城门。” 蒋正才的训话已经结束,他最后点着几名士兵的鼻子,强调几句,这才对徐东说:“我让我的士兵再去试试。” 他们还未挨到城墙的边缘,就被匪兵的一阵箭雨射了回来。随后,他们在蒋正才的威逼下,又战战兢兢地投入新的进攻,但不久又在来自城头的箭雨中忙着往回赶。 后来,城头的匪兵看到京师军前来进攻,他们不再紧张,先是齐声大喊:“京师豆腐军!”然后就是一阵箭雨伺候着。 整个下午,这两个步兵卫近七千名士兵,就像一个巨大的乒乓球,在后面的指挥使和前面的城墙之间来来回回。虽然顶着盾牌,伤亡不大,但除了惹得守城匪兵的一阵阵嘲笑之外,对攻城却是没有一点点好处。 一双狼一样发着贪婪之光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城外进攻的士兵,直到城外的蒋正才、徐东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士兵们在欢呼声中跑出视线之外,狼一样贪婪的眼睛才从女儿墙后面悄悄隐去。 夜幕下,渭南城中,守将凤洛熙和副将安西正为偷袭的事发生争论。 “……京师军不过如此,和边军也没多大的差别。况且京师军远来疲乏,我军以逸待劳,今晚正是偷袭的良机。”凤洛熙原来是白水县的秀才,加入匪军后,读过几本兵书,稍通兵法。在文盲遍地的匪军中,识字的凤洛熙深受王二的赏识,成为渭南守将。 “凤大人,京师军来势迅猛,大军先抢关中的要地潼关,主将必定深通兵法。我军应该避其锋芒,紧守渭南,依靠城墙的优势与官军对峙。”副将安西原来是陕西边军的一名千总,因为军饷无法养活一家老小,在王二起事后,果断加入匪军,因屡建战功,被提拔到渭城副将。 “安大人,难怪边军一击就溃。如此胆小怎能成事?”凤洛熙的眼睛,像狼一样,露出贪婪的荧光。 “凤大人,你……官军远道而来,粮草供给必然困难,我们不必急在一时,等官军出现混乱,再出城破敌不迟。”安西觉得受到了侮辱,但他是因为战功受到提拔,与凤洛熙是王二亲信的身份没得比。 “在渭南,我是主将,不必争论了。今夜我亲自率一万士兵袭营,安将军自领大军守城。”凤洛熙挥挥手,做了个不耐烦的态势。 他不愿与安西再争论下去,京师军就是豆腐,谁能在战场伪装一下午?他还要回去睡个好觉,昨天有人送给他一个官家小姐,他还没来得及享用,也许今晚的好运一个接着一个。 “既然凤大人已经决定了,那不妨多带些士兵。末将守城,渭南城坚,一时不会有失。”安西叹了口气,他见无法劝说凤洛熙,只好妥协,但愿京师军真的像凤洛熙看到的那样不堪一击。 “好,那我带两万士卒出城立功,安将军只要守好渭南城,也是大功一件。”凤洛熙自信满满,他的眼前不断晃动着那官家小姐半敞的水绿长裙。 三更时分,凤洛熙终于从水绿裙上爬下来,心满意足得就像他是一位真正的将军,而不是秀才出生。 外面人声鼎沸,凤洛熙的士兵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他再一次当个威风的将军了。 他三两下穿好衣服,临出门时,又在水绿裙娇嫩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美人,等着,我一会就回来。”真正的水绿裙早就扔在在一边,凤洛熙突然觉得,与现在相比,她穿着水绿裙半露酥胸的样子,更能诱惑自己当个床上的将军。 凤洛熙来到军操场,士兵们停止了喧哗,静静矗立在夜色中。 “出发。”传令兵声音不大,但在这幽静的三更,却是传的很远,两万大军,在凤洛熙的亲自率领下,悄悄出了东城门,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直扑京师军的大营。 第79章偷营 在凤洛熙和将安西发生争论的时候,朱由检开始了调兵遣将。 “宁显龙、王博”。 “在。” “在。” “你二人率领各自骑兵卫,向渭城方向进发,离大营十里分左右设伏。如果匪兵来偷营,不必惊动,放他们过来,待匪兵从大营败退时再杀出来。” “是。”宁显龙和王博二人抱拳受令。 “如果匪兵投降,不必斩杀,只管大声叫喊,纵马奔腾,制造正在恶战的假象。等渭南的援军出城,迅速整顿本部人马,迎战援军。” “明白。”宁显龙和王博相当兴奋,他们虽然只是伏兵,但一个晚上能打上两场战争,的确是朱由检对他们莫大的信任。 “袁崇焕率显武营的三个卫,暗伏在渭南城外。等到匪兵援军从城内出尽,以周游的骑兵为先锋,迅速抢占城门,拿下渭城,阻止援兵回撤。” “是。”袁崇焕答应着,到了陕西,他终于可以上战场立功了。 “其余各军,埋伏大营之外。大营内掩闭寨门,虚备灯火,多树草人。” 骄兵引诱、引狼入室、围点打援、伏兵夺命,这么多的计策都用上了,而且四武营的训练远超匪兵,朱由检不相信,匪兵如果来了,还能飞上天去。 “各位将军,这是四武营进入陕西的第一次大战,如果能够全歼匪兵,则渭水以南再无匪患。各位将军,做好大战恶战的准备,特别是周游部的骑兵,一定要把握好时机。能否一战而定渭南,就看你能否成功抢占城门。 “是。”众人对朱由检的大局谋划越发敬佩,特别是袁崇焕,几次请命都被朱由检忽略,现在朱由检交给显武营的是今晚最重要的任务,既要拦截败兵,又要抢夺城门。如果今晚四武营能一举袭破渭南,他乃是首功。而下午半死不活攻打了半天的蒋正才和徐东,更是决定将匪兵的嘲笑全部还给他们。 各人受命而去,最后,朱由检也隐没在漆黑的夜幕中。 京师军大营内的烛光隐隐约约,好像是大海上引导渔民回归的灯火,大营外却是寂静无声,连个哨兵都没有。 凤洛熙心中大喜,这京师军果然和陕西的边军一样,纯粹是豆腐。众人发一声喊,一起抢入大营。 “不好,上当了。”凤洛熙霎时冷汗直冒,此时别说将军,连当士兵的心情都没有了。看到空营,他来不及号令士兵,转身就往回跑。 和凤洛熙一同抢入大营的士兵也发觉不对,见主将往回跑,也跟着就跑。但朱由检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只听见鼓声大作,营外伏兵尽出,一片喊杀之声。 京师军潮水般从四面冲杀过来,无情地收割着毫无斗志的匪兵。这些溃逃的匪兵正好给四武营的新兵练练杀人的胆量。 在精锐的四武营面前,匪兵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决的勇气,他们在战场四散奔跑,但溃兵太多,人马相互挤压,根本找不到逃跑的路,渐渐被四武营分隔保围。 四武营的士兵,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奋力将视线内的每一名匪兵杀死。这些刚刚见了血的士兵们,几乎陷入疯狂的状态,前面到处都是匪兵,只要举起刀,就能收割到人头。 火把和烛光,将大营外照得如同白昼,鲜血、人头、手臂在火光中飞舞,如同来到了鬼山。四武营的士兵都不敢懈怠,只要停下里,就会有士兵被残酷的屠杀弄得呕吐不止,杀戮,只有杀戮,才能暂时忘记战场的血腥。 突然,有人大喊:“凤洛熙死了!” 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多,战场上逐渐响起整齐划一的喊声“凤洛熙死了”,就像四武营在喊口号,连那些正在杀敌的士兵,也是一边喊口号,一边有节奏地杀人。 “降者免死。” 一个稚嫩却又要伪装浑厚的声音乍起,先是影响了附近的士兵,逐渐穿透了战场,凡是听得见的士兵们迅速改变了口号。 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这些没有受过多少训练的匪兵,很快就发现,放下手中的武器,是活命的唯一出路。 有人起了头,其他的人也放下手中的各种刀具,纷纷跪倒在夜半的星空下。他们乞求上天能早点看到自己的悔改,不要丧命在那些发狂的京师军的屠刀之下。 凤洛熙带着一伙败兵,毫不容易杀出包围圈,摆脱后面的追兵,突然,宁显龙的骑兵从左边杀出,将败兵一分两段,骑兵无情地冲撞、踩踏、屠杀凤洛熙的步兵。右边王博的骑兵又是兜头一阵冲杀。 后面追兵将至,前有骑兵拦住去路,恣意冲杀。匪兵们再也不顾将官的约束,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最后连无路可逃的凤洛熙也是投降了。 宁显龙、王博只顾指挥骑兵在马上四面奔腾,喊杀声震天,犹如足球赛加时到了最后五分钟。他们毫不理会跪倒在地匪兵,只要他们不拿起兵器,就不会遭到杀戮。 朱由检、祖大寿带着四武营的伏兵,慢慢收取降兵。看到凤洛熙,朱由检感到奇怪:“凤洛熙,你不是死了吗?”祖大寿就怪怪地笑。 朱由检忽然醒悟,原来祖大寿是在扰乱对方的军心。 匪兵偷袭,遭到一座空营,在遇到心里巨大的落差时,刚好他们的主将战死。这样军队不败,简直没有天理。朱由检向祖大寿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然后向身后的王慕九点头示意。 王慕九来到凤洛熙面前,拔刀出鞘,一片鲜红的血液向天空狂喷…… 渭南城中,安西心惊胆战地听着远处战场传来的人呐喊马长嘶。因为没有败兵回城,他还不知道具体的战况,但从战场的声音判断,双方士兵正陷入苦战,凤洛熙可能不利。 凤洛熙是渭城主将,虽然和安西不太对头,但主将有难,安西不能不救。没办法,安西决定率领一万士卒出城救援,留下五千士兵防守渭南城。他相信,只要能救回凤洛熙,主力很快就能回城,城中的五千士兵就是五千头羊,也能支持一时半刻。 一万士兵浩浩荡荡离开渭南城,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保密,大军要的是气势,顺便给凤洛熙的士兵助助威。 安西的后军刚刚出城,把守城门的匪兵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关闭吊桥,周游的骑兵已经杀到城门。夜色中,城门匪兵还以为是安西的士兵要回城,正待询问,周游身先士卒,抢到吊桥前。城门官看看不对,大声疾呼:“快关城门,不是安将军的队伍。” 吊桥借助钢索的拉力缓缓上升,眼看就要关上。周游急了,一旦抢不进城门,这攻城的任务基本泡汤。渭南城太坚实,没有什么攻城武器的他,将无法完成朱由检交给他的任务。“刘魁,你他娘的是死人呀?” 刘魁是周游的亲兵,是在军技大比武中脱颖出来的又一名神箭手。听到周游的叫骂,他醒悟过来,立即张弓放箭,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箭矢冲天而起,稳稳当当地射入城头士兵的脸上。 那名士兵惨叫一声,手中的钢索不由自主地落下,吊桥的一边失去拉力,顿时歪下来。 刘魁见黑暗中也能中的,顿时气势上升,反手又是一箭,又一名士兵发出惨叫。吊桥右端的钢索极速下滑。 吊桥很快又稳在空中,应该是更多的士兵抓住了钢索,阻止了吊桥的下落。但刘魁后面的两箭又到了,“啊?啊?”两声惨叫,吊桥的钢索终于失去控制,呈自由落体的速度坠落,“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地面,扬起了好大一场沙尘暴。 周游见机不可失,立即拍马前冲:“儿郎们,冲呀!” 亲兵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其他的士兵也是紧紧跟随,一鼓作气,抢进城门洞。城门的守军反应迟钝,听到城头的守军咋呼,才知道危险的到来,开始关闭城门,这一刻,城门眼看就要完全关上,只剩下一条长缝,正在急剧缩小。 周游一马当先,长刀直插那小小的缝隙,从上向下一拖,顿时城门后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城门也停止了合拢的步伐,后面的骑兵一拥而上,冲开城门。 城门处的匪兵不过百十人,周游的骑兵一旦进了城门,他们就成了羔羊。在一群狼面前,羔羊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套的姓名的匪兵边跑边喊: “官兵来了!” “官兵进城了!” 很快这些真实的谣言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恐慌就像是寒流,迅速弥散在整个渭南城。 城内一片混乱,到处是逃跑的匪兵,一些睡觉警觉的百姓也很快加入溃逃的大军。谁也不知道哪儿是安全的,他们就像是蒙上耳朵的蝙蝠,在这黑暗的夜空毫无目标地冲撞着。 溃逃很快变成动乱,匪兵们开始趁乱抢夺百姓的财物,城中为数不多的大户,都受到匪兵们的重点关照,就连凤洛熙的府上,也未能幸免,凤洛熙最喜欢的水绿裙,在赤身裸体中被抢夺财物的匪兵一刀两段。 第80章关中平原 安西借助夜色的掩护,正向东方急进,猛然听到后面的城门有动静,欲待回军查问,却被两边的锣鼓声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袁崇焕的耀武营截断了他的归路。 耀武营的士兵一边砍杀,一边大叫:“凤洛熙已经战死,匪兵早早投降,免做刀下之鬼。” 安西的士兵遭到袁崇焕的伏击,军心已经不稳,现在又听到主将已经伏诛的“谣言”,虽然不能确信,但士兵们已经十分恐慌。 黑暗中,到底来了多少京师军,谁也无法知道,但从一片喊杀之声判断,京师军一定不会少于安西的军队。 “弟兄们不用紧张,官军被凤将军吸引过去,此处人数不会很多,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安西拢住身边的士兵,亲自在第一线督战。匪兵见安西从容,心中稍安,纷纷拿起手中的刀枪与京师军激战。 正在混战的时候,宁显龙、王博的骑兵又从后面冲杀过来,这是压倒安西军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匪兵被京师军东西两面合围,顿时大乱,四散奔逃,黑暗中安西也独木难支,根本约束不住这些没怎么训练过的士兵。 骑兵的速度太快,匪兵根本逃不出两个骑兵卫的追逐,特别是跑在外围的散兵,正好和骑兵来个亲密接触。如果不是跪地投降,就成了骑兵的刀下亡魂。 安西到现在还没有听到凤洛熙的讯息,京师军能分出这么多士兵偷袭,他情知凤洛熙已经凶多吉少,合兵恐怕没有什么指望了,只得拼命杀出一条出路,带着几名亲兵,准备回城,但宁显龙的骑兵紧追不舍。 眼看着就要来到城门口,安西突然发觉,火光下守在城门口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京师军的明光铠。 他大惊失色:难道渭南城已经丢了? 正当他发愣的当口,后面的追兵到了。宁显龙一马当先,身后是一片马蹄踏地的“嗒嗒”声。双方又是一场混战,安西的亲兵全部战死,他独自陷入重重的包围之中。 就在安西挺枪架住砍向头顶的大刀时,一杆长枪借助夜色的掩护,以神鬼莫测的速度,刺中他的软肋。 安西从马上一头栽下,宁显龙的长枪还挂在他的软肋里。 鲜血从伤口和嘴里狂喷……在最后的意识里,安西已经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早说了,不能出城……随着最后一口怨气出尽,他头一歪,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宁显龙收回长枪,喝令士兵将安西绑起来。他虽然不认识安西,但安西指挥若定,又有亲兵跟随,一定是匪兵的将领。等到亲兵上来查看安西的伤口时,他早就亡魂三千里了。 朱由检、祖大寿逐渐收拢了全部的降兵,地上到处是捆绑着的匪兵,战场已经停止了杀戮,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们,还有的对着降兵猛吐,吐得降兵一头一脸……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天色开始了真正的大亮,空气中的血腥味在晨风的吹佛下,弥散在渭南城东广阔的草地上,一直延伸到渭水。血腥气和渭水上薄薄的雾霭汇合,受到雾霭的浸润,才慢慢淡下去。 朱由检在天亮之后,血腥气几乎枯竭的时候,才进入渭南城。 安抚百姓、维持城中秩序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不过奋武营以前在山东时,有士兵强暴民女被斩首,四武营的士兵都知道此事,他们谁也不敢扰民。 杨都的练武营被派出安抚城中的百姓,清剿城中残余的匪兵。 杨都一面组织人手书写、张贴安民告示,一面组织六个宣传队,在六面铜锣的清越的开道声中,当地的小吏一遍遍喊话: “官兵已经进城,匪兵已被剿灭。” “官兵正在清剿城内残余的匪兵,任何人收留匪兵,都将与匪兵同罪。” “城中禁严一天,百姓无事不要上街,免遭残余匪兵偷袭。” “明天解除禁严,城中商贾可正常营业,百姓可正常进出城门。” …… 渭南之战的结果已经统计出来。原来渭南城中的三万五千匪兵,除了留守城中的士兵逃去了三、四千人,其余的全部被歼。战死的士兵超过四千,包括主将凤洛熙和副将安西,被俘的匪兵超过两万五千。 四武营的士兵只有四万,其中李红军的步兵卫驻守潼关,刘玉栓的骑兵卫远在洛川,加上渭南之战中死伤的数百名士兵,朱由检实际可用的士兵不过三万二千多人。 前面还有大量的匪军,而且匪军的人数随时可能增长,朱由检的这点兵力既要剿匪,又要占领收复发地区,就显得单薄了些。最后,他以亲王的身份,命令西安左卫抽调一万士兵,驻守渭南,看护俘获的匪兵,同时策应潼关的李红军。 大军在渭南城休息两日。 本来朱由检打算立即北渡渭水,进入陕西北部,但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们,对战场的血腥味十分不适,甚至恐怖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没办法,朱由检让各营的军官安抚士兵,特别是有过战场经历的老兵,这时候都被调动起来,利用自己的战场经验,开导着那些刚刚经历了血腥的新兵蛋子。 第二天下午,四武营先锋祖大寿开始北渡渭水。渭水是黄河的重要支流,发源于甘肃的鸟鼠山。渭水在上游地区因为两岸地势较高,多为深川峡谷,但从凤翔(今宝鸡)进入关中平原后,河谷变宽,水流减速,两岸的地势也比较平坦,非常适合渡河。 祖大寿的耀武营只用了大半个下午,就全部渡过渭水,在渭水北岸集结扎营。 第三天上午开始,奋武营、练武营、显武营开始渡河,到傍晚的时候,四武营三万多士兵全部渡过渭水,匪兵在渭水北岸兵没有驻扎重兵。 关中平原的秋季很少下雨,怡人的气候非常适合士兵们行动,而关中的平坦地形,也适合骑兵的行军。朱由检心情大好,天黑之后,他信步出了军营,独自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身后远远跟着特战队的士兵。 光华如水,静静地泻在这五百里秦川之地,似乎大战前的气氛太过压抑,连虫子都不来凑趣,只有不远处渭水流动的哗哗声。在这静谧的夜晚,这哗哗的流水和着风鸣,很容易勾起月光下散步者的思绪。 朱由检抬头看月,吴刚正孤独地砍着他的桂花树,嫦娥抱着她永不离手的小白兔,在吴刚看不到的角落,正默默地注视着吴刚那结实的臂膀。 自己在外将兵,就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的吴刚,那自己心中的嫦娥是谁?婉儿还是凤儿? 凤儿文静,与世无争,出身小家碧玉,饱读诗书,又精通医理,就好像后世的理科生,理性的成分多些;婉儿识得几个字,做事干练,稍显急躁,但也未见鲁莽,每次她风风火火的为自己办事,就像是永远处于恋爱中的邻家可爱的小妹妹。 如果说凤儿是可以收藏在静室中的幽兰,婉儿就是在斜坡上绽放的一大片青绿的山菊。凤儿娴静,婉儿恬淡。 那小雨呢?小雨算什么? 小雨的素服轻盈得就像是随时能飞舞在空气中的柳絮,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点水般轻磕你的心房,当你要顺着她飞行的轨迹寻找时,她早已飘飞在高空,自在轻盈于你的视线之外。 在自己的心中,到底谁才是自己的嫦娥?谁在自己的心中更重些?朱由检也说不清,也许自己的每个女人,都需要自己的保护、爱护、呵护。 “殿下,夜深了,这秋气很容易伤人。”王慕九不适时的提醒,打断了朱由检的沉思。是呀,现在匪患未除,自己却想着儿女私情。如果匪患不除,不说会不会死在陕西,就是回到京师,也可能是吊死万寿山的命运,那时还谈什么儿女私情?还谈什么保护爱惜? “嗯。慕九,我们回去吧!”朱由检缓缓踱回军营,他要好好考虑接下来的匪患。 王二是白水县人,拉起一帮反对官府的农民后,成为这一带匪兵的领袖。但匪兵所之处,并不是为了解救当地的百姓,而是尽情的杀戮、抢夺,没有官府的存在、威慑、保护,百姓就是在无辜的羔羊。 白水县因为是王二的发家之地,匪军的破坏最为彻底,现在已经是十室九空。没有粮食、壮丁、美女的诱惑,匪军逐渐退出了白水,这块王二的家乡和最早的发家之地,现在几乎成了一座鬼城。 既然没有匪兵,朱由检暂时还顾及不上,他现在最重要的尽快剿灭匪军,减少土地上的损失。 休息了几天的士兵又开始精神抖擞,渭南的血腥已经成为过去,相信他们下一次面对血腥和杀戮时,免疫力会强上许多。 朱由检开始点兵: “袁崇焕率显武营进攻西北的富平,祖大寿率耀武营进攻北面的蒲城。” 袁、祖二人各率兵马拔营而去,朱由检自率大军殿后。 关中平原,这块汉唐时代最为富庶的土地上,即将掀起大明的血雨腥风。 第81章王二逃跑 渭南有少量匪兵,在城破之后,就渡过渭水,进入富平、蒲城,他们将京师军残忍和凶悍的讯息也带到渭水以北。 渭南城三万五千匪兵,只一夜的战争,就全部灰飞烟灭,这让富平、蒲城的匪兵惊慌不已,有些胆小的士兵早已偷偷逃回同州。 袁崇焕的显武营、祖大寿的耀武营分别抵达富平、蒲城时,天色已经黄昏。因为天色已晚,加上士兵长途奔袭,他们当晚并没有发动攻城,而是在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扎营。 凌晨,袁崇焕亲自带着显武营来到富平东城门,他惊讶地发现,东城门大开。难道匪兵要出城决战? “列队,准备迎敌!” 袁崇焕等了很久,也不见城中有兵马出城,只有三三两两的百姓进出。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空城计?袁崇焕不敢相信。 “周游,派一对士兵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袁将军。”周游派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去城门打探。 不一会儿,这支小队回来了,老远就高喊:“袁将军,匪兵昨夜就逃跑了。” “逃跑了?”袁崇焕还不相信,“你们打探清楚了?” “袁将军,打探清楚了,我们还去了匪兵的军营,也是空的。” “妈的,这么不动声息就逃了?周游,带着你的人,立即进城。其余人等,做好战斗的准备。”文官出生的袁崇焕也骂起娘来。 “是,袁将军。”周游带着骑兵卫,迅速从东城门入城。 半个时辰后,周游回来了,“袁将军,匪兵真的跑了。” “走,进城。”袁崇焕十分懊恼,早知道匪兵要逃,昨晚就应该发起进攻。“立即派人联络祖将军。” 祖大寿在蒲城也和袁崇焕一样,白捡了一座空城,匪兵连夜逃回同州。 袁崇焕和祖大寿来自辽东,多次见过明军在建奴面前望风而逃的场景,今天他们在陕西再次见识了望风而逃,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明军,而是匪军,他们的对手。 朱由检的中军到达后,和袁崇焕、祖大寿合兵一处,在同州东南二十里的地方安营。 这时,周文启派往陕西的十二名侦讯,纷纷飞鸽传书,发回讯息。柳林整理后,将讯息交给朱由检。 “陕北匪军在大同受阻,难以东进,他们正在酝酿新的行动。不过,他们没有南下的企图,目标依然是东面。” “陕北匪军超过十万,共有四部,但四部只是联盟,没有从属关系。” “王二亲自坐镇同州,现有匪兵四万余人,但他们的粮草不够充足,特别是重镇渭南的丢失,让他们损失了大量物资。” 同州现在已经是一座孤城,王二窝在同州,朱由检正好可以一次解决陕西东南的匪军。陕北的匪军离得太远,现在没有南下的企图,到时间想要支援都来不及,况且,朱由检已经在陕西南北之间的洛川布下一支奇兵,以阻止南北匪兵的呼应。 朱由检升起中军打仗,各营的将领前来议事。 “各位将军,王二各部,现在只剩下同州一城,我们当如何袭取同州?”朱由检估计,渭南一战,王二一定会得到败兵的汇报。渭南的惨败,王二可能会正视匪兵与京师军在战斗力上的差别。 如果王二坚守不出,就要考虑攻城,速战速决,不能给王二喘息的机会,更不能让南北的匪军合流。 “殿下,以我四武营的战力,就是强攻,也可以拿下同州。”满桂早就渴望立功,现在袁崇焕、祖大寿都已经立下战功,一同来自辽东的三人,只有他殿后。 “满将军,强攻也许可以拿下同州,但我军的损失也不会小。后面还有更多的匪兵,四武营伤不起呀!”朱由检给满桂一个真诚的微笑,虽然他没有采纳满桂的意见,但作为将军,就要像满桂那样有打硬仗的勇气。 辽东的两虎袁崇焕和祖大寿都立下战功,朱由检觉得很对不住满桂这只狼。但满桂率领的是骑兵,根本不适合攻城,暂时还是用不上。 “殿下,属下觉得满将军的说法值得考虑。”袁崇焕常常有独立的想法,但他几次提出建议,朱由检都没有采纳,而事实证明,朱由检的策略是最经济的。 他对自己的信心显得不足,但这次满桂也主张强攻,他正好在满桂的基础上发展一步,“不过,我们不需要攻下同州。” “袁将军的意思是?”朱由检觉得奇怪,不攻下同州,那还进攻干什么?难道像渭南那样,再来一次骄兵之计?王二现在怕是借给他胆子也不敢出城了,这策略还能用两次? “殿下,同州已是孤城,城中粮草又是不足,王二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袁崇焕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如果我们摆出强攻的姿态,又给他们一条生路,匪兵必然弃城逃走。” “袁将军的分析,正合我意。但同州之战,必须像渭南一样,全歼匪兵,不让他们与北方的匪兵合流,增加以后剿匪的难度。”朱由检赞赏地看看袁崇焕,果然不愧是大明的名将。有袁崇焕在,看来自己以后可以呆在幕后了。 朱由检在渭南的战斗中,基本上是独断,目的是在四武营建立威望,特别是用来压制辽东三将,渭南之战,奠定了朱由检在四武营的核心地位,现在他不再需要独断了,只有集合众人的智慧,才能调动将领们的积极性,以后他们才不会养成惰性。“各位将军,如果王二弃城,他会逃向何方?” 祖大寿起身道:“殿下,我军驻扎在同州的东南,且东南方没有匪兵的后援。所以王二一旦弃城,必是奔西门或北门而出,从黄陵、洛川方向北逃,企图汇合北方的匪兵。” 将军的本事不一定是战场杀敌,能料敌与先,才是大将之才,这是祖大寿一贯追求的目标。他在行军地图上指指点点:“黄陵向北有高山峡谷阻隔,不适合大军行走,因此,这儿,王二必定从洛川北逃。” 朱由检看了看其他军官:“诸位是否同意祖将军的意见?” 众人相互看看,都露出赞许的眼神。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就按照这套方案执行。”朱由检暗暗高兴,这辽东三人组真不是吹的,难怪能创造宁远大捷。“从洛川向北,路上可有险道?” “殿下,从同州到洛川,必须经过黄陵县最东面的彭镇,适合大军通行的只有一条大路,两边都是山地。”祖大寿不愧是大将之才,连一个小镇的地理都知道。 “同州到彭镇,路程是多少?”朱由检隐隐有一种期待。 “回殿下,大约七十里。”祖大寿早就研究过地图。 “七十里?也就是急行军一天的路程。”朱由检默默念叨,“嗯,那就好办了。明日攻城,一旦匪兵弃城,杨都辖冯畅部入城,维持城内的秩序。其余各军,不必入城,以祖大寿的耀武营为先导,备足干粮,紧追匪兵。” “殿下,以我军的行军速度,应该可以在午时之前追上匪兵。”祖大寿又在想着如何肆虐这群豆腐匪兵了。 “注意,不要追得太紧,衔尾而行,只要不让匪兵休息即可。记住,不要让匪兵掉队,实在不行,就地受俘。” “殿下,末将率领的是骑兵,正适合追击这些豆腐军。让末将作为先头部队吧!”满桂有些沮丧,这么好的机会,又没有他的份,跟在别人的后面,那纯粹就是一次长途旅行。 “你?”朱由检一撇嘴,拉得比满桂的嘴巴还长,“你嗜杀成性,常常令敌军胆寒,这是好事。但这次追击,我不是要消灭他们,而是要俘获他们,还是祖大寿合适——你也不用着急,匪兵还有十多万,有你立功的时候。” “是,殿下。”满桂只得悻悻而退。 朱由检又转过脸,向祖大寿说:“祖将军,明日追击匪兵,宁显龙的骑兵卫不用参加,我另外有安排。” “是,殿下。”祖大寿不知道朱由检怎么动用宁显龙,他虽然在辽东参加过无数次与建奴的战斗,经验不算不丰富,但他也十分佩服朱由检的眼光,既然朱由检要用宁显龙,那一定有他的用意。 “各位将军,明日一战,我们有没有可能失败?”朱由检觉得刚才的商讨太过乐观,可千万不要犯了轻敌的毛病。 “殿下,渭南一战,三万多匪兵被全歼,现在同州匪兵的士气必然低落,他们根本不会出城迎战,只会依靠城墙坚守,如果匪兵出城,必定是在溃逃,因此,我军不会失败。”袁崇焕沉声作答。 “那你们知道此战的关键是什么?” 众将面面相嘘。 朱由检轻笑,他也彭镇设下十万伏兵,谁也不知道。“关键点有两个,第一,尽早拿下城门,将匪兵驱逐出城;至于第二嘛……”朱由检看向祖大寿,“那就看祖将军的了,一定要让匪兵在天黑之后进入彭镇,最好是天刚黑。” 卯时正,除了在城头执勤巡夜,其他的匪兵都在睡梦中,四武营就开始攻击东城门。 为了表示破城的决心,朱由检第一次用上了火炮。 他叫来军中参谋:“好好观测,记录下来,到底几发开花弹可以炸毁城墙。” 巨大的轰鸣声将城中的匪兵吓得到处躲藏,他们别说开花弹,连实心弹都没见过。虽然炮手的准头不怎么样,但是,光凭声音,就让城中的匪兵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城门还没炸开,守城的匪兵就开始溃败。 王二丢下部属,率先从北门出逃。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王二出逃的讯息,就像是长了翅膀,很快在城中传开。匪兵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纷纷加入逃亡的洪流。这次他们不像是在渭南,连最后捞一把的心情都没有了,他们只想着赶紧逃命。 四武营没有堵击,任由匪兵出逃。只有杨都率冯畅的步兵卫入城,其他的军士等城中的匪兵逃尽,才从后面衔尾追击。 祖大寿追在最前面,一路上不紧不慢,士兵们饿了可以在马上啃干娘,渴了可以在马上喝口水。而匪兵除了王二等主要匪首有马,其余全是步兵,在祖大寿的穷追之下,匪兵累得气喘吁吁,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撒尿拉屎也是兜在裤裆里。 不断有匪兵掉队,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任由四武营受俘。 天擦黑的时候,追兵挨着匪兵,都越过彭镇。王二一马当先,直冲过葫芦口。 “嘭。” 一声巨响,王二从马上一头栽下。 第82章内阁改组 王二依靠战马的优势,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由于满桂率骑兵在两侧驱赶,匪兵只能沿着大道一路狂奔。 匪兵越过彭镇以后,发现向北的大路只有一条,于是争相前行。说是大道,其实只能供五、六名匪兵并行。 他们从同州逃出城时,接近四万,经过一天的狂奔,数千人掉队成了四武营的俘虏,现在到达彭镇的,还有三万多人。 三万多人就挤在这一条大路上,体力差点、身子弱点、个头矮点的匪兵,就成了这条大道的牺牲品,不断有匪兵被人群挤到,被人群践踏,被人群无视。 王二已经顾不上后面的匪兵,祖大寿的紧紧追赶,让他吓破了胆。在亲兵的保护下,王二拼命抽打战马,准备脱离后面的匪兵。现在匪兵已经相互踩踏,如果被人群赶上来,在生命攸关的当口,谁还在乎他这位匪军头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只能看到模糊的路的影子。为了躲避四武营的追击,王二一伙根本不敢点燃火把。 王二低着头,正伏在马上狂奔,他的亲兵紧紧跟随在身后,他们和大部分匪兵已经拉开距离。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火光迸发,战马狂鸣,王二闷声从马上一头栽下。 战马被埋在地下的地雷炸得浑身是血,马腿折断,连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随即是大量的喷血。战马吃痛,一头撞在地面上,将身上的王二掀翻在地。 王二幸运地没有受伤,他不明白遇到了什么,但巨大的爆炸声,令他魂不附体。 短暂的火光之后,天空恢复了黑暗,王二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的物体,包括脚下的路。他爬起来后,也不管身边的亲兵,胡乱选择一个方向就向前逃跑。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王二的身子被炸成两截。火光中,王二上下半身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滚动。 借着地雷爆炸的短暂火光,跑在前面的匪兵,特别是王二的亲随,都看到王二两个半截身子的分家。但他们没有时间悲伤,后面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他们只好借助黑暗的掩护,掩耳盗铃式地继续向四面逃亡。 “嘭,嘭,嘭。” 王二的亲兵触发了地雷,人仰马翻,人的四肢和马的残肢在空中乱舞,人血和马血已经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人的惨叫声和马三嘶鸣声,在地雷爆炸之后寂静的间隙,能传到十里之外…… 祖大寿加快了追赶的速度,满桂的骑兵又从两边的山谷中发出呐喊,匪兵只有向前一条路。 不断有地雷被触发,在隐约的火光中,人的胳膊和大腿在空中飞舞,鲜血像暴雨一样倾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有些匪兵甚至是被同伴的胳膊、脑袋、大腿击中,瘫倒在地。 后有追兵,正挥舞着各种明军标准的兵器收割着落单的匪兵;前面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血腥路,还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已经有上百名匪兵倒下。 匪兵谁也不知道地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胳膊、大腿或者脑袋,什么时候就会像蝴蝶一样在空中漫舞。 未知是一把坚韧的钢刀,无情地绞杀着失败者的希望。 如果刚出城的时候,匪兵就遇到这种绝境,他们还可以转身再战,在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关头,也许他们还能杀出一条生路。但现在,他们已经被这些巨大的爆炸声吓得屁滚尿流,不是他们不想战斗,而是根本没有了战斗的勇气。 疲劳是一把催命的短剑,残忍地收刮着失败者的体能。 被骑兵追赶了一天,没有饭吃、没有水喝,没有时间撒尿、没有时间拉屎,他们完全靠着逃生的意志在支撑。现在意志涣散,他们连站立都是困难。如果战场上有一名七八岁的孩童,一掌推下去,估计就能推到七八名匪兵。不是他们不想战斗,而是根本没有了战斗的体力。 “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 不知是谁的喊声,撬动了战场的多米诺骨牌,投降是唯一有希望的生路。 既然别人都投降了,那自己还战什么?越来越多的匪兵扔掉兵器,跪在地上。 只要扔掉兵器,只要跪在地上,就不会遭到四武营的追杀,就不会被地雷炸的血肉横飞。 在彭镇西北面的官道上,在二百米雷区前,在数万四武营的士兵面前,跪着黑压压的匪兵,他们无助、恍惚、绝望地与夜空对视着。 手雷到现在一颗都没用,二百米雷区也只是使用了五十米,匪兵就全部投降了。刘玉栓气得吹胡子瞪眼,仗打到现在,王二的匪兵都全部剿灭了,他还寸功未立。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股匪兵,一刀一枪都没用上,匪兵就投降了。 他真想揪住这些匪兵的衣领,把他们一个个拉起来,继续战斗,好让自己的部下也得到战场的磨练,立下一份军功。 “这些豆腐。”刘玉栓咕噜着。陪在刘玉栓身边的周游倒没那么多怨气,能全歼王二的匪兵,他已经满足。 地雷第一次出现在战场,就取得完胜的结果,朱由检非常满意,他一边和将领们交谈着,一边指挥士兵将这些投降的匪兵弄到洛川。 “殿下,这些俘虏我们要着又没用,还要浪费粮食,还要分兵看守。”袁崇焕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匪兵,这些豆腐,连当俘虏都不够格。 “袁将军,那你说说怎么办?放了?”朱由检不动声色。 “大部分杀了,其余的流放到岭南——以前就是这么干的。”袁崇焕隐隐觉得不对,朱由检做事,常常出乎常理。 “那袁将军,我问你,军人的使命是什么?”正好将军们都在,朱由检准备给他们共同上一堂政治课了。 “为大明守土开疆。”这谁不知道?军校里写着呢!而且四武营的军歌里也有。 “那大明是由什么组成的?”朱由检也不着急。 “……”这个,袁崇焕这回答不上来。 “袁将军,没有百姓,要许多疆土有什么用?难道要皇帝、要你这个将军去种地?”朱由检的目光依次在众人的脸上扫过一圈,提醒他们不要做小动作,注意听讲:“他们可都是大明的子民,上次奋武营去山东剿灭倭寇,不就是为了山东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吗?没有百姓的耕作,没有百姓上交的赋税,我们吃什么呀?” “可他们是匪兵。”袁崇焕还是有点不服,他们真要是为大明生产粮食,也不会成为四武营在战场的对手。 “他们的确是匪兵。但他们不同于争权夺利的谋反,也不同于外族对大明的侵略,他们只是希望吃饱肚子、能活下去。如果有活路,他们愿意冒着杀头、抄家、灭族的风险谋反吗?” 朱由检憎恨这些匪兵,在后世的历史上,就是他们灭掉大明的,但从心底,还是同情他们,他们的确被是逼上谋反道路的,以大明百姓的懦弱,只要有一线生机,哪怕每天只能吃个半饱,他们也不会造反。 朱由检要将这些理念输灌给四武营的将军们,“我筹办军校,不仅是要将大明的军队训练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更是要打造一支爱国爱民的军队,一支忠于陛下,忠于大明,保护大明任何一位子民利益的军队。如果军队面对百姓受到的生命财产威胁而不能保护,甚至是残害百姓、杀良冒功,那百姓还会养育我们吗?朝廷还会放心我们吗?陛下还会重用我们吗?” 朱由检声情并茂,恩威并重,情理并施。四武营的军官们都低下了头,他们平时只想着打仗,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现在朱由检说起,他们才觉得,军人就应该老百姓的保护神。但对于这些匪兵俘虏的处理,他们还没有清晰的思路,这是朝廷文官们的事。 “无论什么时候,忠于大明,忠于陛下,保护百姓,都是军人的职责,也是军人存在下去的理由。” 政治课是必要的,但现在四武营正全歼王二的匪兵,整个陕西南部已经没有了匪患,特别是四武营这些新兵们,刚上战场就取得完胜的结果,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这对于培养他们战场的信心是十分重要的。 朱由检没有在政治问题上纠缠下去,“诸位将军,剿灭王二的匪兵,各位都功不可没,今天加餐,让士兵们吃好,休息好,陕北的百姓还等着我们解救。” “奥,有肉吃喽!”听说加餐,这些将军们的眼里都冒出火来,这段时间要行军打仗,基本上是在路上度过的,平时就着凉水吃些干粮,他们早就馋得像饥饿的狼。 “不过,战争还没结束,不得饮酒。”朱由检又交代了一句,这才由着将军们去闹,他则对身边的侦讯柳林说:“飞鸽传书京师,陕西东南王二已经完全剿灭,着朝廷立即派遣地方官员,安置百姓。我将挥军北上,继续剿灭陕西北部的匪军。” 朱由检不知道,就在他的军报到达京师的时候,朝廷的内阁正在改组。 第83章兵锋安寨 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九月,内阁首辅、魏忠贤的首席谋士顾秉谦,因为年老体弱,上疏请求致士,朱由校犹豫不决,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暂时没有批准顾秉谦的请辞。 这天下午,朱由校要为交泰殿赶制一个特大的神龛,正忙得满头大汗,但他依然在一丝不苟,连脸上的汗珠都没时间擦一下。 魏忠贤及时递过一杯凉茶:“陛下,先休息会吧!有些杂役就让老奴做吧!” 朱由校接过凉茶,呵呵一笑:“忠贤,朕知道你是忠心,但这神龛可是细活,你是做不来的。” “都怪老奴笨手笨脚的,哪像陛下这样年轻,手巧。”魏忠贤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懊恼,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忠贤,不用懊恼了,还有几天,这神龛就快要完工了。”朱由校抿了口凉茶,“五弟不是在陕西打了打胜仗吗?现在怎么样了?” “回陛下,吏部已经着孙传庭为陕西布政使,即日离京,去陕西赴任。”魏忠贤在神龛上摸摸,又掏出一块白绢给朱由校擦把汗,这才幽幽地说:“陛下,太行山井陉古道年久失修,出现大面积坍塌,这军粮一时半刻恐怕难以运到陕西……” “不行。”朱由校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杯子摔得粉碎,“就是用人背,也要给朕背过去。”亲弟弟在陕西为大明的江山流血流汗,朝中竟然有人作怪,朱由校不相信好好的井陉突然坍塌,“忠贤,立即传旨下去,军粮误一天,所有有关人员立即诛杀。” “是,陛下。”魏忠贤惊出一身冷汗,幸好留有后手,井陉没有完全破坏,否则皇帝震怒,万一查着自己,加上东林党落井下石,自己这浩荡的皇恩恐怕从此不再了。 见魏忠贤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朱由校又问了句:“忠贤,还有什么事?” “陛下,内阁顾大人一再请辞。”魏忠贤低着脑袋,目光对着自己的脚尖,恢复了一贯波斯猫的温顺。 “既然顾爱卿一定要辞,那就准了吧!”朱由校十分不耐烦,但首辅乃是朝中第一重臣,马虎不得,他想了想,“让黄立极接任首辅。等等,黄爱卿已经本来是次辅,又是礼部尚书,那就提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太保,至于礼部……暂时还是由皇爱卿兼任吧。” “老奴遵旨。”魏忠贤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手中的银丝佛尘已经触到他的下巴,暂时充当了他的胡须,“陛下,内阁其他辅员年龄都不小了。” 朱由校已经准备神龛的后期制作,兴头上的他,对内阁的其他辅员没有了兴趣,他朝魏忠贤一挥手:“这件事你去办吧!朕知道了。” “是,陛下。”魏忠贤的腰都弯成九十度了,亏他的身子不错,一大把的年龄,关节的柔韧性还这么好,“陛下,这内阁也不能只有黄立极一个空头首辅,还要增加人手。请陛下指示,老奴这就去办。” 朱由校正拿着锯子,将神龛上一块长出的木条锯掉。闻言头也不回:“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忠贤,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办,老奴这就去办。”魏忠贤的小眼睛偷偷闪了一下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犹如暗夜的闪电,瞬息不见。他缓缓退出了乾清宫,心内还是兴奋不已,虽然没整着朱由检,却收获了一条大鱼…… 魏忠贤的手脚好快,他按照朱由校的意思,迅速拟定了圣旨,盖上玉玺,公布了内阁改组的讯息。 内阁首辅顾秉谦得偿所愿,致士归田;内阁次辅黄立极,接任首辅,同时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保,继续主管礼部;内阁其他辅员,同样因为年老,随顾秉谦一同致士。 但内阁不能空缺,根据皇帝的口谕,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来宗道补进内阁。 新内阁的五名辅员,全部来自魏阉一党,内阁再也发不出东林党的声音。 东林党看到这份圣旨,无不大骂魏忠贤专权误国,新内阁是“魏家内堂”。 朝廷中东林党的首脑们聚在一起,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谁也没有对抗阉党的底气,谁也没有对抗阉党的实力。 既然是皇帝的圣旨,谁也无法反对,东林党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阉党越来越趾高气扬。他们只能在阉党成员的背后,吐口唾沫以示鄙视,大骂一通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京师的各种高档酒馆茶肆和青楼,每天傍晚的时候,都是多了几位吃客,吃完了吃醉了吃疯了就大骂阉党,大骂魏忠贤。 魏忠贤听到密保,不禁大怒:“这是陛下的圣旨,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田尔耕是干什么吃的?告诉他,给咱家将这些地方盯紧了,谁要是再酒后胡言乱语,污蔑皇上,谁要是再夜宿青楼,立刻送到锦衣卫的炼狱。” 京师,又掀起一场无形的血雨腥风。 一批批东林党人在“作案”的当口,纷纷被锦衣卫撞个正着,连户部尚书李起元也被堵在青楼,幸好他的相好舍身相救,将他藏在衣柜里,才躲过一劫。 炼狱又热闹起来,锦衣卫的皮鞭声和犯人的叫骂声,彻夜不停。 一具具无名的尸体填满了流浪狗的肚子,以致京师南郊的乱坟岗,每天都有大批流浪狗狼群似的驻守。 朝堂的空缺越来越多,那些想给自己挪个位子的钻营者,也借助夜色的掩护,纷纷穿梭在京师的大街小巷,没想到却是在同一地点相逢。 魏忠贤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角的鱼尾纹皱得更深了:“没想到一件坏事,到了咱家的手上,却变成一件好事,嘿嘿。” 远在陕西的朱由检,是听不到魏忠贤的笑声的。他留下奋武营蒋正才部驻守洛川,待陕西的府兵接防后,会同驻扎同州的练武营冯畅部,接收粮草,然后向北追赶大军。 陕北的道路崎岖难行,朱由检行了四日,大军才抵达延安府。延安的地形以山川为主,沟壑纵横,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因为没什么油水,各路匪兵都看不上眼,谁也没有在延安驻防。 陕西北部匪兵的讯息很快汇集到延安。 在陕西北部,匪兵共有四个不同的分支。 高迎祥部的实力最强,总兵力超过六万,占据陕西最北部的延绥军镇和神木、府谷二县,前锋直指山西的大同。 实力排在高迎祥之后的王嘉胤部和王大梁部,各有兵力两万五千余人,王嘉胤盘踞在西北的怀远堡、靖边堡一带,而王大梁盘踞在绥德州、米脂县。 王佐挂的实力最弱,兵力只有一万多点,分别驻扎在安寨、子长二县。 朱由检仔细查看行军地图,根据匪兵的分布,初步制定了由南向北、先弱后强、各个击破的作战方针。 “袁崇焕出左路,攻安寨;祖大寿出右路,攻子长。以延安府为粮草中转基地。” “殿下,我呢?老是闲着,末将怕闲出病来。”满桂张开大嘴,似乎都能吞得下一整头蒙古羊了。 “满将军,此时是攻城,满将军指挥的骑兵暂时恐怕用不上。”朱由检没有被满桂的气势吓倒,依然谈笑风生。 “殿下,万一城中的匪兵出城呢?那可是发挥骑兵优势的好机会。”满桂不依不饶,仗打到现在,功劳基本上都被祖大寿和袁崇焕抢去了,辽东三将,只有他到现在还是寸功没有,光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跑。 朱由检闭目沉思了好一会,“这样吧,满将军,你带着一个骑兵卫,直插安寨、子长之间,切断两县的联系。记住,你的骑兵只能作为步兵的辅助,不可贪功,惊扰了城中的匪兵。”朱由检又向刘玉栓说:“玉栓,你就随满将军走一遭吧!” “是,殿下。”满桂、刘玉栓都得意地去了。 “殿下,以满将军的性格,必然不甘步兵之后。”特战队长王慕九善意地提醒朱由检。 “这两人都是饿着肚子,一股怨气,他们要甘做步兵的辅兵,那长江的水怕是要倒流了。”朱由检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 安寨城内,匪兵还不知道王二已经战死的事情,面对袁崇焕的万余大军,王佐挂惊恐不已。 “将军,官兵向来都是一盘散沙,现在城外的官军虽然有近万,但在末将的眼中,都是些土鸡瓦狗,只要将军能给末将三千人马,定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王佐挂部下猛将李别,原来是边军世袭的百户,虽然大字不识,作战却是异常勇猛,已经累功至安寨守将。因为军人出身,他对官军的战斗力十分清楚。 “李将军真能退敌?”王佐挂却没有李别的自信,他的军队他清楚,除少数投靠的边军,绝大部分都是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 “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拿官军的人头向将军领功。”自从投靠王佐挂,李别还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败给官军,这次,他同样希望用官军的人头向王佐挂献功。 “好,那就给李将军三千精锐,希望李将军再立新功。”王佐挂已经盘算好,一旦李别战败,立即从北门出逃,投奔王嘉胤。也许李别依靠个人的勇猛打败官军也说不定。 袁崇焕的显武营正摆开阵型,步兵居中,骑兵护卫在两侧。 安寨的南城门正缓缓打开,李别一马当先,朝显武营的中军杀来。 第84章王佐挂的脑袋 茫茫苍苍的清凉山中,只有零星的野花没有褪去,许多枝条上都挂着累累的果实,将枝条压得弯向地面,一名成人,只要站在地面上,随手就能捞到枝条上的果实。在一条僻静的山间小路上,一队骑兵正急速向北奔驰,由于道路崎岖不平,他们比步兵也快不了多少。 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军官,大声催促着士兵:“快,快,加快速度。” “满将军,道路不平,弯曲度很大,不好走呀!”他的亲兵苦着脸。 “道路不平?”满桂大怒,“你没看到殿下收拾王二的匪兵,跟割韭菜似的?难道你希望当韭菜被别人割?” 亲兵不知道加快速度跟割韭菜有什么关系,但满桂发怒,他只得听从:“是,满将军,我们会加快速度。” 另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军官,催马紧跨了几步,追上前面的满桂:“满将军,怎么一个匪兵都没有?”说话的正是奋武营骑兵卫指挥使刘玉栓。 “这些匪兵,都是些豆腐,听到朝廷大军来了,早就躲到他娘的裤裆里去了。不用急,撒出游骑,看哪儿的匪兵先出城。”满桂放慢步伐,在前后扫视了一遍,显得十分不甘。 “游骑早就放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应。”刘玉栓在马上作答。 “没关系,先到指定的地点,注意马匹不要扬起尘土。”满桂狠狠抽打着马匹,又来到队伍的最前面,找不到匪兵,他比任何人都急。 这三千多骑兵在前面的山谷停下来。 “除了警戒的士兵,大家都下马休息,时间是一柱香。一柱香之后,不论有无讯息传回,都要上马,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满桂阴沉着脸,率先下马,他折了一根小树枝拿在手中,不停地抽打座下的那块小石头。 “满将军,士兵们一路狂奔,非常疲惫,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吧!等游骑传回讯息,再上马,也不迟。”刘玉栓哀求着。 “现在他们都是老子的士兵,接受老子的指挥,你少啰嗦!”满桂的大嘴一张,喉结剧烈游动着。“如果没有讯息传回,晚上再好好休息,老子现在还饿着肚子,迟了,连汤都没得喝。” 刘玉栓一缩脖子,再也不敢言语。 山谷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士兵,为了节约时间,他们都没有解开盔甲,而是和衣睡在草地上、石头上,或者歪靠在路边的树干上,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担任后勤的士兵还不能休息,他们要带着水桶到山中去寻找泉水。 一柱香的时间到了,士兵们都爬上战马,满桂在队伍的最前方,刘玉栓紧挨在他的身后。 “哒,哒,哒。”单调的马蹄声,极速打破了空谷的幽静,刘玉栓的心里一紧。 “满将军,匪兵出城了。”西北方向,终于有游骑回来了。 “哪儿的匪兵?”满桂一纵马,冲到游骑的身前,这是谁培养的游骑,怎么不能一次将话说完?等仗打完了,老总非撤了你的游骑兵资格不可。 “安寨,匪兵已经出城,正和袁将军在城南对峙。”游骑弓在马背上,已经上气不及下气,手指指着着安寨城的方向。 “安寨?”满桂喃喃自语,他忽地推开身前的游骑,纵马狂奔,“张横、王强跟我走,刘指挥带着王欢,绕道北门,安寨一破,匪兵必从北门逃窜。” 安寨城南,袁崇焕正和李别唇枪舌剑,眼看着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兵。突然,东北角马蹄哒哒,浓烟滚滚,一队骑兵直插李别后队。 “不好,中计了。”李别大惊,官军哪来这么多骑兵?他来不及多想,调转马头,就向南城门冲去。 满桂亲自大头,两千多骑兵直接向城门追去。 李别是安寨仅次于王佐挂的主将,城头守军不敢不开城门。但城门一开,败兵们拼命往城内跑,将狭窄的城门堵塞了。满桂不管落单的匪兵,他直接冲向城门洞。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守军小头目大声呼喊,但已经失去了作用,匪兵像田螺一样紧紧挤在城门口,城门怎么也合不拢。 满桂的骑兵已经追到城门洞,刀枪剑戟不断收割匪兵的性命。为了逃命,匪兵拼命往城内挤,希望能挤出一条生的通道。 通道是挤出来了,城门却是彻底敞开了。 满桂哪肯放过这绝好的机会,两千骑兵奋勇向前。城门外面的匪兵,一部分被满桂的骑兵杀死了,一部分逃到城内,满桂就顺着匪兵逃跑的通道追入城内。他杀散城门前的守军,彻底占领南城门。 从满桂来到城门口,直到夺下城门,不过几分钟时间。袁崇焕这才反应过来,他朝士兵大呼:“还楞着干什么?进城。” 袁崇焕的士兵接防南城门,满桂就自由了,他带着骑兵,在城内疯狂追杀匪兵。饿着肚子的满桂,哪肯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他要一次吃个饱,只要没有跪地投降的匪兵,满桂一律斩杀。 大街上到处鸡飞狗跳,匪兵四散奔跑,但步兵的速度怎么能比得上骑兵?匪兵发现逃不过追击,纷纷隐入民房逃命。 王佐挂听说南城门丢失,惊得魂不附体,双手连兵器都拿不动了。 “将军,快走,官兵进城了。”亲兵拖着王佐挂上了战马,从北城门出逃。 “这个满桂,肉都被他吃了,我却是汤都没得喝。”来到北城外刘玉栓正摇头苦笑。 突然一小队骑兵从城内出来,向北疾驰。“城内怎么会有骑兵?难道是王佐挂?”刘玉栓兴奋地大喊大叫,他亲自带人去追这一队骑兵。 看看越来越近,但前面的骑兵却没有停下脚步。 “李盘,射箭,射领头的。”刘玉栓急得大叫。 李盘原来是李红军的部下,因为在奋武营射箭比赛夺得冠军,被调到骑兵卫。他夺取冠军时射中的是抛在空中的铜钱,现在面对的可是人和马,要是射不中,他也没脸在骑兵卫呆了。 “嗖”地一声,一箭正中后心,从前胸透出。那人“啊”的一声,从马上坠落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没有了声息。 他身边的亲卫待要来救,刘玉栓早带着骑兵杀了过来,又斩了四人,其余的数名匪兵才向北遁去。 袁崇焕已经完全占领安寨县城,匪兵除了被杀和投降的,大约两千多人逃跑。 刘玉栓拿出割下的人头,带回城内,让匪兵指认,果然是王佐挂。刘玉栓大喜,虽然他没有破城,但斩首匪兵主将,也是大功一件。 袁崇焕责怪满桂抢了他的功劳,正要责骂两句,满桂却一把抱住他:“兄弟,你大口吃肉,总得让哥哥我喝点汤不是?” 袁崇焕气不得,笑不得,恼不得,骂不得,只得攥起右手,在满桂的肩膀狠狠拳了三下,算是发泄不满,“接下来我要安置城中的百姓,你还要不要和我抢?” “绝不,哥哥我哪能抢兄弟的饭碗?”满桂虚曲四指,拇指向门外一指,“哥哥我有多远走多远,绝不耽误兄弟你正事。”然后回头向刘玉栓闩一挥手:“走,咱们还是回到山林中。” 刘玉栓向袁崇焕行了礼,就要随满桂离去。 “不行,你们要走,将王佐挂的人头留下来。”袁崇焕不干了,安寨战役,他是最高指挥官,这场战役的所有功劳,都有他的一份。如果刘玉闩将王佐挂的人头直接交给朱由检,那就根本没有他袁崇焕的事。 刘玉闩看着满桂,迟疑不决。满桂的大嘴一张:“兄弟,总得让哥哥在信王面前表上一功吧?再说,人的确是我们骑兵杀的。”说完向刘玉闩一努嘴。 刘玉闩会意,也顾不得向袁崇焕辞行,趁他与满桂理论的时候,悄悄退出了二人的视线。出了营帐,立即上马,将王佐挂的首级挂在马上,带着手下的骑兵向东飞去。 满桂和袁崇焕磨叽一番,估计刘玉闩已经走远了,才一拱手,告别袁崇焕。 在安寨的东北,满桂追上了刘玉闩。 “满将军,王佐挂的人头有什么用呀?将军为啥不给袁将军?”刘玉闩是满桂的下级,与满桂的资历差得太远,他当然不敢和袁崇焕来硬的。 “小子,跟将军我好好学学。你没打过什么仗,跟着将军我,不仅汤有得喝,就是肉也不会少了你的。”要不是在马上,满桂一定抚摸一下刘玉闩小朋友的脑袋。不过,这刘玉闩还算机灵,只要自己一使眼色,就知道带着王佐挂的脑袋逃跑。 “满将军,末将实在不知道实在不知道这首级有啥用,难道信王殿下会给我们记下大功?”刘玉闩还算很佩服满桂的果断,愣是从袁崇焕的手中抢下了夺城的大功,看样子,满桂根本没有将骑兵看做是步兵的辅兵。 “你别管,到时候有肉吃,本将军少不了你的。”满桂也故作深沉了一把。 “那是,满将军是全军的楷模,哪能亏了属下。”刘玉栓及时送上高帽,他知道跟着满桂,立功是早晚的事。 第85章再下一城 从安寨出来,满桂和刘玉栓没有停留,他们紧赶慢赶,要是祖大寿已经袭取了子长,他们可就白来了。 但满桂再着急,也不能迫着士兵在夜晚赶路。山路太崎岖,连向导都说,夜晚行路太危险,就是本地人,夜晚也不会行路。 山里说黑就黑,士兵们点起篝火,寻找避风和稍微平整些的地方,搭起军用帐篷,然后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就着篝火,喝凉水啃干粮。 刘玉闩亲自巡视一番,这才来到满桂的篝火边:“满将军,士兵连续行路、作战,太辛苦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岗哨,让其余的士兵早点休息吧!” “这就算辛苦了?”满桂的嘴里还是干粮,不能张得太大,“想我在辽东的时候,士兵面对建奴的攻城,能连续七日不眠不休,渴了,吃点冰块,饿了,啃几口落饼,困了,靠着城墙打会盹。” “满将军,都说建奴凶残得如同禽兽,他们会把汉人煮了吃,是真的吗?”刘玉闩在满桂的身边坐下来,歪着脸问。 “建奴?”满桂的眼睛空洞起来,魂魄似乎游离出去,重新回到辽东,“会不会把人煮了吃,这倒没听说过,但他们的凶残,却不是你能想象的。” “满将军,那建奴是人吗?”刘玉闩没有去过辽东,无论如何,想象不出建奴的样子。 “咋不是人?他们一样怕痛,一样会死,流出的血一样是红色的。”满桂在沉浸在辽东的回忆中。 刘玉栓更加好奇了:“满将军,你说,要是四武营遇到建奴,我们打得赢吗?” “难说,要是在野外和建奴相遇,四武营可能处于下风,建奴的骑射技术的确厉害。”满桂和建奴打过多次仗,对建奴的战斗力还是很推崇的。 “满将军,辽东军能和建奴打个平手,那辽东军不是很厉害吗?” “辽东军的确有最强的战斗力——也说不定,四武营在殿下的调教下,已经很不错了。”满桂本来对辽东军推崇备至,但他现在发现,四武营也是攻无不克,虽然他的对手是些豆腐军。 “是呀,满将军,四武营现在的战斗力也很强大。”刘玉闩亲身经历了四武营的变化,打起仗来,一直顺风顺水。 “可是辽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满桂幽幽地说,辽东是他倒下的地方,也是最有激情的地方。“闩子,还是让士兵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是,满将军,我这就知会他们。”刘玉闩起身离开了,满桂也回到帐篷睡觉。 刘玉闩的骑兵又跑了半天,午后,他们来到子长县城。 祖大寿正焦急地南城外徘徊,城内匪兵坚守不出,他又没有多少攻城的器械,只好干着急。他已经命令耀武营攻打了两次,都是因为没有器械,士兵伤了不少,城墙却无法靠近。 这就像是在辽东的攻防战,不过那时他是守军,建奴是进攻的一方,而现在,他则变成了进攻的一方,匪兵在守城。虽然子长县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但真要要拿下来,伤亡的士兵恐怕不在少数。 “大寿,不要着急,我来也。”满桂可是信心满满的。“根据信王殿下的最新指示,围城。我的士兵刚到,就围南城吧!你耀武营不是有三个卫吗?每个卫围住一方城门。只要你们能将其余的三个城门围好,我就有办法破城。” “满将军有什么好办法?不会是让你的骑兵攻城吧?”祖大寿不相信满桂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论起勇猛,满桂决不居于人后,但论起谋略,他可以甩满桂几条街。不过围城也是不错的主意,否则城中的匪兵一旦逃散,就会加入其他的匪兵。所以他还是分兵围住了其它三个城门。 既然满桂在南城门,祖大寿准备亲自去北城门坐镇。如果匪兵逃跑,北城门是离其他匪众最近的通道。 “别走,大寿。哥哥让你看一出戏,请君入瓮。见过没?”满桂咧着大嘴,得意地朝祖大寿打着手势。 “满将军,到底搞什么鬼?”祖大寿发觉满桂怪怪的。 “你们常说哥哥我粗鲁,今天哥哥我只凭三寸舌头,就能让城中的匪兵乖乖投降,信不?”满桂还真是有点怪,这可不是他一贯的性格。 “真的?”祖大寿皱起了眉头,难道朱由检给满桂带来了什么特殊的武器? “你看好了,兄弟。”满桂不再和祖大寿打哑谜,祖大寿已经被他牢牢吸引,他的士兵都不在身边,现在不会破坏自己的计划了。“那个,谁的嗓门大?去城门下吼一嗓子,让城中守将来见我。” 嗓门超过满桂的还真不多,但满桂不会自己掉价去喊。最后总算找了一名头大脖子粗的士兵。一般脖子短而粗的男人,嗓门高,可以唱男高音。 那名士兵战战兢兢在城下吼了几声,城头果然出现了一位守将模样的人。 “告诉守将,我要送他一件礼物。”满桂又让那位大嗓门士兵去了城下。一会儿,他跑回来了,“满将军,匪兵问你给他什么礼物?” “让他们自己去看。”满桂转头看向刘玉闩,“将盒子送到城下。” “满将军,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祖大寿越发迷惑,今天这满桂哪根筋不对劲?但送盒子的士兵已经去了城门口,城头守军放下一个木框,将盒子吊上去。 满桂和祖大寿远远看着城头,先是出现了一个骚动,不久归于平静。 满桂也不着急,不咸不淡地和祖大寿聊着不着边际的事情,就是不说这盒子里是什么。 过了一刻钟,南城门忽然毫无征兆地打开,城中兵马尽出。 “满将军,快列好阵势,城中可有五六千匪兵。”祖大寿大惊,自己的士兵全部调到其它三个城门,南城外只有满桂刚刚带来的刘玉闩的一个骑兵卫。 “列队。”满桂大喝一声,不管匪兵来做什么,做好两手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骑兵很快调整好马匹,以进攻的阵型在南城外摆开。 事实证明祖大寿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匪兵出城以后,并没有向满桂冲过来,而是将手中的兵器全部放下,堆在城门外,然后列队站成两行,好像是在接受领导的检阅。 为首的匪兵将领,骑马奔满桂而来,在满桂前面三十步的地方翻身下马,单腿下跪,将佩剑和头盔捧在手中:“罪将邢仕林,率城中五千士卒来降。” 这是标准的受降仪式,祖大寿比看到匪兵冲杀过来还惊讶,满桂到底送了一盒什么礼物?匪兵这么快就出来投降?难道是金银?可是看盒子轻飘飘的,也不像很沉呀! 满桂在马上纹丝不动,他向刘玉闩使个眼色,刘玉闩下马,走到近前,接下邢仕林的佩剑,却将头盔戴在邢仕林的头上:“邢将军能迷途知返,免动刀兵,善莫大焉!” “祖将军,这收编匪兵、安置城中百姓,可是殿下交给你的事。”满桂不耐烦这些具体的政务,干脆推给祖大寿,反正朱由检命令祖大寿攻城,自己只是辅助他。现在已经辅助他攻下了子长县,剩下的自然是祖大寿的事,满桂要好好休息一下,想想怎么抢在朱由检到来之前,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满将军,现在说说,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了吧?”祖大寿认为邢仕林的投降,一定和盒子有直接发关系。 “一封劝降信。”满桂看了祖大寿一眼,从他愤怒的目光里知道他根本不相信,赶紧补了一句:“还有王佐挂的人头。” 原来如此。难怪满桂让耀武营将四面城门围住,不留退路。 邢仕林乍见官军四面围住城门,一定心惊胆战,加上见到王佐挂的人头,知道再守下去,也不会得到任何援兵。既然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又没有逃跑的通道,投降是他唯一的选择。 满桂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朱由检的大军就来到子长。现在横在他面前的,是左边的王嘉胤和右边的王大梁,两股匪军都有两万多士卒。 朱由检在中军大帐召开将军们开会:“诸位,我们下一步要打哪一股匪兵?” “殿下,我们应该去攻打王嘉胤部所在的怀远堡。只要攻下怀远堡,就可以切断王嘉胤部和王大梁部的北逃路线。”袁崇焕对部分匪军逃入王嘉胤部耿耿于怀,现在,他要一网打尽。 “可是,如此我军将三面受敌,西面是王嘉胤部,东面是王大梁部,北面是高迎祥部。我军虽然强悍,但兵力确实不足。”朱由检还没有被前面的胜利冲昏头脑。 “如果不能占领怀远堡,则两路匪军都可能北逃。如果三股匪军合流,人数将超过十万,足足是四武营的三倍,剿灭的难度会加大。”祖大寿的担心也不错,关键是谁能攻打并占据怀远堡。 “殿下,前方飞鸽传书。”正当朱由检准备用骑兵冲击怀远堡时,侦讯柳林来报。 “是何讯息?” “靖边堡匪军弃城而逃,已经全部退入怀远堡,现在靖边堡只是一座空城。” “空城?既然靖边堡已经没有匪兵,那二位将军的办法就可行了,不能让匪兵北逃。袁崇焕?” “在。” “速领显武营兵马,行至怀远堡西北扎营,兼防备北方的高迎祥。” “祖大寿?” “在。” “速领耀武营至怀远堡东面扎营,兼防备王大梁部的援军。” “我自引大军,在怀远堡南面攻城。这一战利在速决,你们也可以采用一切手段,迫使匪兵投降。” 第86章一死一伤 怀远堡的雕楼上,王嘉胤发现四面已经被官军围住,心中焦急。他将守城的任务交给部将,自己回去收拾细软,准备趁夜色突围逃走。 怀远堡修筑在一块突出的小土山上,地势比周围要高上数米,以前边军驻守的时候,有过大量的改造,城墙四面都被挖得十分陡峭,特别是面对蒙古人的西、北两面。 朱由检仔细观测了地形,发现南面稍缓,还有一条曲折的小道,供城堡内人员出入。 虽然选择了突破的方向,但地形过于陡峭,真要用士兵的生命去填城下的沟壑,那伤亡的士兵肯定不会少。四武营总共才四万人,比匪兵少多了,朱由检自然舍不得让士兵大量伤亡。 加上西北、东北的围城军队,时刻处在其他匪兵的威胁之下,朱由检认为,攻打怀远堡,越快越好。 王嘉胤没有等来黑夜,傍晚的时候,开花弹就在南城门落下来。 血肉之躯,根本阻挡不了火药爆炸时释放的巨大能量。炮手们经过上次在通州的开炮,已经对火炮准头把握得更好。 加上巨大的轰鸣声,加上火光、热浪,南城门的守军很快就溃不成军,他们追随着王嘉胤的脚步,退回城内,将城门拱手让给朱由检。 朱由检和杨都率大军从南城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在城内追杀王嘉胤的败兵。其它三个城门都有四武营的士兵在进攻,匪兵无处可退,在大街上乱作一团。 得到城内奋武营、练武营的协助,其它三座城门也很快被攻破,四武营数万士兵在城内大肆屠杀。 王嘉胤的身边只剩下数十名匪兵,他想趁乱从北门出逃,投奔高迎祥。刚好遇到袁崇焕进城。 如果遇到的是祖大寿,或者是满桂,他们一定会单挑王嘉胤,那王嘉胤还有受伤被俘的机会,但袁崇焕是文官出生,单挑不是他的强项。 袁崇焕并不知道来人就是匪首王嘉胤,在大军已经进城的时候,还敢逃跑。他不由分说,指挥士兵一阵砍杀,所有准备逃跑的匪兵,包括王嘉胤,都倒在血泊中。 天黑之前,城内渐渐安定下来,无路可逃的匪兵,只有投降一条路。 两万多匪军,除被杀死的三千外,其余全部投降。 朱由检担心还有士兵混入百姓当中,留下杨都的练武营在城内搜索,并安抚城内的百姓。 满桂带着刘玉闩的骑兵,作为先锋,已经早早到达米脂县,完全切断王大梁部的北逃路线。 刚刚赶到米脂的满桂立功心切,他只有三千来人,而且都是骑兵,却要攻打有四千多匪兵驻守的县城。 米脂县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因为水源不充足,城外并没有护城河,但因为靠近军镇延绥,作为抵抗蒙古的预备城镇,城墙却非常厚实,高达十米,易守难攻。 满桂在丢下几十名士兵的尸体后,不得不坐在城下叹气:“他奶奶的,谁将城墙修得这么厚实?简直是和老子作对。” 刘玉闩凑上前去,“满将军,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攻城。” “有法子你怎么早不说?害得老子丢了几十名士兵的性命?”满桂的大嘴巴一咧,狠狠剜了刘玉闩一眼。 “我这不是才想出来的吗?还不知道行不行。”刘玉闩吓得一哆嗦。 “说,看你有什么歪办法。” “满将军,我们有大量的地雷和手雷,只要能扔进去,城门一定会被炸毁。” “扔进去?你有这么大力气?将手雷扔进城?城上的弓箭手都是瞎子?他们会让你靠近城墙?” “满将军,以前有一种投石机,可以将手雷放到投石机里,当石头扔进城内。” “投石机?”满桂终于明白了,“还是你小子行,立即组装投石机。” 米脂的附近都是高山密林,要砍伐树木制造投石机,材料十分充分,这投石机,也不要求质量,就是一次性使用。 军中的杂役们忙活开了,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就造好了五架简易投石机。 士兵们将投石机架在离城门三百步的地方,正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投石机上用白布盖住,以意增加攻击的突然性。 刘玉闩命令士兵们擂鼓,做好进攻的准备,将城中的匪兵引向城门口。 看着城头聚集的匪兵越来越多,满桂终于下达了攻城的军令。士兵们揭开投石机上的白布,将地雷或手雷,每二十颗一组,装进投石袋中,然后拉下手雷的引线,等引线烧到一半的时候,投石机开始发射。 二十颗手雷或者地雷,质量并不大,投起来并不困难,但士兵们的练习不够,准头不足,开始投射的手雷都没有落在城头上。 但是巨大的爆炸声,附带的浓烟、烈火,还是将城头的匪军吓得六神无主,谁也不知道官军装备了什么新式火器。 在刘玉闩的亲自调教下,士兵们逐渐调整力量、角度,手雷开始集中在城头下落。五架投石机次第发射,形成不间断火力,匪兵们已经无法在城头立足。 趁着匪兵发蒙的机会,几名士兵携带大量的手雷和地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入城门洞,将这些火器堆放在城门处,然后拉下手雷的引线,迅速跑到城墙外躲避。 “轰……” 这一声超级巨响,震得百步外的匪兵,眼睛发黑、耳朵打鸣,刚才的心头余悸,立即转化为魂飞魄散…… 城门洞两边的土石也是乱飞,厚重的木门,则是断成数截,其中最大的一截,在爆炸过后,才缓缓倒下,沉重地落在地面上,扬起无数暗灰色和黑色的尘土。 满桂立即叫停投石机,亲自带领一支千人队,直扑城门。 刘玉闩也要随着进城,满桂大叫:“别,你将剩下的骑兵,分成两个千人队,沿城墙东西前进,防止匪兵出县城逃窜。” 刘玉闩立时醒悟过来,自己的士兵数量还不到城中的匪兵,无法完成围城,现在只能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追杀逃出城的匪兵。 这四周都是山势,一旦匪兵离开城池,就如同兔入草原、鱼入大海,哪里还能追到他们的影子? 三千人的骑兵卫,分成三支,满桂率一支入城驱赶匪兵,刘玉闩分两支在城外扫荡出城的匪兵。 城内的匪兵,已经被爆炸声吓破了胆,根本不能组织有效的抵抗,在满桂的骑兵面前,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四千余匪兵,被三路骑兵斩杀近千,俘获两千,还有一千余人,利用城外的山势和树林,逃入深山。 满桂在拿下米脂的同时,朱由检也没闲着,他亲自驻守北面,提放北面的高迎祥,袁崇焕的显武营则推进到绥德州,绥德州是王大梁的老巢。 绥德和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满桂和朱由检分别在北方和西北驻扎,切断他们和高迎祥部可能的联系,现在这两地都成为孤城。 王大梁就驻守在绥德州,现在三面被包围,唯一没有官军的东面,却是黄河天险,现在官军云集在绥德周围,即使有渡河的船只,也根本来不及逃窜。 第一天,袁崇焕遵照朱由检的指示,命令李跃部漫不经心地攻了一天,没有任何斩获。 第二天,袁崇焕干脆让士兵休息一天,没有发动任何试探性进攻。 第三天,袁崇焕突然让李跃部和沈星部交替掩护,全面攻城,只留下周游的骑兵卫在后面督战。 显武营进攻强度的加大,让匪军一时无法适应,一个时辰后,终于靠近城墙,大批临时赶制的云梯搭上城头。 城外显武营的士兵不断用弓箭袭击露头的匪军,虽然匪军占据位置上的优势,但他们既要躲避场外的弓箭,又要射击攻城的士兵,心有二用,不免手忙脚乱。 登上云梯的士兵,还没有爬到顶端,和匪兵短兵相接时,一个个从身上掏出手雷,拉下引线,扔向城头。 “嘭。” “嘭。” “嘭。” 持续的爆炸声,让已经精疲力尽的匪军如坠深渊。他们一个个呆立在城头,任由手雷在身边爆炸。 直道受伤的匪兵发车凄厉的惨叫声,才让城头的匪兵清醒过来。既然不知道官军用了什么先进的火器,既然不能抵挡这些火器,匪兵还有一招,逃。 王大梁刚才就在城头,显武营今天突然加大工程的强度,让他措手不及,他一面增加守军,一面亲自督战。正好有一颗手雷在他的身边爆炸,碎片击中了他的左腿。 王大梁的伤并不严重,但他的卫兵被手雷的杀伤力吓破了胆,正好借口王大梁受伤,硬拖着他离开了城头。 主将撤退,匪兵们都跟着逃跑,农民军的特点在这一时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袁崇焕的面前。 城中的匪兵有一万多士兵,比显武营的人数还多,但王大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卫兵所“绑架”,造成了匪兵的溃逃。 显武营的士兵打开城门,绥德正式告破。 周游的骑兵终于发挥了作用,他们在城外飞驰,截杀出城的匪兵。 受伤的王大梁,逃跑不及,被乱军俘获,这是四武营俘获的第一个匪军最高首领。 王嘉胤和王大梁一死一伤,部众溃败,陕西的匪兵,只剩下最北边的高迎祥部,但这一部却是匪兵实力最强的。 因为王大梁是兵败被俘,不是主动投降,朱由检不肯赦免他的谋反之罪。不过,他愿意戴罪立功,配合四武营扫荡残匪,朱由检决定据实上报,等待朝廷处理。 朱由检没有高兴多久,柳林来报:高迎祥已经调回了在外的全部匪兵,集中在延绥镇,总兵力超过了六万。 第87章以茶代酒 延绥镇就是榆林,这时是大明的九边重镇之一,是大明在西北防范鞑靼蒙古最重要的军镇。 朱由检虽然剿灭了“四王”,但占据延绥的高迎祥才是匪兵中实力最强的一股。高迎祥已经将匪兵集中到延绥一带,一共有六万多匪兵。 朱由检不敢轻敌,他也将四武营集中起来,除了李红军驻守潼关、接应粮道外,其余的三万五千多士兵汇合一处,在延绥西南二十里扎营。 “延绥乃是军镇,城墙高大厚实,就是火炮也未必能炸塌城墙,各位将军,你们有何破城良策?”中军大帐,朱由检正在主持军事会议。 “现在匪兵只剩下延绥一处,我们再无后顾之忧,就是强攻,也能攻破延绥,况且,我们还有手雷。”满桂希望将攻城的任务交给他,他不仅希望立功,更喜欢感觉,战场冲杀、挥刀杀人的感觉。 “我军虽然人数少于匪军,但战斗力、士气都优于匪军,补给很充足,大同的山西兵也可能发起攻击,时时威胁匪军的东面。现在延绥致是一座孤城,拿下延绥只是早晚的事。”祖大寿的分析就全面得多,四武营的优势都被摆到桌面上了。 一项不苟言笑的杨都,这时候站了起来:“殿下,末将愿意率领本部人马为攻城先锋。”他没有袁崇焕、祖大寿那种谋略,也没有满桂那种霸气,但他非常希望在战场证明自己,证明练武营的实力。 “诸位将军,你们展示的自信,体现了四武营的面貌,代表了四武营战无不胜的精神。但是,我们现在还不明白匪兵的状况。”朱由检稍微延缓了一下语气,众人都没有破城良策,他只有等等再说,“我们知道匪兵有六万,但他们的士气如何?军官的指挥才能如何?有没有与我们决战的决心和勇气?明天,我们去城下看看我们的对手。” 辰时刚过,朱由检率四武营的将兵逼进南城门,城门上的守军立即有人离去。 不一会儿,南城门出人意料地打开了,大批匪军从南城门出来。他们虽然器械不同,衣装不同,但军容整齐,步伐一致,士兵们的脸上看不到恐惧,和“四王”的士兵明显不同。 朱由检目测了一下,大约有五万士兵出城了。 这是摆明了要一战定乾坤。 “高迎祥为什么这么做?”朱由检不断问自己。匪兵虽然军容整齐,但战斗力不会超过四武营,如果混战下去,结果难料。 在一场不占优势的战场,高迎祥准备一战定胜负? 这不是最后的决战,如果高迎祥取得胜利,朝廷还会派遣军队前来围剿;如果朱由检赢了,高迎祥就会输得连裤子都没了。 难道高迎祥……朱由检突然心中悸动。 “袁将军,给我押住阵脚,我要会会高迎祥。”朱由检话没说完,已经骑马缓缓向阵前移动。 “殿下,不可。”袁崇焕追了过来,“主将不可身犯险地。” “无妨,以高迎祥现在的处境,在不明我方意图的情况下,不会向我贸然进攻。你给我押住阵脚,军队不可乱。”朱由检态度坚决。 朱由检不停劝告,袁崇焕也没办法,他只好回归本部,约束士兵,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同时他还提醒军中的神箭手们,张好弓,搭好箭,一旦朱由检出现意外,立即施以援手。 “对面可是高迎祥将军?”朱由检单骑出阵,向对面拱手行礼,虽然顶盔挂甲,但双刀却是插在刀鞘里。 双方隔着一箭之地,朱由检的话,对面听得清清楚楚。 对面一位将官,一直盯着朱由检,此时朱由检发问,他也是单人独骑出阵,“在下正是高迎祥,来者可是信王殿下?” “哈哈,高将军部下,虽然器械衣甲不整,但军容整齐,进退有度,看来高将军不是凡人啦!”朱由检已经走到离高迎祥只有十步的地方,端坐在马上细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名人。 “信王殿下,从京师千里行军,先抢潼关,一战灭了王二将军,再战灭了王左挂、王嘉胤、王大梁。无论个人眼光,还是军队战斗力,都不愧是我强劲的对手。”高迎祥也在仔细打量朱由检,内心暗暗吃惊,朱由检实在太年轻了,虽然身量比得上常人,但脸上的稚嫩是盔甲无法掩盖的。 “高将军,目前两军对垒,你认为你们有几成把握获胜?”朱由检从对方的士气上判断,高迎祥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以信王军队的精锐,在下实在没有多少获胜的把握。”在朱由检面前,高迎祥认为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 “既然将军知道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将军何不早降?也免得部下士兵遭受刀兵之苦。”朱由检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劝降高迎祥,他只想摸摸高迎祥的底牌。 “朝廷无道。陕西发生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地,他们吃光了树叶、青草,甚至连山上春燕吃的红泥都吃光了,而官府贪墨不减,税赋不减,更是逼得百姓卖儿卖女、易子而食。你,让我投降这样的朝廷?”高迎祥的面色发红,显然回忆触到他的怒火。 “朝廷有愧于陕西呀!”朱由检知道高迎祥说的不假。 陕西农民起义,就是因为大旱,粮食严重减产,有些地方颗粒无收,而朝廷因为辽东前线需要大量的物资银两,拒绝给陕西减税。 陕西的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只好拼命在当地逼税。只要得到朝廷的支持,他们就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他们才不管百姓的死活。 最早的起义,就是米脂知县张斗耀,在明知百姓已经没有过夜粮的情况下,还在当地逼粮逼税。愤怒的百姓在猎户王二的率领下,杀死张斗耀,打开县衙粮仓,从而拉开起义的序幕。 “陕西饿死的数十万百姓,岂是殿下一句话就能抹去?”高迎祥紧盯着朱由检,似乎陕西百姓的苦难,都是朱由检的过错。 “高将军,此事说来话长,你我二人,就在军前以茶代酒,学一学曹孟德,如何?” “这……好。”高迎祥光脚不怕穿鞋的,再说,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很快,两边的士兵送上一个方凳,两把矮脚椅子,还有茶壶茶杯,朱由检和高迎祥对坐在方凳前。 “高将军,虽然朝廷有愧于陕西百姓,但高将军领兵起事,仍然免不了被朝廷大军剿灭的命运。”朱由检拿起茶壶,给高迎祥的茶杯满上。 “与其饿死,不如战死。” 朱由检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畏惧,代之而起的是不屈的火焰,愤怒得脸都涨红了。“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男丁都没有活路,老弱妇孺还有活路吗?” “……”高迎祥心里一惊,他也说不出解决的办法,如果他有办法,也不会选择造反。 “将军如果再战,以将军部下的战斗力,我军要想获胜,怕也不宜。一旦官兵伤亡过大,激起士兵的血性,将军的部下,怕是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换句话说,如果将军打败我朱由检,朝廷还会派大军前来陕西,将军觉得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殿下,你……”高迎祥怒视着朱由检,要是在两军对垒的战场,要不是双方在十万士兵面前对饮,高迎祥都准备和朱由检单挑了。 “你没有为你的部下考虑,没有给你的部下活命的机会,而我,现在就是来给他们活命的机会。”朱由检端起茶杯,自顾喝茶,也不看高迎祥一眼。 “你……我……若是殿下能饶过我的部下,给他们活命的机会,我愿意独自承担谋反之罪。”高迎祥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知道自己决不是官军的对手,至少不是四武营的对手,“但殿下怎么保证我的部下的安全?” 朱由检紧盯着高迎祥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突然陌生起来,显得空荡荡的,好像死前的绝望。 “高将军,我已经剿灭四路匪兵,总共十三万多人,其中俘获十万以上,除去零星逃跑的,死者不到一成,你知道为什么吗?”朱由检突然逼视着高迎祥。 “……”高迎祥想要说些什么,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因为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我要给他们留条活路。”高迎祥不会说,朱由检只好替他说了。 “殿下准备放了他们?”高迎祥知道朱由检没有说谎,他开始并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要那么多俘虏,现在终于明白,如果信王说的不假,那就是等平叛结束后,放他们回家。 “放?当然不能白放,此事等会再说。我再问将军,陕西已经民不聊生,如何才能让你的部下,让陕西所有的百姓,都有口饭吃?”民以食为天,只要百姓有口饭吃,能活得下去,无论生活有多么艰难,朱由检相信,以大明的百姓的性格,他们决计不会造反。 “朝廷减免陕西的税赋,再运来赈灾的粮食。”高迎祥不是政治家,军国大事他管不了,他只是希望他的部下、他的邻居有口饭吃,能活到明天早晨,见到野草上的露珠。 “现在减免税赋,百姓依然无粮可食——说实话,朝廷根本没有赈灾的粮食。”置之死地而后生,朱由检先让高迎祥绝望,然后他才有可能同意自己的计划。 第88章高迎祥断指明志 “难道朝廷没有储备粮食吗?”打死高迎祥,他也不会相信,真没有粮食,那皇帝、百官吃什么? “大明的粮食产地,在湖广、中原、和辽东。今辽东战乱,粮食不仅不能生产,前线将士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中原地区因为大量征兵,补充辽东前线,粮食生产也不稳定。” “那湖广生产的粮食泥?”在高迎祥的眼中,他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管什么皇帝、百官。 “湖广生产的粮食,连维持辽东前线的军队都困难。”朱由检说的是实话,大明的粮食供给的确非常紧张。 “那先将储备粮运来陕西,救民于水火。”高迎祥的眼里只有身边的百姓,而且,百姓手中没有存款,他们的生活是最容易受粮食供给限制的。 “如果你是皇帝,你会将储备的那一点粮食分给陕西的灾民,让辽东前线的士兵饿着肚子打仗?让建奴越过长城,直逼京师?” “那陕西的百姓,真的无路可走了?”高迎祥想了很久,也理不出头绪。 “办法也不是没有。”朱由检准备了一颗饵料,等着高迎祥来吞,“全国各地有一些余粮,可以收购,运来陕西。” “那就去全国各地收购,只要能救百姓,我高迎祥万死不辞。”高迎祥还真的是甘心百姓孺子牛,不过,他关心的只是身边的百姓,他的邻居、部属,而不是整个大明的百姓。 “高将军是否知道全国哪儿有余粮?价格几何?何时能运到陕西?陕西的百姓又能否等得及这下锅之米?”朱由检拿起方凳上的茶壶,先给高迎祥斟了一杯,刚刚七分,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却是十一分,茶水都溢到方凳上,“这做事就像是斟茶,得有个度,过犹不及。” 如果真的没有粮食也就罢了,偏偏有粮食,却无法运到陕西,听得到,吃不着。就像小时候吃红砂糖,却沾在鼻子上,舌头舔不到,撩得高迎祥心如火烧,头上都冒汗了。 “……” “做这事必须要朝廷,朝廷各地都有官员,很容易查出何地有余粮。”朱由检淡淡地看着高迎祥,“但如果全国都有兵患,朝廷还有精力去收余粮,运往陕西?放眼全国,只有朝廷,才能解救陕西百姓。” “这……那……只要朝廷能救陕西的百姓,我愿意率部归降,我高迎祥也甘心伏诛。”高迎祥犹豫了片刻,毅然下定决心。 “伏诛?此事等会再论。本王倒有一个主意,既不影响大明抗击辽东建奴,又能让陕西百姓有粮可食,高将军帮着参详参详。”朱由检抛给高应祥一个微笑,就像他们是煮酒论道的老朋友。 高迎祥的确是朱由检的老朋友,后世的历史上,就是高迎祥的起义军被李自成接管后,推翻了大明,朱由检也被迫在万寿山自杀殉国,所以,朱由检对高迎祥刻骨铭心,但高迎祥却不认识朱由检,如果不是双方对弈关中平原,高迎祥都没听说过这名年轻的王爷。 “愿闻其详。”高迎祥想到自己即将伏诛,家中的老人无人照管,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悲哀,精力开始涣散。 “本王组织全国的富商,来陕西开办工厂,工厂生产的产品可以销往全国。陕西的百姓,来工厂做工,赚取酬劳,然后用这些酬劳购买国家的储备粮,而朝廷得到这些银子,再去全国购买余粮,补充储备粮。这样,陕西的百姓有了酬劳购买粮食,朝廷也不会损失给辽东前线的储备粮。” “可是陕西百姓有数百万,工厂能招多少人?”高迎祥也觉得朱由检说的的确是个办法,但整个陕西几乎都是灾荒,陕西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工厂? “工厂是一方面,陕西境内山川水泊纵横,道路难行,生产的产品很难运向全国。所以,陕西要先修路。有了平坦的大路,产品才能快速流向全国。”朱由检顿了顿,好让高迎祥有思考的时间。“修路也需要大量的男丁。这些男丁和在工厂做工一样,也有酬劳。另外,陕西一旦安宁,眼下正是秋种季节,一些男丁要从事农业生产,山西将再无闲丁。” 这是典型的“以工代赈”,后世的历史上,一旦遇到经济危机,一般都会采用,既能保障百姓的收入,又能集中力量,完成国家的大型建设。美国在1929年的经济危机中,就是采用这种方法度过难关的。 “如果信王殿下真的能救陕西百姓,保证我部下的安全,我愿意率部归降,听从殿下发落。”这是高迎祥第三次提出归降,他已经有了必死之心,只要他的部下安全,陕西的百姓能渡过难关。 “既然高将军愿意归降,那我们就谈谈你的部下问题。”高迎祥屡次说道归降,朱由检就当他已经归降了。 “殿下能放过我的部下吗?”高迎祥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部下,这些和他一同走上谋反道路的人,核心成员就是他的亲戚、朋友、邻居,他要在自己死前给他们争取最大的利益,至少要免去诛灭之罪。 “放过?你的部下犯的是谋反之罪,按律要灭九族,岂能轻饶?”朱由检敛去笑容,低头喝了口茶水。 “难道殿下不肯放过我的部下?”高迎祥一激动,准备起身指着朱由检的鼻子大骂,他的身体已经前倾,双手按在方凳上。既然投降是死,那还不如一战,横竖一个死字,还能多杀几个朝廷命官,快意恩仇。 “别激动。”朱由检伸手向下按了按,“但念他们谋反,只是因为活不下去,实在是无奈,而且朝廷在此事上也有不当之处,可以免去他们的死罪。然而,毕竟是谋逆大罪,如果不惩处,难以警戒后人。所以,我打算这样处理,以罚代刑,每人罚徭役一年,为陕西百姓修路,其间只有口粮,没有酬劳。如果他们安心服役,一年期满,释放回家。” 原来只是徭役一年,那等于没有处罚,“殿下此话当真?” “当然,我是大明的信王,皇帝命我全权处理陕西的事。另外,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为何关着十余万匪兵战俘了,他们将被判徭役三年,为陕西百姓修路。” “他们为何三年徭役?”既然这些战俘只是三年徭役,高迎祥安下心来。 “他们和你的部下不一样,他们是战俘,而你的部下是主动归降。”朱由检又给高迎祥将了一军。 “好,果如殿下所言,草民愿意率部归降,还望殿下不要食言。”高迎祥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待部下归降之后,草民自当负荆,甘愿就戮。” “就戮?最后说说你的问题。”朱由检话锋一转,“高将军是安寨县人吧?高将军知道陕西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吗?” “草民是安寨县人。”高迎祥不知道朱由检又有什么奇异的想法,刚才他相信朱由检,不是完全理解朱由检的思路,而是除了这条思路,根本没其它的办法,他没有,大明的官员也没有,否则陕西也不会乱成一锅粥。 “高将军知道安寨、延绥,乃至陕西,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 “地方大旱,加上地方官贪墨……”高迎祥本来还想加上朝廷无道,但考虑朱由检是信王,现在正代表朝廷,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还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高将军说的没错。如果朝廷知道陕西百姓如此艰难,决不会催要赋税,都是这些地方官要政绩,他们欺上瞒下。”逼反百姓,当然要有人承担罪责,反正这些地方官不久就会受到朝廷的惩处,朱由检干脆将责任推到他们的身上。 “……” “高将军,这陕西的地方官,还有谁比将军更关心百姓的生死?” “……”高迎祥再次被朱由检弄迷糊了。 “延绥虽然是军镇,但为了陕北的百姓,不久将会开府。将军现在是带罪之身,武将是当不成了,就是当文官,也是要接受监督的,不知将军肯否屈就延绥知府一职——这可是关心百姓最重要的方式。”朱由检的脸上挂着轻笑。 “延绥知府?”高迎祥实在跟不上朱由检的节奏,“可……可是……我……没有……没有为官的经验。”在朱由检面前,高迎祥倒好像是才出道的少年。 “可是你有一颗关心百姓的心——不知道这颗心会不会变?”朱由检收敛了笑容,淡然看着高迎祥的脸。 “殿下,草民决不会。”高迎祥快速起身,后退两步,拜倒在地,“草民谢殿下栽培。” “现在你当然不会,不知道五年后,陕西百姓不再饥饿了,十年后,山西富裕了,将军能否对大把从手中经过的银钱不动心,不知道将军是否也和其他的地方官员一样,为了自己的升迁而大把贪墨?”朱由检的脸色已经转为冷峻,好像上面沾上一层北方的霜气。 高迎祥犹豫由于了一会,突然长起身,“呲啷”一声,拔出腰间的雕花宝剑。 朱由检吓了一跳,这高迎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比自己变得还快?幸好朱由检有神功在身,没有失态。 高迎祥的右手抓住宝剑,却伸出左手,屈起四指,只有小指孤零零地指向天空。但见一道白光闪过,紧跟着白光的是一道赤红,在阳光的照耀下,幻化成一道彩虹…… “高将军何必如此?”朱由检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绸锦帕,包在高迎祥的断指处,暂时止住了流血。 “信王殿下,草民会常常抚摸断指,不忘殿下提携,不忘今日之愿。”高迎祥已经扔下宝剑,右手捏住锦帕,勉强沉身给朱由检行礼。 “……”朱由检无语了,不过也好,高迎祥断指明志,自己为陕西造就一位清正整廉明的地方官。 高迎祥抬头看了看天,“殿下,现在已经近午,午饭过后,请在南门外受降。” 第89章辽东三人组 高迎祥和朱由检分别的时候,他们已经谈了近两个时辰,他的部下已经焦躁不安,再回首看看朱由检的军队,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是纹丝不动,就像一颗颗挺拔的白杨树。他暗自惊叹:幸好选择归降…… 朱由检对自己的部下很满意,如果大明的军队都像这些站立的松柏,何愁建奴不灭? “殿下,谈得怎么样了?”袁崇焕等一班军官迎上来,刚才高迎祥拔剑,他们都吓了一跳,幸好有惊无险。 “都回去吃饭,下午在南城门外准备接受高迎祥部归降。”朱由检的嘴咧得都快比得上满桂了。 满桂可不乐意了,他早就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在四武营的骑兵面前,他相信高迎祥的泥腿子军,根本用不了两次冲锋,就能将他们完全冲散,成为四武营的盘中餐,“殿下,怎么能允许他们投降呢?这仗还没打……” 朱由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满桂才低着头,缩回人群中。 高迎祥的部下倒没有多少反对意见,他们本来就是农民,打仗就是为了能吃饱肚子,现在朱由检给他们画了一张大得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饼,他们还打什么仗? 况且朱由检以四万人马,很快就平定了“四王”的军队,这战斗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即使他们能打败朱由检,朝廷还会排出王由检、张由检、李由检。 他们只是聚集在高迎祥身边的亲戚、朋友、邻居,一贯唯高迎祥马首是瞻。主将高迎祥都归降了,他们还打个屁仗? 午后,延绥城南门外,高迎祥的六万三千士兵,交出所有的武器,列队等待朱由检受降。这一次,他们站得格外挺拔,就像是四武营的士兵。 朱由检没有训话,他相信高迎祥已经和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既然投降了,得给他们留点自尊心,别在他们的伤口撒盐了。 袁崇焕带着士兵将这些归降的匪兵带下去,朱由检则忙着写了两封信。 一份是军报,“陕西匪患已经全部平息,俘获匪兵一十七万余人……” 另一封是私信,委托李春烨转交皇上,建议由祖大寿担任三边总督,节制甘肃、宁夏、固原、延绥四镇兵马,整顿陕西军务;建议高迎祥任延绥知府,负责安置陕北百姓、流民,不让流民离开陕西,流落京城;最后,朱由检认为,现在陕西初定,军政大事没有完全展开,而北方的蒙古鞑靼部又不能不防范,自己和四武营暂时不能离开陕西。 袁崇焕用一下午的时间,才将六万三千余降兵安置好,延绥根本没有这么多的监狱,这些被解除武装的农民士兵,暂时居住军营,接受四武营管制。 晚饭后,朱由检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传令兵,通知各营、卫指挥使和满桂将军前来开会。” 这次会议主要是对平叛战争的总结。每一次战争之后进行总结,这是朱由检从四武营开始就养成的习惯。虽然军官们识字不多,但时间久了,每个人都会有进步,都会更有纪律性,更有战略性。 每个参会的人都必须发言,不管你的结论是高明还是低劣,没有人会笑话你,别人只会修正你的观念。 军官们都踊跃发言,特别集中在同州一战,以火炮攻城开始,以地雷阻击结束。众人都对大明的火器赞不绝口,连辽东三将都觉得四武营的火器比辽东的火器还厉害。 “火器虽然重要,但战场主要还是依靠人。”朱由检不是唯武器论者,“如果遇到的是建奴,我们一定不会这么轻松获胜。” 辽东三人组也是不住点头,对于建奴,他们最有发言权的。 “此外,杨都将军在本次战斗中,恐怕有很多怨言。”朱由检看着杨都,“除了作为中军,难有机会冲锋陷阵外,预备队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杨都很茫然地看了眼朱由检,他的确认为朱由检比较信任辽东三人组,特别是满桂,连朱由检的将领都敢不遵,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打仗不能将所有的兵力一次投出,各位将军肯定比我更清楚。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中,一支小股部队,就能鼓舞士气,甚至是压倒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朱由检集合本次战争,“延绥城下,高营祥有六万多士兵,但出城的只有五万,说明高迎祥十分看重预备队的作用。” 战场总结终于结束了,几位将军们端起茶杯猛喝,性急的满桂都起身准备离开了。 朱由检伸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来,“陕西匪患,兵锋所到之处,边军多有倒戈,皇上震怒,三边总督、陕西巡抚和布政使必会遭到严惩。”朱由检的目光从众人面前扫过,发现他们都在自顾喝茶,好像朱由检在说和他们无关的事。 “我们是军人,文官我们管不着。我昨天已经飞鸽传书,建议皇上和兵部,任命祖大寿为三边总督,全权整训陕西兵马。” 众人好像忽然打了鸭血,特别是辽东三人组。 祖大寿右手的茶杯落下,他慌忙伸出左手,勉强抓住茶杯,但杯中的茶水已经完全倒在地上,杯口还挂着几片茶叶;袁崇焕的茶水刚刚喝道嘴里,都忘了吞咽,他瞪着眼,看着朱由检,茶水从下唇慢慢流出,好像是一股涓涓细流;满桂的大嘴张得老大,眼珠在眼眶中骨碌碌直转,好像被朱由检隔空点了穴道,除了眼珠,那儿都丧失了活动的能力。 “诸位将军有什么意见?”朱由检装着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微笑着看自己杯中的茶叶缓缓漂起,又缓缓落下。 “殿下……我……”祖大寿迟疑不决,不知道说什么好。 “殿下……这……”袁崇焕的脸都涨红了,他暂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祖将军不必推辞。从耀武营的指挥使到三边总督,论功你升不到这么快。然而陕西武备松弛,急需整顿,我知道祖将军有这个能力,做好长期镇守西北的准备吧!不过,皇帝是否同意还说不定。”朱由检心中偷笑,如果袁崇焕没有反应,那他就不是时刻准备建功的袁崇焕了。 “末将遵命,末将一定整顿好陕西的兵马,当好大明的西部屏障。”祖大寿放下手中的茶杯,在衣服上擦掉水上的水迹,站起来向朱由检敬了个军礼。 “袁将军,你怎么看这件事?”朱由检待祖大寿坐下后,目光转向袁崇焕。 “我……我……”袁崇焕支支吾吾。 “我知道袁将军不服。然而,论军功,你同样升不到三边总督。你只是觉得自己不比祖将军差,是不是?”朱由检这次看袁崇焕的目光就温和多了。 “……”袁崇焕目光涣散,只是机械地点头。 “袁将军,你知道你和祖将军的区别吗?” “末将不知,请殿下明示。”袁崇焕“嗵”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垂首面对朱由检,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祖将军统兵,以稳见长,善于防守;你袁将军同样是一名优秀的将军,作战勇猛,足智多谋,善于进攻。”朱由检稍作停顿,“三边总督的任务,是防守嘉峪关以西的叶尔羌汗国和长城以北的鞑靼蒙古。短时间,朝廷不会在此大规模用兵,你现在明白了?” 袁崇焕好像再次打了鸭血:“辽东?难道朝廷打算在辽东用兵?” “对,辽东。”朱由检露出赞赏的目光,果然有头脑,“建奴已经蚕食了整个辽东,如果不出意外,大明下一场国战,必是辽东。不知袁将军是否愿意为国家建功立业?” “末将愿意统兵,驱逐建奴,恢复辽东。”袁崇焕的热血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这次,他发自内心地向朱由检敬个军礼。 “袁将军,军人为服从为天职,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是一样。嫉妒战友,就会在军中形成恶习,最终瓦解军队的战斗力。争着上前线立功可以,争着升官发财,就是一支军队腐败的开始。”朱由检又严峻起来,祖守袁攻,他的内心还是得意的,但他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正能量,如果互相嫉妒、互相拆台,军队就会变成各自独立的散沙。 “末将知错,末将情愿受罚。”袁崇焕“噗”一声,跪在朱由检的面前,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刚才祖大寿杯中的水洒在地上,茶水流到袁崇焕的座椅旁,现在袁崇焕以头叩地,恰好叩在潮湿处,连头发上都沾上烂泥。 朱由检又损失一条白手绢,帮着袁崇焕擦拭额头上的烂泥,“袁将军,明白就好,何须如此?” “殿下,那我呢?他们都有了归宿,只有我……”满桂等朱由检擦完了袁崇焕额头的烂泥,也向朱由检敬个军礼。 “你?”朱由检眼睛一瞪,“你哪儿热闹那儿去,上次让你辅助祖、袁二位将军,你擅自违反军令,抢夺头功,我还没找你算账……” “……”难道打仗立功还会受惩罚?满桂哭丧着脸,他晃晃悠悠悠坐下去,满心的不甘。 第90章陕西新政 陕西境内多山,有着全国最为丰富的石灰岩,这是制造石灰和水泥的原材料。 朱由检考虑延绥是匪患最为严重的地区,生产破坏特别严重,便决定在延绥建立两座水泥厂,安置当地的百姓男丁。 同时,朱由检又调集当地的工匠,在奋武营士兵的指导下,勘测两纵一横水泥路线。他要将陕西建成近代化的省份,打造大明的省级样板。 这两纵一横的水泥路,可以将陕西大部分连接起来。 第一条纵线,从延绥出发,向南经过延安府、同州,直达陕西首府西安,简称延西道;第二条纵线,从宁夏镇(今银川)开始,经过灵州(今吴忠)、固原、平凉,最后到达凤翔府(今宝鸡),简称宁凤道;横线就短多了,从潼关开始,向西经过西安,直达凤翔府,简称潼凤道。 这三条水泥大道,尽量采用直线,减少距离,先将州府连接起来。 潼凤道是为了加强陕西和京师的联系,便于调集军队和物资;延西道和宁凤道是为了加强陕西内部的联系,便于省内人员和物资的流动。可以说,潼凤道是陕西的军事生命线,延西道和宁凤道是陕西的民生生命线。 本来朱由检还打算将纵向道路向南延伸到汉中,但中间隔着秦岭,工程太大,朱由检只好暂时放弃了。 新任陕西布政使孙传庭终于到达西安。 早在朱由检收复渭南、同州的时候,吏部就任命了孙传庭。在后世的历史上,孙传庭曾经担任陕西的巡抚,全权总督陕西军政。但刚正不阿的他,治政是一把好手,对军事却不甚内行,最后被农民军所杀,山西的局面在他死后最终变得不可收拾。 “殿下,恭喜呀,不出三月,平定陕西二十万匪患。”孙传庭拜倒在地,这不仅因为朱由检是信王,更是对朱由检临危受命、气吞山河的崇敬。 “孙大人快起。”朱由检虚扶了一把,“孙大人,陕西匪患虽然平了,但陕西现在太过贫瘠,治理陕西,就靠孙大人了。”孙传庭军事上不是那块料,那就用他的治政能力,历史上的孙传庭,治政还是一把好手。 “殿下,听说你暂时不会回京,看来,咱们要共同在陕西的大火上烤上一把。”孙传庭对陕西的情况还是了解的,二十多万匪兵,席卷了大半个陕西,现在的陕西,除了黄土,恐怕就剩下黄河了。 朱由检将朝会上治理陕西的思路,以及现在自己所做的打算,和孙传庭做了交流。 “殿下,运储备粮到陕西,可以解决今年百姓的粮食问题,但是陕西现在要全面恢复生产,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况且,山西大旱不除,明年的粮食依然勘忧啊。”孙传庭没有被朱由检描绘的美好未来所吸引,他更担心现实的问题。 孙传庭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陕西已经连续三年大旱,庄稼几乎无收,就是再种下去,明年也不一定有收成,谁知道明年会不会大旱。 孙传庭不知道的是,这是地球进入小冰川期,气候变冷,降水南移,导致北方连续大旱。没有雨水,加上寒冷,庄稼当然没有收成。 但来自后世的朱由检略知一二。 寒冷和干旱,导致大明北方的农业大幅减产,这对人口数量众多、严重依赖农业的大明,简直是催命符。 幸好朱由检来自后世。 幸好美洲人培育出了现代农作物。 幸好这些现代农作物已经传入大明。 美洲土著培育的这些农作物,随着西班牙殖民者的船只进入南洋,又从南洋传入大明。现在虽然没有传入北方,但大明的广东、福建、浙江、南直隶等东南沿海省份已经开始零星种植,种子不难弄到。 “这个,孙大人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弄一些海外农作物的种子,即使干旱、寒冷,也不会影响这些农作物的生长。” “不怕干旱?不怕寒冷?这些农作物叫什么呀?产量怎么样?” “孙大人猜猜产量?往高了猜。” “一石?”既然不怕干旱和寒冷,那么它的适应性就强,而适应性强的种子,一般不如适合独特环境的种子产量高。陕西的农田比不上江南,粮食亩产量能有两石就不错了,所以它猜新作物的产量是一石,这还是朱由检让他往高里猜。 “一石?孙大人,你当是养鸡呢?往高了猜。”朱由检翻个白眼,十分鄙视的眼神。 “难道能达到两石?和原来的粮食差不多?”这是孙传庭最头疼的难题,他也顾不上朱由检的蔑视,只瞪大了一双丹凤眼,呆呆地看着朱由检,似乎新作物的产量就是朱由检的一句话。 “两石?哈哈,难怪孙大人一把年纪,只能做个布政使,胆子大一点,再大一点。”朱由检的右手不断向上挥舞,好象是在指挥一只正在表演的湖广毛猴。 “难道能达到三石?啊,不,四石?”孙传庭的脑子真的象藏了一只毛猴,他感觉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不是朱由检在放卫星。 “孙大人。”朱由检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以上,然后陡然降低十六度,“往高了猜嘛!” “难道能达到五石?不,十石?”孙传庭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他的兄弟孙悟空了,但是他没有兄弟的法术,生怕一不小心,云端跌落,摔成七八个小兄弟。 “答对了。”朱由检伸出拇指,掂了几掂,狠狠地赞扬了一番,“不过这是保底产量,如果百姓掌握了技术,管理好了,能达到二十石,甚至三十石。” “……”这次轮到孙传庭翻白眼了,“殿下,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朱由检相当地不屑,“如果我骗了你,明年百姓没有粮食,你当我愿意再征伐一次陕西呀?” “殿下,你可是臣的救星呀!”孙传庭匍匐在地,鼻涕眼泪充分浇灌了黄土一把。粮食是他来陕西最大的隐患,而朱由检云淡风轻地就解决了他的死结,要不是朱由检太年轻,他都愿意称呼再生父母、当世爷娘了。 “孙大人,快快起来。”朱由检本来只想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把孙传庭搞得五体投地。不过这样也好,谁会嫌自己的粉丝多呢?山东的秦永年、李元,陕西的祖大寿、孙传庭、高迎祥,京师的李春烨。 不过朱由检没有忽悠孙传庭。 这些现代农作物就是后世人们非常熟悉的红薯、土豆、玉米。 特别是红薯,成份和大米、小麦差不多,都是以淀粉为主,可以作为百姓的主食,而产量能达到两三千斤。按照大明的计量,每石五十八公斤,亩产真的达到二十甚至三十石。 种植过这些作物的人都知道,这些作物对雨水要求不高。种植的时候,土地上要堆起一条条的土堆,称之为“垄”,旁边必须有一条条的沟堑,就是为了让多余的雨水及时流走。 在大明正常的年景,人们以食精粮为荣,但朱由检来自小康的后世,人们已经到处寻找野菜、马兰、红芋、山药、黑芝麻、黑玉米等粗粮。朱由检曾参观过郊区的粗粮生产基地,因此对这些作物的生产条件有一定的了解,这才在孙传庭面前夸下海口。 “孙大人,既然你到达西安,那陕西的民政就交给你了。你可是陕西百姓的父母官呀!”卸下民政的胆子,朱由检就可以集中力量开始他的工业兴国大计了。 “殿下,你是王爷,又呆在陕西,我们就一起帮助陕西的百姓度过难关吧。”既然朱由检有特殊的本领,孙传庭不介意拖上朱由检,万一他所说的新作物达不到要求,也好拉他垫背。 “好说。”在陕西发展工业,也离不开孙传庭的帮助和配合,现在朱由检和孙传庭已经形成事实上的盟友了。 随孙传庭一起来到陕西的,除了各级官员,还有来自京师和江南的富商,他们都是响应朝廷的号召,带着银票来陕西发展的。这是第一批,以后还会陆续有商人进入陕西。 不久,吏部和兵部的行文也到了西安,同意朱由检的建议,祖大寿为三边总督,而高迎祥为延绥知府。 孙传庭主管民政和农业,祖大寿主管军事,朱由检实际上主管工商业,陕西,已经进入当世人看不透的新时期。 为了广开工厂,挖掘陕西的工业潜力,朱由检派出多支由亲兵组成的“矿业专家”,在陕西境内考察、勘探矿业。“专家们”不畏严寒,翻山越岭,带着地图在陕西的一个个大山中穿梭。 有准备的辛苦从来都是跟回报划上等号,考察队不断传来美好的讯息。 神木县、延绥府和双泉堡的西面,靠近长城的地方,发现一个巨大的煤矿;凤翔府东南的岐山县发现了金矿;凤翔府东南的郿县发现了铜矿;甚至朱由检派人去拜访在汉中的王叔瑞王朱常浩时,派去的士兵不认识路,误闯到南郑县,却在南郑县发现了铁矿。 一系列利好的讯息,令初入陕西的孙传庭高兴得睡觉都不安分,常常将侍奉的书童半夜踹醒。 其实,陕西经过数百年的变迁,已经失去了汉唐时代的雄风,关中平原也不再是农耕民族的乐土。特别是近三年来,陕西连续发生极其严重的旱灾,百姓完全断炊,都在咒骂着这块养育了汉民族数千年的栖息地。 为什么自己一到陕西,陕西就捷报频传?难道自己真是这块土地的福星? 孙传庭不断问自己,好像自己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蓦地,孙传庭发现,这些捷报,无论是新作物,还是各个矿种,都与朱由检有关,这些捷报都是从朱由检的身边传出来的。难道朱由检是天外飞仙?还是朱由检在制造一个巨大的阴谋? 第91章孙传庭的使者 初冬的陕西,低沉的乌云遮住衰弱的阳光,天空显得有些阴暗。树上的叶片已经由淡黄变成枯黄,再也无力对抗来自蒙古大戈壁的寒风。其实,陕西比京师更靠近南方,但陕西却比京师更冷。因为缺少雨水和大河,空气的湿度很低,干燥,在一定程度上扩张了寒意,也削弱业人们抵抗寒冷的意志。虽然还没有下雪,温度已经和冬天差不多,除非必须工作,行人已经很少在户外活动。 在延绥山谷中的水泥厂内,工人们却忙得满头大汗,装料,添炭,烧火,出料,搅拌,冷却,封存……巨大的煅烧炉里,炭火昼夜不熄。在厂内,工人们感觉比家里的火炕还要暖和。加上忙碌的缘故,谁也没有意识到冬天已经逐渐降临。 因为天气转冷,水泥路的修建进展缓慢,主要是前期的压路和填埋石子。但朱由检明白,一旦开春,温度升高,水泥的需求量将急剧上升。因此,整个冬季,水泥厂都不会停产,而是将生产的水泥储存起来,或者运往各个修路地点,待开春之后,再大规模修路。 朱由检手中有大量的匪兵战俘,现在不缺人手,只需要天气的配合。 一切都是为了发展。 快速的发展。 超常的发展。 经过朱由检和孙传庭的商量,山西将出现两个经济中心,一个是北方的延绥府,也就是高迎祥担任知府的地方。这里以生产石灰、水泥、煤炭、陶瓷等为主,形成矿业城市;另一个是陕西的首府西安,以生产布匹、服装、印染、酿酒、米醋等为主,同时兴办商业中心,形成综合性的城市,力求早日恢复汉唐时代的雄风。 因为所有的工商业都要按照农业的标准纳税,所以孙传庭开始组织人手制定大明的第一部有关工商的律令——《工商律》。 按照朱由检的意思,《工商律》将来会在大明推广,《工商律》应该由户部或者工部制定。不过户部和工部远在京师,对陕西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制定的法律未必适应陕西的具体情况。如果派人来陕西调研,一来一去,半个月就没了。所以先由陕西制定,再让户部和工部审核,如果审核通过,就在陕西开始试行,将来有可能在全国推广,也就是说,陕西在全国率先试点。 岐山金矿、郿山铜矿、南郑铁矿,已经将来可能发现的新的矿厂,因为生产的都是贵重金属,按照大明的法律,矿厂必须由官府主管。 私人可以投资,出资多的也可以参与管理,但所得的金属必须按市场的价格卖给国家,所得的盈利,除比照农业税十五税一的标准纳税外,其余的利润,五成上交省府,另外五成由投资人按照出自比例分成。 这看起来私人的盈利好像不高,实际上矿业的利润非常大,私人的分成还是很可观的,那些不参与管理的散户,基本上就是坐地分成,比放高利贷实惠多了,也安全多了。 西安府的工厂雨后春笋样一个个拔地而起,这主要是来自各地的商人们开办的。大明时代的技术还是比较原始,百姓稍经培训,就可以成为合格的工人。 而在延绥,朱由检也没有闲着,他现在就像是骑在脱缰的野马身上,注定过不了闲逸的生活。 朱由检现在已经不差钱了。 水泥是朱由检的基本收入。京师到山海关的第一大道早就全面完工,燕山一带的水泥厂开始向京师附近的大户出售水泥;河南省洛阳府,福王朱常洵开始修建跨府水泥大道。 玻璃厂已经生产出正品,在大明,玻璃可是有价无市,除了朱由检的厂子,只有南洋有少量的输入。一尺见方的玻璃,就可以卖出十两银子。光玻璃一项,每月就可以给朱由检带来五万两银子的收入。 富裕起来的朱由检,开始思考新的收入方式。在后世,他是化工专业出身,如果不能充分发掘专业所长,他感觉都对不住这穿越的身份。 朱由检在房间踱来踱去,他在寻找一种稳赚不赔的行当,就像水泥和玻璃。像红砖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行当,朱由检实不屑去做,他当时只是为了加快军校的建设速度,军校建设完工之后,朱由检就将红砖厂盘点出去。 不知不觉踱出院外,一名路过的亲兵正用崭新的木盆端着一盆衣服,见到朱由检,他弯腰行礼:“见过殿下。” 朱由检觉得亲兵有些面熟,却叫不出他的名字,为了掩盖自己和亲兵的距离,他装出很熟悉的样子,“奥,你在做什么?” “回殿下,我刚洗的衣服,准备去晾晒。”亲兵果然上当,以为朱由检对他很熟。 “晾晒?这衣服洗过了吗?”朱由检随意在木盆内眇了一眼。 “回殿下,洗过了。”亲兵也下意识看了衣服一眼,羞红着脸:“天冷,衣服好长时间没洗,现在都洗不干净了。” 洗不干净?朱由检一顿,一道灵光从脚底直冲脑门,“你不用晾晒衣服了,立即上街,买十斤猪油和十斤食盐回来,要快。” 朱由检想到了肥皂,这可是好东西,家家户户都要用到,使用的人群十分广泛,重量又轻,适合远距离运输,销往全国。 大明百姓洗衣服,主要使用皂树上结出的皂角,甚至直接用手搓揉,如果肥皂能大规模生产,价格就会降低。既有利于肥皂工业的发展,又为百姓的生活带来便利。 朱由检指导亲兵将食盐溶解在大半盆清水中,期间不断搅拌,直至食盐不能溶解为止,制成饱和食盐水。 “殿下,这是做什么呀?这么多盐都倒入水中,做成的汤也不能吃呀?” “做汤?你想得美。”朱由检哭笑不得,这些士兵都没什么文化,只能打打下手,“将这盐水倒入大锅内,再将猪油切成细片,放入锅中。” “殿下,榨油不用放水的。”那名亲兵迟疑了一下,“我小时候看过妈妈榨油,直接将猪油放到锅中,下面生上火加热就行。” 那你妈妈有没有叫你怎么做肥皂?朱由检忍住笑,“别废话,照做就是。” 亲兵很快切好猪油,按照朱由检的要求倒入大锅中,和盐水充分混合,“殿下,现在生火吗?” “等等,嗯……取四个棉布口袋,装上草木灰。” 这时候,聚集的士兵越来越多,连王慕九都被朱由检的怪招吸引了。 草木灰不难找,厨房到处都是。早有士兵装好四个口袋。 “将口袋也扔进锅内……扔呀,你看着我干啥?” “殿下,这猪油弄脏了,还怎么吃呀?”那名亲兵鼓起勇气,现在还没有加热,猪油上还没有沾到多少草木灰,取出布袋还来得及。 “吃,吃你个大头鬼。”朱由检觉得自己看了一出周星驰的喜剧,“先用大火将水烧开,再改用小火煮烤,使锅内保持沸腾状态。” 朱由检担心新兵破坏自己的肥皂大业,直等到锅内的食盐水完全沸腾了。 “就这样一直煮下去,当锅内出现淡黄色固体,再来告诉我。” 直到傍晚,亲兵才兴冲冲地跑来:“殿下,殿下,锅中出现淡黄色的东西了。” 朱由检冲出书房,越过亲兵,一路小跑着直奔厨房。 果然在锅中看到一些漂浮着的淡黄色、松软的固体。 成功了!朱由检抑制住心中的兴奋,“继续烧,继续搅拌,不要熄火。” 天快擦黑的时候,淡黄色固体逐渐老化,水面满是上下跳窜的黄色。朱由检才命令亲兵停火,捞出黄色固体,等待风干。 为了防止冻坏,肥皂被带到炭火房中。 第二天早晨,肥皂上已经看不到滴水,但用手摸上去,还是很软。朱由检将肥皂放在一个无底无盖的木盒中,上面放压上一块巨大的石头,整整压了一天一夜,这才取出成型的肥皂。 “殿下,这是什么呀?怎么有股难闻的味道?”亲兵看着朱由检将这黄色的物体当成宝贝似的,很是不解。 “哈哈,这可是好东西。虽然难闻点,却能赚大量的银子。”肥皂已经成型,朱由检兴奋得要去咬上几口,如果不是气味难闻的话。 只要再做几次试验,提高肥皂的产出量,寻找到原料的最佳比例,肥皂就可以投产了。 “殿下,这到底是什么呀?这么神。”亲兵的眼中已经开始放出攫取的光,好像这不是黄色的肥皂,而是黄色的金子。 “将你的脏衣服找一件来,越脏越好。”朱由检没有回答亲兵的问题,他要试验肥皂的功效。肥皂是造出来了,如果没有去污功能,那就是白忙活了。 亲兵很快取来一件满是污垢的内衣,按照朱由检的指导,将衣服放到清水中浸透,再抹上肥皂,搓揉起来。 泡沫气球一样迅速在水盆中升起,隔着空气熨得朱由检的每个毛孔都十分舒畅。如果是股市出现这么多的泡沫,怕是吓倒一大片众生,现在,朱由检却满怀期待。 “殿下,这衣服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泡沫?”亲兵还担心这泡沫会不会毁了他的衣服。 “别废话,多搓几次,再洗掉泡沫。” 亲兵们对朱由检已经习惯盲从了,既然朱由检发话,他只有照做的份。 等到用清水洗去泡沫,亲兵的嘴都咧得像满桂了:“殿下,神了,这衣服干净得就像是新的。” “这么脏的衣服都能洗干净,你说,肥皂是不是宝贝?”看到干净的衣服,朱由检的心脏才正式下落回到胸腔。 “殿下,你说这是肥皂?衣服就是他洗干净的?”亲兵的眼中已经是金银滚滚而来,“整个大明的人都要用它来洗衣服,那殿下不是要发财啦?” “发财少不了你一份。”朱由检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将肥皂收藏好,暂时不要泄露出去。” 肥皂算是造出来了,朱由检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他一边哼着《时间煮雨》,一边漫无目的地独自走在寒风中,希望这寒风冷却一下兴奋的大脑,否则,今夜可能无眠。 “殿下,孙大人派人求见。”亲兵的报告,打断了朱由检的惬意。 “孙大人?人在哪儿?”朱由检皱了皱眉头,这寒冷的天,孙大人找我干什么? “回殿下,人就在外面,是一个小厮,后面跟着一顶轿子。”亲兵用手一指府第门口。 第92章打翻了盆 在朱由检现在居住的府第侧门口,一顶香艳的小轿非常扎眼地迎门而立,四名轿夫垂手躬身,正面对朱由检来的方向,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前面站着一名小厮,青衣长袍。 能穿长袍的人,在府中的地位必然不低。 孙传庭不派官差,派个小厮来做什么?朱由检嘀咕着,在小厮身前停下了脚步。 那小厮迎前一步,倒头便拜:“小的孙云,叩见殿下。” “你是孙大人派来的?起来回话。” “是。”孙云站起身,“孙大人派小人给殿下送一封书信。孙大人说,殿下看了就会明白。” 孙云将一封封口的书信,双手捧给朱由检。 朱由检撕开封口,看着看着,眉头就皱成了下旬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云一番口述,朱由检才明白过来。 原来陕西闹匪患,三边总督战死,朝廷便没有追究他的家人,算是不奖不罚。 但陕西巡抚胡廷宴因为害怕承担责任,隐匿不报,致使匪患越闹越重,最终发展到二十多万,大半个陕西被匪兵祸害。 朝廷对胡廷宴大光其火,判了个满门抄斩。 按照大明的律令,只要不是谋反之罪,满门抄斩时,只斩三尺以上的男子,而三尺以下的男子和女子不是问斩,而是卖为官奴,世代不得脱籍,除非案件得以平反。 胡廷宴本人在陕西北抓捕,为免夜长梦多,被就地正法,传首三边。他的家眷大部分在京师,只有一个小妾带着女儿跟在陕西,小妾在匪患时中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只有一个女儿胡心雪流落在陕西。 陕西离京师太过遥远,胡心雪又是女子,行动不便,就在陕西被拍卖。 本来这官家小姐被拍卖,大户人家抢购的甚多,最低也能卖个一百两的底价。有时遇到原本暗恋这位小姐的,还会出到数百两甚至千两也不足为奇。苏州府就曾经出现有人花了两千二百两纹银,拍下犯事的苏州知府的女儿,算是创下大明的人口拍卖纪录。 但陕西刚刚经历过严重的匪患,大户人家是这些匪兵的首要目标,损失惨重。 人被屠杀殆尽,财被抢劫一空。 那些躲过这场浩劫的幸运者,财产也有一定的损失,或者心有余悸,对这名美女犯人没什么兴趣。 如果拍卖流产,胡心雪就会沦为官妓,“者人折去那人攀”。 孙传庭虽然和胡廷宴每什么交情,但还是不忍看到同僚的女儿沦落风尘,便自掏腰包,花了一百两,买为奴婢,准备留在府中享用。 但考虑到朱由检孤单一人,身在陕西,便将胡心雪送给朱由检。因为是私事,所以才让府中的小厮送来,而没有动用官差。 听完孙云的叙述,朱由检的眉头才逐渐舒展成太阳:“那孙大人因何不留在自己的府上?” “回殿下,孙大人估计自己来陕西任职,时间不会太短,所以他是带着家眷来的。” “奥。”朱由检胡乱应着,在大明,赠婢送仆也是有的,这孙传庭,不会借着机会在自己的身边安排一个美女间谍把?转念一想,这胡小姐刚刚经历了丧家之痛,父母殡天,连安葬恐怕都没有完成,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给人家当间谍?再说,孙传庭管着陕西的民政,和自己也没什么冲突,派个间谍也没什么用处,还危险,万一让自己发现了,那可有他好看的。 朱由检在香艳小轿上多看了一眼,这胡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云见状,立即退到小轿边,在轿顶上拍了一下:“胡心雪,下轿了。” 轿帘轻动。 一双蔚蓝色绣花鞋罩着的三寸金莲,率先透帘而出,然后是然后是青灰色长裙和对襟小袄。 最后才是皎白细嫩的脸蛋。 朱由检仔细打量一番,胡心雪虽然身着素服,却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初丧双亲,打击不断,精致的脸庞上隐隐透着忧愤。 “信王殿下在此。胡心雪,以后你就是信王的人了,还不上去叩拜?”朱由检还没发话,孙云已经替朱由检做主了。 “奴婢叩见殿下。”胡心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朱由检,或许是不屑。 “奴婢?你不是小姐吗?”朱由检眉头再次变成了弯月,难道孙传庭坑我?买个丫鬟当小姐送我? 胡心雪眼圈一红,与白净的脸蛋刚好构成梨白桃红,显得越发精致了。她抬起头看着朱由检,发现朱由检正皱着眉,显然不是嘲讽的表情。但她心中的酸楚还是表现在眼中,盈盈有光,“奴婢已经不是以前的胡小姐了。” 朱由检这才想起,胡心雪已经卖身为奴,小姐的身份自然不存在了。她这一生都会被卖身契束缚,随着卖身契在“人才”市场流转。 “殿下,这是胡心雪的卖身契。”果然,孙云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着的黄纸。 这就是决定胡心雪的人生命运的卖身契。 事到如今,朱由检只好顺水推舟。但朱由检硬是给了一百两,算是胡心雪的卖身钱。这样胡心雪就不是孙传庭送给朱由检的,他只是为朱由检代购而已。 朱由检现在所住的府第,原来属于延绥的一名参将。这名参将在陕西的匪患后全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现在府第就成了朱由检的临时府第住所。 府第甚为开阔,除了厨房、餐堂、客厅、书房外,还有十二间卧室,朱由检要了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其余的屋子就住着特战队的士兵。 四武营早已回到京师,只有特战队作为朱由检的亲兵卫队留在陕西。但这十二间屋子远远住不下三百名士兵,结果队长王慕九带着三十名士兵住下来,保护和伺候朱由检,其余的士兵都住在军营。 胡心雪的到来,不管是什么身份,必须给她安排寝房,主管住宿的李俊犯难了: “殿下,这胡小姐是不是就住在……” 朱由检发觉气氛不对,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说住哪?” 李俊一缩脖子,尴尬地笑笑。最后将胡心雪安排在朱由检卧室的左手隔壁。这是为了方便照顾朱由检,甚至朱由检在床上翻个身,隔壁的胡心雪都会知道。 晚膳的时候,朱由检独自坐在餐桌前。照旧是四菜一汤,俭朴又实惠,既花不了几个钱,又不缺乏营养。 胡心雪就站在朱由检的左侧伺候着。 尽管她有着千般委屈,万般牵挂,但还是很快就进入角色。在朱由检的临时府第,她就是伺候朱由检的婢女。 “你也坐下吃吧,不用站着。”朱由检以为是婉儿。 胡心雪一愣,歪着脑袋,大眼睛就盯上了朱由检,小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小嘴也是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她不明白朱由检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这才发现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他尴尬地笑笑:“在这儿不用拘束,我在打仗的时候,经常和士兵同桌吃饭。” 那时打仗好吧?胡心雪在心理腹诽着,目光也从朱由检的身上移开。从头到尾,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朱由检不太习惯这“食不言”的气氛,三扒两口,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晚餐,毫无王爷的节操,直把胡心雪惊得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身份,晃动着脑门、弓起了腰身,她甚至怀疑,这到底是自小在皇宫长大的王爷,还是在战场饿了十天半月的武将。 “嗯。”朱由检轻咳一声,胡心雪才清醒过来。 她一溜小跑,去厨房端来一盆清水,让朱由检洗脸。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不习惯伺候男人,她就这么捧着面盆,送到朱由检面前。为了避免与朱由检来个亲密接触,她的脑袋歪向一侧,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哦,我刚用过晚餐,这么一大盆茶水,我哪喝得掉?我又不是母牛。”朱由检抗议了。 “噗嗤。”胡心雪笑得花枝乱颤,玉臂无力,双手不觉一松。 “哐当”一声,面盆摔到地上。清水将两人的鞋袜和裤脚打得湿透。 胡心雪娇脸一红,第一次当婢女,就办差了事。不过这都是拜朱由检所赐,她银牙轻咬,白了朱由检一眼,还羞怯地笑了笑。 “原来你笑起来还是蛮好看的嘛!” 那时当然。胡心雪又是一阵腹诽,“殿下,鞋袜湿了,还是先洗脚,换身衣服吧!”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朱由检夸张地咧了咧嘴,瞪大了眼睛,表情就僵在那里。 “你才哑巴呢!”想想觉得不对,人家是王爷,自己的主人,不是自己的丫鬟。借着舀水的机会,胡心雪将身一扭,避了开去,出了房门,才掩住小嘴偷笑,这王爷! 再回来的时候,胡心雪终于忍住笑,但脸上的忧愤已经褪去不少:“王爷坐好,奴婢来给王爷洗脚。” “你……”朱由检不知道胡心雪是否已经完成从小姐到婢女的转变,“先放那儿吧,我自己来。” 人家不就是打翻了面盆吗?难道还会打翻脚盆不成?再说了,那也是王爷你起的头……胡心雪却不言语,只是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决心。她将木盆放到朱由检面前,开始给朱由检脱鞋。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我不介意享受一次免费的足浴。这要是在北京的足浴城,可要三百多块,在天上人间就更贵了。 胡心雪显然没有伺候过人,尤其是男人。她忸忸怩怩,鼓捣了好一会,才脱掉朱由检一只脚上的鞋袜。 然后将这只光脚搁到自己的大腿上,再去脱另一只脚上的鞋袜。 终于,胡心雪平生第一次完成了将一个男人的鞋袜脱尽,她也暗暗高兴,这伺候人的事,根本就不用学! 她将朱由检的双脚抬起,在放到木盆的热水中。 “妈呀,你这是谋害亲夫?”朱由检烫得大叫,双脚条件反射似的,从木盆中弹起,脚趾一勾,一盆热水哗啦啦就全部倒在地上。 还真是打翻了脚盆。 不过这是朱由检打翻的,不是胡心雪。 第93章胡心雪的牵挂 胡心雪本来就白皙的脸上,变得更加白,苍白,惨白。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惊吓,她起身后,就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热水。 “你用的是开水呀?” “奴婢以为,在脱鞋的时候,这开水就会变冷。”胡心雪可怜巴巴地看着朱由检,她已经从心里完成了从小姐到婢女的转变,但手艺还远远不够。 “唉!”朱由检轻抚自己的双脚,刚才被烫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就像是煮熟的小龙虾。 “奴婢该死!奴婢再去给殿下倒水,这次保证不会烫了。”做错了事,就必须道歉,胡心雪学着以前自己丫鬟的口吻。 “算了吧!再要你伺候,我这房里都可以养一头大白鲨了。”说归说,光着脚的朱由检并没有起身。 胡心雪已经端起倒在地上的木盆,快要走到门口了,闻言顿了一下,然后一跺脚,还是端着盆出去了。她的绣花鞋刚才灌进了朱由检的洗脸水,走路时发出有节奏的“吧嗒”声。 不一会儿,吧嗒声又回来了。 “殿下,这次保准不烫。”胡心雪将木盆放到床前唯一干爽的地方,又给了朱由检一双布鞋,让他移到盆前洗脚。 “我知道,这次大概用的是天井里的凉水,自然不烫。”朱由检的脚缓缓入盆,试了水温,却是刚好,“原来不是凉水!呵呵。” 胡心雪见朱由检的脚完全没入水中,这才放下心来,但她又给了朱由检一个白眼。 朱由检视而不见。 胡心雪也不跟他计较,他拿起朱由检的脚,开始在水中搓揉起来。小手接触到朱由检脚上的红肿时,轻轻摸了摸,眼睛却向着朱由检偷看。 幸好朱由检正在闭目养神,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殿下,脚洗好了。殿下是换身衣裤,还是上床休息?” “我在床上躺会,你去将我换的衣服拿来,明天早晨再换吧!” 胡心雪出去拿衣服的时候,朱由检趁机脱掉已经湿透的裤子,钻进被窝,又闭目养起神来。 “殿下明天要换的衣服,全在这儿。”胡心雪抱了一推朱由检的衣裤,放到椅子上。 “雪儿,给我倒杯茶来,我渴了。” 胡心雪一愣,这称呼,就像是自己的父母在叫唤自己,好暧昧,你又不是我的父母。她向朱由检一瞥,但朱由检正闭着眼睛,直接无视。 “殿下,茶来了。” “这次是热茶还是凉茶?”朱由检身形未动,依然靠在床头。 “是温茶。”胡心雪狡狤一笑,脸上也恢复了气色,小脸蛋显得越发精致了。 “那,放在这儿,你也回去休息吧!” “奴婢就在外面,殿下有什么吩咐,换奴婢一声,奴婢立即就会过来。” 朱由检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思。一会是肥皂厂,一会是延绥的百姓,一会又是祖大寿的士兵。 最后,他练了一会神功,这才倒身睡下。 隔壁床上也时不时传来胡心雪翻滚的声音,不知道她是有什么心思,还是不习惯伺候一个陌生的男人。 …… 京师,在皇城东北的信王府,同样有人睡不踏实,早早就起床了。 “王妃姐姐,殿下到底啥时才能回来?” “妹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王妃王妃的,这是在家里!”周玉凤素面淡服,看婉儿焦急的样子,她却火上浇油:“殿下信中说,暂时必须留在陕西。现在已经过了秋季,京师和陕西又隔得这么远,怕是不回来过新元了。” “啊?姐姐。”婉儿终于改口了,“那谁伺候殿下呀?” “那边不是有殿下的亲兵卫队吗?”周玉凤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些粗手笨脚的士兵,哪会照顾人呀?喝个酒还差不多。”婉儿小声嘀咕着。 “那咋办?”周玉凤不是不关心朱由检,她知道有人比她更关心朱由检。 “要不,姐姐去陕西,照顾殿下的饮食起居?”婉儿可没有周玉凤那么多心眼,她有什么心眼,一般都直接说了。 “妹妹,你傻呀?大明在京师以外任职的官员,哪个不是将妻子留在京师作为人质?况且殿下在外统兵,姐姐呀就更不能离开京师了。”周玉凤循循善诱。 “奥,妹妹一时性急,倒是糊涂了。”婉儿心中的焦急更甚了,似乎朱由检正在十八层地狱受苦。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周玉凤悠悠地说,她知道有人一定会上钩。 “姐姐快说,到底要怎样才能去陕西?” “姐姐是不能去陕西,但有人可以去呀!” “姐姐……”婉儿就算暂时智商降到零点,也明白周玉凤的意思。她看着周玉凤,双手不安地搓揉其衣角来。 “妹妹,殿下身边的确需要人照顾——殿下这么出色,万一撞到几个狐狸精,不缠住殿下才怪。”周玉凤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姐姐,那咋办?”婉儿都要哭了。 “妹妹,姐姐受身份限制,去不了陕西,但妹妹你可以去陕西伺候殿下呀!有妹妹在,什么白狐、黑狐、红狐都近不了殿下的身。” “可是,这隔着千里的……”婉儿心中已经千肯万肯,只是这千里追夫……落在姐姐眼里…… “千里怕啥?又不要妹妹走路,咱信王府再困难,难道一顶轿子都雇不起?再说了,为了殿下,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姐姐……那……你可不要笑话妹妹。” “笑话什么?妹妹不是孤身前往陕西,妹妹可是带着姐姐的心意一同去的。” …… 晚上没睡好,朱由检就醒得迟了些,肥皂的成功让朱由检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但朱由检却将自己的失眠归结为隔壁的滚床声。 胡心雪已经起床,听到朱由检的开门声,赶忙端来洗脸水。 朱由检被烫怕了,伸手摸了摸,水温刚好,不觉在心中感叹胡小姐的聪明好学。 “奴婢保准不会有第三次了。”胡心雪知道朱由检的心思,心中内疚起来,原来婢女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怎么黑着眼圈?昨晚没睡好?”朱由检明知故问。 “奴婢……” “有什么事就说吧!你已经是我信王府的人了。”朱由检没有意识到,和一个年青、还没有下过聘礼的女孩子这么说话,不知道有多暧昧。 “……没什么,奴婢就是不习惯新的环境,过两天就会好的。”胡心雪说不出口,认识人家还不到一天时间,怎么能让人家帮自己这么大的忙呢?再说,自己现在不过是他的婢女而已。 朱由检没有理会胡心雪的心思,他要组织工匠,继续他的肥皂大业,所以早早就出门了。 亲兵们也随坠朱由检离开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胡心雪。 胡心雪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这空旷的屋子。 她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到底要不要和他说?他会帮助自己吗? 说,可能被拒绝;不说,永远没有机会。 一整天的时间,胡心雪就在这种纠结中度过,连中饭都忘了吃。 朱由检是吃过晚饭回来的。士兵们的喧闹,终于让屋子又有了生气。 朱由检洗完脚,正要去书房。 胡心雪端着洗脚水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回身看了朱由检一眼,又默默离去。 “雪儿,到底有什么事?” 胡心雪再次回头,扫视了朱由检一眼,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能看得出来。 奥,明白了,朱由检略一思索,“雪儿,你先去倒水,然后过来,我有话问你。” “是,殿下。”她这次走得十分坚决,很快又回到朱由检的卧室。 “雪儿,你的心思我明白了。”朱由检看着胡心雪的眼睛,“你可是不愿意当我的婢女?” “……”胡心雪快速晃动着脑袋,坚决否定了朱由检的猜测,目光中隐隐有一种失望。 “那就是为你父母的事。”朱由检不等她否决,“你可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胡心雪眼睛一亮,巴巴看着朱由检,就像是一名被拐卖的孩童,受尽了谩骂、毒打和凌辱后,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说说你父母的情况吧!”朱由检本来对这些人不感兴趣,按照后世的观念,他们都是死有余辜,无论怎么死法,都不会冤枉他们。 “殿下,奴婢的娘早在数月之前就死在乱军之中,现在恐怕……恐怕尸骨无存了。”胡心雪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但在朱由检面前,又不敢太过放纵,于是就变成抽泣:“但奴婢的爹……爹的首级正在传首三边……” “这是皇帝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算算时间,三边早就传过了吧?” “嗯。”胡心雪使劲点头,“应该早就过了。” “那好,明天我派人找祖大寿问问,将你爹的首级要来,你择日安葬吧!” “殿下真的会帮助奴婢?”胡心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用眼神将朱由检的心剖开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帮助她。 “当然。”朱由检也怕了胡心雪这秒杀男人的目光,“本来我是不管这些事的,但你现在是我信王府的人,我当然要帮你。死者已矣,不管他们生前如何,死后就让他们早早安息吧!” “奴婢多谢殿下。”胡心雪“噗嗵”一声,跪倒在朱由检的脚前,“奴婢愿意给殿下做牛做马,不,不,奴婢已经是殿下的奴婢了,奴婢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给殿下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干啥?做人就好。信王府的每一个人,都要好好活着好好做人。” 第94章交通闭塞的延绥 胡心雪得到朱由检的承诺,心中的牵挂终于可以得到释放,不觉放声大哭,也不再理会朱由检是主人她是婢女的事,直哭得周围的花儿也谢了。 “别哭了,雪儿,你看,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朱由检倒是觉得,胡心雪娇美、白净的脸蛋上,挂点泪珠,还真像是雪莲花上挂着朝露的感觉。 胡心雪止住哭,看了朱由检一眼,想起朱由检的身份,在朱由检面前,在朱由检的府第,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哭,到底不合她的婢女身份。她尴尬地低下头,又无声地娇笑起来。 这女人的眼泪,就像是六月天的雨水,说来便来,说走就走。 祖大寿现在是三边总督,胡廷宴的首级在传首三边,祖大寿一定知道它的所在。朱由检准备第二天一早,就派亲兵去见祖大寿,要回胡廷宴的首级。 “殿下,奴婢还有一事相求。”胡心雪用朱由检递过去的绢帕擦干了眼泪。刚才的大哭,让她宣泄了一番,现在她的心神已经恢复。 “还有什么事?”朱由检都怀疑,这孙传庭是不是嫌自己过的太清闲,故意将这些问题甩给自己。 “殿下,奴婢在京师,还有一个弟弟,名叫胡心玄。因为不满三尺,应该还活在人间。请殿下代为打听,奴婢现在也无力抚养弟弟,只求知道他的下落,只要知道他平安就行。” 朱由检在心中默念,要打听这孩子的下落,究竟要找谁呢?京师自己没有什么有份量的朋友,李春烨?不行,为了减少魏忠贤对他的怀疑,没有特殊的事,最好别找他,那能找谁呢?周文启,朱由检想到这名侦讯人才,他办这种事应该很拿手。 “殿下……”胡心雪见朱由检不出声,以为她的要求太高了。 “奥,我已经想好了。”朱由检唤来一名亲兵,耳语一番,打发他离开了。“雪儿,打听你弟弟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他还在京师,必定能查到他的下落。” “奴婢心中牵挂,就是这两件事。现在得殿下恩惠,从此奴婢的心中再无牵挂。”胡心雪恭恭敬敬给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作为一个失去身份、地位、家产的年轻女子,除了叩头,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报答朱由检的方式。 有了胡心雪的照顾,朱由检顺心多了。虽然小姐出生的胡心雪伺候男人不太擅长,零零总总出过不少洋相,但比起粗手大脚的士兵而言,朱由检觉得还是胡心雪强些,至少比士兵养眼一些,再说,胡小姐的进步还是蛮快的。 朱由检依然忙他的事。 肥皂还处于研制当中,没有投产;水泥的技术已经成熟,已经培养一些熟练的工人。 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水泥大道上,特别是西安到延绥的西延大道。 在剿灭匪患的时候,朱由检几乎全程走过这条道路,对这段路的状况有一些了解。 这里是陕西匪患最严重的地区。 原本就贫瘠,加上匪患的破坏,这里也最容易重新滋生匪患。 陕西匪患的根源,在于贫困,而延绥,就是贫困中的贫困,锅底里的锅底。 现在延绥发现一个巨大的煤矿,正是脱贫的好机会。但脱贫的前提是交通发达,俗话说,穷山恶水要想富,少生孩子多修路。 延绥就是被穷山包围的地方。 黄河俗称“九曲十八弯”,一点都不错,特别是它的中上游河道,大弯套中弯,中弯套小弯。在陕西地段,黄河就弯成一个巨大的“几”字形,延绥就位于这个“几”字的里面顶部。 黄河为什么弯成“几”字形,而不是像长江那样滚滚东流,朱由检闭着眼睛也知道,乃是因为山丘的阻隔,而延绥,就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 处于群山之中的延绥,交通状况可想而知。 延绥交通闭塞,还体现在外部。延绥的北面和西北都是长城,阻碍延绥在这些方向上的交流和发展。 现在,延绥的东面隔着黄河天险与山西相邻,且不说这里的黄河两岸崇山峻岭,要寻找到一个渡口十分不易。延绥唯一的优势是煤炭,而山西是煤炭资源最为丰富的省份,而且都是优质易开发的那种,只要揭开表面的黄土和石块,直接可以露天开采,连煤窑都不用挖。所以即使延绥有连接山西的大道,煤炭也是卖不出去。 延绥的北面和西面都是长城,长城之外是黄河,长城和黄河之间,就是水草肥美的河套地区,是汉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角力了几千年的地方,现在蒙古人还占着优势。 延绥唯一的希望还是在南方,与陕西首府西安进行物流。西延大道就是联系延绥与西安的唯一通道。 所以朱由检正全力加紧这条大道的建设。在这条路上,山势林立,阻碍道路建设的山丘实在太多。 好在大明不缺火药,低矮的山丘,直接用火药炸开,落下的山石还可以用作建路基。 西延大道分为三个路段:西安到同州的西同段、同州到延安的同延段、延安到延绥的延延段。其中延延路段最长。 这三段大道几乎同时从两端开工。朱由检现在不差人手,他的手上有十七万匪兵战俘,加上附近征召的百姓,人力资源丰富。 大道的路基基本完成,现在修建水泥大道,比以前修建官道快多了。 以前官道的修筑,主要时间和人力都耗在路基上。路基全部使用人工的方法完成,四个人一组或者八个人一组,将石块打磨成磨盘状,在四面或者八面凿孔,装上木块,系上绳索。每组的四人或八人拉紧绳索,让磨盘悬空,然后再放下,呈自由落体,撞击地面,压实路基。一块一块路基,反反复复锤平压实。 现在水泥路的修筑,就简单多了。只要将路基简单夯实,垫上3——4寸的碎石,再浇上2寸的混凝土,等水泥混凝土凝结,大道就成功了。 由于天气原因,水泥路面的浇灌并不快,这让朱由检非常焦急。陕西早晚寒气太重,温度偏低,水泥凝结的速度很慢,容易被冻坏,只有在中午前后才能浇灌。 但水泥路并没有停工,它从四座城市,缓慢地地向六个方向延伸,特别是里程最短的西安至同州段,水泥的浇灌,由于从西安和同州同时开工,估计年底前就可以结束。 这天,朱由检正在勘测道路,上次派去找祖大寿的士兵回来了。“殿下,胡小姐父亲的首级找到了。”朱由检常常在士兵面前称呼胡心雪为胡小姐,他的亲兵也跟着这么称呼,丝毫没有将胡心雪当成普通的婢女看待。 “奥,有没有腐烂?” “回殿下,没有腐烂。为了传首三边,首级是用石灰腌制的,加上气温又很低,估计半年之内不会腐烂。” “嗯。那你先送回去,让胡小姐看看吧!”朱由检知道胡心雪见到她爹的首级,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哭,他实在不愿看到她呼天呛地的样子。 朱由检回到府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胡心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哭刚刚结束。 “奴婢谢过殿下。”看到朱由检回来,胡心雪擦干眼泪,又是对着他猛地叩头。 “雪儿,起来吧!不用老是叩头,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朱由检来自后世,对于动不动就叩头十分反感。无论男儿还是女儿,膝下都应该有黄金。 除了叩头,我哪里还有什么报答的方式?胡心雪起身后,昂着脑袋定定地看着朱由检好一会,什么也没说。 “雪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找个吉日将你爹下葬才是正经。”朱由检感觉自己都怕了胡心雪的目光,好像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亏心事,那隔壁的胡小姐还不是早就被吃了? 胡心雪点点头:“哪还选什么吉日呀?为了让爹早日超生,就明天吧!” “好,那就明天。早晨我会安排几名士兵,备好锄具,在城外选择一块清爽的地方。”帮人帮到底,胡心雪一个女子,根本没有安葬她爹的能力,朱由检只好一切都代办了,“雪儿,你早点休息。” 胡心雪无力地点点头,又看了朱由检一眼,慢吞吞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次,她没有给朱由检洗脚。 胡廷宴的首级没有进入朱由检的府第,按当地的习惯,死去的人是不能回家的,会给家人带来不吉,何况是一个首级,胡廷宴和朱由检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胡廷宴的首级被放到府第东面三百步远的空地上,为了防止夜晚被猫狗糟蹋,首级被装在一个大的木龛里。 第二天早晨,朱由检安排士兵去棺材铺买了一口棺材,又买了一床棉被。在棺材抬出棺材铺之后,士兵们将棺材打开,先将半床棉被垫在棺材底部,再将首级放到棉被上,盖上另外半床棉被,合拢棺盖。因为没有身体,也不用衣服什么的。 棺材被抬到东城外的山坳里安葬。 胡心雪担心将来清明、冬至烧纸的时候,找不到爹爹的坟墓,就央求士兵去城中刻了一块墓碑。但胡廷宴是朝廷的钦犯,墓碑上不能刻上他的名字,最后还是一名识字的士兵想出一个主意,在墓碑上刻上古月两字。古月合在一起,就是个胡子,乃是胡廷宴的姓氏。胡心雪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将就着在墓碑上刻了古月二字。 第95章浴室里的水雾 胡心雪忙了半天,跟在士兵们后面,安葬了她的爹爹,这应该是一件解脱的事。但她回来后,感到浑身无力,中午只喝点水,饭也没吃上几小口。 朱由检回来后,听说了胡心雪的情况,哈哈一笑:“她这是疲劳,加上悲伤过度。我有一针强心剂,保准她立马精神焕发。”当然,如果她不能精神焕发,那就麻烦了,多半是真的病了。 亲兵不明所以,又不敢细问,只得讪讪地笑笑:“殿下……” 朱由检没有理会亲兵,他敲开胡心雪的房门。胡心雪盖着被子,慵懒地靠在床头,“雪儿,身子好点没?” 胡心雪觉得,这王爷真是……自己不过是他的婢女。“殿下不用担心,奴婢就是有点疲劳,睡一觉就会好的。” “奥,你怕睡不成了。”朱由检从怀中掏出一张只有手掌心大小的白纸,“雪儿,你识字吗?” “奴婢幼年请过先生,识得几个字。” “那你看看这张纸。”朱由检将白纸递过去。 胡心雪强打精神,接过白纸,随即眼睛一亮,眉角也跟着展开:“殿下,这是真的?” “看你说的,我啥时骗过你?”朱由检哈哈一笑:“现在,你的心里,终于放下了吧?” “殿下……”胡心雪欲言又止。 “雪儿,你身子不舒服,好好休息吧!”朱由检转身,就要离开。 “不,奴婢要起来,给殿下做饭。”胡心雪揭开被子,就要起身,也不顾朱由检还没有离开房间,自己就穿着亵衣亵裤。 “不用,我已经吃过饭了。”朱由检已经走到门口,就要出去了。 胡心雪到底还是起来了,弟弟有了讯息,让她的精神大振,也不似先前那么疲劳了。 她伺候朱由检洗完脸和脚,“殿下,奴婢今天有些劳累,就先回房了。” 这丫头说的?今天回房,难道明天不回房?朱由检遥遥头,不置可否。 肥皂的研制有了进展。 工匠们向朱由检建议,先小批量生产一批,看看洗涤的效果。最佳配比他们没有找出来,其实,就是再过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找出来。 朱由检想想也对,肥皂生产是技术问题,而寻找最佳的配比,则是科学问题。谁也没有能力将肥皂的配比得到最佳,否则,将来的研究人员不是失业了? 延绥肥皂厂,朱由检早就起好了名字。 和延绥水泥厂一样,朱由检现在要打响“延绥”这个牌子,至少让百姓们从口头上改变延绥是陕西锅底的认识。 但肥皂厂的厂长还没有确定下来,在陕西,朱由检还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才。 朱由检盘算着怎么做广告,将肥皂推广出去,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府第。 胡心雪开了门,整个白天,朱由检带着士兵在外面晃悠,只有她在家,是真正的看门人。 朱由检发现胡心雪的头发湿漉漉的,好像刚洗了澡,平时白皙的脸蛋上,也因为热水的浸泡而显得更加饱满、红润。 胡心雪没有让开朱由检,她在大门侧首站定,直等到朱由检进了府。 朱由检从她身前经过的时候,身体离得太近,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的。 难道她用了香水?想想不对,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香水。 朱由检一怔,似乎又找到挣钱的门道。他赶紧回到书房,整理自己后世的记忆。 他要抓住这一时闪现的灵感。 灵感从来不喜欢拜访懒汉,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如果不能及时捕捉灵感,它就会很快地消失,再也找不着踪迹。 如果能开发出香水,将是继玻璃后又一当世的奢侈品。 香水和肥皂不一样,肥皂是面向大明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家庭,价格不会太贵,主要靠薄利多销;而香水是面向少数的富人阶层,不求销售量大,靠的是盈利率高。 朱由检拿起毛笔,在纸上画来画去,他在回忆香水的配方和工艺。其实,在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专业课程里有大量的化学实验,他们没少偷过实验室的药品,做自己喜欢的实验,其中就包括自制绿色香水,送给心仪的妹妹。 “殿下,用过晚膳了吗?”胡心雪跟进了朱由检的书房,她是朱由检的婢女,书房、卧室都可以随便进,只要朱由检不是在会见什么重要的客人。 “奥,我早用过了。”朱由检头也没抬,自顾研制他的香水。 “那……奴婢……伺候殿下……洗澡吧?”胡心雪低着脑袋,歪向一边,尽量不让朱由检看到她羞红的脸蛋。她不用摸,就知道自己的脸蛋正发烫,红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红到什么程度。 “洗澡?昨天不是刚洗过吗?”朱由检奇怪了,这大冷的天,难道要天天洗澡?再说,你从来也没有伺候我洗澡呀! 胡心雪恨得银牙都快咬破下唇了,自己做了这么多,都被朱由检完全忽视,难道自己这么没有吸引力? 她昂起头,小鼻子小嘴巴上面,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朱由检正好抬头,胡心雪的一切,终于入了他的法眼,但香水的配方正萦绕他整个脑门,“你先准备下,我半个时辰后来洗澡。” “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得到朱由检的回应,胡心雪迅速跑开了。 陕西的冬天黑得很快,疲劳的士兵们也早就进入了梦乡,整个府内一片寂静,连小虫子的喧闹声都没有。 胡心雪再次推开书房的门,她的身子立在门外,却将半个脑袋伸进来:“殿下,好了没?” “嗯。”朱由检将狼毫毛笔放回笔架,稍稍整理了一下杂乱的白纸,随着胡心雪朝浴室走去。 胡心雪轻手轻脚,生怕被躲在暗处的士兵发现。其实,真要有士兵,见到这么暧昧的场景,怕是躲还来不及。 “殿下,要换的衣服就放在外面吧,浴室里水气太重。”胡心雪指着浴室外面的一张木椅,木椅上放着一堆朱由检的衣服。 “嗯。”朱由检随意答应着,伸手推开浴室的门。 浴室里水雾缭绕,看来,胡心雪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水雾升起,不仅浴室的温度急剧上升,能见度也降低了。 朱由检站到正不断升起水雾的木桶前,就要伸手解衣。 “殿下,让奴婢来吧!”胡心雪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就站在朱由检的身后。 “你……?朱由检一愣,这胡小姐,今天这么主动…… 胡心雪朝朱由检翻个白眼,便不再理会朱由检的抗议,她的小手已经摸到朱由检的衣领。 浴室里水雾太大,能见度不过一指,朱由检没看到胡心雪的白眼,只感觉她的小手,正笨拙地为自己宽衣。 上衣已经褪尽,被胡乱地扔在浴室的地面上,小手又摸向朱由检的腰带。 腰带上有一个活结,但小手却不得要领,这儿拉啦,那儿拽拽。朱由检只得偷偷帮她一把。 厚重的棉裤褪到脚面,朱由检站立不稳,在胡心雪的香肩上扶了一把,抬起右脚。胡心雪趁机从裤底一拉,棉裤才呦的一下,从朱由检的腿上滑了开去。 小手又摸上朱由检的内裤,这次不用朱由检帮忙,裤腰很快就到了朱由检的髋骨,却被什么东西挂住。 小手在裤腰的四面摸索着,终于摸到根源。 “啊?”二人同时发出一声低呼。 朱由检以为胡小姐给自己做身体检查。 胡小姐以为朱由检要向自己示威。 胡心雪显然在思量,小手停止了动作。但迟疑片刻后,她还是快速解除了羁绊。 这朦胧的浴室,什么也看不见。 朱由检将手伸进木桶,试了水温。水稍微有点烫,不过还能接受,他先将腿伸进去,身子也随着移过去,最后一个猛子将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除了屋顶上下落的水滴,浴室再无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心雪打破了宁静:“殿下,奴婢给你擦擦身子吧!”她不待朱由检回答,就从木桶里摸到朱由检的手臂。她将朱由检的大手,搁在她柔嫩的香肩上,双手握住一块已经湿透的毛巾,从朱由检的手指头开始,向大臂擦去。 “雪儿,你不用委屈自己……” 胡心雪停止了擦拭。 “我是说,感谢我不用以身相许。” 胡心雪也说不清,她是喜欢这位年轻的王爷,还是要报答他,或者报答他只是个借口。 现在才说,实在太迟了!我们已经这样了,难道我还会嫁给别人? 胡心雪大怒,她拾起毛巾,狠狠地向朱由检的臂膀搓去。 “哎呀?你轻点。”朱由检吃痛。 噗嗤!胡心雪差点笑出声来,“看你还敢胡言乱语。” “好,好,我不说话。”朱由检开始讨饶,女人不讲道理,男人拿她有理也说不清,一点也没错,我是关心你,好吧? 胡心雪又恢复了轻捻慢擦,从上到下,一处也没有落下。 终于擦到朱由检的腰胯,她迟疑了好一会,毅然握住我由检的分身,小心地伺弄起来。 “殿下,你换的衣服在这儿。”朱由检还在享受着专人按摩,胡心雪却将浴室外面的衣服抱了进来。 浴室实在太朦胧,男人的衣服,胡心雪根本没有办法穿,朱由检只好自己穿衣。 两人相依着,来到朱由检的卧室。 “殿下,明天白天还要忙,晚上早点休息吧!” “嗯。”朱由检口里答应着,今晚能休息得了吗?怕是比明天白天还忙还忙吧? 胡心雪跟到朱由检的床前,她早听娘说过,女人的第一次,一定要给男人宽衣,男人才会对她长相依依。虽然没有正式的拜堂,胡心雪还是决定,她要给朱由检宽衣。 在昏暗的烛光里,胡心雪没有害羞,她甚至拿起朱由检的分身,和她的小手掌比较了一下长短。算起来今晚这已经是她和它的第三次亲密接触,她知道,还会有第四次。 “殿下,外面凉,赶紧上床吧!” 朱由检顺从地钻进被子里,“雪儿,你呢?” “不告诉你!”胡心雪转过身子,背对着朱由检,小手开始褪下她的胸衣。 褪下自己的衣服,胡心雪倒是很拿手,须臾,朱由检就借着烛光看到一个白玉美人。 胡心雪到底还是护羞。“啪”的一声,她吹灭了蜡烛,一头钻进朱由检的锦被。 第96章王府来人 肥皂厂即将投产,是令朱由检十分激动的事。肥皂和以前的产品都不一样,这是第一个将进入大明所有百姓家庭的产品,让普通的百姓接触到大明的工业产品。 大明迟早要工业化,而工业化离不开普通百姓的参与。工业化的时候,很多百姓将成为产业工人,放弃他们追求了数千年的土地。 让百姓体验到工业产品的便利,享受到工业化带来的巨大利益,百姓才会积极参与到工业化的潮流中。而肥皂,就是引领百姓的第一项产品。 朱由检今天回来的特别早,他准备让雪儿炒几个小菜,喝点小酒庆祝一下肥皂的诞生,当然,也庆祝他和雪儿圆房一周的时间。大明现在还没有周的概念,但朱由检打算,如果可能的话,将来在自己的工厂实行六天制,让工人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休息时间。 府第的琉璃瓦已经遥遥在望,朱由检一提马缰,加快了速度。 王慕九感觉不对:“殿下,府第门前怎么有许多马?还有几名大汉。” “啊?”朱由检抬头一看,果然有几匹马在府第门外,正悠闲地摇着脑袋,看来它们来了有一会子。难道雪儿出事了?朱由检猛抽一鞭,率先朝府第冲去,“走,去看看。” 府第门前,不仅有人有马,还有一顶小轿。 王慕九上前一声大喝:“你们是谁?在此做什么?” 这些人也看见了朱由检一群人的到来——马匹奔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不见才怪。 “叩见殿下。”这群人齐刷刷跪到朱由检的马前。 “你们是……”朱由检觉得好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们都低着头,也看不到脸面。 “殿下,我们都是信王府的人呀!” 朱由检这才看清,这为首之人,正是钱虎,原来的红砖厂厂长,现在红砖厂已经盘点出去了,他又回到信王府。“你们怎么来了?” “殿下,我们奉王妃之命,护送婉儿姑娘来此。” “婉儿?”朱由检一愣,“婉儿呢?在轿中?” “是,殿下。” “婉儿,还不出来——你们也起来回话吧。” 婉儿已经从轿中出来,看到朱由检,她快捷得就像是云雀,迎着朱由检扑过去,也不担心地上有个石头什么的绊了小脚。 “婉儿叩见殿下。” “婉儿起来,不用多礼。”朱由检扶住婉儿“你们怎么不进去?喜欢在外面喝西北风呀?” “殿下,你府第中的人好厉害,我们磨破了嘴皮,就是不让进。”婉儿顿时像受惊的小鹿,要不是现在人多,她都委屈得要哭了。 “哈哈,怪我。”朱由检对着门里唤了声:“雪儿,开门。” 确定是朱由检的声音,雪儿才打开大门:“殿下回来了?他们是……” “他们都是京师信王府的人……婉儿,钱虎,你们都进来吧!” “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呀?”胡心雪报以羞怯的一笑。 “哼。”婉儿却不买账,只顾大踏步跨入府内。 “这什么呀?我又不认识他们,我一个女人在家……”胡心雪也觉得委屈。 “没事,雪儿。你去烧两小菜,我去看看他们。” “是,殿下。”胡心雪答应着,退了下去。 “原来殿下有人伺候。早知道如此,婉儿就不用千里辛苦,跋山涉水,来到陕西了。”婉儿还没解气,小脸蛋上冷得都快结霜了。 “哈哈,婉儿是辛苦,坐在轿中,小pp都快坐瘪了。”朱由检在婉儿的小鼻子上捏了一下。 “你还说……”婉儿抗议,人家总是大老远来看你。 “那是,那是。婉儿千里追夫,辛苦了。”朱由检泼着冷水,努力淡化这房间里的酸楚之气。顺便将婉儿搂入怀中,亲了一口。 “殿下……”婉儿从朱由检的怀中挣脱出来,“她真的只是你的婢女吗?” “哈哈,她只是我的婢女,婉儿不用多想。” “又笑。”婉儿嗔了朱由检一眼,“殿下,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没有,婉儿,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住在隔壁。” 住在隔壁?婉儿明知道没什么区别,她还是忍不住要问:“那她究竟是怎么伺候你的?” “也没什么,就是帮我炒个小菜、洗个小脚……”朱由检突然捂住嘴巴。 “这还没什么?”婉儿又嗔了朱由检一眼。在大明,男女隔着大防,就是看上一眼、梦上一回都是犯罪,何况洗个小脚,有身体上的接触?要说朱由检没有吃过她的桑椹,打死婉儿,她也不信。 “没什么,真没什么。”朱由检朝婉儿笑笑,那眼神,是相当的温柔。“一切都没什么,只是有人想多了。” 婉儿也懒得和朱由检打嘴仗,“殿下,晚上我住哪?” “房子都住满了士兵。”朱由检有开始他的循循善诱:“你晚上和她住,还是和我住一起?” “奴婢和她不熟,晚上睡觉肯定睡不好。” “嗯。”朱由检表示理解,“那就跟我睡吧!我们很熟的。”婉儿就是他的小棉袄,在婉儿面前,他不用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奥,他本来就是正人君子君子,只是大明的风俗与后世不一样。 “殿下……”婉儿羞得小脸都能滴出红胭脂了。她四下环顾,发现没有别人,这才放心下来。“殿下,你在隔壁给奴婢安排一个寝房吧,也好伺候殿下。” “今天怕是来不及了——在我房间照顾我,不是更方便吗?” “殿下……”婉儿抗议,又担心被别人偷听,声音不敢太大。 “婉儿,现在什么也别说了,我的肚子抗议了,咱们先吃饭。” 朱由检还是独自坐在饭桌前,婉儿和胡心雪一左一右,在旁边伺候着。婉儿以前经常和朱由检同桌吃饭,但今天好像和胡心雪杠上了。 朱由检摇摇头,知道婉儿还没有度过适应期。 胡心雪都是对婉儿的来历不太清楚。虽然婉儿看起来不像朱由检的正妻,但也绝不像外人。都怪自己,怎么早不问问他的家人?现在当着婉儿的面,也不好意思问。 暗战的气氛让朱由检感到压抑,喝点小酒的心情就没了,朱由检很快扒光了饭菜。 “殿下,晚上洗澡不?”婉儿觉察到朱由检的不快,主动将伺候朱由检的任务抢了过来。 又是洗澡?这延绥山多,水可是相当缺乏,你们要懂得节约。当然,朱由检只能在心中说说,“好吧,你去安排。” 婉儿去烧了热水,刚好朱由检也练完神功。 木桶前,婉儿正在为朱由检宽衣,她的手法可比胡心雪熟练多了,朱由检正享受那种若有若无的摩擦感。 “殿下,她也为你宽衣吗?” “嗯,她可没你熟练……” “呵呵,殿下,现在你还敢说没吃她?”其实,婉儿就是撒个娇。朱由检是王爷,只要他喜欢,他有多少女人婉儿都管不着。再说,婉儿现在还没有名分,不过是个小三而已。 “嘘……” “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说归说,婉儿的声音已经降低了五度。 “知道什么?知道你在给我洗澡?”朱由检坏坏的笑,婉儿是看不到,她正低头扯着朱由检的腰带。 “殿……下……”婉儿手一松,朱由检的棉裤就溜到腿弯。 婉儿的确比雪儿熟练,尤其在浴室中。 “殿下,婉儿今天出了许多汗,婉儿也要进来泡泡。” “奥,那……进来吧!” 婉儿很快就跳入木桶,坐在朱由检的大腿上,朱由检顺势将她操在怀中。 婉儿的小手在朱由检的身上摸索着,忽然一喜:“殿下,你还是这么威武?” 朱由检在她的桑椹上轻揉了一通:“看你说的?一会再让你尝尝,到底是怎样威武。” 婉儿娇笑不已,热水的薰泡加上朱由检的游动,她已经没了气力。除了脸上的肌肉,她似乎都不会动了。 累,并快乐着。但身体上的疲劳需要时间消受,朱由检和婉儿一觉睡到自然醒。 胡心雪几次要送洗脸水,发现卧室的门是关着的,只好轻手轻脚离开。 太阳快要起山的时候,朱由检和婉儿才姗姗起床。 “殿下,婉儿姐,先洗把脸吧!”胡心雪及时端过洗脸水。 身子爽了,心情就好。婉儿也不再唇枪舌剑的,她默默接过洗脸水,先给朱由检擦过,然后自己也洗了脸。 “殿下,婉儿姑娘已经送到,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钱虎一行前来向朱由检辞行。 “回去?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打算回去了,我这正缺人手,特别是钱虎。先吃早饭,我等会带你去看个厂子。”朱由检正愁着肥皂厂缺个管理人员,哪里会放过钱虎?再说了,钱虎有管理红砖厂的经验,拿过来就能用。 “厂子?”钱虎知道自己又将告别吃闲饭的日子了。 “殿下,孙大人给你的信。”朱由检正要出门,跟在他身边的侦讯柳林来报。 “孙大人?拿过来看看。” 朱由检接过信,看了一会,“柳林,从延绥到西安,骑马要几天时间?” “回殿下,一般要四天,如果是快马紧赶,只要三天。” “这一来一回,可是要七八天的时间,就为了喝顿腊八粥?”朱由检嘀咕着,好在钱虎的及时赶到,肥皂厂他可以不用操心了。 朱由检抬头看了看天空,是呀,已经好久没见到孙传庭了,他对陕西的新政现在是什么态度?西安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柳林,传书孙大人,我一定在腊八节赶到西安。” 第97章归德饭莊 再次回到王府的时候,朱由检还在担心,不知道家里的两头小母牛打成什么样子。不行,明天就要离开延绥一段日子,一定要让她们友好相处,像姐妹那样互敬互爱。 吃过晚饭,婉儿扭扭捏捏来到朱由检的面前,“殿下,今晚让她陪你吧!” “为什么呀?你不是不喜欢雪儿吗?”朱由检纳闷了,是不是两人在家达成什么协议? “是呀!我是不喜欢她,可是殿下你喜欢她呀!”婉儿知道朱由检特别反感家里内讧,上次她担心周玉凤过门后,对自己不好,朱由检就一再向她保证,家里必须和睦。 “婉儿,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在外面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信王府的每一个人能幸福吗?”朱由检又开始当政治老师了,“雪儿已是你们实际上的姐妹,你就多包容她一点。” 婉儿没有说话,只是拼命点着头,她心里还是不太接受那位什么事都不会做的婢女小姐。 “婉儿,这样吧,今晚你们姐妹共同陪我——我明天就去西安,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殿下……你……”婉儿像触了电一样,从座位上弹起。 “婉儿?” “不行,要么我陪,要么她陪。”婉儿断然拒绝。 “我要离开这么久,要不这样吧,上半夜婉儿陪,下半夜雪儿陪?”朱由检开始妥协。 “那……”婉儿迟疑不决。 “就是不知道雪儿会不会同意。” “她还不同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婉儿都替朱由检不平。 “也是,不能将就着她。”朱由检大乐,“只是这大冷的天,大半夜要你们从这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万一要是有个士兵起来解手发现了……”婉儿的身份还没定下来,朱由检知道她最怕别人知道和自己的事。 “殿下,你……”婉儿被朱由检击中软肋。 “婉儿,还是不用半夜跑来跑去吧?”朱由检看着婉儿的眼睛,做一脸的关切状。 “我不喜欢和她同榻。” “其实也没什么,你们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你就是要将我们姐妹吃得死死的,当心我回去告诉王妃姐姐。” 朱由检一喜,有戏。“千万别。”朱由检做投降状,“也不知道雪儿愿不愿意。” “那是你的事,难不成要我去说?我是绝对不会去求她。” 朱由检悠悠叹了口气:“那行,还是我去吧!” 婉儿最见不得朱由检痛苦的样子,“要不,还是我去吧,不过……我只说一次,来不来我可不管。” “不来?还反了她不成——她要不来,我们将她抬过来?” 噗嗤,婉儿掩口而笑,“原来殿下不是好人。” “其实,我是希望你们姐妹能解除心中的棘刺,和和美美相处,共同为信王府的兴旺而努力。” 婉儿捂着小嘴,起身离开了朱由检的卧室。 不知道婉儿是怎么劝说的,反正她们一前一后进了朱由检的卧室。早晨的时候,又并肩离开了朱由检的卧室。 朱由检的特战队有三个小队,共三百名士兵,他觉得现在陕西境内已经没有匪患,只带了队长王慕九和李俊的第一小队一百名士兵,其余的两百名士兵则由王朋和张璐节制,留下来保护婉儿和胡心雪。 跟随朱由检一同前往西安的,另外还有一名信王府的人,他叫刘坤,能识得几个字,脑子比较灵活。柳林作为朱由检的耳目,也随朱由检一同前往西安。 延绥到西安,骑马只要三四天,朱由检却提前八天离开了延绥,前往西安。他可不是一路上游山玩水,现在是冬季,寒冷不说,到处是光秃秃的山头,也没什么可以欣赏的。 朱由检要一路看看,考察百姓的生活。 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次,那时他的主要精力是剿匪,搜集的只是军事上的讯息。现在他要考察民生,看看陕西北部的百姓,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第一手材料是最真实的。 朱由检沿着水泥大道,一路向南。大道的两边都是点点青绿,与朱由检剿匪时看到的一片荒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慕九,这些都是小麦吧?”朱由检心情大好,到了明年春天,只要不发生大旱,陕西的百姓就算挺过来了。 “是呀,殿下,这些都是冬小麦。别看他们现在蔫蔫的样子,一旦开了春,气候上升,它们就会急剧长高,如果再来场春雨就更好了。”跟在朱由检身边久了,王慕九也开始关心起百姓的收成。 “咦?那是什么?”朱由检在水泥大道不远处的一片农田里,看到一片青绿,那叶片肥大,简直比得上桑叶,只是叶片上锯齿比桑叶更深。 “殿下,这个属下知道。它叫土豆,是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的,延绥附近的农田也有种植。”一名士兵冷静地回答,显得很骄傲。 “土豆?土豆是秋季种植的吗?”朱由检极目远眺,又在很多农田中看到这种桑叶样的叶片。 “是呀,殿下。据当地的百姓说,官府宣传的时候,说是明年二月就可以收割……也不是收割,据说是长在土里,翻开泥土,就能看到大个的土豆。” 朱由检还真忘了土豆的生长期,后世因为大棚技术的推广,蔬菜已经不分季节,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咦,现在能推广大棚技术吗? 朱由检将这新鲜的想法深深刻在脑子里。现在还是不方便,如果有支钢笔带在身上,他一定会记下这短暂的灵感。没办法,毛笔没办法携带。 众人见朱由检在愣神,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都不敢说话。 “没事,刚才那个谁?你继续说。”朱由检打个哈哈过去。 “没了,殿下。”那名士兵显得有点窘迫,“属下就知道这么多。” “奥,你已经很不错了。还有谁知道有关土豆的知识?”朱由检想看看,这官府有关新作物宣传得怎么样了。 众人都是左看右看,寻找举手的人。但谁也没有举起手。 看来士兵们是不太知道,不过,它们毕竟不是农民,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中午,朱由检一行在一个叫归德的地方休息,顺便解决午餐。 归德并不是一个小镇,而是一个军户所,也就是说,这儿的所有居民都是军籍,是大明在册的士兵或者预备役士兵。 他们一行有一百多人,在一个馆子吃饭不便,也不一定有这么多的座位,于是,朱由检、王慕九、李俊一拨,另外的人分成三四拨,各自去找馆子吃饭。 王慕九看到一个挂着“归德饭莊”的牌子。店面有点陈旧,应该有些年头了,但四个招牌大字却是一尘不染。“殿下,就这儿吧?” “嗯,这儿是军户所,应该也没什么高档的饭莊,将就着用点饭吧!” 十多人次第涌入饭莊,却不见小二出来迎接。 “小二,上座。”王慕九人忍不住了。 “客官,里面请,这里是上座。客官要用些什么?”过了好久,才有一名歪戴着灰帽、肩上搭着汗巾的小二出来招呼。 “小儿,怎么到现在才来?”王慕九愠怒。 “客官息怒,后面实在太忙,小的向几位爷赔罪。”小二在几位带着刀枪的士兵身上看了一眼,语气软了下来。 “忙不过来?你这有多少小二?”王慕九奇怪了,这饭莊的顾客不少,生意红火,怎么没看到其他的小二。 “好叫客官得知,这儿只有小的一名小二,也是掌柜的。” “嗯?怎么回事?你这生意不是挺火的吗?”王慕九看看来往不息的客人,皱起了眉头。 “火呀,小的这间饭莊,是整个归德最红火的饭莊。” “那怎么不多招几名小二?” “生意虽好,可是我们没货呀——说句不敬的话,几位进了我的饭莊,要想敞开肚皮吃饭,也是不行,最多能吃个大半饱。” “你说什么?是欺负我们没钱?”王慕九大怒。 “有钱也没用。还是那句话,我们没货。每个进入饭莊的人,只能得到两个白面馒头,或者一碗白米饭。” “限量供应?”朱由检听出门道来了,人家没有足够的粮食。 “这位客官,你算说对了,本饭莊粮食不够,为了保证每个进入饭莊的人都有饭吃,这才出此下策。” “那吃不饱怎么办?”王慕九还没见过只给吃个半饱的饭莊。 “客官可以点菜,菜不限量。” 娘希皮,原来是搭售行为。朱由检哭笑不得,限量供应、搭售行为,不知道还有没有捂房销售,原来后世的销售伎俩,早在大明就有了。“小二,不对吧?刚才我们还路过一家粮店,可是有粮食出售。你怎么不多买点?” “客官你有所不知,粮店也是限量供应。你去买五斤粮食试试?只要有人买粮超过五斤,店家立即挂出‘粮已售完’的牌子——客官,你们到底吃不吃饭?” “好,先上壶好茶,然后每人两个白面馒头,再加几个你们拿手的菜。”朱由检来了兴趣,这归德,到底怎么了?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小二将刚才拿在手中擦汗的汗巾往肩上一搭,躬身而去。 第98章能吃的土豆叶子 朱由检对王慕九说“慕九,去外面找一个单身客人,我要和他同桌吃饭。” 王慕九看了看朱由检的脸色:“殿下放心,属下不会透露你的身份。”他拉开雅间的门,缓缓退出去。 小二的茶还没上来,王慕九就回来了,“殿下,安排妥当了。” 朱由检根着王慕九来到外面,在一个年约三十的单身客人身边坐下。 “黄二,我家公子来了,他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据实回答。”王慕九将几块碎银放到黄二的面前。 “是,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黄二迅速将碎银塞进衣袖,然后才扫了眼朱由检。 “不要紧张,我只是一名路过的客人,因为小二不让吃饱,闹心,才过来问问。” “外地人,对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黄二咬了半口馒头,又吃了口菜,“问我就对了,这一带的讯息,还没有我不知道的。” 朱由检皱了一下眉头:“店家为何不让我们吃饱?” “没有余粮呗——其实,他也买不到粮食。”黄二压低了声音:“公子可是要卖粮?小人可以买到一些平价的粮食。” “我们暂时不需要——这粮店为何不肯多卖粮?难道他们也没有粮食?” “粮食也是有一些,但是价格低了,人家不愿卖。” “低?现在归德的粮价是多少?”朱由检不信,在这缺粮的地方,粮食价格还会上不去。 “一两银子一石。” “那也不少呀,我记得原来粮食是一两银子两石。”朱由检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 “公子说的是哪年的事了?”黄二相当不屑,“陕西连着三年大旱,粮价早已是天价。” “那现在怎么才一两?”朱由检不相信这是商家的良心发现。 “公子不知道,陕西出了个三边总督祖大人,硬是不准粮食涨价,一两是上限,超过这个价,粮店就会被查封,粮食也会被充公。” “啊?这么厉害?那商家不会将粮食运出陕西去买?” “运出?人家祖大人早就做好准备,陕西各个通关路口,都有士兵把守,只要将粮食向外运输,无论是谁。”黄二用手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个杀头的姿势。 “那有人被砍头了吗?”朱由检没想到祖大寿的手段这么严厉。 “有,不仅砍头了,还示众,现在谁还敢将粮食运出陕西?”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祖大寿的手段严厉了点,但没有严厉的手段,怕是震不住商家。“黄二,我现在打算买点粮食,预备路上用,你能弄到吗?” “公子要多少?” “两石。” “这么多?要是运出陕西……” “我们不出陕西,我们去西安。再说了,我们这一行一百多人,路上一天就吃了。” “那好,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 “价钱?你不是说一石粮食一两银子吗?”朱由检觉得奇怪了。 “那是市面上的价格——这个价格你绝对买不到五斤粮食。” “那要多少银子?” 黄二伸出四个指头,“四两。” 原来是变相涨价。但人在屋檐下,朱由检只得忍了,“好,我出四两,你给我弄两石粮食。” “公子说笑了。四两银子哪能买到两石粮食?” “你刚才不是说四两银子两石吗?”朱由检觉得自己被这小混混给骗了。 “公子,小人啥时这样说了——要是这样,请公子找别人去。” “你敢欺骗我们?”王慕九大怒,上前揪住黄二的衣领。 “息怒,息怒。”黄二慢慢将王慕九的手扳开,“这样吧,看你们也不像有钱人——我吃点亏,大不了白忙活一回。两石粮食,七两银子,再少,就没得商量了。” “你……”王慕九还想再和黄二理论。 “算了,给他八两银子,算是交个朋友。”朱由检倒是想到一个职位,非常适合这种不肯吃亏、一步步将对方逼入死角的主。 “还是公子痛快,小人就喜欢为公子这样的人办差。”黄二挑衅地瞪了王慕九一眼,“小人是这归德所的军户,不知道公子大号是什么?小人也好记住,时时刻刻为公子烧香祈愿。” “哈哈。”朱由检算是服了黄二,“本公子姓王名信,住在延绥。现在要去西安一趟,半个月方回,你可以去延绥找我。” “黄二,你要敢弄些下等粮来搪塞,看我不揭了你的皮。”王慕九看不惯这些混混,还敢挑衅。 “这个你尽管放心,正宗的白面。要是有一点差错,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当夜壶。”黄二好像对朱由检不放心,“不过,说好了,你们可千万别这么大摇大摆带着粮食出陕西,那祖老大可是不循私情。”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们也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你快去快回,我们吃过饭还要赶路。” “好的,小人一会就好。公子先吃好喝好。”黄二一溜烟出了门,闪入一条胡同,瞬息就不见了。 朱由检的饭还没吃完,黄二就回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头戴瓜皮帽、肩上搭着一条蓝色汗巾的小二,那小二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有两个崭新的白色面袋。 王慕九打开面袋,果然是上好的白面。他给了黄二八两银子,然后让小二将白面搬到马背上。 朱由检一行又沿着大道向南奔去。在马上,朱由检越想越不对,这老百姓,到底穷到什么地步?又饥饿到什么地步?这样沿着大道是看不到的。 “慕九,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去看看,你让士兵们继续沿大道行走,我们和他们在前面会合。” 王慕九向李俊交待了几句,然后带着数名士兵紧随朱由检。 他们将包裹在战马脚上的厚厚棉絮除去,田野不像水泥大道那样坚硬,马蹄不需要保护。 农田里到处是绿油油的,除了冬小麦,还有油菜,土豆也不少,时不时的能看到一整块田地里都是那种桑叶样的宽大叶片,但更多的却是田间地头这儿一小块,那儿一小块。不知道是土豆的种子不足,还是百姓信不过官府的宣传。 为了防止马蹄践踏庄稼,朱由检和士兵们都下来,牵着马缓缓而行。 “殿下,这些叶子怎么了?”一名士兵发现了一小块土豆的叶子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茎杆在风中摇晃。 “是不是谁家的牲畜不小心,跑到这儿,吃掉了叶片?”朱由检也是有些不解,真要是牲畜,那怎么不吃小麦的叶子呀? “殿下,不会是牲畜。”柳林果断提出自己的发现,“如果是牲畜,一定会在这松软的土地上留下足迹,可是我在周围察看了一下,根本没有任何足迹。” “哈哈,果然是搞侦讯的,比一般人细心。”王慕九向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柳林则羞涩地笑笑。 朱由检皱着眉头,不会是谁在搞破坏吧?难道是专针对土豆这种新生的作物?“你们四下看看,还有没有这种情况。” “是,殿下。”士兵们答应着,向四面八方搜寻,朱由检则和王慕九在原地等候他们的讯息。 “这儿也有一些。”一名士兵的声音从西南方传过来,那儿的地头有一大片棘刺,阻挡了朱由检的视线。 “走,去看看。”朱由检和王慕九小心地牵着马,朝那一片棘刺走去。 “殿下,这儿有人。”朱由检还没走到棘刺丛,又有士兵的声音传来。 “大家迅速合拢,保护殿下。”王慕九已经放下手中的马缰,拔出腰刀,护在朱由检身前。 远处的士兵也在快速回防,这当口,已经没有人关心是否踩踏庄稼了。 难道是刺客?朱由检不太相信,这么小的灌木棘刺,能藏几个人?难道还有人藏在地底下不成? “殿下,是一个老头带着几个孩子。”那边的士兵再次传话过来。 果然不是刺客,一个老头,带着几个孩子能干什么?难道他们是葫芦娃?朱由检继续向棘刺走去。 “殿下小心,这儿四周空无一个,却有老头带着孩子躲在棘刺中,太过诡异。殿下不得不防。”王慕九还是很小心地握住马刀,护在朱由检的左侧,他的眼睛直盯着前面的棘刺。 “出来。”围住棘刺丛的士兵大声呼喝。 中心的一块棘刺向四面分开,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将三个半大的孩子拉靠在大腿边,蹒跚着向棘刺外走过来。 见到被十几名拿着刀枪的士兵围住,老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都是我做的,求求你们,放过孩子吧!” 三个孩子见老头下跪,也是不明所以地跪在老头的身边。 这样的老头要是刺客,除非他是来自四川唐门。朱由检仔细观测,在一个小女孩的嘴角处,还发现了一个长长的绿色水渍,水渍还没干,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你做的?你做什么了?” “你们不是在查土豆叶子的事吗?”老头抬眼看着朱由检,显然发现他是这一伙人的头领。 “我们的确是在查这些土豆叶子的事。”朱由检没有否认,他不知道这土豆叶子和这老头有什么关系,难道这老头还能吃了土豆叶子不成? “这些都是我吃的,与孩子们无关,你们要罚就罚我老头子吧!”老头将跪在地上的孩子们向自己的身边挪了挪,护在臂膀下,因为只有两只手,他将第三个孩子挪到腋下。 “你吃的?这土豆的叶子能吃?”朱由检十分惊讶,他在后世,只听说过冬瓜皮、西瓜皮、茄子柄、菱角菜,放到腌制咸菜的浓汤里浸泡,待充分发酵后,取出来蒸熟,是夏天不可多得的开胃菜,但从未听说过土豆的叶子也可以吃。 第99章用粮食购买肥皂 “军爷,真是我吃的,你们就放过孩子吧。”老头的额头已经将松软的黄土叩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老人家,这土豆还没成熟,你怎么吃掉它的叶子?那样这颗土豆不就废了吗?”朱由检想起刚才小女孩嘴角的绿色水迹,她定然也吃了。 “回军爷,饿,实在是饿呀。”老头嚎啕大哭,但干瘪的身子没有什么水分,眼泪鼻涕什么的都没有,大哭也就变成干嚎。 这老头的出现,太过蹊跷,加上光打雷不下雨,要不是身边的三个孩子,一个个面黄饥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王慕九定然以为,这是隐身功夫太好的刺客。 “什么,你们因为饥饿,才吃的叶子?”朱由检的眼睛瞪得快赶上那孩子的脸蛋了。 “是呀,军爷。要不是饥饿,谁会吃这呀?军爷,你看看,这三个孩子,一个个瘦成啥样了?军爷,看在他们的爹也是当兵的,你就放过这几个孩子吧!” “可是……可是……这能消化吗?”朱由检鼻子一酸,但还是强忍住自己的冲动。 “这哪能消化得了呀?每次大便都是……唉!可是孩子们实在是饿呀!”老者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不,孩子们没吃,都是我一人吃的。” 朱由检再也抑制不住,眼眶一热,他赶紧转过身去,“老人家,你起来吧,我们决不会为难孩子。”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只要你们放了孩子,我跟你们走。”老者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才拉着三个孩子站起来。 半响,朱由检的眼睛已经冷却下来,他回过身,“老人家,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两个儿子儿媳,其中一个儿子在当兵。” 八口人,如果不是接近断炊,谁家舍得让孩子吃这些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的叶片?“慕九?”朱由检唤过王慕九,耳语一番,王慕九带着一名士兵飞驰而去。 “军爷,你不是答应放过我的孙儿?”老者空洞的眼睛露出惧色。 “老人家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孩子。你儿子当兵,朝廷不是发给军饷吗?” “发是发,可是儿子也只能吃个半饱,还要训练,哪里顾得上家里?” 难怪祖大寿下了死命令,就差没抢那些大户了,他也是迫不得已。朱由检想不明白,这大明的百姓,怎么就如此贫困? 他现在明白,在后世的历史上,陕西的义军多次被招安,又总是在招安之后,重新走上反叛的道路。 因为他们没法当一个顺民,因为招安之后,他们还是饥饿。 陕西的匪患他是暂时平息了,但要彻底捣毁义军存在的土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饥饿,会让那些即便原本善良的百姓,也会失去本性。 看着这几个瘦得只剩下皮肤和骨骼的老少,朱由检的心情异常沉重,他对士兵们说:“将干粮拿出一点,先让他们吃饱。” 几名士兵拿出身上携带的干粮,递了过去。 三个孩子的眼睛放出光来,面色也霎时红润,但他们的小手只是抬了抬,还不敢过去,都把目光投向老者;老者却是奋力抓住一块烙饼,就要往嘴里塞,但却是瞬间石化了:“老汉就要跟军爷走了,还是别浪费了,让孩子们吃吧。” 朱由检再次眼热:“老人家,我们不会带你走,也不会带走孩子。你们吃吧。” 老者审视着朱由检,发现朱由检似乎不是在说谎。他双手从士兵们手中抢过烙饼,分给孩子们,自己也是吃了起来。 风卷残云,老者恢复了年轻时气力。 “老人家,慢点吃,别噎着,管饱。那个,给他们水。” 朱由检的话,他们都听不到,直到士兵们将水壶递到他们的手上,他们才对准水壶猛喝。 一块烙饼下肚,又喝了半壶水,老者的速度慢了下来。 “老人家,我问你个问题。”朱由检小心地提问着,就怕老者呛着噎着。 老者拼命点着头,眼睛还是盯在手中的烙饼上。 “你们村子的百姓,都和你们一样吗?” “嗯,大家都差不多,每天能喝两顿麦糊,就是村中的大户了。”老者吞咽下口中的烙饼,又准备咬下一口。 朱由检彻底无语,他一直在思索:这陕北,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贫困? 大明没有经济学家,朱由检在后世学的也不是经济学。 但朱由检归纳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让百姓有饭吃,让百姓有钱花。 但他知道,要实现这些目标,却是异常艰难。 首先就是吃饭问题不好解决。 大明的粮食并不富裕,有大户囤积粮食不错,但大户囤积的粮食分给数千万百姓,却是不值一提。 大明的地域虽然广阔,但山地太多,真正能种植粮食的耕地太少。 中原地区的小麦,江南地区的水稻。但这两块土地的面积跟整个大明相比,则是太小太小。 陕西南部的关中平原,曾经缔造了大汉大唐的辉煌,但随着自然环境温度气候的变化,早已没有昔日的风貌,土地贫瘠、水源枯竭、外族侵略,连养活自身人口都是困难。 后世的历史上,朱由检曾经在地图上看到,南方,大明的疆域之外,有大片的耕地,甚至能种植双季水稻。 但陕西的饥饿迫在眉睫,朱由检却没有办法解决。 冬小麦要到春天才能收获,红薯、土豆、玉米的种子运来不少,但同样没到收获季节。 朝廷虽然运来一部分粮食,但放到千百万人口的陕北,不是杯水车薪,而是滴水车薪,朱由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去面对高迎祥了。 冬小麦收割,还有四、五个月,即使算上土豆能填补一些粮食的空缺,也还有两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百姓将如何煎熬? 再说让百姓有钱花,也不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 即使百姓度过这寒冷的冬季和明年的荒春,即使明年不再大旱,百姓也只是刚刚温饱。距离有钱花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朱由检虽然通过招收农民工来提高百姓的收入,但工厂生产的产品,要能在社会上销售才行。按现在百姓的购买力,要形成工业市场,还不知道等到哪一年。 “无工不富,无农不稳”。 后世的经验的确有效,但要实现这个目标,靠朱由检一人,在他的有生之年,根本实现不了。 “殿下,白面带来了。”王慕九终于回来了,白面就放在马背上。 “嗯。”朱由检停止了思索,向老者走过去,“老人家,这点白面,你带回去吧!再也不要吃这些不能消化的叶子了。” “军爷?”老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正对着这些白面发呆。 “奥,老人家也运不回去。慕九,安排两名士兵,帮老人家送回去,注意,脱下铠甲,别吓着村中的百姓。” “是,殿下。”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老者拉着孙子孙女,再次给朱由检叩头。除了叩头,它实在想不出感激的办法。 “老人家,回去吧!”朱由检在那个曾经嘴角流出菜汁的小女孩头上摸了一把,“过了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送走了老者,朱由检已经没有心情再视察民情了,也不需要再视察什么民情了。他带着士兵掉转马头,奔西安而去。 这天午后,大约未时,朱由检一行终于达到西安。 朱由检发现,如果这百十名士兵走在西安的大街上,实在太过碍眼。他略一思索,“李俊,你给我留下五名士兵,然后拿着的我的片子,去西安左卫暂住。有事的时候,我自会派人找你。” “是,殿下。”李俊带着绝大部分士兵离开了朱由检。 朱由检带着王慕九、柳林、刘坤和五名士兵从北城门进了城。正对着城门的是西安最为宽阔的道路之一——北门大街。 这时的西安,已经远不如汉唐时代那样繁华,但也不是一般的北方城市可比。几个月前发生在陕西的匪患,对西安影响不大,这儿还是一片祥和的样子。 “慕九,你去打听一下,西安哪儿有百姓交易的市,越详细越好。” “是,殿下。”王慕九带着一名士兵奔人流集中的地方去了。朱由检暂时无事可做,便寻了一间茶肆。 “刘坤,我们先进去喝茶。”其余的人就在这左近晃悠,接应王慕九。 小二肩搭汗巾,提着水壶,正挨个给客人的茶壶添加热水。看到朱由检和刘坤进来,他连忙上前招呼:“客官,请上座,本店有上好的铁观音,马上就好。” “好,先泡一壶茶。”朱由检寻了一个靠近窗户、相对安静的位置落座。因为要暂时掩藏身份,刘坤也在朱由检的下首坐了。 “殿下,我们要去市场做什么呀?”刘坤到现在都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留下他。 “买房子。我打算在西安的闹市盘下一间店铺。” “店铺?殿下打算卖什么?” “肥皂。钱虎生产的肥皂将主要在西安出售,西安的有钱人多。”朱由检的目光有那么一点狡狤。 “殿下,可是谁在这儿出售肥皂呢?”刘坤有一点预感,这销售肥皂的事,可能跟自己有关。 “你呀!你以为我让你来西安,是为了游玩呀——当然,将来你想看看大小雁塔,还是有时间的。” “啊?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将给你一块信王的腰牌,万一有什么事?陕西的地方官府,会鼎力支持你的。我在临走之前,还会教你怎么去打开肥皂市场。”朱由检就不信了,这独家的生意,只有卖方市场的肥皂,还会做不好。 “殿下……可是……” “别可是了。我先教你一招,凡购买肥皂的,一律用粮食支付,不要银子。” 第100章布哈拉和哈萨克 去打探讯息的王慕九终于回来,“殿下,打听清楚了。西安的市主要有两处,一处在西关城的镜湖附近,属长安县管辖。老百姓就是在那儿是购买各种日常生活用品。” “那另一个呢?” “回殿下,另一个在东关城,主要出售马匹、珠宝等贵重商品,是属于咸宁县管辖。” 朱由检想了想,肥皂现在的产量没有上去,价格必然不会低,一般百姓也买不起。现在的肥皂还是奢侈品,“今天已经晚了,先找旅店住下,我们明天上东关城看看。” 西安以钟楼为中心,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四个主干道——东门大街、西门大街、南门大街和北门大街,这是西安最为宽阔的街道,直接对着四个城门口。 东关城就是西安的东南,在东门大街和南门大街之间的那一片区域。 朱由检带着王慕九、刘坤、柳林和两名士兵,一共六人,从钟楼出发,沿着东门大街向东游逛。越过保安王府,就是东关城的要道——东关西大街。 “这条大街,不错,很宽阔,我们就沿着这条大街逛逛吧!”朱由检认为,街道越宽阔,人流量就越大,商业的价值也越大。 街口是一个出售陶瓷的铺子,两进两间,二楼结构,楼上可能只是主人的卧室。 王慕九大头,众人依次进入铺子。 “客官,里面请。欢迎光顾小店,客官可是要买什么?”一名小二模样的人躬身迎了过来。 “奥,我们随便看看,看上眼的才会买。”朱由检根本没打算买什么陶瓷,他只是要看看店铺的布局,为将来的肥皂铺子参考一下。 “那客官随便看。”小二闪过一边,将铺子的中堂让给朱由检一行。 朱由检摸摸陶器,看看瓷器。这些陶瓷都算不上精良,应该不是精品。 “客官,小店还有青花瓷,连碎花瓷……不知道客官要不要看看?”小二的眼神有失落,这些人衣着不凡,如果白白走路,那就可惜了。 “碎花瓷?”这种传说中表面布满裂纹和裂线的瓷器真的存在?不过朱由检的兴趣不在瓷器上,“今天还有事,改日再来鉴赏吧!” “那客官走好。”小二又躬身将朱由检送出门。 这东关西大街,两边都是商铺。朱由检想,要是谁在这繁华的大街上建造民居,那真是浪费。 走了差不多有半里之地,街道的东面有一间苏绣专卖店。现在湘绣、蜀绣、粤绣虽然已经存在,但苏绣还是居于霸主地位。 “你们谁识得苏绣?”朱由检只听说过苏绣,他从来没有买过苏绣,他所见过的苏绣,也就是周玉凤的新婚礼服。 “殿下,属下识得一些,但不内行。”柳林是搞侦讯的,认识的东西要广博一些。 “那,我们进去看看。”朱由检准备给婉儿和胡心雪做衣服,特别是胡心雪,小姐出身,和自己都那样了,到现在还是一个婢女身份。当然,她们有的,周玉凤也不能少,朱由检不能厚此薄彼。 “殿下是要给……”柳林试探着。 “奥,给王妃她们买的。” 柳林上前和小二嘀咕了几句。 “客官,这边请。这边都是给十几岁的女娃子准备的,艳的雅的都有。”小二躬身到朱由检面前,给他引路。 经过柳林初步鉴别后,朱由检为周玉凤买的是蝴蝶绿底色配粉色荷花,为胡心雪买的是粉底碎叶花,给婉儿的则是水红上暗绣着兰花。每人一匹,能做数套衣衫,如果它们互相交换,或者交换着做上一两件衣衫,朱由检可管不着。“小二,给我包装起来,按照这个地址送过去。” “好嘞!”有银子赚,小二的眼睛显得特别明亮,现在是冬天,是苏绣销售的淡季,很难找到像朱由检这样一次买上三匹的客人。 在东关城西大街的尽头,东关城东南的拐角处,朱由检终于见到了骡马市场。 说是骡马市场,其实空旷的市场中,多是骡子和驴子,马匹倒是不多。 “小二,你这市场的马匹怎么这么少?”朱由检皱起了眉头。 “客官是要买马吗?”小二殷勤地跑过来,“前段时间,陕西闹起了匪患,市场上的马匹都被他们匪兵征用了。这不,多亏信王殿下平息了匪患,这马市才又重新开张,现在主要是骡子,良马还在运来的路上。” “唰。”十道一起将目光转向朱由检。 “咳……咳……”朱由检不希望自己的信王身份干扰市场正常的行情。实际上,朱由检在出来的时候,要求王慕九等人称呼他“公子”,而不是“殿下”,万一问起姓名,就用以前用过的王信。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将目光移向他处,甚至在看市场的马粪。 “奥,那我们先回去了,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好马。”逛马市本来不过是朱由检的附带目标,他只是随便看看,这西安的马市,因为靠近蒙古,也许有什么宝马良驹也说不定。既然马市以骡子和驴子为主,他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位客官,且慢。”旁边一位年约四十、长得十分结实的黑衣男子叫住了朱由检,“看客官是识货之人,我这恰好有一匹好马,客观是否愿意看看?” “好马?什么样的好马?”朱由检倒是对人更感兴趣,看样子,他可能是这个市场的主人。 “客官自己看看就明白了。”他对一边的小二说:“去,将‘雪火’牵来。” “是,小的这就去。”小二答应着,去了东南角的马棚。 “你是……” “好叫客官知道,我叫李贤,在这开了十多年的马市。”李贤向朱由检抱拳行了一礼。 “十多年?这马市的生意如何?”朱由检认为,西安马市靠近蒙古,有充足的货源,生意应该不错。 “托客官的福,还行。” 这时,小儿已经将马牵过来,朱由检先扫视了一遍,这马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马的身长和高度都比常见的蒙古马大上一轮。 “果然是好马!不过,这应该不属蒙古马吧?” “客官好眼力!这是传说中的大宛马,绝种的‘白雪映日’马。”李贤向朱由检竖起了大拇指。 “咦!你刚才不是说,它叫‘雪火’吗?” “是呀!它的名字叫雪火,因为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但它的脾气暴躁,像火一样,所以叫‘雪火’。是‘白雪映日’品种,即使在西域,也是难得一见。”李贤就好像在夸他的一件宝贝似的。 “西域?你的马不是来自蒙古吗?” “客官有所不知,战马是蒙古人的命根子,轻易不会出售给汉人,特别是优良的马种,所以,我们必须开拓新的货源。”李贤说到这儿,仔细打量了朱由检一番,好像朱由检在刺探他的商业秘密。 “李东主放心,我们不是做贩马生意的,不会抢你的饭碗,我们只是对这马的来源感兴趣。刚才李东主说,这马来自西域,好像大明和西域隔着嘉峪关,难道军队允许你们贩马?” “这……说句实话吧,军队对运进的商品,一般都会放行,只要交通关税,而且,这优良的马种主要还是卖给军队。”李贤觉得朱由检太年轻,根本不像能出远门贩马的样子。 “奥,不过,李东主,叶尔羌好像不产战马吧?”嘉峪关的西面就是现在的叶尔羌国,已经是传统上的西域,但那一片区域比较荒凉,没有成片的草原,朱由检知道,应该没有什么名贵的战马。 “客官好见识,大明知道叶尔羌的可不多。”李贤再次向朱哟由检竖起了拇指,“叶尔羌的确不产战马,就是有也什么名马。好马主要产地还在叶尔羌的西面,除了大宛马,大食马也不错。” “大食马?你说的是奥斯曼帝国?”朱由检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是惊叹不已,终于遇到一个稍微了解中亚的人。 “应该是,不过我没有去过奥斯曼,我最远只到过布哈拉和哈萨克草原。”李贤也是惊讶,这年轻人到底是谁?怎么连奥斯曼都知道? “布哈拉?哈萨克?”朱由检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这里曾经是大汉和大唐的属地,如今,除了这位贩马的李贤,大明恐怕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它们了,更别说惦记它们,“李东主,能说说布拉瓦和哈萨克吗?” “客官,你……”李贤终于警觉起来。 “李东主放心,我虽然做小生意,但和战马没有任何关系,决不和你抢生意。”朱由检知道李贤的顾虑,看来,今天不亮身份,怕是难以得到他的信任了。 李贤昂首看了看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是在咀嚼空气,还是朱由检的话。 “李东主,冲着你亲自跑嘉峪关一线,这马我卖了,你开个价。”朱由检也的确喜欢上了‘雪火’,他朝‘雪火’走去,准备去拍拍马背。 “客官,不可。”李贤赶紧出言阻止,“不瞒客官,‘雪火’虽然名贵,但至今没有驯化,生人靠近不得。” “没有驯化?”朱由检不明白了,没有驯化,怎么知道它的能力? “客官,‘雪火’太过刚烈,我费尽了心力,却不能驯服它。”李贤觉得,‘雪火’就像是他的灾星。 “奥,那……你们谁会驯马?”朱由检问身边的随从们。 立即,空气出现五个摇动的拨浪鼓。 第101章为你而生 既然李贤的人驯服不了,自己的手下又无人会驯服马匹,朱由检准备自己动手了。他隐隐觉得,这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越是难以驯服,马的脚力就越强。 朱由检默运神功,在身体的周围形成一道保护自己的气场。“李东主,我试试看,能不能驯服这‘雪火’。” “客官,已经有三位驯马师从它的背上摔下去,跌断了腿,永远离开了驯马行业。”李贤不是小瞧朱由检,但职业驯马师都没有征服的‘雪火’,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儿难道能驯服? 王慕九也来到朱由检的身边:“公子,不可。” 朱由检在王慕九的耳边低语:“放心,我有神功护体,当不会受伤。” “客官,要不,我先将’雪火‘卖给你,怎么驯服它,客官看着办?”李贤不希望在‘雪火’身上出现第四个断腿的驯马师。 嘿嘿,李贤这是要推托安全责任。朱由检也不以为意,“请李东主开个价。” “八十两。”李贤张开拇指和食指。 “八十两?”朱由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名贵的‘雪火’,怎么只值八十两?现在一匹普通的战马,市价都是八十两,而且还有价无市,一百两能买到就不错了。 “客官,说实话,这马,我可是亏大了,现在也没指望挣钱,就按照购买时的价格。”李贤也不知道,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为什么说了实话,他只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与一般的商人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好,那我就借李东主的马市一用。”朱由检缓缓向‘雪火’靠近,身体周边的神功已经迫向‘雪火’。 ‘雪火’可能感觉到了异样,它歪着脑袋看了朱由检一眼,又抖了抖耳朵,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甩了两个响尾。 “客官小心!”李贤比伸出右手,想要再次阻止朱由检,但到底没有出手,他现在比朱由检还紧张。 朱由检还在靠近,离‘雪火’只有一步了。 ‘雪火’没有表现出新的反感,朱由检也没有像驯马师那样,强行跨上马背。他伸出右手,舒缓地从马鬃抹向马背,又从马背抹向马臀,神功已经投入‘雪火’的体内。 ‘雪火’一动不动,所有的感官似乎一下子封闭起来。 朱由检又抹了两次,见‘雪火’没有反感,这才从小二的手中接过缰绳,单脚跨上马鞍,风一般窜上马背。 ‘雪火’只是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将脑门上并不存在的露珠抖落。 朱由检一抖缰绳,‘雪火’在缰绳的牵引下缓缓移步,姿势优雅得就像是奥运会上的盛装舞步。 李贤早就瞪大了眼睛,但这次他没有叫喊出来,似乎他忘却了叫喊。 “驾!”朱由检一夹马腹,发出了加快运动的指令。 ‘雪火’也随着扬蹄,在李贤的马市上奔跑起来。 马市比正宗的驯马厂也小不了多少,但有很多马棚阻隔,朱由检还是不能让‘雪火’将最大的能量发挥出来。 “吁……”,小跑了几圈后,朱由检缓缓让‘雪火’停下来。‘雪火’似乎没有尽兴,它昂起头,仰天一声长吼,雪白的马尾甩打了两次,脑袋又回过来,在朱由检的大腿上蹭了两蹭,才稳稳地停下来,真个站如松。 朱由检翻身下马,在‘雪火’的脖子上拍了拍,才将马缰交给了王慕九。 “客官?”李贤现在才清醒过来,“这‘雪火’就好象是为客官而生,冲这,今天就送给客官了。”他现在和朱由检一样,对人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对马对银子的兴趣。 “哈哈,李东主,这怎么好意思?这可是名马呀!”朱由检超李贤一拱手。 “权当是交个朋友。”李贤也是拱手还礼,“对了,到现在,李某还未请教客官高姓大名。” “好说。”朱由检也是抬头看天,“李东主,现在是午时了,不如我们找间酒楼,由我做东,咱们边饮边谈?” “好,那就登云楼,那里可不便宜,我要让客官多花银子,也为陕西的赋税做贡献,哈哈,哈哈。” 两人并肩前行,朱由检问道:“李东主,这登云楼也纳税吗?” “看客官说的,西安哪一家铺子不纳税?就是我的马市,也是需要纳税的。”李贤准备结交朱由检,从心底将他看作朋友,也恢复了一贯的豪爽。 “那商户们不会反对吗?”朱由检猜想,从免税到纳税,商户们一定有一个阵痛的过程。 “当然反对。开始的时候,商户们集体去陕西的各个衙门去闹事,但孙大人亲自出面解释,又有士兵虎视眈眈在后面支持,加上当时陕西的百姓的确是无粮可食,商户们也就慢慢习惯了。”李贤也是优雅,就像刚才的‘雪火’。 “那陕西的商户会不会迁往他地?附近的省份可是不需要纳税的。”商户从来都是避税而开,如果陕西的商户大规模迁往他省,那朱由检的工业兴国大计,在陕西可是打了折扣。 “这样的人毕竟太少。一来开发一个新市场不容易,二来,孙大人亲自出面保证,除了纳税,官府将保护商户的利益。也就是说,商人只是将原来孝敬官员的钱用来纳税,也没增加多少支出。这孙大人,真是难得的好官呀!”李贤哈哈一笑。 朱由检缓缓头,这再好的政策,归根到底,还得有执行的人。如果执行的人,将经念歪了,再好的政策也是白搭。 他们已经步行到了登云楼,朱由检材发现,自己有五名随从,而李贤却是孤身一人,“李东主,怎么没带随从?” “哈哈,在我的地盘上,我还会担心客官将我吃了不成?这登云楼,也不差做菜的原料。”李贤又是自嘲地笑笑。 “哈哈……”朱由检也是大笑,“慕九,你们自己找地方吃饭,一个时辰过后再过来。” “公子……”王慕九迟疑着。 “别担心,西安不是吃人的地方,我要和李东主单独谈谈。” “是,公子。”王慕九一躬身,带着四人离开了登云楼。 小二迎到门口:“李东主,可是要雅室?一共有几位?” “老地方。两位。”李贤惜字如金。 “好嘞。李东主,请随我来。”小二将李贤和朱由检请到二楼南面一个靠窗的小房间。 “小二,泡壶好茶。”李贤显然对这登云楼非常熟悉。 “是,东主。”小二掩上门出去了,一会又进来,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壶,和两个白玉口杯。“东主,这位客官,要用什么?小的好去安排。” “小二,将你们的拿手菜多上几个,这位客官可是个有钱人,别给他省。”李贤还扫了朱由检一眼。 “好嘞,小的这就去准备,两位且慢用。”小二带上门去了。 李贤看着朱由检,微笑不语。 “李东主可是要问我姓名来历?”朱由检也是微笑。 李贤拿起白玉壶,先给朱由检斟了杯茶,然后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客官如果不方便说,也不用强求。” “也没什么,我保证,在我离开这间房子的时候,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答案。现在,请允许我保留一秘密。” “好,公子,咱俩投缘,先以茶代酒,走一个。” “好,走一个。”朱由检和李贤碰了杯子。“李东主,在下不仅景仰李东主的豪爽,更佩服李东主亲自前往叶尔羌等地,那里,离大明可是有数千里啊!” “哈哈,也没什么,在这些地方讨生活而已。” “李东主,你能介绍下叶尔羌吗?”朱由检终于到正题。 “客官对叶尔羌了解多少?客官去过叶尔羌吗?”李贤的手再次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去过叶尔羌,我对叶尔羌的了解,只知道那是蒙古人后裔建立的国家。”朱由检没有说谎,他只知道叶尔羌就是后世的南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四周。 “那客官怎么知道叶尔羌?难道家族有人在那经商?”李贤的身体往朱由检靠了靠。 “没有,李东主放心,我的家族没人在叶尔羌做生意,将来也没人去做生意。”朱由检不知道怎样才能打消李贤的顾虑。 “奥,那我简单说说叶尔羌吧!叶尔羌是蒙古人后裔建立的不假,但叶尔羌的大部分居民却不是蒙古人,而是叫做雅利安的白人,他们是蓝眼睛,红头发,和我们汉人大不相同。” “奥,那他们信奉宗教吗?” “信,原来全是白教,近年来,黑教也在叶尔羌兴起,双方对民众争夺得十分厉害,甚至会出现武装冲突。”说到这儿,李贤也是深思的模样,不知道他在叶尔羌,是否也受到宗教争端的牵连。 “白教?黑教?”朱由检不解,这儿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些不知名的宗教? “其实,白教和黑教都信奉真主安拉,只是不同的教派而已。”李贤对宗教,也是了解不多,为了少惹麻烦,他尽量回避与各教派的矛盾。 “原来如此。”朱由检算是明白了,难怪后世的南疆,老是出现叛乱,原来白人和他们的宗教,早就在南疆扎根数百年。“那叶尔羌的更西面呢?大宛还存在吗?布哈拉和哈萨克又是怎么回事?”中亚的历史太过复杂,各民族的融合和分裂是早早晚晚的事,没有专人去研究,朱由检实在不知道现在的中亚出现了什么状况。 第102章东关中大街 “布哈拉在叶尔羌的西面,和叶尔羌隔着葱岭,哈萨克在布哈拉的北面,叶尔羌的西北。他们倒是正宗的蒙古人的后裔,和我们汉人长得差不多。特别是哈萨克,有广阔的草原,马匹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李贤尽量将内容说得简略些。 “葱岭?”朱由检知道,那就是后世的帕米尔高原,现在,大明却是与它不沾边。 “对,葱岭。这是除乌思藏外,可能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道路也是艰涩难行。”李贤实在不明白,朱由检为何对这些地方感兴趣。在大明国内,大家的眼睛都是盯着江南这些富庶的地方。 小二上菜,不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直到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 “李东主,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了。”朱由检知道自己不亮身份,李贤是不可能言无不尽,一个连姓名都不肯说的人,还指望得到别人的信任? “客官是……”李贤的眸子陡然发亮。 “大明信王朱由检。”朱由检说得相当干净利落。 “信王?”李贤紧盯着朱由检,他在揣摩朱由检的话。 “这是我的令牌,李东主可以看看。”朱由检将自己的随身令牌递给李贤。 李贤接过一看,果然有“大明信王”四字,下面刻的时间是“天启四年九月十二”。再翻看背面,却是一条正飞舞着的蛟龙。他吓得一身冷汗,双腿一软,不自觉跪了下去:“草民见过信王殿下。” “起来,李东主。”朱由检虚扶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李贤,“现在李东主能理解我为何不亮自己的身份了?” “殿下,草民该死。”李贤不住地用袖口擦汗。 “李东主不必如此。你我在马市相遇,也是缘分,‘雪火’就是我们的月老。哈哈,现在李东主相信,我不会去叶尔羌贩马,坏了东主的生意?”朱由检哈哈一笑,亲自为李贤斟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来,相逢是缘分,不必拘礼。” “是,殿下。”李贤战战兢兢喝了杯中酒。 “李东主,你我马市相识,非因身份;东主赠马,亦非因身份。东主如此,则不像豪爽之人。其实,我有一事要请东主帮忙。”朱由检尽量拉近与李贤的身份距离。 “恭请殿下指示。”李贤却是一礼。 “东主在叶尔羌可有据?我想派几个人过去。”从李贤说到叶尔羌的那一刻,朱由检就打算让周文启派人过去,大明的眼睛不能老是盯着国内,周边才是大明的隐患,况且,国内已经有了锦衣卫,周边却是一片空白。 “不是抢你的生意。”朱由检哈哈一笑,“他们扮作你的手下,却不经商。我希望他们能学习叶尔羌的语言,详细了解叶尔羌的情况。” “殿下是要……”李贤迟疑着。 “现在没有想法,叶尔羌是大明的邻居,我们不能不了解他们。”朱由检不知道大明将来和叶尔羌会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刺探叶尔羌的国情,将侦讯工作做在前面,可以有备无患。 “草民但凭殿下吩咐。”话说到这份上,李显没法拒绝。 朱由检知道李贤还有顾虑,“李东主,即使将来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也会通知你的人早撤离,再说,我的人也是在叶尔羌。” “草民知道,草民随时可以安排。”李贤又恢复精气神,他的身体也恢复了柔韧度。不管朱由检的话是否可信,他都没有办法拒绝。 “李东主,我虽然是信王,却帮不了你的忙,真是抱歉。”朱由检是政治人物,除了滥用公权,他不知道从哪儿可以给李贤一些便利。 “殿下率军平定陕西,还陕西朗朗乾坤,就是给我们商户最大的帮助。” “哈哈哈……”朱由检大笑。 “哈哈哈……”李贤也是大笑。 这一笑,李显和朱由检的心理距离真正缩短了。 “殿下,问句不该问的话,殿下来西安,不是为了叶尔羌的事吧?” “当然不是。”朱由检也不打算隐瞒李贤,“我想在这附近买间铺子,不久之后,我将在西安出售肥皂。” “肥皂?草民经商二十载,从没听说过肥皂是什么。”李贤觉得这信王的身份虽然揭开了,但他身上还有很多没有揭开的谜。 “嗯,就是用来洗衣服的。”朱由检长话短说,介绍了肥皂的功用。 这一谈,就是半个多时辰。王慕九等人早就等在门外,但听到朱由检谈锋正兴,不敢打扰,只得在门外等候。 “殿下,东关中大街有一名南直隶的珠宝商人,正准备盘铺子回去。草民陪殿下去看看。”房间的门终于打开,李贤在先,出了包间。 王慕九定定地看着李贤。 “慕九,不用紧张,我已经向李东主讲明了身份。”朱由检随在李贤的身后,微笑着出现在王慕九的面前。“走,我们去珠宝店看看。” 李贤大头引路,朱由检一行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在东关中大街与东西走向的西五巷交界的地方停下来。这儿就是李贤所说的珠宝铺子。 “小二,你们东主在不?”李贤率先进了铺子。 “在,在。李东主要找我家东主?”小二躬身迎到铺子的门口。 “是呀,我的朋友要看看你们的铺子,你知会你家东主一声。” “是。李东主、各位客官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告诉东主。”小二转身上楼去了。 不一会,楼梯上传来“咯吱”的声响,一名年约五旬的矮个子男人出现在楼梯上,“李东主,贵客临门呀!这位朋友是……” “黄东主好自在!这位是来自京师的朋友,是他要看看你的铺子。”李贤和这位黄东主显然是熟人。 “我这铺子的结构,李东主可是熟悉得很啦,这位朋友怎么称呼?请随便看。小二,泡茶。”黄东主三言两语将事情安排得极为妥贴,不愧是商场中的精英。 朱由检刚才从外面大量了铺子,现在从里面一看,果然是专业的铺子,连木架、柜台都在,只要稍微翻新一下,就可以投入使用。“黄东主,楼上的房子也要卖吗?楼上可是住宿?有多少房间?” “只要价格合理,当然卖。楼上有一大两小三居卧室。”因为李贤带来的朋友,黄东主也不敢欺瞒什么。 “那,黄东主开个价吧!”无论是店铺的位子还是结构,朱由检都非常满意。 “既然是李东主的朋友,我就不说二话,这个数。”黄东主晃了晃三根指头。 朱由检不明白是三千两还是三万两,也许是三百两也说不定,它将目光投向李贤。 “黄东主,大家都是熟人,对市场的行情也熟悉。你这么开价可就不厚道了。”李贤板着脸,将目光投向店铺外的北方,那儿是西六巷所在。 黄东主内心一惊,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看在李东主的份上,两千八百两,就当是请李东主吃顿饭了。” “哈哈。”李贤大笑,“黄东主,这顿饭未免太丰盛了吧?” “两千四。李东主,总该让老哥吃顿面条吧?”黄东主已经苦着脸了,不知道昨晚有没有睡好。 “黄东主,要是一年前,也许能买到这个价,但是现在,你看,自从遭到匪患,这西安可是比以前萧条多了。就是我老弟的马市,也是不到以前的三成,也不知道啥时才能恢复以前的兴旺——你老哥要不是生意淡,肯回南直隶吗?”李贤也不着急,不咸不淡,好像在与黄东主拉家常。 “李东主,老哥的面条也不吃了,喝碗面汤,行了吧?两千二,不能再低了。”黄东主已是哭丧着脸,就差没有下跪了,到现在,李贤还没有出价。 “这样吧,我老弟说个公道价,一千八。你老哥的面汤、面条都是有的,这些年,西安的大户没少照顾老哥的珠宝行吧?”李贤丝毫不为黄东主的表演所动。 “李东主,那我们就没得谈了。知道老哥这是要回南直隶,也不能将老哥往死里逼呀。”黄东主摆出一幅端茶送客的架势。 “黄老哥,这样可好,我帮朋友出二百两,凑作整数,权当为老哥送行——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嘛。”李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送行?吆,你老弟这是要扒了老哥的裤子,当了银子请客——也罢,谁让老哥我急着要在新元前赶回南直隶呢?再说了,你老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反正便宜又没有落给外人。”黄东主自嘲地摇摇头。 “那说好了,明天去衙门办理一切手续,别看我朋友年轻,他在衙门里可是有人的。老哥离开西安的时候,要是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来找我……这位朋友。”李贤和朱由检交换了眼色,见朱由检没有反对,他就自作主张了。 “好说。”黄东主知道自己被李贤吃得死死的,谁叫人家知道自己的底牌呢?只是不知道这年轻的买主是何许人,让李贤死心塌地为他卖命,难道真的是衙门有人?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明天办了手续,拿了银子,他就要离开西安,回到老家,安享属于自己的晚年了。 朱由检也见识了李贤的手段,可谓一句话值百金,难怪能将西域的战马骗到大明。不过,搞定了店铺,他该去见见孙传庭了,来西安已经两天,腊八节也快到了。 第103章驿卒李鸿基 腊八粥就是用白米熬成粥,加上烧熟的猪肉丁、鸡肉丁及汤汁,放青菜、食盐,再煮上片刻,让各种成分充分混合,相互渗透。 男人们聚会,不可无酒。腊八粥每人只吃了一小碗,权当开胃,然后就是白酒大菜,大家边喝边聊。 这次宴会,是孙传庭特意为裸身在陕西为官的朱由检和祖大寿举办的,参加的人员,除了陕西的按察使、都指挥使外,还有附近各个知府。祖大寿、高迎祥因为与朱由检有旧,被安排在朱由检的左右手。 孙传庭现在对朱由检的器重不下于李春烨,他丝毫不因为朱由检的年轻而又所倦怠,“殿下,臣等能在陕西平安过冬,多亏殿下呀!来,这第一杯,我们共同敬殿下。” “哪里!孙大人过奖。安抚陕西百姓,要靠孙大人和在座的各位,抵御外敌,保障陕西安全,要靠祖大人。”朱由检一仰脖子,将酒一饮而尽。 虽然他表现得很谦虚,但内心却是很得意,推翻大明的农民军,如今已经被他给摆平了,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陕西就再也没有农民军存在的土壤了。李自成和…… 朱由检心理咯噔一下,陕西匪患虽然剿灭了,但真正的领袖李自成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朱由检在延绥呆了半年,也曾经去过县城甚至村庄,但从来没听说李自成这个人。 他思考片刻,好像李自成是高迎祥的亲戚,娶的还是高迎祥的女儿高秀英。恩,待会问问高应祥,别时间长了,把这事给忘了。 “殿下为陕西铺设了亘古未有之平坦大道,又为陕西增加了工商税收,只要过了这个冬天,度过现在的饥荒,我等要是不能治理好陕西,那真是上对不住浩荡的皇恩和殿下的援手,下对不住黎民的期望和臣等的乌纱。”孙传庭的自信,是来自农田里长势喜人的麦子和到手的工商税收,但他清楚,没有朱由检,陕西别说发展,连温饱都是问题。朱由检常驻延绥,延绥的百姓他就根本不需要关注。 “殿下,孙大人,西安有了大批的江南商人办厂,延绥的厂子虽然不多,但规模庞大,能招收大量的百姓。我延安府夹在西安和延绥之间,却还是穷呀!下官愚钝,求大人们给下官直条明路。”延安知府陈登泡,看到南北都是风声水气,而延安因为山多地少,道路曲折难行,不禁十分沮丧。 朱由检看看陈登泡,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 他早就想过,要想工商兴国,从事工商业的人口必然大增,从事耕作的人口就会大大较少,这势必会影响粮食的产量。 要维持甚至增加粮食的产量,就必须提高耕作的效率。陈登泡的提问,刚好给了他机会。 “陈大人,交通问题不必担心,西延大道经过延安府,必然会促进延安的发展。另外,西安、延绥两地兴办工商业,必定缺少人手,如果陈大人能提高耕作的效率,将多余的男丁送到西安、延绥的工厂做工,也能提高他们的收入。” “可是,怎么才能提高农人的耕作效率呢?下官可是一无所知。”陈登泡科举出身,圣贤之书上可没有提高耕作效率的论断。 “陈大人可曾见过《齐民要术》一书?那可是农人的天书。此外,我见过一种播种的三排篓和十排篓,比现在的单篓大大提高了播种的效率。陈大人平时要搜集这方面的书籍。” 朱由检曾经比照过英国的产业革命,但他否决了英国新兴资产阶级推行的“羊吃人”运动。汉人百姓数千年来对土地依恋,决不是西方人所能理解的。 强制性将人口从农田赶入工厂,很可能会引发剧烈的社会动荡,甚至会产生新的匪患。 如果提高耕作效率,让部分农民无地可耕,他们为了生存和提高收入,必然进入附近的工厂做工。 就像温水煮青蛙,当这些农民终于发现他们丢了农田时,工厂更好的工作条件和更高的酬劳待遇,已经让他们无法再回到过去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特别对于年轻的人群。 “下官一定抓紧时间查阅,不过这三排篓和十排篓……”陈登泡虽然有心,但三排篓和十排篓他可是第一次听说。 “这样吧,改日我让工匠做出来,陈大人安排农人去试着耕种。”离春耕还有一段时间,朱由检估计,应该能够制造出这些农具让工匠们模仿和农人们试种。 满意的陈登泡,表达敬意的唯一方式,就是向朱由检敬酒。不过,他只有个模糊意识,到底怎么来提高耕作的效率,他还是没有什么清晰的思路。 酒过三巡,大家都是找自己感兴趣的人,天南海北的聊得满屋子都冒出淡淡的水汽。 朱由检早就盯上高迎祥,“高大人,可有一位亲戚,叫李自成的?” “李自成?没有呀!殿下……”高迎祥将李姓亲戚在脑中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叫李自成的。 没有?难道史书欺骗了自己?朱由检再次思索李自成的其它讯息。他在1645年去世的时候,史书说,他才39岁,那现在应该是二十出头的人。 “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好像在哪当过驿卒?” “驿卒?属下倒有一个在宁夏镇当驿卒的外甥,今年虚年二十二,年龄倒是吻合,不过,他的名字不是李自成,而是李鸿基。”在高迎祥的大脑中,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基本符合朱由检的条件。 “李鸿基?对了,就是他!”朱由检一拍大腿,不记得是史书还是小说中看过,李自成原来的名字就叫李鸿基,“那……他现在还在宁夏当驿卒?” “是呀!殿下认识这个二楞?”高迎祥被朱由检吓了一跳,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会对这个外甥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二愣?有趣,原来李自成是个闷驴,难怪他的老婆给他绿帽子戴。“到是不认识,不过,听别人说起,他好像很有才干。” “才干?不瞒殿下,臣真的没看出来。”高迎祥觉得他这个外甥就是个闷驴,实在看不出他有多大的出息,不知道朱由检怎么看上他。 “这样吧,新元的时候,驿卒也会放假,你让他去我那儿,我亲自看看。如果真的有才干,就不用再去当什么驿卒了;如果徒是有虚名,就让他哪儿来哪儿去。”朱由检知道李自成的才干,能在晚明的农民军中脱颖而出,并且推翻了大明朝,肯定不是草莽,至少在政治上是一把好手。 也许是时势造英雄,李自成的才能是在乱世和战争中练就的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朱由检既然找到了李自成,就不能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除非他是为自己服务。 “是,殿下,臣会让他去拜见殿下,但愿他能入得殿下的法眼。”高迎祥拱拱手,算是给朱由检一个承诺。 “高大人,我还要问一件事,希望高大人不要介怀才是。”朱由检朝高迎祥挤了一下眼球。 “殿下请说,属下当言无不尽。” “高大人是否有一个女儿,闺名叫做秀英的?” “没有,属下根本没有子女。”高迎祥怪异地看了一眼朱由检,这殿下今天到底怎么了?孙传庭不是给他送了胡小姐吗? “没有?高大人勿怪,我只是好奇而以。”真是怪了,明明史书中都说李自成娶了高迎祥的女儿高秀英,难道高秀英是高迎祥的养女?或者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是史学家或者小说家添加上去的? “好奇?殿下听到什么了?”高迎祥觉得朱由检打听他的女儿,实在是无理,除非你对人家有意思,即使有意思你也不能直接问呀,得找媒人从中间传话,万一拒绝了也不会尴尬。幸好高迎祥没有女儿,否则他一定担心门风是否不严,在外面露出什么话柄。 “高大人千万不要多想,呵呵,喝酒。”朱由检尴尬地端起酒杯,和高迎祥对饮了一杯。“高大人,刚才你说没有子女是什么意思?难道高大人没有婚配?” “不是,属下早就婚配了,只是到现在也没一儿半女的。”高迎祥脸色变得阴暗起来,他自嘲地笑笑。 “奥,那有机会,让宫中的太医看看。”民间郎中肯定看过,只有让太医试试,但朱由检不确定到底是谁的问题,所以说的比较含糊。 “多谢殿下。但属下已经这一把年纪,就不想再折腾了。”高迎祥早就接受了现实,他曾打算收养一两个孩子,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哎!”朱由检轻叹,看来高秀英应该是他的养女了,可能历史就是这样,高迎祥因为没有子女,才将“闯王”的封号继承给李自成。 离开孙传庭的署衙,祖大寿坚持要送朱由检会客栈。 “大寿,军队训练怎么样?陕西的三十万士兵,都补齐了吗?” “不敢欺瞒殿下,还没有,现在只有二十二万。”祖大寿低着头,目光在朱由检的靴子上游移。 “可是因为缺少粮食?” “原来殿下知道?”祖大寿抬起头,看着朱由检的侧脸,“到了明年春天,有了春收的粮食,士兵就该招齐了。” “未必。”朱由检也不看祖大寿,“军饷是专供,即使明年春收和秋收,朝廷的粮食还是困难,要想不缺粮饷,也是不可能。” “那……”没有足够的粮食,祖大寿就没办法招齐兵员。 “看着我也没用,我虽然做小生意,但你这可是三十万士兵——我也无法像四武营那样给你补齐军饷。”朱由检深思了一会,“这样吧,我从战俘中给你挑选五万士兵,他们一个月修路,再一个月去你的军营受训,粮食有我供给。另外三万士兵,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是,殿下。”五万不用军饷的士兵,那可是帮了祖大寿的大忙了。 “士兵们训练怎么样?” “士兵们平时只能吃个大半饱,消耗不能太大,所以,训练量上不去。主要进行一些队列和军纪的强化训练。” “嗯,也好。不过,趁现在的机会,将士兵中的兵油子去掉,只留下一些优质的士兵,将来有了粮食,训练量上去了,他们很快就能成为优秀的士兵。” “嗯。” 第104章海月肥皂 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十二月十五日,西安。 早起的人们发现了一状奇怪的事。 西安的钟楼和鼓楼,一夜之间都披上了一幅相同的巨大彩布。彩布上面画着一名模样周正、面目含笑的农妇,农妇的手中握住一块淡黄色的固体,正在向盆中的衣领上轻抹,而木盆中的水里,满是飘起的泡沫。 钟楼和鼓楼怎么了? 这幅画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众多的问号,深深刻在每一名西安人的心里,那些讯息灵通的人士开始四处打听,西安到底怎么了? 渴望知道讯息的人们是徒劳的,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各个衙门的人,也在四处打听这奇怪的彩布。 辰时左右,街道上的孩子逐渐多起来,他们拍着小手,载歌载舞,而所有的孩子唱的都是同样的歌词: “你拍一,我拍一,海月肥皂能洗衣。” “你拍二,我拍二,海月肥皂洗手套。” “你拍三,我拍三,海月肥皂洗床单。” “你拍四,我拍四,海月肥皂洗棉衣。” “你拍五,我拍五,海月肥皂洗铜鼓。” “你拍六,我拍六,海月肥皂洗苏绣。” …… 有些敏感的人终于想起来,在东关中大街上,刚刚出现一间叫做“海月肥皂”的商铺,这些奇怪的事一定和他们有关。 陆陆续续有人去东关中大街看个究竟。果然,在“海月肥皂”的铺子门口左侧,贴了一张并不显眼的红色告示。 告示的内容主要有三: 一、海月肥皂是洗衣的特效材料,今天免费派发,每人一小块,共发一百人,发完为止;二、每块肥皂,价钱是铜钱五十文;三、下午将有十名妇人免费表演洗涤的方法,顾客可以拿自己的衣服来洗;四、明天早晨八正式开始出售肥皂,明天一共只有三百块肥皂出售。 更有趣的是,告示上特别注明,买肥皂不用铜钱和银子,而是用粮食。按照一两银子两石大米的价格,五十文可以买十一斤粮食,因此,每块肥皂的价格就是十一斤粮食,不赊不欠。 “海月肥皂”商铺前的人越聚越多,将铺子前面的空地已经完全占领,过往的行人只好绕道走。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那个,你站好队,要不我没无法派发肥皂。”伙计正在指挥等着领取肥皂的人群。 他的话很有威胁,如果有人不站队,会导致商铺不发肥皂,那他就是集体的罪人。 在利益面前,百姓还是很听话的。闹哄哄的人群迅速站起了长队,伙计了人数,从前到后,恰好一百名。 “现在给你们每人一张小票,去后面的仓库领肥皂。” 前面的一百人都领到小票,喜滋滋地去了,后面的人不干了:“我们也站到现在,为什么我们没有?” “再发!” “再发!” “再发!” …… 人群开始骚乱,特别是刚才站在第101、102位置的人,闹得特别凶,好像人家欠债不还似的。 “我们告示上有,只有前一百名才有肥皂发。”伙计拼命解释,然而他的话很快被人流吞没。 前面有人闹事,后面的人就打算浑水摸鱼,也许能得到一小块肥皂也说不定。 肥皂宣传会,眼看就要变成一场无法收拾的血案,伙计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局面,他们的解释无力得就好像是火上浇油。 铺前围攻伙计,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或许还有好处,哪个百姓不是争先恐后? 那些领过肥皂的人,回到铺子后,也将肥皂藏入衣袋,加入申诉大军。 在店铺的楼上,刘坤一直很满意顾客的反应,这信王,怎么知道西安的百姓反应如此激烈?当人群开始出现骚乱时,他皱了皱眉头,对跟在身边的伙计说:“启动应急方案。” “砰!”铺子的大门打开了,将人们的目光吸引过去。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室内昂首走出来,将汹涌的人群和店铺隔开,士兵的最后面,是一名体格健壮的军官。 “你们谁在这儿闹事?” 军官的目光在人群扫了一圈,特别在刚才闹得最凶的几名百姓身上,还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那几个百姓吓得打个激灵,紧张地低下头,生怕被这名军官认出。 店铺前鸦雀无声,除了那位军官的声音在回荡,连附近店铺的伙计东主都是伸长了脖子,等待军官的下文。 “咳,咳。”军官调整一下呼吸,尽量将语气放和缓些,“人家商铺造福于民,免费派发肥皂,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来迟了,还冤得了别人?” “陕西的匪患刚刚被信王殿下剿灭,难道你们还想成为新的匪患不成?”军官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一些胆小又恰好在边缘的百姓,开始偷偷溜走,而店铺前面中心地带的百姓,却一动不敢动,似乎只要动了一下,自己就会成为匪徒。 “哈哈,将军言重了,他们都是良民。”刘坤从店铺内走出来,双手抱拳向百姓行礼:“各位,我知道你们只是喜欢本店出售的肥皂,是不是?” “是呀,是呀,我们都是良民。”胆子大的人发出了声音,胆子小的人,也是不住地头。这刘坤,简直就是他们的救星。 “好,那我临时宣布,增加一项派发活动。你们排好队,我们开始摸奖活动,摸到奖的五个人,将得到一整块肥皂。”一整块肥皂,就是那种价值五十文的肥皂,比前面派发的肥皂大多了。 人群默不作声,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怎么?你们不原意?”刘坤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吓傻了。 “原意,我们愿意。”有肥皂派发,不要那真是傻子。 “好,那你们排好队。”刘坤又对一名伙计说:“去查人数。” 在刘坤奖品的诱惑下,在全副武装士兵的威慑下,这些百姓都依次排好队。 “东主,一共四百八十二人。”伙计很快查清了人数。 刘坤向他耳语几句,这名伙计转身回店铺里面去了。不一会儿,他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纸盒出来了。 “各位。”刘坤双手向下压了压,制止了噪杂而又好奇的人群,“我现在宣布规则。这个纸箱内一共有四百八十二个方木块,正好和你们的人数一样。等会你们每人从纸箱内摸出一个方木块,但只有五个方木块上标有‘奖’字,摸到这五个方木块的人,可以得到一整块肥皂。大家明白没有?” “明白了。”声音激动却不整齐。 “摸到奖品的人,就为本店做个宣传;摸不到奖品的人,也没什么损失,权当乐子,大家不要失望,本店今后还会不定时开展摸奖活动。”刘坤朝伙计一挥手,“现在开始摸奖。” 伙计捧着纸箱,从众人身边走过,每个人都摸到一个方木块。 “现在开始兑奖,方木块上写有‘奖’字的人,请上前领奖。”刘坤已经拿出五块肥皂,等候兑奖。 五名幸运者,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宝贝似的捧着各自的奖品。这么大块的肥皂,可是价值五十铜钱,或者十一斤大米。按后世的价值,应该超过三十元。 “各位。”刘坤看着大部分失望的眼神,“明天早晨八,本店开始出售肥皂,这第一批,数量有限,打算购买的可要早来。当然,我们不要银子,只要粮食。” “东主,为什么不要银子?”有些百姓对刘坤的做法十分不解,在陕西,在大明,还没有不要银子的买卖。 “抱歉,这是本店的秘密,暂时不能说,以后,我们还是收银子的。”刘坤对今天的宣传活动万分满意,这种满意又转化为对朱由检的崇敬。 远在延绥的朱由检,正在为延绥的百姓过年发愁,没有粮食,市面上冷冷清清,一都没有新元的喜庆色彩。现在大部分百姓因为帮助官府修路,或者在矿厂做工,家里都有些存钱,但市场上没有粮食,有钱也是白搭。 直道十二月二十四日,朱由检在西安用一千块肥皂换来的一万多斤粮食,才全部运到延绥。加上朝廷分到延绥的五千余斤粮食,一共达到一百五十石。 对于粮食的分配,朱由检早就和高迎祥合计过。 延绥府下辖葭州、绥德州,以及府谷、神木、米脂、吴堡、青涧五个县,另外还有靖边、定边、怀远三个军堡。 军队和军堡由朝廷单独发给军饷,朱由检和高迎祥关心的是剩下的民户。 根据高迎祥最新统计的数据,现在延绥府城的民户只有五万八千人,合八千六百余户。按照每户十斤粮食,共用去八十石粮食,其余的七十石粮食,分给五县二州,每个州县能分到十石。 这些粮食都不是免费的赈灾粮,而是按照平价出售给百姓。如果百姓的家庭实在贫困,暂时无力购买,便由当地的户长作保,粮食暂且领回去,待开年做工挣钱了,再归还购粮款。 朱由检没有参与到粮食分发中,为了给百姓筹集过新元的粮食,他绞尽脑汁。现在粮食有了着落,他感觉十分疲惫,便窝在家里休息,顺便享受婉儿与胡心雪的服伺。 李俊带着特战队的两个小队,参与到延绥府粮食发放工作,临时监督官府的执行情况。好在高迎祥亲自参与,粮食分发还是平稳地进行下去。 第105章守岁 “殿下,这新元就要到了,我们怎么过呀?”婉儿一大早就在朱由检面前晃悠,但朱由检却在想着延绥的百姓,没有搭理她,她实在忍不住了。 “新元?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婉儿,咱们难得有一次不在宫中过新元,要不,过过百姓的新元?” “过百姓的新元?”婉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咱包饺子?” “包饺子?好,就包饺子。婉儿你会包饺子吗?” “会,小时候在家包过。”婉儿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殿下,那赶紧上街去买材料,没有肉馅,我们只能吃大馍过新元了。” “嗯,那你开个单子,我让慕九安排人手上街去买。”朱由检想想也是,这明天就是除夕了,家中什么都没有,一节日的氛围都没有。 婉儿拿出纸笔,刷刷几下,开了一个长长地单子,“殿下,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朱由检拿起单子一看,乖乖,光猪肉就有四十斤,“婉儿,不用这么浪费吧?我们就三个人过新元,你当这是办喜酒呀?” “殿下,新元比喜酒不是还热闹吗?”婉儿一脸不解的样子。 “奥,那就这样吧!等等,婉儿,好像没有新衣吧?”就是普通的百姓家,过新元都会给孩子们买套新衣。没有新衣,那还叫新元? “殿下,等你现在才想起新衣,黄花菜都凉了。”婉儿给朱由检抛了个白眼,“我们的新衣早做好了,裁缝现在还有空给你做新衣?” “奥。”朱由检这才想起,这时候的陕西,还没有服装市场,街市上只卖布匹,得买回来自己请裁缝去做。“有了婉儿,我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我这就让慕九安排人上街买菜。 天启六年的最后一天,婉儿是极度忙碌的。粗手笨脚的士兵她又看不上,只有胡心雪这个小姐出身的婢女给她打打下手。 午饭后,婉儿就和胡心雪张罗起饺子。按照大明北方百姓的习惯,她们包的饺子要足够吃到正月初七。 “婉儿,看你忙的,这大冷的天,出这么多的汗,是要着凉的。要不,我也帮着包饺子吧!这小小的饺子,还难不倒我。”朱由检看着也是心疼,说是两人干活,其实主要还是婉儿,胡心雪就是个半吊子。 “殿下心怀天下,还是忙你的事吧!”婉儿用袖口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朱由检的眼神就显得有些迷离,“奴婢平时也帮不上殿下的忙,这一日三餐的事,就不劳殿下分神了。” 胡心雪知道自己不是当女仆的料,也就讪讪地笑。 朱由检今天真的闲的蛋疼,现在百姓都是在家过新元,谁愿意家里来个不速之客?百无聊赖,朱由检踱入书房,开始整理制造香水的方子。现在还是寒冬,植物没有发芽,无法摘取各种花朵进行实验,但方子好歹先整详细。 “殿下,吃饺子喽!”婉儿头戴白色围巾,腰上系着花布围裙,整个一家庭主妇的样子。 朱由检来到餐堂,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肴,还有一大碟热气腾腾的饺子。 “雪儿妹妹,将温给殿下的屠苏酒拿来。”婉儿边说边解下围裙,随手丢在挂索上。 “好的,殿下先坐吧!”雪儿答应着去了,拿回一个正冒着水气的精致白瓷酒壶。朱由检估计,如果要满上,大概能装上二、三两白酒。 婉儿给朱由检满上一杯,“殿下,我和雪儿妹妹都不会喝酒。我们喝饺子汤,象征性陪殿下喝。” “婉儿,那可不行。听说除夕晚上喝汤,这一年出门,都会赶上下雨。”朱由检特别喜欢看婉儿惊讶得张开小嘴、瞪着眼睛的模样。 “殿下,那咋办?要不让王队长过来陪殿下喝?”婉儿果然中招。 “这就不用了,王队长平时陪在我身边,也是够忙的,今天就让他们疯上一晚吧!”朱由检的目的已经达到,“我自己喝,你们先吃饺子吧,别凉了。” “等等,殿下,先许个愿。”婉儿合起双手,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朱由检不解,“婉儿,这是做什么呀?” “殿下,婉儿姐姐将一枚铜钱包在饺子中。她说,谁吃到这枚铜钱,就能实现许下的愿望,殿下也许个愿吧!”胡心雪对着朱由检羞羞地笑。 “奥,是这样呀!”朱由检学着婉儿的样子,也合起双手许愿:但愿陕西来年风调雨顺,不再大旱。 最后胡心雪也许了愿,三人才开始吃起来。 朱由检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这饺子……” “殿下,咋样?奴婢好久没包过饺子,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婉儿万分期待,自己嘴里的饺子都忘了咀嚼。 “嗯,不错,皮薄而不破,有嚼劲;馅既不干涩,也不油腻。不错,不错。婉儿的手艺不错。”朱由检一口吞下饺子。 婉儿的眼睛就亮闪闪的,“殿下……” “哈哈,来,喝酒。奥,我喝酒,你们吃菜吃饺子。”朱由检一仰脖子,干了满杯。 朱由检夹了一块鹿脯,放进嘴里,咀嚼了两口:“雪儿,这鹿脯是你烧的吧?” “是呀!殿下。”胡心雪见朱由检的脸色不对,自己也夹了块鹿脯,放进嘴里,也是轻蹙淡眉。 “殿下,这野鹿属于山珍,却是有些异味,必须多放些野山椒,异味才能去掉。”婉儿以为朱由检说鹿脯太辣了,等她尝了一口,才发现是太咸了,“啊?雪儿妹妹,你放了盐呀?我以为你没放,才加了。” “嗯?”朱由检看着婉儿闪烁的目光,“不对吧?这鹿脯又不是新鲜的,难道红烧腌制的鹿脯还要加盐?” 婉儿这是怎么了?自己在去西安之前,和雪儿的关系如同甲鱼和汉菜,怎么一转眼就维护起雪儿了?要联合对付自己?呵呵,反正她们单独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鹿脯今晚是不能吃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人脯能吃。”朱由检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看也不看二人一眼。 “殿下……”婉儿轻嗔。 雪儿则是为朱由检将酒满上。 “咯嘣。”朱由检咬到一个十分坚硬的金属,夷,这是什么? “啊?殿下吃到铜馅了。”胡心雪激动得都快要鼓掌了。 “真的?”婉儿先是惊喜,等朱由检从口中吐出铜钱,神情就有些沮丧。“殿下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殿下许的是什么愿呀?” “还能是什么愿?当然是希望陕西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官府税收丰盈,我们,也能早日回到京师。” “殿下许的都是些为国为民的大事。”婉儿的眉头舒展开来。 吃完饺子,婉儿和雪儿去收拾碗箸,朱由检则坐在火炉边烘手。 “殿下,我们现在干什么呀?”婉儿已经收拾好碗箸,和胡心雪一前一后出来了。 “哈……”朱由检拖了个长长的哈欠,“婉儿,我困了,洗脚睡觉。这几天在家,怎么比前几天跑西安还累?” “那你每天晚上还……”婉儿露了个白眼,却转过身去,“今晚绝不,要么是我,要么雪儿妹妹。” “先洗脚再说。”朱由检也不争论。 “殿下,今天是除夕,百姓晚上可是要守岁的。”胡心雪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真的累了。 “守岁时要做什么?要守到什么时间?” “守岁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就是坐等天明,至少,要等到午夜之后。殿下真的很累吗?” 朱由检估摸着,现在到午夜,也就一个多时辰,“那就守岁到!”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 “雪儿妹妹给殿下泡壶热茶,我去准备一些干果。”婉儿贝齿轻张,又忙活起来。 朱由检的卧室内,早就好了炭火盆,这是延绥煤矿第一批出产的煤炭,身在延绥的朱由检,算是近水楼台,占了便宜。 婉儿将苹果、贡桔、杏仁、瓜籽、蜜饯等摆满了小方桌,“殿下,吃个苹果吧!守岁吃苹果,岁岁平安。” 朱由检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咬了一口,“婉儿,雪儿,刚才吃饺子的时候,你们许的什么愿呀?” “不告诉你!”婉儿羞红着脸,不敢看朱由检一眼。 这婉儿,许个愿有什么脸红的?再看胡心雪,也是低着头,看着炭火盆发呆。难道她们是想单挑自己?想想不太可能,这种事情求谁都没用。 “婉儿,雪儿,你们想不想回京?” “殿下在哪,奴婢就在哪,回不回京都无所谓。”婉儿脸上的羞红逐渐褪去。 胡心雪一脸的落寞,她看着朱由检,却是一言不发。 “奥,雪儿想弟弟了?”京师的确有胡心雪许多伤心的事,但胡廷宴罪证确凿,又是御案,朱由检一时也不能为他平反,“要不,我们回京后,将你的弟弟赎回来,放在王府养着。” 胡心雪的眼睛亮了一瞬,“殿下,如果能将我弟弟赎回来,也不用放在王府,送到我舅舅那儿就成。”她在王府也就一婢女,怎么能将弟弟放在王府?但朱由检的话,还是让她怀着无限的感激。 三人沉默了一会,忽然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殿下,午夜到了,我们也放串鞭炮吧!”婉儿拍着小手,已经激动得站起来,好多年都没有体会这种熟悉的新元气氛了。 胡心雪取来一长串鞭炮,但她和婉儿都是只敢看不敢放。 朱由检打开中门,用蜡烛燃竹竿上的鞭炮,空气中急速流淌着火药的刺鼻味。 “殿下,守岁到现在,我们去外面看看天色吧!”胡心雪轻握住朱由检的大手。 “好,走,看天色去。” 三人都出了中门,火药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外面的鞭炮声正此起彼伏,漆黑的夜空被不知道多少道火光照亮。 “殿下,婉儿姐姐,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胡心雪兴奋地指向东方的夜空,那里微微出现一亮色。 “是呀,不过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朱由检在胡心雪的指引下,才勉强看到一丝亮光。 “殿下,朦胧好,朦胧正是殿下需要的,看来殿下今晚许的愿望要实现了。”胡心雪在朱由检的大手上狠狠捏了一把。 “雪儿,这怎么说?” “殿下,老人常说,‘夜朦胧,雨水冲;天晴朗,旱死狼’。”胡心雪又显得落寞起来,朱由检的愿望实现了,那她和婉儿早怀上孩子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第106章渭河大桥 除夕之夜,一系列的现象预示着陕西即将风调雨顺,朱由检一高兴,又将婉儿和胡心雪收拾了一顿,新元的早晨就起的迟了些。 不过,也没关系,在延绥,朱由检既没有长辈需要拜访,也没什么亲朋故旧需要拜访或者接待。 直到辰时快要结束,朱由检才和婉儿、胡心雪才慢悠悠地穿衣起床。 “殿下,早晨还是水饺,你会不会吃腻了?”婉儿的衣服还没穿好,就关心朱由检的早餐。 “现在还不会,今天就吃水饺吧!”朱由检穿好衣服,准备去外间练功,婉儿和胡心雪则去忙碌早膳。 “殿下,知府高大人来拜。”朱由检刚刚打开卧室的房门,亲兵前来向他汇报。 “高大人?这么早?”朱由检心想,难道他不用守岁吗? “是呀,高大人还带着一个年轻人,名叫李鸿基。” “那你怎么不早叫醒我?高大人来了有一会了吧?” “高大人不让叫醒殿下。高大人说,今天是新元,也没什么事,就让殿下睡到自然醒吧!” “奥,高大人现在在哪?” “在客厅。”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朱由检顾不上练功,直接来到客厅。 客厅的门虚掩着,高迎祥正和一个年轻人喝着茶。 “高大人,早呀!”朱由检推门而入。 “臣高迎祥参见殿下!”高迎祥跪拜在地,来个大礼。 “草民李鸿基参见殿下。”李鸿基随在高迎祥的后面,也是跪拜。 “哈哈,这是家里,不用大礼。”朱由检在李鸿基的身上扫了一眼,“坐吧!” 高迎祥哪敢在信王面前落座?他忸怩作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高大人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虚礼,坐吧!”朱由检说完,先在主位上坐下。 高迎祥没法,只得在客位上坐了半个屁股,李鸿基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高迎祥拉了他一把,才在高迎祥的下首坐下。 “高大人,延绥的百姓,新元过得怎么样?” 高迎祥向朱由检躬手行礼:“多亏殿下从西安运来粮食,延绥的百姓总算能勉强过个新元,要不是殿下,臣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乡的百姓。但延绥的百姓还是苦哇……” “高大人不用担心,熬过了这个春天,陕西会迎来风调雨顺,百姓的生计再也不会如此艰难了。”今天是新元,朱由检不想在这些问题上做文章,“高大人这么早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殿下,臣带着外甥鸿基来给殿下拜个早年。” “这位就是高大人的外甥李鸿基?”朱由检细细打量起来,方脸阔鼻,额头很高,眼神中隐隐有一股锐气。 “草民李鸿基见过殿下。”李鸿基从座位上起来,再次拜到在地。 “奥,起来吧!”朱由检觉得李鸿基并不像一个二愣子。“你当驿卒多久了?” “回殿下,草民当驿卒已经三年了。” “三年?那也不短了。”朱由检似乎自言自语,“那你说说,驿站有什么便利之处?” “回殿下,驿站可以方便边关文书、军报及时上达天听,朝廷的指示也能及时到达边关。” “奥。”朱由检思索一会,没发现什么新意,“那依你看,驿站有没有不完善的地方?” “这……”李鸿基看了一眼高迎祥,高迎祥却自顾端起茶水猛喝。 “不用紧张,今天是在家里。”朱由检也端起茶杯喝水。 “殿下……”李鸿基迟疑了一会,到底忍不住:“驿站虽好,但禁不住文武官员揩油。” “你说说看,怎么揩油法?” “驿站本身朝廷为传递讯息而设计,但文武官员常常因私出游,也要住在驿站。据草民估计,朝廷拨给驿站的用费,少的每个月三成,多的每个月六成,都是花在这些官员的私人用费上。” “……”朱由检头,官员揩政府的油,也是大明的潜规则,“如果让你担任驿使,你能禁绝这些事吗?” “不能。”李鸿基缓缓摇头,“如果草民要禁绝这类揩油的事,这些官员就会联合起来,将草民轰走,换一个能让他们继续揩油的驿使。” “哈哈。”朱由检大笑,这里鸿基哪是什么二愣子,对人情世故还是蛮内行的嘛!“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殿下,草民的父母均已亡故,家里只有妻子韩氏。”李鸿基发觉朱由检并没有王爷的架子,心中的紧张与恐惧逐渐消退。 “你识字吗?” “草民幼年上过数年私塾,能识得一些。这几年在驿站登记各种文书,学业也没有落下。” “好,你在驿站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银子?”朱由检已经决定挖人了,将李鸿基放在陕西这样的火山口,他实在不放心。 “回殿下,草民一个月半两银子。”李鸿基从高迎祥的嘴里得知朱由检对自己十分赏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朱由检问到这些问题,他隐隐有一种期待。 “那我给你每月一两银子,来为我信王府效力——现在不能给你什么职务,只能当我的幕僚,你可愿意?” 李鸿基一喜,再次拜倒在地:“草民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那好,新元之后,你去宁夏办好交接手续,就过来报到。现在也没什么要事,你去西安,监督西安到同州的水泥路建设。你还年轻,他们也许不听你的,你只要将你看到的告诉我就行。”朱由检打算将李鸿基培养成行政官员,历练就是最重要的。 “草民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鸿基,你觉得做人,或者做事,什么品质最重要?” “回殿下,忠贞。” “忠贞固然重要——忠于主子、忠于大明、忠于百姓,但做人和做事,最重要的是正直。不畏权贵,不事钱财。你可明白?” “草民谨记殿下教诲!”李鸿基双手抱拳,向朱由检做出承诺。 “哈哈,高大人,这天也快到晌午了,中午就在这吃顿便饭?” “殿下,臣家中还有些客人,今天是新元,就不打扰殿下了。” “也好,那我就不留高大人了——不瞒高大人,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哈哈。” 本来农民的习惯,要过了元宵节,才会下地干活。但朱由检为了赶工期——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回京师;农民渴望酬劳,结果正月初十,水泥大道就恢复了开工。 二月初六,是朱由检的生日,他本来打算带着婉儿和胡心雪去野外兜兜风,但她们觉得外面寒气逼人,还是在家里舒服。 “殿下。”正当朱由检和婉儿她们纠集不清的时候,李鸿基从西安过来,“西安到同州的水泥大道应该已经完工。” “嗯?什么叫应该?” “殿下,是这样的,草民离开的时候,还有两天,水泥路才会完工,但草民在路上已经跑了三天。孙大人请示殿下,接下来要先修哪一段?” “奥。”朱由检想了一会,“这样吧,鸿基,你来负责延安到延绥这段,我亲自去西安。”朱由检要先修西安到凤翔的这一段。 从西安到凤翔,也就是宝鸡,中间隔着渭水。朱由检曾经想过,将凤翔迁到渭水以南,这样水泥大道就不用过河了,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水泥大道将来还会越过黄河、长江,江南地区也有大量的河流,必须解决桥梁问题。 修路大军开始在渭河南岸修筑路基,朱由检则带着专门的工匠和一批修路工人,来到凤翔对面的渭水南岸。 凤翔位于渭河的上游和中游交接处,两岸堤坝宽度达到五百米,但现在是枯水期,河面宽度只有十五米。 朱由检大喜,按照后世的经验,建造桥梁时,两座桥墩之间的距离大约二十米,现在河面只有十五米,恰好不用去水底建墩。 工人们加班加挖取河底的浮泥,与此同时,大量手腕粗的螺纹钢被运到工地。 三月底,二十八个长六米、宽两米的椭圆形桥墩全部完工,但要将这么长的渭河大桥全部铺上水泥路面,依然任重道远。 按照渭河流域的洪水规律,雨季一般在五月就会来临,甚至有四月底就有来临的历史纪录,现在离雨季只有一个多月。一旦进入漫长的雨季,这数米甚至数十米高的空中,就没有办法修建桥面。 朱由检吃住都是在工地,自从来到这儿,他再也没有离开过,每天都是焦急地看着桥墩一长高,又一向河岸延伸。 大量的工人、工匠集中到凤翔。二十八个桥墩,加上两端的路面,桥面一共有二十九段。 朱由检将工人分成六组,白班三组,每组负责一个桥段;晚班也是三组,各负责一个桥段,为了晚班的照明,附近所有的油灯全部被征集。 半个月后,白班组各完成两个桥段,而晚班组也各完成一个桥段,已经进入下一个桥段。 还有二十个桥段,朱由检心急如焚,不知道后世三天一层的大楼是如何盖的。 工匠们的技术逐渐成熟,建设速度也逐渐加快。 又过了半个月,时间已经是四月底,又有十五段桥面完工,还剩下最后五段桥面。 朱由撤出一个晚班组,开始桥面的后期打磨,其余五个组,各负责一个桥段,全部变成白班。 五月初三,大桥全面合拢。正在西安征集春收的孙传庭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见证了大明第一座水泥桥梁的诞生。 “殿下,这么长的桥,到底是如何造出来的?”孙传庭已经忘记了赋税征收的兴奋,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疲惫的朱由检,二人相视一笑。 “哎,总算快要完工了。只要三天时间不下雨,渭河大桥就将全面竣工。”朱由检顾不得自己的劳累和困顿“孙大人,陕西的春收怎么样?” “殿下,这是渭河大桥之外的又一个大喜。”孙传庭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现在税赋征收还没有结束,已经收到的钱粮达到五十五万两,加上后期的扫尾,应该能达到七十万两。” “七十万?那陕西以前的税赋是多少?”朱由检不为所动,这七十万两,放在后世,就是四、五亿元,也就一个乡镇的水平。 “殿下,陕西去年闹了匪患,税赋根本没有征收上来,前年是七十万两,再前年是八十万两。今年春收,就达到以前全年的水平。” “奥,的确实大喜。”朱由检随口问了句:“那陕西的老百姓的收入有没有增加?” “殿下放心,百姓的税赋没有加重,增加的主要是工商税,已经达到总税赋的一半。”孙传庭接着说道:“百姓的农业税没有增加,但他们挤出时间参加修路,或者去工厂做工,还有另外的收入,绝大部分百姓的家庭收入都会有所增加。” “那就好,那就好。”朱由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只要老百姓有饭吃,谁还会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陕西的民变算是暂时解决了。 “殿下,这陕西的税赋、陕西的大道,还有着渭河大桥,全是殿下所赐,陕西百姓永远都不会忘记殿下呀。” “孙大人,只要延着这条路走下去,陕西,一定会成为另一个江南,汉唐之风也一定在孙大人手中重现。” 五月初六,渭河大桥后期收尾结束,大桥正式完工。朱由检将工人和工匠撤出,加入到西安至凤翔的大道建设。 六月初,西安到延绥的水泥大道全面完工,朱由检将战俘工人全部撤出,一部分战俘修建西安向东至潼关的大道,一部分转到凤翔,开始从渭河大桥北岸向平凉、固原方向修路。 一旦这些大道全部完工,陕西就会出现一个“u”字形的水泥通道。朱由检曾经希望将这个“u”字的上端封口,形成“口”字形,但这个上端在长城之北,目前不在大明的控制范围之内。只要鞑靼蒙古还在,这个“口”字形就永远无法合拢。 正当朱由检沉浸在他的修路大业时,柳林打断了朱由检的好梦:“殿下,京师密报,皇帝病危,要殿下火速回京。” 第107章西宛泛舟 大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二月,京师的寒气逐渐减弱,地上的小草开始吐出嫩绿的新芽,远远看去,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让人恍惚觉得走进夏的绿地。蹲下身子仔细看,小草才露出尖尖的两三片嫩叶,略带淡黄色,远远不能遮挡灰黑色的浮土。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十分难得地洋溢着一片欢笑之声。天启皇帝朱由校,刚刚完成一对木雕小人。 “奉圣夫人,这小雕的木人可像你?”朱由校的木工技术果然鬼斧神工,小木雕上奉圣夫人客映月小巧的鼻子都是栩栩如生。 “啊?殿下,真的像奴婢,太像了!忠贤,你快看看,到底像不像。”客映月欢快得就像刚刚怀春的少女,拼了命将小木雕往魏忠贤的眼前塞。 “像,真像。”魏忠贤的眼光却是盯住朱由校的手,“陛下,老奴伺候陛下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没有老奴的份?” “别急,忠贤。”朱由校从宽大的袖袍中又拿出一个小人木雕,递给魏忠贤,“看看,这不是你的?” “我瞧瞧。”客映月抢过来,一把抓住木雕,她要先睹为快。“像,比奴婢的还像。看看,这下巴光洁洁的,根本不像长过胡须。” 魏忠贤大窘,朱由校却是笑弯了腰,眼泪都呛出来了,“奉圣夫人……真会说话,这么……这么小的人,怎么能刻得下胡须?” “反正奴婢觉得挺像的。这鼻子、这眼睛,还有这隆起的额头……”客映月坚持自己的发现,看到朱由校高兴,她也打心眼里快乐,“陛下,今日春和景明,阳光普照,不如我们去西宛泛舟?” “西宛?好,朕今日无事,也好久没出过宫了,体乾,去准备。”朱由校连日来都为这两个小木雕忙得不可开交,近日才刚刚完工,得到魏忠贤和客映月的夸奖,很是高兴,加上还没有新的构思,索性玩上一天再说。 王体乾备足酒菜、火炉等,四人共乘一艘小舟,在西宛荡桨,小太监们乘着大船,远远跟在后面。 客映月升起火炉,温酒热菜,魏忠贤撑开一张小几和几个小凳。不一会儿,酒暖菜热,三人对饮起来,王体乾则在一边为三人摇桨。 “奉圣夫人,忠贤,你们在宫外呆过,这二月天,阳光又是普照,天气怎么还如此寒冷?”朱由校感觉有寒风直向衣服里钻,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袍。 “殿下,这是国泰民安之风呀!陛下,大喜呀!”魏忠贤眼珠一转,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忠贤,这刮风与国泰民安有何关系?不是要逗朕开心吧?”朱由校也没当回事,在水面上泛舟,这微风就显得格外地冷,他将身子向火炉边挪了挪。 “陛下你看,现在天气冷,能将土壤里的虫子冻死,没有了虫子的危害,庄稼就会长得好,百姓有了粮食,不就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吗?”魏忠贤见朱由校不太在意,也就讪讪地笑。 “还真有些道理。奴婢长在宫外,也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说是大寒之后必是丰收。”客映月将魏忠贤的话,加上一把味精。 “呵呵,也是。”朱由校觉得有些道理,“但这风还是有冷。” “陛下,喝口酒吧!酒能御寒,身子就暖和。”魏忠贤把盏,给朱由校满上一杯。 朱由校接过来一口干了,连连咂舌:“好酒,这酒过喉,犹如火烧,身体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那陛下就多喝。”客映月也给朱由校满上一杯,眼睛定定地看着朱由校,脸上绽开的笑颜比五月的西宛还要艳丽。 朱由校一饮而尽,他已经醉倒在客映月柔和的目光里。每次客映月献上这母爱式的笑容,自小缺少母爱的他,都不能自已,深陷在童年的记忆里。 “陛下,这宫中的琼浆玉液,比起奴婢的乳汁如何?”客映月火上浇油。 “乳娘的乳汁才是真正的琼浆玉液,岂是这水酒所能比的?”朱由校轻轻拉过客映月,“乳娘,朕现在就要来一口。” “别闹,陛下,现在大白天哩!”客映月咕噜着,却没有阻止朱由校的胡闹。 朱由校猛吸了几口,发现没有乳汁,舌头才悻悻地离开从客映月的胸脯。 客映月的脸上再次恢复了母亲的慈祥:“上次奴婢从宫外带进的几名宫女,陛下可还满意?”她抚摸着朱由校的脸庞。 “嗯,他们很会伺候朕。”朱由校很享受客映月的抚摸,他歪着头,靠在客映月的香肩上。 “那陛下可要多亲近她们,让她们早日为陛下诞下皇子。”客映月看了眼魏忠贤,“陛下,这女人的事,也要节制,身子要紧。其她的女人,陛下暂时还是不见为好。” “奉圣夫人又在说皇后吧?”朱由校端起酒杯,将酒灌进客映月的口中,“皇后是国母,又是十分贤德,明晓事理,只是……” 客映月和魏忠贤都知道朱由校说的是皇后张嫣不能生育的事,不禁暗中高兴。 这时候朱由校搂住客映月,小舟就出现了倾斜。 小舟正好行到桥下拐弯处,一阵风吹来,被桥墩阻挡,改变了方向,增加了力度。小舟顺着朱由校身子的方向更加剧烈地倾斜。 朱由校措手不及,无奈之下,他松开客映月,自己却从舟舷滑落,滚入水中。 三人大惊,王体乾立即和衣跳入水中,将朱由校的脑袋拉出水面。两人的棉衣都沾上水,重量增加数倍,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将朱由校整个托起。 魏忠贤急得大骂后面的小太监们:“快过来,你们都是死人啦?” 小太监们一起划水,才将大船移过来,众人七手八脚,终于将朱由校拖上大船。 在刺骨的寒水了呆到现在,朱由校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他嘴唇乌紫,脸色苍白,耷拉着脑袋直翻白眼。 “快,给陛下换上衣服。”还是客映月最先反应过来,朱由校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正一吸收他身上残余的热量,必须尽快脱下湿衣。 小太监们又是手忙脚乱,为朱由校更衣,直把朱由校脱得精光。但大、小船上都没有准备干净的衣服,谁会想道泛个舟还会发生溺水事件呢? 魏忠贤脱下自己的棉衣棉裤,也不管合不合身,先将朱由校包起来再说。 气温实在太低,加上吓出一身冷汗,魏忠贤很快就感觉到寒意。他朝一名小太监一瞪眼,那名小太监乖乖地将身上的棉衣脱下,让给魏忠贤。 皇帝落水,已经神志不清,谁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魏忠贤一面命小太监将朱由校背回乾清宫,一面派小太监去找太医。 经过太医的全力救治,朱由校完全恢复了神志,但身子却一天弱似一天。 朝会已经完全终止,朝廷重臣轮流来乾清宫看望朱由校。东林党和阉党的注意力,都在朱由校的身上,所以朱由检在陕西的活动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太医们各种药物用尽,但朱由校的身子却没有好转,有时白天也是陷入昏迷中。 皇后张嫣将太医一顿臭骂,还不解气,又指着魏忠贤的鼻子大骂,这次理亏的魏忠贤没敢和张嫣嘴。 但魏忠贤以张嫣肝火太旺、影响皇帝休息为由,将张嫣婉转劝回坤宁宫,同时安排贴身太监,昼夜伺候在乾清宫,轻易不许外人打扰朱由校休息。 五月,兵部尚书霍维华用五谷蒸馏出一种液体,取名“灵露饮”,进献给朱由校。朱由校饮了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果然是灵露,香甜可口。”自此以后,霍维华每天都给朱由校献上“灵露饮”。 朱由校的精神状况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腹部胀肿得厉害。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有的说是卧床过多,消化不良;有的说是“灵露饮”的副作用。霍维华吓得赶紧停止供应“灵露饮”。 但朱由校的腹部胀肿却没有消失,而且,昏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皇后张嫣终日以泪洗面。虽然魏忠贤一再软硬兼施,让她好好待在坤宁宫,她还是时不时的去乾清宫看看朱由校。 七月,张嫣又一次来到乾清宫,太医李胜恰好来给朱由校诊治。他先是参拜张嫣,然后坐到朱由校的床前,闭上眼睛给朱由校搭脉。 朱由校忽地睁开眼睛:“李卿,朕的身子究竟怎么样?” 李胜慌忙跪倒:“陛下身子无恙,只是受了风寒,身子弱些。”然后发出不为人知的叹息声。 张嫣心下起疑,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紧紧盯住李胜,李胜低头不语,只是拿起笔,开了一张药单,交给小太监抓药。 张嫣抢过药单,发现上面只有五个字:照原单抓药。她心中更加起疑:“李太医,辛苦了!本宫今日恰好在此,就送送太医吧!” “不敢有劳皇后。”李胜说完,头也不回,出了朱由校的寝宫。 张嫣快步跟上,见四下无人,眉头一皱,凤目圆睁:“李胜,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 李胜从来没见过张嫣发怒,即使他当年亲口告诉张嫣,她已经失去生育能力,她也只是默默流泪。现在见到张嫣凤目圆睁,既威且怒,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张嫣的脚前,不断以头叩地:“皇后饶命!皇后饶命!” 第108章田尔耕的决定 “饶命?”张嫣更加起疑,“本宫让你说说皇上的病情,饶什么命?” “皇后娘娘。”李胜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小太监,“皇后娘娘绕了臣的性命,臣才敢说。” “好,你说。”张嫣有一种预感,不觉头皮一阵发麻。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本宫不会怪罪于你。” “皇后娘娘,皇上大行之日不远矣!皇后娘娘要早作准备。”李胜之看了张嫣一眼,又埋下头去,他根本不敢再看张嫣的眼睛。 “你说什么?”娇小的张嫣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李胜的衣领,“你敢诅咒皇上?” “奴才怎敢诅咒皇上、欺瞒皇后娘娘?”李胜吓得都要哭了,“太医院十天前就已经确诊,魏公公已经知道了。” 张嫣无力地松开小手,眼神顿时空洞起来,脑子也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茫然地回到朱由校的寝宫。 朱由校还在沉睡。张嫣遣走了所有的小太监,独自坐在朱由校的床头,细细端详朱由校的脸庞。 朱由校的眼窝微微下陷,脸上也有些变形。张嫣伸出食指轻轻抚了一下朱由校的脸,不禁吓了一跳:手指无意按下去的凹起竟然没有复原。 脸上的浮肿是生命末期的象征。 张嫣这才相信李胜的话,她在心里大骂:这个魏阉,竟然对本宫隐瞒皇上的病情。 …… 魏府,内书房。 魏忠贤独自坐在主位的枣木椅上。自从确信皇帝大行之日不远,他就一直思考皇位继承人的问题。朱由校没有子嗣,传承皇位的最有可能就是朱由检,但从朱由检最近一系列的行动来看,恐怕不像朱由校那样不理朝政,控制的难度很大。 “九千岁,人来了。”管家轻轻敲了敲门。 “让他进来吧!”魏忠贤的声音很阴深,在这空荡荡的内室,很是恐怖。 “是,九千岁。”管家退下,门口闪出一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鹰眉虎鼻,不怒自威。 管家带上门出去了,来人跪倒在魏忠贤座位前:“孩儿拜见父亲。” “尔耕,起来吧!”魏忠贤的语气尽量柔和些。 “是,父亲大人。”田尔耕在一张低矮的椅子上坐下来。 “尔耕,坐近些。让咱家好好看看你。”魏忠贤尖利的嗓子刺得这静室中的空气龙行蛇舞。 田尔耕只得移动座椅,在魏忠贤面前五步坐下。五步是安全距离,非嫡系子孙不得靠近。他看着魏忠贤,不知道魏忠贤今晚演的是哪一出。 “尔耕,咱家平日待你如何?”魏忠贤冷不防又冒出一句。 今晚的气氛越来越不同寻常,田尔耕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他要先看事情的发展。“父亲大人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的一切都是父亲大人给的。” 忠贤终于露出笑脸,在昏黄的烛光下,他的大白牙显得特别阴森。“尔耕可知皇上龙体欠安?” “回父亲大人,孩儿知道一些,但未得详细。”田尔耕很久没有见到皇上了,当然不知道皇上已经病人膏肓。 “尔耕,你说说,如果皇帝有个万一,咱家是说如果,那皇位由谁继承?”魏忠贤的大白牙继续阴森着田尔耕。 这个问题太大,田尔耕想了一会,“皇上没有子嗣,最近的宗亲只有一人,必是信王。”田尔耕暗自心惊,虽然魏忠贤一再掩饰,但从他的片言中还是可以听出,皇上的身子一定不妙。而自己作为皇帝的亲军首领,却不得而知,魏忠贤的讯息封闭得好厉害。 “如果信王登基,和当今皇上相比,如何?”魏忠贤不由田尔耕多想。 “难说。”田尔耕打个太极,却发现魏忠贤阴森森的大白牙已经不见,脸上显示一股不满,赶紧补了句:“信王善于统兵,又足智多谋。恐怕我辈的好日子到头了。” 魏忠贤这才满意:“尔耕,能不能由旁系郡王继承大统?” 田尔耕立时出了一身冷汗,他隐隐明白魏忠贤召见自己的原因。“父亲大人,朝中群臣都很正统,若是选中其他郡王,除非……”他不敢说下去了。 魏忠贤一目光鼓励:“尔耕,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不必有所顾虑,大胆说下去。” 田尔耕硬着头皮:“除非……除非信王死了。” 魏忠贤再次露出笑容,“尔耕,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可有办法?” 该死!真的是让我刺杀信王。 田尔耕迅速在脑中盘算着,此事只是自己和魏忠贤的口头约定,没有任何人证。万一刺杀不成,将来信王继承大统,自己可是灭门之罪;就算成功了,新君登基,对于信王的死,他要辟清干系,也不能不彻底清查。 那时人家可不会感激自己刺杀信王,为他的登基扫清道路。在朝臣的压力下,他无论如何都会彻查凶手。魏忠贤为了向新君邀功,会不会将自己交出去? 田尔耕的后背已经湿透,这和上次刺杀朱由检不同。上次朱由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亲王,只要魏忠贤能说服朱由校,只要朱由校不追究,谁也不会拿他的死说事。但现在朱由检是实际上的储君,他的生死干系着大明的未来。 田尔耕已经做了决定,拼着让魏忠贤大骂一顿,拼着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当,也决不能刺杀朱由检,给自己惹上杀身甚至灭门之祸。 魏忠贤已经等得不耐烦,愠怒已经代替了他的大白牙:“尔耕,你怎么看?” “孩儿一切都听父亲的。”田尔耕一旦打定了主意,心中也安定下来,太极,他还是会耍的。 “混帐!我是问你的意见。”魏忠贤真的恼了,平时为了升迁、银子,一个个父亲、干爹的,到了关键的时刻,就掉链子。难道要我承担轼君的罪名? 田尔耕大恐,跪在魏忠贤的椅子前,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一个劲地叩头,整个书房都能听到他的叩头声。 “起来,没用的东西。”魏忠贤的语气转缓,“如果老五登基,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父亲大人,孩儿不是武将,对于今后的发展,孩儿委实不知。孩儿的一切,全靠父亲大人的提携。”田尔耕将太极舞得更圆了。 “那咱家让你去刺杀老五,你可有把握?”魏忠贤还不死心,他的身子尽量前倾,似乎要把田尔耕内心的想法全部看透,“如果成功了,咱家可以让你去做一省的总兵。那可是天高皇帝远,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先打脸,再给颗甜枣。魏忠贤对人心看得很透。他身边的这些人,那个不是为了利益?要不是为了利益的诱惑,谁会愿意跟着他这个阉人? “父亲大人,孩儿手下的这些锦衣卫,父亲大人也知道,拿个文官、百姓还差不多。而信王身边不仅有三百名特战队的士兵,更是住在军营,孩儿……” “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魏忠贤气急,从椅子上起身,狠狠踹了田尔耕一脚,又指着田尔耕的鼻子大骂:“咱家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废物。” 田尔耕连滚带爬,找到房门:“孩儿辞别父亲。”然后一溜烟跑出了魏府。 坤宁宫,张嫣也是备受煎熬。 皇上大行之日不远,这是太医院集体确诊的结果,一般不会出现误诊,否则太医们的人头一个都保不住。 张嫣头痛的是皇上没有子嗣,这传承大统的事就麻烦。 朱由校对张嫣还是不错的,不管魏忠贤、客映月如何鼓吹张嫣的不是,但朱由校一直非常尊重国母张嫣,处处维护张嫣的安全。后宫中的妃子被魏忠贤、客映月以假传圣旨的方式逼死不少,但他们却不敢动张嫣一跟汗毛。 虽然朱由校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去过坤宁宫,但在美女如云集、美女如草芥的后宫,守寡和守活寡也是常有的事,即使皇后也不例外。 张嫣在坤宁宫不安地踱来踱去。她早就想到信王朱由检,这是宫中除了朱由校之外,她最亲近的人,又是朱由校唯一的亲弟弟。但朱由检远在陕西,他能平安回来吗?魏忠贤会不会在半路拦截他? 张嫣想到上次朱由检被刺一事,那时的朱由检都能全身而退,今天的朱由检已经掌握一定的兵权。如果朱由检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即使当上皇帝,也是魏忠贤一伙的傀儡。 怎样让朱由检秘密回京?朝廷要害部门都是魏忠贤的人,如果让朝廷通知朱由检,魏忠贤必定知道,保不准他会派人在半路刺杀朱由检。她盘算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人。 张嫣带着两名宫女,自己也穿了宫女的服装,从坤宁门偷偷出了皇宫。 信王府一片寂静。自从朱由检去了陕西,周玉凤就紧闭了大门,所有闲杂人等,一律从偏门进出。 “娘娘,咱们叫开大门吧!”陪同张嫣的宫女自然不能让张嫣从偏门进入。 “不,我们一定要低调,谁知道这信王府的周围有没有魏忠贤的人在监视。”张嫣带着宫女从偏门进了信王府。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周玉凤哪知道张嫣突然驾到,慌忙匍匐行礼。 “风儿,起来。”张嫣轻笑,“信王在陕西为国平叛,凤儿过得可好?” “回皇后娘娘,奴婢一切安好。”周玉凤又打千行礼。 “凤儿,不用多礼,我要到你的内室瞧瞧,看凤儿是否真的过得好。”张嫣以目示意,跟随她的两名宫女自动退下去。 周玉凤一看,知道皇后有话要说,也让自己的宫女退下。 张嫣随周玉凤来到她的寝宫,见四下无人:“凤儿,此处说话可方便。” “皇后娘娘娘放心,此处并无第三人。”周玉凤随手关上房门。 张嫣耳语一番,周玉凤大惊:“皇后娘娘,这……” “时间已经不多,凤儿千万不要误事。我不能在这儿久待,就此离去。” “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张嫣走后,周玉凤思考片刻,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小字,然后唤来徐应元:“事关重大,应元,你立刻去军校,务必见到周文启本人。” 第109章秘密回京 魏府,魏忠贤的内书房。 魏忠贤正在破口大骂:“李胜狗胆,竟敢违背对咱家的诺言。立即诛杀。” “是,九千岁。”东厂掌刑千户孙云鹤低着头,“属下立即去办。” “慢着。”见涂文辅准备离开,魏忠贤又唤住他,“以后不许皇后去乾清宫。” “九千岁,可皇后要去看望皇帝,奴才等也拦不住呀?”孙云鹤哭丧着脸。 “你们要是拦不住,只需拖延时间,咱家只有办法。” “是,九千岁。”涂文辅终于离开了魏府。 魏忠贤在内书房踱了几步,回身问管家:“崔呈秀来了没有?” “孩儿拜见干爹。”崔呈秀刚刚赶到,他是魏忠贤最为信任的兵部尚书,在魏忠贤面前,这位兵部尚书温顺得就像是波斯猫。 “咳,咳。”魏忠贤干咳两声,“呈秀,坐。” “孩儿谢过干爹。”崔呈秀将半个屁股落座,却发现魏良卿也在,他重新站起来见礼:“魏大人。” “呈秀,咱家跟你说过的,掌控京师三大营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回九千岁,有一些起色,京师的三大营的兵马,孩儿能调动一半。”崔呈秀知道阉党最大的软肋是军事,这是魏忠贤的心病。 现在内阁全是阉党,六部也是阉党占优,唯独这军队,阉党控制不了。无论是京军还是边军,都是东林党掌控。现在自己能将一半京军控制在手,成果应该是不错的。 “现在还有一部分将领在考虑,孩儿估计他们是在观望。但心动了就好,干爹再给孩儿一时间,孩儿定将他们拉过来。” “崔大人,时间已经不多了。”魏良卿发话了,他是魏忠贤的侄儿,魏忠贤没有儿子,他算魏忠贤最为亲近的人了,加上已经被授为太子太师、宁国公之职,对崔呈秀也不放在眼里。 “魏大人是指……”崔呈秀不明白魏良卿的意思。拉拢军官不能太急,否则,人家表面答应,暗中做别人的内应,关键时刻反水,那就麻烦了。 “崔大人可知皇上大行之日不远了?”魏良卿有叔父撑腰,也没什么顾忌。他是最希望魏忠贤更近一步的人。如果叔叔能进一步,那叔叔百年之后,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什么?”崔呈秀大惊,他并不知道皇帝大行之日不远的事。崔呈秀嘴惊讶得合不拢,心里却在盘算着。 “呈秀,皇上一旦大行,即位者必是朱由检。那可是个厉害的主。呈秀,到时候,你我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魏忠贤长谈一声,似乎在为崔呈秀的前途担忧,“咱家已经老了,可你们还年轻。” “叔叔,依我看,现在内阁都是我们的人,六部也是我们的人占据优势地位。只要崔大人能控制军队,咱们不如就拥戴叔叔为帝。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天下还有谁敢不服?”魏良卿越说越兴奋,似乎就要登上九五之位的不是魏忠贤,而是他魏良卿。 “呈秀,你怎么看?”这才是魏忠贤召见崔呈秀的主要目的,他希望崔呈秀能够控制军队。只要能控制住军队,只要军队能拥立他,朝臣他自有办法。 崔呈秀的心一下子凉到底,犹如掉进腊月的冰窟。他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位极人臣。即使谋反成功,他也不能成为九千岁,与现在的地位相比,差别不大。如果谋反失败了,那可就是诛九族的事。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家族荣誉,也会化为尘土。 谋反得利的是魏家,自己没有多少利益。万一失败,却要跟着下地狱。崔呈秀在激烈地思索着。如果不能答应,魏忠贤还会信任我吗?这个兵部尚书是不是到头了? 魏忠贤已经老了,即使成功,也当不了几天的皇上,收益的还是魏良卿,难怪这小子如此积极。万一失败了,魏忠贤没有家人子女拖累,两腿一蹬,去见阎王,谁也追究不到他的身后事。而自己可是有一大家子人口,还有支持自己的家族。 崔呈秀拿定主意,就有了对策:“干爹,这京军虽然掌握了近半,但毕竟时日无多,人心不附。真要打起仗来,谁完全支持我们,还真说不定。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必须将军队的将领,牢牢控制在手,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你……”魏良卿大失所望,刚才向他招手的皇袍,正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意念之外。 “呈秀,真的事不可为吗?”魏忠贤还不死心。他倒不是为了当皇帝,他只是不能容忍朱由检当皇帝。这信王刚烈,一旦当了皇帝,决不会像朱由校那样好控制。 “回干爹,假如给孩儿十年的时间,不,哪怕五年,孩儿就有把握一举袭占京师,让干爹皇袍加身。”崔呈秀决不希望掺合到谋反之中,他依附魏忠贤,是为了求官求财,可不能拿着身家性命作赌注。 “十年?崔大人,你胡说什么?皇帝已经……”魏良卿急了,皇帝怎么可能再等十年?等十年一过,新君地位巩固,那时想要谋反,岂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崔呈秀默不作声,只是一个劲地叩头谢罪。 “你不是一个能担待的人,去吧!”魏忠贤悠悠吐了一口气,再也不看崔呈秀一眼,默默闭上了眼睛,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田尔耕、崔呈秀接连拒绝,让他心灰意冷。也许自己这个草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皇宫,好好的当什么太监?也许朱由检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他的四武营可是自己全力协助才满的营,而且军饷从不拖欠。这一刻,他将曾经与朱由检的过节,直接过滤掉。 八月八日,朱由检秘密回到京师。他的身边,是王慕九的三百特战队士兵。 朱由检没有回到信王府,而是秘密求见了李春烨。 “殿下终于回来了。”李春烨的眼中又闪动精光,就像饥饿的人,突然见到大馍和面包。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如果说李春烨以前支持朱由检,还有一担心朱由检的亲王身份,那现在就是抹去这个身份,让朱由检名正言顺掌握大明的绝佳机会。 他们会面,时间不会太长。非常时刻,京师的锦衣卫到处走动,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锦衣卫监控的人。好在李春烨本来就是阉党成员,暂时还不是锦衣卫监控的目标。 “李大人,现在皇帝的情况怎么样?” “殿下,魏阉封锁了皇帝的讯息,连臣也打探不到。不过,如此严密封锁讯息,本来就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朱由检沉默片刻,“那京师的局势又是如何?”他最担心的就是京师局势失控,不管将来怎么收拾,损失的都是大明的国力,内耗,大明已经承受不起。 “京师暂时还算稳定。没有军队的支持,魏阉暂时还不敢走出这一步。臣会不时打探局势的发展。”李春烨不是魏忠贤的绝对亲信,有些绝密的讯息,他还接触不到。 “李大人,那我现在要怎么做?”没有讯息,朱由检暂时就无事可做,只能干等。他知道李春烨朝堂经验丰富,远非他这个少年可比。 “殿下现在只要做好两件事。”李春烨发现朱由检正在聆听,“第一,保护好自己,不让魏阉有机可趁;第二,找机会求见皇后,她现在是除魏阉外,唯一有可能接触到皇帝的人。” 朱由检缓缓头,告别了李春烨。 回信王府的时候,朱由检没用声张,他和张嫣一样,从偏门进去。 “殿下,你回来了?”周玉凤乍见朱由检,不觉一喜,眉头舒展,燕眼含笑。 “凤儿莫声张,我可是偷偷摸摸回家的。”朱由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殿下快进里室吧!莫要让人看见。” 朱由检随周玉凤进入她的寝宫,“凤儿,应元在府内吗?” “在。殿下要见他?”周玉凤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朱由检秘密回京,一定有许多大事在等着他。 “嗯,让他立即过来,不要声张。” “是,殿下。”周玉凤小声答应着,然后娉婷着出去了。 不一会儿,许应元来到周玉凤的寝宫,“奴才叩见殿下。” “嘘!小声。”谁知道信王府的宫女太监中有没有魏忠贤的密探?朱由检拉起许应元,“应元,现在事情紧急,你有没有办法去坤宁宫?” 许应元思考了一会,“殿下,坤宁门的守卫统领是奴才的同乡,平时也有交往。奴才让他护送入宫,当不致引起别人的怀疑。” “好,那你立即带上口信入宫,面见皇后,就说我已回京。” “是,殿下。”许应元离开了周玉凤的寝宫。 周玉凤这才细细打量朱由检,也许旅途劳顿,也许是风餐露宿,朱由检比一年前刚毅多了。但朱由检的头发凌乱,胡须也是丛生。周玉凤顿生怜惜之意:“殿下,要不要洗个澡?” “洗澡?”朱由检一楞,反正现在等着许应元带回张嫣的讯息,一时半会哪里也不去不了,“好,那就先洗个澡吧!” 洗过澡,刮过胡须,再换上干爽的衣服,朱由检又恢复了纨绔的外形。 周玉凤直愣愣地盯着朱由检,凤眼里就滴出水来。 “凤儿?”朱由检挽住周玉凤的小手和嫩臂,“我这一年不在家,辛苦你了。” “殿……下!”周玉凤被朱由检弄得浑身酥痒,但又挣不脱他的怀抱。 朱由检看了看床上的圆形锦帐,锦帐里的凉席和绣花枕,“凤儿,我累了,咱们去床上躺会吧!” “殿下。”周玉凤如何不明白朱由检的心思?“现在可是白天呢!” “白天怕啥?这是信王府,谁还能管到府内的事?” 朱由检不由分说,抄起周玉凤的腿弯,将她横抱了起来,一边向床上走去。周玉凤发现寝宫的门还是虚掩着,就在朱由检的身上,奋力一蹬绣花鞋,将寝宫的门合上。 锦帐将整个绣床盖住,朱由检的双手抱住周玉凤,已经分不出手来。周玉凤就伸出葱葱玉指,忍住羞,轻捻慢拢,将锦帐打开。 天擦黑的时候,许应元回来了。 朱由检还在和周玉凤缠绵。但许应元是内侍,也不回避。他站在床前,小声对朱由检说:“皇后娘娘的指示有两条:一是信王府不安全,让殿下立即住到奋武营;二是她会尽快安排殿下入宫面圣。” 第110章最后一次召见内阁 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八月十一日,魏忠贤出宫祭祖。 张嫣抓住机会,一边通知朱由检进宫,一边立即赶往乾清宫。 小太监拦住张嫣:“皇后娘娘,皇上正在休息,不便见客。” “放屁,本宫是什么客?本宫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正宫皇后。”张嫣一把推开小太监。 小太监一个趔趄,差摔倒在宫门前,但他反应极快,站起身后,张开双臂拦住张嫣:“娘娘,皇上正在休息,他已经数日没有休息好了。” “皇上身体欠安,正是需要本宫照顾。”张嫣雌威大发,声音犹如狮吼。 小太监哭丧着脸:“娘娘,真的不能进去。娘娘要进去了,奴才的脑袋就没有了。” 张嫣气不打一处:“你怕魏阉,就不怕本宫?连魏阉都知道还有祖先,难道本宫就不要人伦?”她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这是御赐凤剑,能先斩后奏。” 小太监退到一边:“那娘娘快,奴才也好遮掩则个。” “滚,本宫看望皇上,你罗嗦什么?再不滚,本功先要你的狗命。”张嫣举起凤剑,看小太监逃跑了,又踢了一脚,虽然没踢到,气倒是顺了许多。 小太监一溜小跑,估计是报告魏忠贤了。 张嫣正了正衣衫,缓步迈轻入乾清宫。 朱由检得到张嫣的通知,立即赶往乾清宫。乾清宫的小太监被张嫣骂走了,一路无人阻挡,他直接来到朱由校的寝宫。 朱由校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半年多不见阳光,它的脸色白得怕人,眼球也是深深陷在眼窝里。 “臣弟朱由检参见皇兄。”朱由检跪在朱由校的床前,心中不是滋味。才一年不到,朱由校即将油尽灯枯,只要微风一吹,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虽然朱由校不是他的亲哥哥,但他错人自己,对自己疼爱有加,就是自己一再做出有违祖制的出阁事,他也是由着自己胡来,从不加以呵斥。 朱由检不敢流泪,生怕自己的泪水牵动朱由校的伤心。 “来,吾弟当为尧舜。”朱由校的目光亮了一刻,只有不到两秒。 朱由检大惊:“臣弟死罪。陛下为何言?臣应万死。”尧舜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朱由检不知道朱由校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他只是一个劲地叩头谢罪。 “什么万死?吾弟当好好活着。”朱由校已经有气无力,声音越来越低,刚刚说了两句话,他感到万分疲倦,早就闭目养神了。 “皇兄青春正盛,正应为国操劳。”朱由检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朱由校已经发出微微的鼾声,显然睡熟了。朱由检不知如何是好,起来吧,皇上没有同意;不起来吧,老是跪着膝盖又受不了。 “五弟起来吧!”皇后张嫣从屏风后面翩然而出。 “臣弟叩见皇嫂。”朱由检又给张嫣见了礼,然后才起身,“臣弟不知道皇嫂在此。” “五弟,事情紧急,我也顾不得礼节了。刚才听了皇上的话,五弟为何不答应?”见到朱由检,张嫣难得没有喜悦,脸上还有一股怨怒。 “皇嫂,皇兄他……”朱由检以目示意朱由校。 “五弟有所不知,你皇兄他……日子已经不多了。”张嫣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她低下头,避开朱由检的目光,“你皇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子状况,五弟万勿推辞。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皇上。如若五弟不能承担社稷重任,大明或将陷于万劫不复……” 朱由检这才确信刚才朱由校的话是真的,原来自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当的皇帝。 “皇嫂,那我现在要怎么做?”朱由校没有子嗣,张嫣更是无所出,自己当皇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但自己在朝中没什么支持者,没有自己的势力群体。而魏忠贤无论在内廷还是外朝,都是大权在握,这皇帝,怕不好当。 “五弟,一要保护好自己,切勿轻信他言;二要呆在京师,随时打探讯息。” 这时,朱由校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朱由检还在,张嫣也从屏风后面出来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五弟继承大统之后,朕还有两件事要交待,否则死不瞑目。” 朱由检跪倒在朱由校的床前:“臣弟聆听皇兄教诲。”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嫣,“中宫贤德,做事知分寸、晓礼节,吾弟要善待皇后。” “是,皇兄,臣弟一定善待皇嫂。”无论张嫣以前对自己的宠爱,还是现在对自己的支持和帮助,朱由检都一定会善待张嫣。 他看了眼张嫣,张嫣正因害羞而低着头,面上古井不波,只是突然飞过来一撇,悠忽不见。 朱由校手指着张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管这笑容因为脸上肌肉的变形而显得有些恐怖,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对张嫣是真的爱怜。 朱由校终于垂下无力的手臂,稍稍喘息了一会,“忠贤虽然遭到外臣的猜忌,但一直忠心耿耿,吾弟也要善待忠贤。” 善待忠贤?这个阉货搞得朝廷乌烟瘴气,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受到威胁。自己一旦登基,第一个要清除的就是这个阉货,怎么可能重用? 朱由检还在腹诽,旁边伸过来一只红色的绣花鞋,在朱由检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不用问,这绣花鞋一定是张嫣的。朱由检偷偷斜了一下眼珠,果然见张嫣在用眼神向自己示意。 他猛然醒悟,赶紧叩了一头:“臣弟聆听皇兄的教诲,忠贤忠于皇室,对朝政又非常熟悉,臣弟一定会重用他。” 朱由校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五弟,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五弟在外,也要早做准备,皇上随时有可能……”朱由校已是弥留之际,现在又陷入深度昏迷,张嫣不再避嫌,她上前一步,握住朱由检的大手:“百姓安宁、国家稳固、皇室永存,一切就靠五弟了。” 朱由检又向张嫣行了一礼,才默默退出朱由校的寝宫。 在外殿,朱由检遇到了太监王承恩。“承恩,你怎么在这里?” “回殿下,是皇后娘娘将奴才调过来的。不仅奴才,连徐应元、曹化纯、方正化、张彝宪也都入了宫。说是要照顾皇上。” 原来是张嫣!她动用了皇后的权力,将信王府的人安插在乾清宫,为自己将来登基做准备。“娘娘有心了。承恩,和应元他们说说,凡是要多留个心眼。你们知道皇后娘娘的用意吗?” “回殿下,奴才明白,应元他们也明白。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在宫内给殿下做好内应。”王承恩他们在宫中并没有什么根基,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事。现在只能和宫中的小太监们套套近乎,探听一些讯息而已。 当夜,朱由校再次醒来,见床前只有张嫣,惊问道:“五弟呢?” “五弟已经回去了。这儿毕竟是内宫,五弟来见皇上,时间久了,多有不便。”张嫣坐在朱由校的床头,轻轻为朱由校整理凌乱的头发。 “不便?兄终弟及。难道皇后不明白朕的意思?”朱由校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张嫣为他打理头发的嫩手上抚摸着。 在朱由校面前,张嫣一直古井不波,生怕她的一举一动影响了朱由校的情绪。现在听了朱由校的话,脸上不由一红。但她也不好再问什么。 “皇后,朕这一天,多次昏迷,也不是事。明天召见内阁,朕要把话和他们说清楚,免得将来他们给五弟登临大统制造麻烦。”朱由校气喘吁吁,声若游丝,随时可能断裂。 “臣妾明天就去安排。陛下要多休息,不要说话了。”张嫣已经整理好朱由校的最后一缕头发,就歪靠在朱由校的床头。 朱由校缓缓闭上眼睛。不是他有多么听话,而是他的身体,已经让他无法承担说话时空气的压力。 八月十二日,朱由校召见内阁。 张嫣和魏忠贤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双方都不肯让步,结果都留了下来。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内阁在首辅黄立极的率领下,一致在朱由校的床前跪拜。张嫣事先已经提醒过,所以他们对声音并不大,恐怕惊着朱由校。 朱由校勉强睁开眼睛,见是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来宗道,这才想起昨夜说过召见内阁的事。 他有千言万语要对内阁交待,但糟糕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长篇大论:“昨召见信王,朕心甚悦,体觉稍安……”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张嫣等了一会,不见朱由校醒来,只得不避嫌疑,上前说话:“各位阁老,你们明白皇上的意思吧?” “臣等谨遵皇上口谕!”黄立极早就盘算过,皇帝大行,信王朱由检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信王继位,各地的郡王们都没有理由来京。如果信王不能继承大统,而是在宗室郡王中选取人员,则可能出现纷争,国家也有陷于内乱的危险。现在皇上说到召见信王,并没有说到传位之事,但黄立极自动将两者等同起来。 张瑞图、李国普也是叩头,算是认同了黄立极的表态。 而施凤来、来宗道看了一眼魏忠贤,发觉魏忠贤没有吭声,这才低头叩首。 这一切,张嫣都看在眼里。见内阁已经知晓并同意了皇帝的意思,张嫣又道:“各位阁老,既然明白皇上的心意,那就跪安吧!皇上需要休息。” 第111章朱由校的确驾崩了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据说今晚做事的人,都会像天上的月亮一样,能得到圆满的结局。 魏忠贤在府中召见了顾秉谦。 顾秉谦是前任内阁首辅,现在已经致士。他本应回到家乡昆山养老,但因故没有离京,魏忠贤现在迟疑不决,只好召见了这位曾经的第一谋士。 “参见九千岁。九千岁一向可好?”顾秉谦已经老态龙钟,但口齿还是清晰。 “益庵,最近可知朝局动向?”魏忠贤已经被朱由检登基的事弄得头昏脑胀,根本没有心事与顾秉谦拉家常。 “朝局?最近皇帝不上朝,朝局没有什么大事,难道是皇上……”不愧是曾经的首辅,顾秉谦的思维还是很敏锐。 皇上病入膏肓,现在已经不是秘密,魏忠贤也没必要再瞒着顾秉谦,“益庵,你说,这皇帝一旦百年之后,谁来继承大统?” “九千岁的意思是……”顾秉谦不知道魏忠贤的心事,不敢轻易断语。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益庵不必有所顾虑。”魏忠贤皱着眉头,他曾经特别欣赏顾秉谦的“谋定而动,后发制人”,但今天,魏忠贤十分反感顾秉谦的欲语还羞。 顾秉谦往椅上一靠,“既然如此,那益庵就斗胆了。” “说说谁将主政。”魏忠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皇帝随时可能大行,到现在,他还没有决定要支持谁。 “信王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顾秉谦知道魏忠贤对朱由检的嫉妒。 “只是什么?别拖泥带水的。”魏忠贤恼了,已经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的时刻,顾秉谦还是这副德性。 “九千岁心中可有人选?”顾秉谦试探着。 “少罗嗦,咱家是问你呢。”魏忠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顾秉谦已经老了,也许不应该找他来商量这么重要的事。但是,不找他又能找谁呢?田尔耕、崔呈秀倒是找过,但他们都拒绝了。 顾秉谦在椅子上端坐好,“不知九千岁是否同意让信王主政?” “他?如果他主政,恐怕我辈都要遭殃——就是你顾大人,也未必能够善终。” “那九千岁可是准备在宗族中挑选?”顾秉谦无意间皱了一下眉头。 魏忠贤幽幽地说:“益庵认为是否可行?” “不可。”这次顾秉谦断然拒绝,“宗族间因此可能会出现纷争。” 魏忠贤相当不懈:“宗族无权无势,能出现什么纷争?” “九千岁,万一宗族出现纷争,恐怕不是在朝堂。”顾秉谦眯着眼睛,“大臣们都希望自己有拥立之功,大乱恐怕延续到军队。九千岁,那时掌控军队的东林党人岂不是要东山再起?” “不会这么严重吧?”魏忠贤对军队最没有信心,他眉毛上挑,紧紧盯住顾秉谦的眼睛。 “九千岁,即使不会延续到军队,朝堂一关,恐怕也不好过。”顾秉谦耷拉着老眼,“九千岁还记得万历皇帝不上朝的事吗?” “益庵是说,外臣会阻止在宗室中选君?” “是呀,九千岁。大明乃是儒家治国。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立亲不立疏,早已在人们的心中根深蒂固。” “说到亲疏,咱家倒是有些更亲的人选。”魏忠贤向前探出身子,“后宫有一些女人已经怀有身孕,他们可是皇帝的亲身骨肉。” “九千岁,这女人肚里的孩子,哪个大臣会承认?再说,孩子没有出生,谁知道是男生女?谁知道能否平安出世?谁知道能否长到成年?”顾秉谦一顿腹诽,这魏忠贤,今天在哪吃了迷魂药? 魏忠贤喟然长叹,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益庵,难道真的事不可为?” 顾秉谦闭上双目,缓缓摇头。 “然而,信王继承大统,我辈断无生理。”魏忠贤还不死心。 顾秉谦看出,魏忠贤根本没有谋反的决心和勇气,他只是和自己差不多,需要权力,像现在这样,没有节制的权力。“九千岁,此一时,彼一时。如果信王真的继承大统,也未必是坏事。” 魏忠贤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期待:“益庵的意思是……” “谁当皇帝都是一样,都要面对永远都看不完的奏章。”顾秉谦觉得,自己已经致士,还能荣幸为魏忠贤发挥余热。 “益庵是说……” “九千岁发动各地的官员,事无巨细,多上奏章,皇帝忙得连吃饭、睡觉、拉屎的时间都没有,他还会独立处理政务?再说了,信王年轻,正是贪玩的年纪,如果再搜集几个绝色美女……” “哈……哈……哈……”魏忠贤仰天大笑,“真不愧是曾经的首辅,益庵的话,让咱家茅塞顿开。” “九千岁……”顾秉谦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很不满魏忠贤打断了他的思路。 “与益庵一席话,咱家再无顾虑。”魏忠贤精神亢奋,腰板也挺拔了起来。 乾清宫,朱由校的身子越发沉重。 张嫣担心朱由校随时可能大行而去,她不敢离开朱由校半步,困了就在朱由校的床边打个盹。 八月二十二日下午,张嫣实在支撑不住了,只得离开朱由校的寝宫,去东边昭仁殿的床上躺下,她要好好睡一觉。 晚上亥时,朱由校终于耗尽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一丝游魂奔奈何桥而去。张嫣此时却在昭仁殿的床上,梦到了信王朱由检继位大统。 宫里的小太监秘密报告魏忠贤,魏忠贤立即翻身穿衣,赶到乾清宫。 张嫣还在梦里,她实在太疲倦了,一觉睡了十多个小时。 魏忠贤立即封锁乾清宫,任何人不许进出,连同张嫣,也被困在乾清宫。 张嫣来到朱由校的寝宫,朱由校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脸上,盖着皇家特许的黄绢。张嫣不顾小太监的阻止,她轻轻掀开黄绢的一角——朱由校的确驾崩了。 在乾清宫,张嫣是自由的,但是她出不了乾清宫,皇帝驾崩的讯息无法送出去。她无力地卷缩在躺椅上,这一刻,她感到特别无助:信王,你在哪里? “皇后娘娘。”黑暗中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张嫣的沉思。 “徐应元?”张嫣这才想起,乾清宫有信王府的太监,“你们可有办法,将皇上驾崩的讯息送出去?” “皇后娘娘,讯息已经送出去了。”徐应元几乎贴着张嫣的耳朵。 “那就好……”张嫣心中的石头落地,渐渐又在躺椅上睡熟了。 天亮的时候,大臣们都得到皇上驾崩的讯息,整个京师简直闹翻了天。得到讯息的朱由检,立即从奋武营进城,回到信王府。 乾清宫外,人声鼎沸。脾气火爆的东林党人,恨不得砸开宫墙。 魏忠贤无助地卷缩在乾清宫的一角。 他已经不反对朱由检继承大统,或者说,他已经无力反对朱由检继承大统。 在他最近召见的亲信中,有文臣,有武官,有专门杀人的刽子手,但他们都拒绝了。 田尔耕和崔呈秀是他的义子,顾秉谦虽然因为年龄大过他,没有拜他为干爹,但顾秉谦的儿子拜他为干爷爷,实际上也是他的义子。这三人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田尔耕和崔呈秀的拒绝,让他万念俱灰,顾秉谦的一席话,又让他燃起新的希望,哪怕这种希望是自欺欺人。 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迟迟不发丧。 也许是给即将登基的信王一个下马威,也许是向朝臣展示他在内宫的权力,哪怕是最后的权力。 “九千岁?”朱由校的贴身太监王体乾小声地唤着魏忠贤。 “体乾?现在什么时间了?”魏忠贤纹丝不动,只有上下唇一张一合。 “回九千岁,现在已经是辰时了,外面就快闹翻了天。”王体乾小心伺候着魏忠贤。 魏忠贤早就听到外面的浪潮,忽略反对的声音,是他在朱由校身边练就的本领。“皇后在哪?带我去见她。” “是,九千岁。”王体乾将朱由检引到昭仁殿。 “奴才魏忠贤叩见娘娘。”魏忠贤肥胖的身躯拜倒在张嫣的面前。 张嫣吓了一跳,她一骨碌从躺椅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魏忠贤,你……” 魏忠贤头也不抬,“皇后娘娘,皇上驾崩了。” “本宫已经知道。”张嫣一仰脖子,昂首向天:“魏忠贤,你拒不发丧,究竟是什么意思?” “奴才哪敢不发丧呀?”魏忠贤哭丧着脸,“奴才是在等皇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那你怎么不早说?”张嫣杏眼圆睁。 “奴才见皇后娘娘每天陪伴皇帝实在辛苦,不忍心叫醒娘娘。”魏忠贤轻声叹息,他见张嫣忘记自己是在下跪,主动站了起来。 “你……”张嫣怒极,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那本宫在此,现在可以发丧了?” “不知道娘娘的懿旨拟好了没有?” “本宫早就拟好了,但本宫要对着文武百官宣读。”张嫣不知道魏忠贤到底搞什么鬼。 “那就请娘娘随老奴一道,去打开乾清宫的正门。” 王体乾在前引路,魏忠贤和张嫣跟在后面,朝乾清宫的正门走去。三人一路无话,都是低着头,想着各自的心思。 “开门。”王体乾向守卫宫门的小太监传达了命令。 小太监看了魏忠贤一眼,见魏忠贤头示意,这才打开正门。 王体乾不敢抢风头,他稍稍回退,落在最后面;张嫣是皇后,不便抛头露面,就隐在宫墙内侧。 魏忠贤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踱步。他一直踱到乾清宫的正门口,直面喧闹的文武百官,这才背手而立。 阳光从侧后落下,他的脸色有些阴暗;纤弱的秋风,轻轻吹佛着他略显凌乱的长发。除了长发,他的身子处于相对的静止。 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都停止了喧哗。魏忠贤此时出来,一定有大事宣布。 第112章皇后懿旨 魏忠贤见百官鸦雀无声,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虚荣心大大过了一把瘾,这才回首示意王体乾。 王体乾拢手含腰,快步奔出乾清宫,往百官面前一站。 在百官面前,他长起身子,面南而立,如松柏一般挺拔。 他是天启皇帝的贴身内侍,所以魏忠贤命他宣布天启皇帝的死讯。 王体乾的目光在百官身上扫过一圈,将百官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百官听着,皇上已经驾崩了。” 乾清宫外,百官已经知道天启皇帝驾崩的事,但王体乾当众宣布了讯息,还是激起千层浪花。 “皇上真的驾崩了?” “怎么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魏阉为何封锁皇上病重的讯息?” “皇上没有子嗣,谁来继承大统?” …… 王体乾耐心等待了一会,百官的议论没有任何减弱。 “咳……咳!”他夸张地咳嗽了两声,压过百官的声浪,百官的声息渐渐弱了下去。 数百双眼睛,死死盯住了王体乾,连微风吹动他两根散乱的发丝,都落在百官的眼里。 王体乾从袖中抽出一块皇家专用的黄绢,黄绢卷成筒状。他向上方扬了扬:“皇后懿旨,百官跪接。” “呼啦!”地上跪下一大片官员,有些官员犹豫着四面看看,发现绝大多数官员已经下跪,这才慢吞吞跪拜在地,眼睛还在偷偷扫视他人。 所有的官员都已匍匐在地,魏忠贤是内侍,本来不用跪拜,但他又是东厂提督,是正经的朝廷官员,所以也在乾清宫的宫门前单独下跪。 王体乾展开黄绢,朗声宣读: “朕以眇躬,仰绍祖宗鸿业七年于兹。深惟皇考取法尧舜之训,兢兢业业,不敢怠遑迩者。三殿告成,光复堂构,夷氛屡挫,边圉渐安,方锐意治平,与民休息,不谓禀赋。虚弱自青宫已然,及临御以来,东西多警,朝夕在念,益用忧劳,多思伤脾,遂致绵惙。 今乃复触,夙恙衄血,陡发凭几,弥留,殆不能起,有负先考顾托之命,朕用尽伤。 若夫死生尝理,人所不免,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全归顺受,朕何憾焉。 皇五弟信王,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及弟之文,丕绍伦序,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宽恤民生,严修边备,勿过毁伤,内外大小文武诸臣,协心辅佐。恪遵典则,保固皇图。 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娶。宗室亲郡王藩屏为重,不得輙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许擅去职守,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土官,俱免进香。 于戏!兄弟大伦,幸社稷之有主;君臣至义,期夹辅以为忠。尚体至怀,用承末命。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这份皇后懿旨是以朱由校的名义草拟的,但朱由校已经驾崩。 东林党人和朱由检本来不待见,特别是朱由检一再主张征收工商税,一旦在大明全国施行,必将动摇东林党的根本。 阉党成员更是不认同朱由检,魏忠贤曾经说过,凡是朱由检支持的,他们必须反对。 东林党人摇晃着脑袋,偷偷从腋下交换默契的眼神。 阉党成员则是将目光投向魏忠贤,但魏忠贤没有任何表示,他们只能看到魏忠贤脸上的疲惫和眼中的无奈。 阉党的成员很快就明白:魏忠贤已经表示过了,从他给朱由校发丧,从他打开乾清宫的正门,从他允许这份懿旨当众宣读。 “皇后娘娘口谕。”王体乾尖利的声音再次破空而起,“这份懿旨由内阁首辅黄立极暂时保管,待迎立新皇时,亲手转交新皇。” 黄立极膝行两步,来到王体乾面前,双手接过懿旨:“臣黄立极恭领懿旨,皇后千岁千千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百官再次叩拜。 隐在侧墙后面的张嫣,激动得泪眼涟涟。她用娇弱的小手扶住墙,拼命稳住自己的身形。 从亲疏关系来说,朱由检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现在有了皇后的懿旨,名更正言更顺,完全符合大明祖制。 内阁首辅黄立极已经领旨谢恩,他必将成为拥立朱由检的首功之人。 曾经对朱由检恨得牙根咬咬、鼻血涟涟、心衰脾裂、肠穿肚烂的魏忠贤,已经默许了朱由检继成大统。 再也没有人怀疑朱由检继位。 再也没有人反对朱由检继位。 “各位同僚,先皇已经仙去,然国不能一日无主。现在信王殿下还不知道皇后的懿旨,我们应该及早迎接信王殿下主政。”百官们乱纷纷的时候,内阁首辅黄立极站了出来。 “我去!” “我去!” “我去!” …… 施凤来看了魏忠贤一眼,发觉魏忠贤的魂魄好像被朱由校带走了。他迟疑了一刻,终于还是喊了出来:“我也去!” 迎立新君,坐享拥戴之功,百官谁甘落后? 黄立极是内阁首辅、礼部尚书,又是皇后张嫣指定的保存懿旨的人,当然是迎接朱由检的首选人物,但还有谁去迎接朱由检,众人争执不下。 张嫣闪到门边,向已经被百官忽视的王体乾招招手。 不久,王体乾踱回宫门外,和争吵不休的百官们,东一言,西一语,慢悠悠靠近黄立极。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和黄立极耳语几句。 黄立极来到英国公张惟身边,二人小声嘀咕一番。 “诸位同僚。”黄立极的声音提高八度,“这样争论下去,永远不会结束,眼看午时将至,不可误了吉时。英国公张惟,德高望重,我提议,由他主持迎立大礼。内阁再选一人,六部各推举一人,共同迎接信王殿下。” “咳,咳。”英国公张惟立极接过话头,他双手抱拳,四面作揖:“各位都是朝中重臣,知晓朝廷礼制。支持新皇,不在一时。我相信,新皇一定感激各位的拥戴之情。但为了拥戴,却让新皇久等,误了吉时,实为不智,诸位思之。” 百官迅速归队,各自紧急磋商。 最后,以英国公张惟、内阁首辅黄立极、内阁次辅施凤来,加上六部各一位侍郎,一共九人,组成迎立小组,立即动身,前往信王府。 座落在东城区的信王府立即热闹起来,沉寂了一年之久的信王府中门,第一次迎来了贵宾。信王朱由检和王妃周玉凤跪在中门外接旨。 黄立极抖出张嫣的懿旨,面南宣读。 咦?这就当皇帝了?朱由检用力掐了大腿,感觉很痛,这才相信是真的。 “殿下,领旨谢恩吧!”黄立极看到了朱由检的小动作,微笑着催促朱由检。 朱由检这才想起要接旨,早就知道会当上皇帝,真的当皇帝,却还是如此激动。他自嘲似的朝黄立极一咧嘴。 黄立极和张惟交换了眼神,双双跪倒朱由检面前。 “臣张惟!” “臣黄立极!” “叩见新皇,新皇万岁万万岁!” 施凤来一愣,他觉得自己被黄立极和张惟摆了一道。他们三人同为迎立小组的首脑,黄立极和张惟却是撇开他,单独叩拜新皇,抢夺迎立之功。 但施凤来没有时间和他们算帐,口舌之争以后有的是机会,新皇现在最需要的是大臣们的支持、叩拜和表态。 “臣施凤来叩见新皇,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部的六位侍郎一看,赶紧随着施凤来叩拜在地。 刚才朱由检因为接旨,要叩拜黄立极等人,现在倒了个,黄立极他们要向朱由检叩拜表忠心了。 “平身吧!诸位都是朝中重臣,是大明的栋梁呀!”朱由检挽起张惟的胳膊,其他人也随着站起来,免得朱由检又要来扶。 “新皇陛下,大臣们都在皇极殿等着朝拜新皇,我们啥时可以动身?”黄立极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得不催促朱由检。 “黄大人,那我是否要为先帝守孝?” “新皇陛下,先帝没有子嗣,按大明祖制,新皇陛下应该为先帝守孝七天。”黄立极担任过多年的礼部尚书,对大明的祖制非常熟悉。 “那我这次进了乾清宫,至少要呆上七天?”朱由检刚刚回到信王府不久,有些准备工作还没来得及完成。 “新皇陛下,不是七天,以后新皇陛下都要住在乾清宫。”黄立极奇了,皇帝不住乾清宫,难道还要住在信王府呀? 朱由检看了一眼黄立极,黄立极会意,他看了阎鸣泰一眼。 阎鸣泰向朱由检行了一礼:“新皇陛下已经是嗣皇帝,可以调动一切宫廷侍卫、皇帝亲军,或者从他处调来可以信任的军队。皇极殿一般不能动用刀兵,但先帝的“九虞”之礼是在几筵殿举行,新皇陛下尽管放心。” 原来如此,朱由检担心的安全问题就不存在了,他可以调动王慕九的特战队,甚至四武营来宫中充当皇家卫队。 朱由检带上王慕九和李俊的特战队第一小队百余人,特战队其余的两个小队将在下午赶去几筵殿,直接与朱由检汇合。 有了这三百人的卫队,加上自己的神功,朱由检相信,谁也不敢轻易和自己武装对峙。 第113章几筵殿守灵 朱由检带着王慕九等特战队一百多人,在张惟、黄立极一班大臣的陪同下,穿过皇极门,来到皇极殿。 大臣们都挤在皇极殿外宽阔的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都在高谈阔论,或者争论着什么。 朱由检的到来,让他们全部停止了喧哗,有些人已经准备跪拜了。 黄立极拉住正要准备下跪的崔呈秀:“崔大人,等会,进殿再说。”然后大声对那些正不知所措的大臣们说:“新皇移驾皇极殿,请各位同僚去皇极殿内拜见。” 王慕九和李俊簇拥着朱由检进了皇极殿。 朱由检还没有正式登基,暂时不能坐龙椅,魏忠贤端上一张稍微小些的红木座椅,放在龙椅左近。 朱由检在这象征嗣皇帝的椅子上坐下来,王慕九和李俊腰胯短刀,立在朱由检的身后,魏忠贤手持佛尘,在侧首支应着。 张惟出班发声:“诸位同僚,先帝已经仙去,请大家参拜新皇。” 有些急不可耐的大臣立即开始叩头,但魏忠贤咳嗽了一声,众人才发觉有些不对,那几名正在叩头的大臣也不得不尴尬地爬起来。 魏忠贤又咳嗽了一声,似乎要将嗓子里郁结的浓痰吞下去,尽量让嗓音浑厚一。群臣都是不安地等待。 魏忠贤终于出声了:“参见新皇,拜!” 群臣赶紧下跪。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群臣叩拜了三次。 “起——再拜!” 群臣随着魏忠贤的公鸭嗓子,完成了三跪九叩之礼。 三跪九叩,大臣们算是认下了朱由检。端坐在红木椅子上的朱由检,发表了他的第一份口谕:“诸位大臣,先帝已登极乐,请礼部按照大明的祖制和现实情形,及时安排先帝的‘九虞’之礼。” 内阁首辅、礼部尚书黄立极出班奏到:“启奏新皇,根据大明祖制和皇后娘娘的懿旨,先帝‘九虞’之礼,在几筵殿举行,共二十七日。臣立即着手,起草详细方案。” 张惟出列:“启奏新皇,先帝‘九虞’之礼,时长日久,然国不可一日无主,祈求新皇早行登基大典,传承大明正统。” 张惟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新皇应该在先帝的‘九虞’之礼完成前,完成登基大典,免得夜长梦多。 群臣还不及做出反应,魏忠贤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阉党的成员看着魏忠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朱由检即将登基,已是不可逆转,难道这时候还要反对朱由检登基? 工部尚书薛凤翔和兵部尚书王永光相互换个眼色,双双拜倒在地:“臣附议!” 其他的东林党人立即明白过来,朱由校极端信任魏忠贤,致使阉党不断做大,已经稳稳压过东林党。现在新皇将立,正是表忠心、从阉党手中夺回权力的好机会。 虽然朱由检的政见和东林党有矛盾,但朱由检与魏忠贤那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东林党向来以正统自居,而朱由检则是朱由校最嫡系的传人。 东林党人纷纷下跪,支持英国公张惟的倡议。特别在朝堂的后方,东林党人聚集的地方,无数的官帽正和地面亲密接触。 魏忠贤丝毫不为所动,他垂下首,紧紧盯着手中的佛尘。 朱由检昂首看天,但皇极殿的梁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殿内的梁。 时间就像被定格,皇极殿内再也没有声息,整个朝堂上,只有站立的阉党和下跪的东林党。 “臣附议!”前排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下跪,正是首辅黄立极。 魏忠贤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依然观测着他的佛尘。 李春烨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阎鸣泰,阎鸣泰微微头。“臣等附议!”李春烨和阎鸣泰双双跪倒在堂前。 “臣也附议!”施凤来因为有拥立之功,感觉和朱由检亲近多了,甚至朱由检不断看向他的眼神都被他一丝不漏地捕捉到。刚才在信王府被张惟和黄立极抢了风头,这时候他哪甘落后。 魏忠贤终于抬起头,扫了站立的阉党一眼,众人的心理都打个寒战,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目光。 地位低一的阉党,位置比较靠后,他们没有说话,却是跪拜在地,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 现在单从人数论,跪在地上的人数已经超过依然站立的人数。 魏忠贤皱了一下眉头,和朱由检继续云淡风轻的表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 朝堂再次陷入寂静。 朱由检终于将目光从皇极殿的梁收回,扫视了群臣一眼,当然,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是看不到朱由检的目光的。 “臣附议!”崔呈秀趁魏忠贤的目光离开自己的时候,赶紧一躬身,跪了下去,躲在黄立极的身后。 崔呈秀的倒戈,又带走一大批阉党,站立在朝堂的阉党成员已经成为绝对的少数派。 “禀告新皇,老奴头晕,要下去休息一下。”魏忠贤的声音不大,但在这静得就像是无人存在的朝堂,不亚于战斗机的轰鸣声。 “魏公公好像感冒了,千万注意休息,我会派太医给公公看看。”朱由检没有起身,只是以目光躬送魏忠贤离开朝堂。 “扑通!” “扑通!” 魏忠贤还没走出朝堂,剩下的阉党成员一个个直冒冷汗,迫不及待地跪倒在堂下,整个大堂内,除了王慕九和李俊,再也没有站着的人。 朝堂以全票通过了张惟的建议,朝臣以跪拜表达了赞同的意见,不管这赞同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但无论朱由检多么适合担任大明的皇帝,无论朱由检多么迫切担任大明的皇帝,他都必须为朱由校守灵七日。 内阁、六部和钦天监商议,九月初一是黄道吉日,而且朱由为朱由校守灵的时间已经结束,正是朱由检行登基大典的最佳时刻。 下午,朱由校的遗体被运到几筵殿,朱由检也随着赶赴几筵殿,为朱由校守灵。 三百特战队的士兵,将几筵殿围得水泄不通,殿内也只有信王府的旧人在服侍朱由检。 晚上,内阁的五位阁员和六部的各位尚书们来到几筵殿,他们是朝廷最为依赖的重臣,必须首先为朱由校守灵一夜。 几筵殿内,檀香缭绕,僧道唱喏,仙乐齐鸣。 朱由检和大臣们第一次叩拜朱由校的遗体,预示着守灵正式开始。 三跪九叩之后,众人都是闭目坐在蒲团上,犹如老僧入定。 “启禀新皇,这几日不能出几筵殿,外面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等支应?”黄立极埃着朱由检坐下,主动向朱由检示好。 “是呀,我等都愿意为新皇效劳。”崔呈秀、施凤来等人不甘落后,纷纷颠起屁股,跪在朱由检面前表态。 其余的阁员和尚书们,也都纷纷跪在朱由检面前,等候朱由检的差遣。 在朱由校的灵前,这些大明的朝廷重臣,却是跪在朱由检的面前,只有兵部尚书李春烨依然纹丝不动,端坐在蒲团上。 朱由检指指朱由校的灵位,众人这才起身。 “黄大人,我现在不能离开几筵殿,外面的事情就靠你们了,请黄大人和各位会同英国公,共同规划好先帝的‘九虞’之礼。” “是,新皇。臣等一定尽早安排好先帝的‘九虞’之礼。”黄立极低首回话:“对于新皇的登基大典,臣也会尽早安排落实。” 朱由检在烛光中头,“至于诸位重臣,在先帝丧礼、朝堂闭会期间,做好各自手头的工作,尽心对待各地官员大上疏,不要辜负朝廷和大明百姓对各位的重托。” “我等谨遵新皇口谕。”众人齐声作答,但朱由检不知道,这些回答中到底有多少是和这灵堂里的僧道梵语一样有口无心。 子时正,也就是午夜十二,朱由检率大臣们第二次向朱由校的灵位行三跪九叩之礼。 跪拜之后,众人再次回到蒲团。 崔呈秀悄悄移到朱由检的身边:“现在已经是下半夜,新皇还有好多天需要守灵,不如下去休息一番,来日也好继续守灵。” 朱由检缓缓摇头。 大明以孝治国,朱由检以弟弟的身份为朱由校守灵,正是孝的体现,现在辛苦一没关系,不能留给别人诟病的机会。 直道卯时正,天色已经大亮,朱由检第三次率群臣跪拜朱由校的亡灵。这次跪拜之后,一夜的守灵就结束了。除了朱由检,大臣们都要离开几筵殿。 朱由检和他们一一握手话别:“外面的事,就拜托各位了。” 大臣们都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崔呈秀代表群臣答谢朱由检的嘱托:“新皇放心,臣等一定不会让新皇失望。” 群臣走后,朱由检招来徐应元和王慕九。 “应元,立即秘密前往坤宁宫,面见皇后,求取真言。” “是,新皇。”自己的主子就要当皇帝了,徐应元做起事来,也格外有精神。 “慕九,派人去信王府,给皇后娘娘报个平安。”朱由检话锋一转,“同时,和四武营保持密切的联系,一刻也不能中断。” “新皇放心,臣下这就去办。” 徐应元和王慕九都走了,朱由检来到后殿,他要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指睡了三四个时辰,朱由检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午,徐应元早就回来了。 “应元,皇后怎么说?” “回新皇,皇后娘娘说,新皇一定要做好两件事,一是要笼络群臣;二是一应茶水膳食,都由信王府供应,免生事端。” 朱由检苦笑,魏忠贤到现在都没什么动作,难道他真的敢毒杀新君?如果他要暗杀,恐怕早就下手了,无论如何,暗杀亲王比暗杀皇帝的罪名要轻许多。不过,张嫣的小心没有错,“就照皇后说的办!” 晚上,京师的一般高官前来为朱由校守灵。 早晨离开的时候,朱由检又是和他们一一握手话别。 第三天黄昏,皇后张嫣率朱由校所有有封号和没有封号的妃子,前来为朱由校守灵。 朱由检的目光,慢慢在人群中找到张嫣:白衣白裤,身佩黑纱,头戴黄麻。张嫣低着头,根本不知道朱由检在偷看她。 朱由校的妃子们和朱由检隔着屏风,跪坐在朱由校的灵前。 第四天开始,京师所有没能为朱由校守灵的官员,陆续来给朱由校上香,加上各地官员派来的代表,上香活动将一直延续到‘九虞’结束。 朱由检代表宗族还礼。因为他是嗣皇帝,所以不能下跪,只是沉腰低首。张嫣等人则在屏风后面还礼。 七天守灵结束,朱由检将离开几筵殿,朱由校的妃子们就将轮流给前来上香的官员们还礼。 第114章你真是朕的福星 大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九月初一,英国公张惟、内阁首辅黄立极主持了朱由检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在皇极殿举行。 太常寺官员先行祭天,礼部官员祭地,宗人府的官员则在朱由检的率领下,来到交泰殿,召告列祖列宗:新皇将立,大明皇室源远流长,千秋万世…… 金吾卫的一名校尉在祭坛前放下一座金椅,面南背北。另外放置一个宝案,案上放着一件紫红色绣龙皇袍。 黄立极率文武百官捧着放置皇袍的宝案上前跪奏:“祭礼成,请即皇帝位。” 群臣拥着朱由检来到金椅前坐下,执事官举着龙袍,站在朱由检身侧,张惟上前取下皇袍,披在朱由的身上。 音乐起,群臣行三跪九叩之礼。 朱由检示意平身,群臣平身,音乐止。 黄立极捧上传国玉玺,近前一步:“皇帝进登大位,臣等奉上御宝。”司礼秉笔首监魏忠贤接过玉玺,放置盒中。群臣再次拜见,山呼万岁。 朱由检受礼后,命百官平身,张惟和黄立极率百官退下。 朱由检正式登基,年号崇祯,取“重振大明江山”之意。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除了谋反大逆之罪,全国所有在押犯人全部释放。因为近年来并没有发生谋反的事,全国所有的罪犯全部释放,监狱一时清空。 大臣们因为拥戴朱由检继位有功,理应的得到封赏,但朝廷官员重叠甚多,暂时以赏代封,职务不变,等有空缺时再行封赏。 朱由检追怀生母刘氏,赐谥曰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毘天毓圣皇太后,也就是后来所称的孝纯太后,择日迁往庆陵,和生父泰昌帝合葬。 朱由检封王妃周玉凤为兰馨皇后,宫女婉儿为菊妃。胡心雪由于得到大赦,已经脱罪,封为梅妃。 因为正式登基,朱由检不能住在宫外的信王府,他必须住在乾清宫。婉儿与胡心雪还在陕西未归,他身边的女人只有皇后周玉凤,周玉凤也随他住在乾清宫。 新皇初登大宝,朝廷给假三日作为过渡,三日后,朱由检将第一次临朝。 “陛下,你看,这床铺可满意?”周玉凤知道朱由检喜欢躺床上看书,她让木匠给朱由检的龙床添置了一个靠背,又在靠背上放置了一个厚厚的衾枕。 “凤儿费心了!”朱由检捏捏周玉凤的玉手,心中暗暗发笑,他现在已经是皇帝,将来肯定要增加妃子的数量,晚上在哪儿睡觉都说不定,真要关心,那就应该在你的凤床上这样安排,也许更实用。 周玉凤正要说话,宫女彩儿来报:“陛下,皇后娘娘……不,该死……张皇后差人来见陛下。”彩儿是周玉凤的陪嫁丫头,是和周玉凤一道进入勖勤宫的,现在又来到乾清宫服侍周玉凤。 “张皇后?张嫣她差人来干什么?”朱由检有些疑惑。“带她来见我。” “是,陛下。”彩儿将一位宫装模样的女子带了进来,原来是朱由检和周玉凤的熟人,张嫣的贴身侍女婷儿。 “奴婢叩见陛下。”婷儿向朱由检行过礼,发现周玉凤也在,“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婷儿,是皇嫂让你来的?”朱由检明知故问。 “是陛下。皇后娘娘……张皇后让奴婢来请示陛下:陛下初立,兰馨皇后必定入住坤宁宫,张皇后请陛下赐宫。” 按照宫制,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朱由检当了皇上,张嫣当然要让出坤宁宫。朱由检皱了一下眉头:“婷儿,回去告诉皇嫂,现在先帝丧礼未过,朕不是寡恩之人,还是待先帝丧礼过后再说吧!” 周玉凤的红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看到朱由检皱起的眉头,到底没有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朱由检间婷儿还在磨蹭着,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婷儿看着朱由检:“张皇后说了,陛下一定要注意茶水饮食。” 原来还是为了宫内的安全,朱由检和周玉凤对视了一眼,“让皇嫂费心了。回去告诉皇嫂,朕的一切饮食,都是来自信王府。”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回复张皇后。”婷儿福了一福,飘然而去。 朱由检正待与周玉凤调笑一番,徐应元来报:“陛下,魏忠贤求见。” “魏忠贤?他进乾清宫,什么时候需要通报了?让他进来吧。”朱由检打起精神:“凤儿,你先退下。” 周玉凤刚刚退出,魏忠贤就进来了:“老奴叩见陛下!”魏忠贤行了大礼。 “哈哈,起来吧。魏公公,感冒可曾好了?” 魏忠贤从地上爬起来,垂首立在朱由检的座椅前:“蒙陛下关心,老奴已经好了。” “奥,那就好。魏公公这么急来见朕,有什么要紧的事?” 魏忠贤双手一揖:“陛下,老奴伺候先帝多年,已经年老力衰,最近常常遗忘一些旧事,求陛下恩准老奴回归故土。” “嗯?”朱由检深深打量魏忠贤一眼,发现魏忠贤并没有去宫回乡的哀愁,“忠贤,你欺朕年轻不是?” “陛下,老奴哪敢欺陛下?”魏忠贤慌忙下跪,用头叩地,以表达他对朱由检的一片赤诚之心。 “忠贤,你先起来。”朱由检待魏忠贤爬起来,“忠贤伺候先帝多年,对宫内宫外事务十分熟悉,是先帝最为重要的帮手。现在朕初登大宝,正是需要你这样的熟手相助,忠贤却要离去,难道,朕不配做大明的皇帝?” “陛下,老奴该死。”魏忠贤叩头如捣葱,周玉凤在内室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朱由检离开座椅,来到魏忠贤的面前,一把抓住魏忠贤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先帝临终之时,曾经一再嘱托,忠贤忠于皇室,可堪重用。现在朕有两件事,需要忠贤斟酌。” “陛下?”魏忠贤眼睛一热,再也说不出话来。 “忠贤可是不愿为朕分忧?” 魏忠贤又匍匐在地:“陛下,老奴誓死为陛下效力。” “好,忠贤起来回话。” 魏忠贤第四次爬起来,他已经腰酸头痛,但还是坚持在朱由检的身边含腰而立。 “这第一件事,乃是张皇后请求移宫,忠贤你看,该将她安排在哪儿合适?” 魏忠贤目露精光,连额头上渗出的血丝也忘了去擦。他仔细盘算着朱由检的话,朱由校已经驾崩,张嫣作为前皇后,理应离开坤宁宫,进入太妃们居住的慈宁宫。朱由检自小在宫中长大,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宫规,难道…… 魏忠贤偷偷看看朱由检的脸色,发现朱由检满脸焦急,他顿时恍然大悟。“陛下,万历、泰昌二朝的太妃们都居住在慈宁宫,现在慈宁宫已经不堪重负,不如……让张皇后移驾……陛下幼年居住的的慈庆宫。” “慈庆宫?好!”朱由检差从座位上跳起来,“就这么办!” 魏忠贤心中的石头落地:原来朱由检真是这样的人。他的腰不酸了额头也不痛了。 朱由检久久看着魏忠贤,眼睛里满是赞许。直道重新冷静下来,朱由检才想起第二件事:“忠贤,朕还年轻,不想每天天不亮就上朝,可有什么法子?” 果然如此!魏忠贤暗喜,“陛下,这大明的皇帝不上朝,有两个办法,一是和群臣争吵,呕气不上朝,如嘉靖帝、万历帝;二是因为年幼,暂时不上朝,如正统帝、正德帝、万历帝。” “嗯。”朱由检缓缓头,收拢目光,做深思状,“朕初登大宝,不宜与群臣争吵、呕气,那就以年幼为名。不过,朕也不年幼呀?忠贤,你说怎么办?” “这……”魏忠贤的眼珠转动了一轮,“陛下以年轻、政务不熟悉为由,先每月初一、十五召开两次朝会,待明年生日过后,再正常召开朝会。” “可是,现在离明年的二月初六,也没几个月呀?”朱由检有不满,他是夜猫子,即使当了皇帝,也希望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陛下,如果大臣们习惯了每月两次早朝,也许就不再要求陛下每天都早朝了。”魏忠贤暗地高兴,不管朱由检是否上朝,只要他懒得管理枯燥的政务,不怕他不将奏章推向自己的怀抱。朱由校也是,每天他在朝堂之上,什么也不管,难道他们兄弟是如此相像?如果再多送他几个绝色的美女…… 魏忠贤越想越得意,差都笑出声来:幸好没有刺杀朱由检,或者发动兵变,否则,这骂名可是白担了。 果然是奴才!也不知道主子的做法是否对国家有利,只知道一味讨好主子欢心,难怪朱由校喜欢他。“嗯,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要是群臣反对每月两次早朝怎么办?” “陛下放心,老奴自会让过半的大臣支持陛下。”魏忠贤都已经想好了,上次在朝堂表决朱由检登基的时间,那些鼠辈都是抛弃了他,现在正好可以敲打敲打他们,改过的机会可以给他们,但他们的忠心还是要表表的,搞不好还能发笔意外之财。 “那就由你去办,一定要在后天的朝会上搞定。忠贤,你真是朕的福星。”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办。”魏忠贤的脚步利落起来,再也不是进来时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第115章皇后无所出 九月初四,皇极殿。 朱由检第一次上朝,文物百官早早穿过皇极门,来到大殿外等候。 除了李春烨,绝大部分官员对朱由检都不了解,更不了解他的施政理念,是像洪武、永乐那样励精图治,还是像建文、正统那样孱弱,或者像万历那样干脆不上朝。 群臣山呼万岁之后,朝堂上寂静得只能听到一道道粗细不一的呼吸声。 “诸位爱卿,可有本奏?”朱由检也不知道自己坐在龙椅上干什么,他只能根据后世电视剧中的经验,开始自己的第一次朝会。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窃窃私语,朝堂就像是手术室,依旧保持高度安静。 如果群臣都是无本可奏,是不是就可以散朝了?那自己起个大早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朱由检越来越希望取消朝会。 “臣启陛下,这朝会,明天还照常马?”崔呈秀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朝堂的安宁。 “崔爱卿问得好,朕正要说明此事。”朱由检看了一眼身边的魏忠贤,“朕还年轻,不熟悉政务,朕要花大量的时间阅览、学习治国之道,暂时就不上朝了。” “陛下,万万不可。”国子监祭酒孔贞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已经成年,正是处理国事的时候。取消朝会,那天下的事情如何上达视听?” 朱由检正要对这位孔子的后人解释一番,早有刑部尚书徐兆魁接过话头:“孔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年幼,不熟悉政务,多多翻阅以前的典籍、奏章,正是提高政务能力的时机。” “贼子休要引诱陛下。”孔贞运大怒,张口就骂了出来,刚才朱由检回头看魏忠贤的时候,孔贞运心里就咯噔一下,难道又是一个朱由校?“陛下已经大婚,按照《大明律》已经算是成人,岂能以年幼为由,不理朝政?” 大婚之后,就是成人?朱由检不知道《大明律》中有没有这样的规定,难道十岁大婚,也是成年?“孔爱卿,朕只是暂时取消朝会,等朕真熟悉政务后,自然要开朝会。” “那陛下要等到什么时候?”孔贞运老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这怎么能确定时间?等朕觉得熟悉了,自然要举行朝会——朕不是不理朝政,朝廷有什么大事,朕会召集有关官员,共同商讨对策。” “如果陛下一辈子不熟悉政务,那就一辈子不上朝?”孔贞运步步紧逼。 “大胆!”徐兆魁大怒,刚才被孔贞运骂了,他十分不爽,现在正好找回来,“敢这么和陛下说话,你是想致士回家吗?” “孔大人虽然语言粗鲁,有辱斯文,但道理没错,陛下年轻,正是我等辅佐陛下处理政务的时候,如果陛下不上朝,我等又如何辅佐陛下呢?”王永光见孔贞运受窘,赶紧出言相助。 阉党和东林党,再次大战朝堂,不过,这一次交战,阉党全部站在朱由检一边,支持朱由检不上朝,而东林党则是又急又骂,就差没说朱由检是昏君了。 “众爱卿,争吵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朝堂不是菜市,如果哪位爱卿愿意致士,前去菜市卖菜,朕绝不挽留。”朱由检狠狠瞪了东林党的首脑王永光一眼,两党互相攻击,早在朱由检的意料之中,“朕做个折衷的决定,暂时每逢初一、十五上朝,众爱卿就不要讨论此事了。” 朝堂再次恢复了开始了安静,东林党纷纷将目光投向王永光和李起元,但他们都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脚上的官靴。 “陛下,臣有本奏。”李春烨的声音,打破了朝堂的安宁,也让刚才的争论翻过一页。 “李爱卿有何本奏?”朱由检的声音恢复一贯的柔和。 李春烨躬身出列:“陛下,辽东局势不利,关外几乎丢尽,只剩下区区前屯,若是建奴再次南侵,那就是兵临山海关了。” 朱由检思考了一会:“众爱卿,关外之地,能否让给建奴?” “陛下,绝对不行。”王永光这次没看朱由检的脸色,“关外历来是大明的属地,已历数百年,不能这么便宜建奴。殿下创立的军歌中,不是要求军人‘守土开疆’吗?如果本土都保不住,何谈开疆? “是呀,绝不能让给建奴。” “谁丢掉关外,谁就是大明的罪人!” “堂堂大明,岂能向关外建奴俯首?” …… 朝堂再次陷入奋争。 朱由检发现,反对让步的,基本上都是东林党。原来他们都是鹰派! 但这次,朝堂虽乱,却不是泾渭分明的党争。 “众爱卿,如果我们将关外让给建奴,建奴是不是就止步于山海关?”朱由检再加一把火。 “绝不会,建奴狼子野心,一定还会叩山海关。” “蒙古人曾经血洗过中原,不能不防。” “大明如果示弱,建奴就会愈强。” …… 朱由检见议论声逐渐弱下来,“看来,众爱卿都是国之忠臣,朝廷幸甚,大明幸甚。”他突然将声音提高八度:“众爱卿放心,朕保证,一定将建奴挡在山海关;朕保证,一定收回关外故土。” 朱由检的第一次朝会,以争吵开始,以和谐结束。 散去朝会,朱由检回到乾清宫,立即唤来王慕九:“立即着手两件事,第一,从内库中取出十万两白银,交给山东总兵秦永年,让他训练好山东的海军。” “殿下,现在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大臣们怕是不同意。” 朱由检摆摆手:“慕九,这你不用管,朕的内库,朕想怎么花就这么花。” “是,陛下,臣多嘴。”王慕九就要下跪。 朱由检用目光阻止了他,“慕九,这些虚礼就不要了。第二件事,立即派出快马去保定,命令孙承宗秘密来京,传朕的口谕,要他做好远行的准备。” “陛下,可是帝师孙阁老?” “正是,你立即去准备。” “是,殿下。”王慕九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魏忠贤来到乾清宫,面见朱由检,“陛下,这是各地百官的奏折,老奴给陛下送来了。” “奥,放这儿吧!” 朱由检慢慢翻看,发觉要么是“张家的小猪跑到李家,李家拒不归还,要张家拿出证据”;要么是“太湖的蓝藻爆发,要朝廷拿出银子治理”。 “忠贤,这些事情你去处理就行了,或者交给内阁。”朱由检将奏章推向魏忠贤。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处理。”魏忠贤暗暗高兴,果然兄弟同心,朱由检也不喜欢处理奏章。 “忠贤还有什么事?”朱由检见魏忠贤捧着奏章,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有些奇怪:他不是喜欢处理奏章吗? “陛下,老奴有几句肺腑之言。”魏忠贤回顾四周,压低了声音。 “忠贤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陛下已经登基,后宫却只有一后两妃,且两妃都在陕西未归——老奴网罗了十名绝色女子,暂时寄住府内。陛下,要不要将这写女子送进宫来?”魏忠贤越来越靠近朱由检。 一个太监,就敢立府。朱由检愠怒异常,面上却不变色:“忠贤有心了!但现在先帝丧礼之期未过,朕却将宫外的女子弄进来,这……不合时宜吧?” “陛下,要不,老奴暂且将他们养在府内,等过了先帝丧礼,再送过来?” 朱由检思考了一会,“忠贤,朕要女子,这宫中有数千之多,何必要从宫外弄进来?”朱由检腹诽,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女间谍混入自己的身边? 魏忠贤一愣,难道朱由检真的不好女色?那他为什么不让张嫣入住太妃们常住的慈宁宫,而是居于皇帝可以自由出入的慈庆宫?难道自己想错了? 魏忠贤试探着:“陛下,这宫中的女子,都是先帝继位时从各地选取的,至今已有六年时间。她们都已过了及笄之龄,年过桃李的也超过五成。” “奥。”朱由检懒洋洋的。 “陛下至今尚无子嗣,就是在全国广选女子入宫,也无不可。”魏忠贤还不死心。 “宫中有的是女子……。” 难道朱由检只喜欢熟女?难道他真的和朱由校一样,只喜欢先帝开发过的太妃?魏忠贤横下一条心:“陛下,子嗣重要,要不从太妃中选出几名已经生养过的?现在陛下已经登基,整个后宫都是陛下的。” 娘希匹,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要你这阉货来管?朱由检心中大怒,但嘴上却是说得云淡风轻的:“这事以后再说吧!朕还在为辽东的事烦着呢!” “陛下,辽东……”魏忠贤还要再说什么。 朱由检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忠贤,朕今天心情不好——你还是先去处理奏章吧!” “是,陛下。”魏忠贤捧着奏章,缓缓踱了开去。朱由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还没搞清楚,第一次,魏忠贤觉得,他不透一个年轻的皇帝。 朱由检歪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周玉凤从内室出来,歪靠在朱由检的身上:“陛下,魏忠贤虽然弄权,但有些话,说得真有道理呢。” “奥?那你说说,他到底那句话有道理?”周玉凤小鸟依人,朱由检的心情稍稍平和些。 “陛下,臣妾自从进了信王府,已经一年有半,至今却是……却是无所出。”周玉凤早已低下螓首,欲语还羞:“婉儿她们也是……陛下是不是要扩大后宫?” “扩大后宫?”难道无所出就是女人的责任?周玉凤饱读诗书,也是不能免俗,朱由检有心调笑一番,“如果扩大后宫,她们还是无所出,怎么办?” “陛……下。”周玉凤飞了个白眼:“难道陛下真的要临幸生过孩子的太妃?” “太妃?”朱由检拉着周玉凤坐到大腿上,“凤儿,朕如果真的临幸太妃,又当如何?” “整个后宫都是陛下的,别人还能怎样?”周玉凤微微蹙起眉头,“但陛下现在初临大宝,恐怕别人会诟病。” “奥,那朕要是临幸皇后呢?”朱由检被魏忠贤一番挑逗,激素正急速上升。 坐在朱由检的腿上,周玉凤也感觉到朱由检身子的变化,她挣扎着要离开这可怕的坚挺:“陛下,晚膳的时间就要到了,臣妾去看看晚膳好了没。” 朱由检左手揽住周玉凤的小蛮腰,“凤儿,刚才被魏忠贤气得头昏脑涨,就是有晚膳,朕哪里还吃得下?不如咱们动一动,也好消化胃中的残余饭食。” 周玉凤还要挣扎,朱由检的右手伸入,将她的胸衣高高起,“凤儿,你这衣服这么紧,显然是小了,还是换件吧!” “现在还是白天呢!”周玉凤羞得闭上眼睛,拼命握住朱由检作怪的大手。 朱由检继续着,“凤儿,你嫁入信王府至今,已经一年有半,至今却是无所出……” “陛下,你在陕西呆了一年多,也怪不得臣妾呀!”周玉凤果然上当。 朱由检更加用力:“朕没有怪凤儿,朕只是补偿不在京师的一年多时间。” “陛……下!”周玉凤待要反抗,却哪里还有力气? 第116章平台奏对 孙承宗秘密来到京师,朱由检在平台召见了他。 朱由检端坐在在高高的红木椅子上,双目平视,一丝不苟。 孙承宗在徐应元的指引下,来到平台,见朱由检已经在坐等,他迈开老腿,跪拜在地:“臣孙承宗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师,你无需行此大礼!”朱由检从椅子上起来,扶起孙承宗,让他在下首稍微矮的椅子上坐下。 徐应元给孙承宗泡上一杯热茶,然后关上门出去了,平台只剩下他们君臣二人。 “臣教授先帝之时,陛下虽然旁听,但陛下那时年幼,对臣的教授内容不会有什么印象吧?”孙承宗认为,朱由检多就算是一个旁听生,不是他的正式学生。 “老师说得不错,朕当时还小,对老师说的话不甚理解,过后也是大半遗忘了。”朱由检端起自己面前的热茶吹了吹,“但学无止境,朕还是从老师的身上学到很多。” 孙承宗呆望着朱由检,不明白朱由检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师。”朱由检话锋一转,“你在辽东的时候,建奴没能从大明掠夺一寸土地、抢去一粒粮食、绑架一个汉民,这些更是朕要向老师学习的。” “陛……下。”孙承宗早已泪眼朦胧,朱由检所说的,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但当时的朝廷却看不到他的战功,非但没有任何奖励,还被迫解甲归田,他要不是帝师,恐怕早就中了魏阉的毒手。这几年,在保定养老,这些光辉的战绩,也就只能和年幼的孙子、重孙吹吹。 “老师。”朱由检递过一条白绢,“朝廷不全是聋子瞎子,有人会永远记住老师的功绩,辽东的百姓更是永远感激老师。” 孙承宗擦去眼角的水渍,心神也从回忆中解脱出来,“陛下将臣从保定召来,不是为了跟老臣叙叙旧吧?” “老师,难道你还不明白?”朱由检亲自为孙承宗斟了杯茶水,“朕对辽东前线的现状不满意。” “只要陛下征召,老臣愿意重新回到辽东,和努尔哈赤,不,努尔哈赤已经死了,应该是皇太极对决关外。”孙承宗的脸上恢复了肃杀之气,似乎他已经回到辽东,坐在他面前的不是朱由检,而是他的对手皇太极。 “老师已经六十有五,如果再让老师鞍马劳顿,让我们这些后辈,情何以堪?”朱由检打住话头,“如果和建奴对决关外,老师认为,大明胜算几何?” “陛下,老臣愚钝。”孙承宗匍匐在地。 朱由检扶起孙承宗:“老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平台。”孙承宗眼睛放光,能在平台被皇帝召见,那是何等的荣幸,他是朱由校的帝师,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对,这是平台,除了你我之外,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老师无需拘束,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是老臣孟浪了。”孙承宗觉得,朱由检虽然没有说出与建奴对决关外的结果,实际上已经给出了,“如果大明军队是建奴的三倍,在野外决战,胜率只有一成。” 胜率只有一成,还是在人数是对方三倍的情况下。朱由检没有吃惊,孙承宗没有吹牛,也没有自谦,“如果再次经略蓟辽,老师当用何策?是否还要在关外建堡?”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大明占据关外的宁远、锦州,可以依靠城墙的优势与建奴作战,而现在,大明在关外已经没有立锥之地。”孙承宗缓缓摇摇头,“如果现在让老臣经略蓟辽,老臣也只能据山海关而守了。” “那关外还是无法收回了。” 孙承宗显得有落寞,关外的宁远、锦州,他花掉近千万两白银,建造了数百个堡垒,但早已被建奴拆、烧一空,到底没能阻挡建奴的步伐。但这是他离开辽东之后的事,他也没有办法。 “老师,如果据守山海关,以大明现在的军力和国力,能守多久?”朱由检没有纠结过去,时光不能倒流,他更着重的是现在和未来,山海关能阻挡建奴多久?建奴能给他多长时间组建新军? 孙承宗缓缓抬起头,目光内视:“高第守山海关,大约能守两年,若是老臣据守,只要身子允许,应该能守五年。” 朱由检不禁苦笑:后世的历史上,差不多半年之后,朱由检有一次平台奏对,“五年克辽”,那时的袁崇焕何等自信满满?而今天的孙承宗,却只能镇守山海关五年,难道自己的介入,只能加快大明的涅槃? “老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 “陛下,高第守山海关,只知道一味退守,从不主动出击,建奴在山海关外,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他们闲了就攻,累了就撤,而大明的士兵却要时刻保持警觉,必然疲惫不堪。一句话,战争的主动权在于建奴。”孙承宗稍稍停了一会,发现朱由检正注视着他。 “如果是老师在山海关,又当如何?” “若是老臣据守山海关,必然时时以小股兵力出关,偷袭建奴,出关虽然有所损失,但损失不会太大,而建奴受到我军的骚扰,必然不会在山海关外久待,这样进进退退,就为防守赢得时间。” “老师是说,这是以进为退、以攻为守?”朱由检逐渐明白了孙承宗的“积极防御”是怎么回事,而高第的“消极防守”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法,陛下,我大明的军队无法出关与建奴决战,建奴在关外基本上来去自由。久而久之,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关隘。”这就是孙承宗所说的,山海关只能防守五年。 “那老师可有什么长久之法?”朱由检盯着孙承宗的脸,老人斑已经十分明显,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镇守山海关,心里十分不忍。 “陛下,臣老了。”孙承宗低下头,主忧臣辱,但他离开朝堂多年,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在歪着脖子思考,孙承宗的思路也不全对,就算他可以守住山海关,建奴也可以绕道蒙古,从喜峰口长城入关,长城上的关隘上千个,大明不可能处处都有重兵把守。关键是关外的广宁,如果大明能夺回关外的广宁城,那建奴要想入关,就只有山海关一条路了。 “老师,据守山海关,有比老师更合适的人选吗?” “陛下,老臣离开朝堂多年,对于新人,老臣不熟悉。”孙承宗的目光满是期待:“老臣斗胆,求陛下让臣再次去辽东前线,哪怕担当一名马前卒。” 朱由检缓缓头:“若是让老师镇守山海关两年,能否绝对保证山海关无恙?” “两年?”孙承宗一愣,“若是老臣镇守,两年绝对无恙。”他已经快速做了盘算,光是自己的小股军队骚扰,就让建奴摸不清自己的动向,等建奴完全明白过来,两年怕早就过去了。 “如果老师能保证山海关两年无恙,则辽东无忧矣!”朱由检暗暗叹息一声,建奴,朕是要和你们算总账的。 “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那两年之后呢?” “老师可愿听听朕的平辽策?” “陛下?”孙承宗一惊:“难道陛下已经有了对付建奴的法子?” “朕说出来,老师帮着参详参详?” “是,陛下,老臣洗耳恭听!” 朱由检喝了口水,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但想想觉得不对,平台奏对,应该是孙承宗拿主意才对,“只要老师能在山海关阻挡建奴两年,那时,朕将组建好能与建奴在野外作战的军队。” “这么快?陛下,这些军队真的能与建奴野战吗?”孙承宗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后又眯起双眼,微皱起眉头,他离开朝堂日久,对朱由检最近的举动一无所知。 “这老师不用怀疑。”要解释这件事,没有一个时辰,根本说不清来龙去脉,让孙承宗慢慢了解好了,“朕一旦组建好这支军队,一定送他们去辽东。” “辽东?” “如果他们的战斗力和建奴相当,咱们就与建奴拼消耗,依靠汉人的人口优势,缓缓收复宁远、锦州,乃至广宁,将战线推到建奴的老巢。” “……” “如果他们的战斗力远胜建奴,则可一鼓作气,收复沈阳,将建奴赶回长白山的森林,让他们重新过上采集和狩猎的野人生活。” “陛下,这是真的吗?”孙承宗被朱由检描绘的前景所吸引,但他不知道朱由检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希望老臣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支军队杨威关外。” “老师不用担心,你一定能见到!”朱由检表情轻松,丝毫没有因为孙承宗的怀疑而愠怒,“这支军队组建完成后,需要上战场检验,辽东就是最好的试验场。” “陛下。”孙承宗看着朱由检,虽然年轻,但脸上却透着一股与年轻不相称的成熟。 “老师,朕的平辽策有何问题?”朱由检也不管孙承宗正在傻眼。 “陛下,但不知这支军队何时……”孙承宗支支唔唔。 “朕已经说过,这支军队,老师不用怀疑。”为了让孙承宗相信,朱由检不得不干起了忽悠的勾当,“这支军队,朕已经组建了两年有余。” 第117章越多越好 “两年有余?”孙承宗喃喃自语,“老臣一丝不知,一丝不知……老臣真的老了,难道陛下在山东和陕西,都是在训练这支军队?” “可以这么说。”朱由检觉得必须继续忽悠下去。 孙承宗思索片刻,突然离座,再次匍匐在朱由检面前:“老臣愿意经略辽东,老臣向陛下保证,两年时间内,绝对不会放过一名建奴入得山海关。” “老师。”朱由检将孙承宗按回椅子上,“老师经略辽东,可有什么要求?” 孙承宗想了一会:“陛下,能否将袁崇焕和祖大寿还给我?” “祖大寿远在陕西,他的对面可是鞑靼蒙古,不瞒老师,袁崇焕和满桂,都是朕组建新军的重要统领。”朱由检呵呵一笑,朝孙承宗摊开双手,“老师,这个要求朕不能答应,老师还是提别的要求吧!” “那……老臣暂时没有别的要求了。”孙承宗老眼发出异样的光芒,这小皇帝有眼光呀!他想了一会,又对朱由检说:“陛下,辽东军人将以生命为代价,出关骚扰建奴,为大明拱卫山海关,战死或者受伤军人的抚恤金,能否及时发放?” “辽东军士日夜死战,焉能饿着肚子?军人的抚恤金不能及时发放,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老师放心,辽东的军饷、抚恤,朕保证,将会足额、及时发放。”朱由检一脸决然。 “多谢陛下。那老臣就没有问题了。”孙承宗拜别朱由检。 平台奏对后,孙承宗没有回到保定,而是在京师候旨。 当天下午,朱由检下旨,召见蓟辽经略高第。 三天后,高第回京,面见朱由检。 随后,朱由检下旨,免去高第蓟辽经略、兵部尚书之职,调任户部左侍郎,同时,孙承宗为蓟辽经略,总督蓟辽军政事务,加兵部尚书衔,即日赴任。 朱由检的圣旨,内阁可以封驳,特别是新任的蓟辽经略是东林党人,但阉党在第一次朝见朱由检时,就发生了分裂,现在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团结,再说,这是朱由检第一次下达的有关政务方面的圣旨,黄立极也不想触朱由检的霉头。 送走了孙承宗,朱由检微服来到火器局,他所谓的新军,都是以火器为基础。 朱由检对火器局一也不陌生,他曾经担任过火器局的主管,在火器局成立了研发院,实行流水线生产。 但朱由检离开京师,去陕西剿匪后,刘一飞就成了火器局实际上的主管,朱由检登基为帝后,根本没有时间管理火器局,刘一飞又恢复了火器局主管的职务。 “臣刘一飞叩见陛下!”见到朱由检突然来访,刘一飞叩拜在地。 “一飞,起来,朕是微服出访,不用如此大礼!暂时也不用宣扬朕的身份。” “陛下,火器局认识陛下的人太多,恐怕瞒不住。” “嘿嘿。”朱由检不以为意,“那就随缘吧!” “陛下,大喜呀!”刘一飞神神秘秘的。 朱由检停下脚步,“大喜?喜从何来?” “臣一来恭喜陛下登基为君——以陛下对火器局的厚爱,以后,火器局的日子会好过多了。” “那……还有什么喜事?” “陛下此次来火器局,可是为了视察火炮与燧发枪?” “恩?火炮和燧发枪研制得这么样了?”朱由检心中悸动,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火炮和燧发枪都研制成功了。 “恭喜陛下,火炮早就可以量产,燧发枪也可以定型了。”刘一飞一直跟在朱由检后面,朱由检没说去哪里看看,他也没时间问,只要挑朱由检可能感兴趣的重口头汇报。 “奥?具体说说看!”朱由检抑制心头的狂喜。 “陛下,火炮经过多次试验——上次陛下已经见过试验的效果,性能十分稳定,早就可以量产。” “那你们量产了没有?”火炮已经在陕西剿匪时使用过,朱由检对火炮的效果比较满意,只要性能稳定,就可以量产了。 “没有。”刘一飞也有些沮丧,“陛下,什么时候可以量产?” “没有?”朱由检大怒,他恨不得抓住刘一飞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摔到半空中,“你们为什么没有量产?” “陛下?”刘一飞迟疑着,“兵部和工部,都没有要求我们量产呀?” 朱由检这才想起,自己回京师以后,一直忙于登基的事,根本就忘了火器局,没有兵部或者自己的命令,小小的刘一飞,哪敢擅自量产火炮? “一飞,这样吧,朕现在正式给你下达命令,立即量产火炮。” “是,陛下。”刘一飞模仿士兵,给朱由检敬个军礼,“可是,陛下要生产多少门火炮?” “恩……生产一百门……远远不够……一千门,对,先生产一千门,越多越好。” “一千门?”刘一飞瞪大了眼睛,“陛下,真的生产这么多?” 朱由检觉得自己没有向刘一飞说清楚,“一飞,不是生产一千门,是越多越好——你们有足够的钢材吗?” “陛下,钢材倒不缺,不过……这一千门火炮,不是短时间可以完工的。”刘一飞张大的嘴巴还没有合拢,一千门火炮,那工匠们要赚多少银子? “没关系,朕也不是明天就要,但你们不仅要抓紧时间,更要保证质量,要是生产出不合格的火炮,朕一定会重重治罪。” “陛下放心,火器局绝再也不会有不合格的产品流出。”刘一飞不用担心,现在火器局已经实行流水线生产,每一道工序都有严格的检测,质量不合格的一定回炉重铸。 以前火器局有大量不合格的产品流出,那是因为工匠们的酬劳太低,而且,每次宫里派人来收货,只验数量,不验质量。既然干好干坏一个样,谁还花心思去校验?反正工匠们自己又不会去前线打仗。 “陛下要不要再次去看看火炮的威力?” “朕一会去看看,一飞,你再说说燧发枪的事。”燧发枪才是朱由检的心头肉,在战场上,火炮的威力虽大,但真正面对面解决敌人,还是要靠士兵手中的短武器。 “陛下成立了研发院,毕懋康集中了研发院所有的技术骨干,现在一切问题都已解决,正在进行各种测试,效果都不错,符合陛下的要求。如果陛下需要,也可以量产了。” “这么快?质量能保证吗?” “陛下放心,我们绝不敢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刘一飞竖起右手如同宣誓。 “那好,朕要实地看看效果。”朱由检领头,朝演示场走去。 五门火炮,并排立在空地上,前面三千米处,有一方两米高、半米厚的水泥墙。 每门火炮旁边,都有五名炮手,两人负责装填炮弹,两人负责校验、瞄准,一人火。 “一号炮校验完毕!” “二号炮校验完毕!” “三号炮校验完毕!” …… 刘一飞拿出一团棉花:“陛下,一会要开炮,开花弹威力巨大,陛下还是堵住耳朵吧!” 朱由检这才想起开花弹与实心弹不一样,爆炸时发出巨大的响声,他赶紧接过棉花,堵住耳朵,后面的亲兵们也是照做了。 传令兵令旗上扬,炮手两人一组,搬起炮弹,向炮管填去。 “一号炮装填完毕!” “二号炮装填完毕!” “三号炮装填完毕!” …… 刘一飞看着朱由检,朱由检微一头,刘一飞向骑手打个手势,骑手手中的令旗猛地向下一挥,火手迅速燃导火索。 “轰,轰……” 几声巨响过后,矮墙上还冒着白烟,地上的青草已燃烧待尽。 朱由检来到矮墙边,发现矮墙高低不平,呈不规则锯齿状,矮墙的表面一片灰黑,如同常年使用的锅底。 再看着弹,有三发炮弹打在矮墙上,一发打在矮墙的前面五米处,一发打在矮墙后面八米出。 见朱由检观测完毕,刘一飞过来汇报:“陛下,火炮在三千米以内,误差在十米,三千米到四千米之间,误差在二十米,超过四千米,就没法保证了。” “不错,再打两发试试。”朱由检要看看火炮的稳定性。 “是,陛下。”刘一飞转身对后面的炮手说:“每跑两弹,不间断发射。” 十发炮弹之后,矮墙已经残缺得就像是断壁。 朱由检摘下棉花,他还不放心,“一飞,所有的炮手都能达到这个水平吗?” “回陛下,刚才的炮手都是随意的。”刘一飞又向后方大喊:“换炮手。” 朱由检回到炮阵后方,指着前面的一块青石:“以那块青石为目标。” 刘一飞目测一会:“目标正前方,两千八百米。” 十发开花弹,地面上的青石已经凹在地平线的下方,所有弹坑与青石的距离,都没有超过十米。 朱由检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在刘一飞的指引下,观看了燧发枪的演示。 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达到一百步,也就是一百五十米,每分钟能射出三发子弹。 演示结束,刘一飞给朱由检介绍:“如果士兵加强训练,射速还会增加;射程为两百米是,命中率会下降三成,超过两百米,命中率会严重下降。” “好,射程和射速都会超过弓箭,可以量产了。” “陛下,要量产多少燧发枪?” “越多越好,先造十万支。” 第118章军队改革 大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九月十九日,朱由校“九虞”之礼的最后一项“送葬”在几筵殿举行,丧礼由英国公张惟主持。 朱由校的灵柩静静矗立在中堂,英俊而年轻的黑白画像,就正靠在灵柩的大头。 先由太师、太傅、太保参拜灵柩,然后是三孤、三公参拜,然后是宗人府宗人令、左右宗正、左右都督、左右宗人参拜,然后是六部尚书、左右侍郎参拜,然后是京师的其他官员参拜,最后是两京十三司派入京师的代表参拜。 朱由校没有男丁,朱由检以弟弟的身份、张嫣以内眷的身份还礼,但他们的身份都是太高,没有在几筵殿下跪,只是分别站在灵柩的后面,隔着布帘躬身还礼。 所有人员参拜完毕,礼部官员鸣炮十五响,预示朱由校是大明的第十五任皇帝。 已时整,朱由校的灵柩被抬上灵车,在一片哭闹声、送行声中,灵车缓缓离开几筵殿,驶向宫门,驶向皇陵。 张嫣哭得死去活来,在灵车离开的一刹那,已经晕了过去。 即使张嫣是清醒的,作为女人,她也不能随灵柩一道,亲眼看着朱由校下葬。她只能茫然地呆在几筵殿,灵柩离开几筵殿的时刻,就是她和夫君的永别…… 丧礼完毕,全国停止一切祭祀朱由校的活动,国家同时步入正常的轨道。 九月二十二日,朱由检召见兵部在京的三大尚书崔呈秀、李春烨、王永光,四人密谈大半天,中午朱由检在乾清宫赐了宴,直到黄昏,崔呈秀、李春烨、王永光三人才离开乾清宫。 十月一日,朱由检召开第一次正式的朝会。 崔呈秀、李春烨、王永光三位兵部尚书联名抛出一份《大明军队改革方案》。 《大明军队改革方案》已经印刷多份,在朝堂散发给参加朝会的主要官员,《大明军队改革方案》主要内容有: 一、撤销京师三大营,重新编制新军;二、新军以班为基本单位,每班十人,另外设班长一名,三个班组成一个排,三个排组成一个连,三个连组成一个营,三个营组成一个团,三个团组成一个旅,三个旅组成一个师,三个师组成一个军。 每个军有三万三千至三万八千人。 营以上设长官一人,副长官一人,参谋一人。 三、四武营改编成新军第一军,军长袁崇焕,下辖第一师,师长李红军;第二师,师长宁显龙;第三师,师长刘玉闩。 四勇营改编成新军第二军,军长杜文焕。 四威营改编成新军第三军,军长俞冲霄。 神机营改编成新军第四军(军长洪承畴)、第五军(军长沈希夷)、第六军(军长陈有杰)。 以上各军队全部配备火器,从即日起,学习火器的使用,为期五个月。 各军配备直属军部的炮兵团。 三千营改编成新军第七、第八军,军长分别是满桂、成必用。 第七军和第八军,各下辖三个骑兵师,基本不配备火器,但配备大明最锋利的战刀、最精锐的马匹,从即日起开始整顿,为期三个月。 四、皇帝直属的亲军十六卫,除锦衣卫之外的十五卫,改编成皇家第一军、皇家第二军。 皇家第一军军长为原四武营特战队队长王慕九,皇家第二军军长为原金吾右卫指挥使李元亭。 五、待京师各军的火器配备、士兵整顿结束,再依次整顿各地方卫所军队。 六、组建大明海军。 立即以登州为母港,组建北海舰队,北海舰队附设陆战第一、第二、第三师。 逐渐以广州为母港,组建南海舰队。 七、各新军的军饷由户部直接划拨兵部,兵部按整编部队的实际情况足额发放。 八、大明军歌为《精忠报国》,军旗为蓝底红日黄月的日月旗。 军队改革在朝廷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但朱由检是新君初立,有些大动作,也是在所难免。 大臣们绝大多数没有在兵部任过职,对军队改革的利弊一时半会还看不清,他们都是从政治的角度去解读。 “陛下,改变之后,京师的新军达到三十多万,户部无论如何,都无法提供足额的军饷。”户部尚书李起元首先反对,他是从大明户部的实际情况出发,没有半私人的意见。 “李大人,京师的新军,只是原来军队的改编,换个称号而已,人数没有增加,为什么原来户部能发出军饷,现在就发不出了?”李春烨早就是朱由检的坚定支持者。 “这……”李起元被打在七寸上,原来京师的军队号称三十万,但空饷严重,实际不足纸面上的六成,现在是在朝堂,李起元如何能说出口? 崔呈秀见李起元吃瘪,不禁幸灾乐祸:“军队改革,是陛下和兵部呕心流血整顿武备、提高军队战斗力的结果,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如果反对军队改革,就是反对兵部,反对陛下。” 崔呈秀这么早就将反对陛下的一帽子扣下,谁也没有发声,朝堂暂时陷入寂静。 “众爱卿,这样吧,朕和你们一条一条解读,看看到底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朱由检开始偷换概念,《大明军队改革方案》是一个整体,单个的一条,与大臣们都没有什么关系。 朱由检见群臣都是无声,便对崔呈秀说:“崔爱卿,你来解读吧!” “是,陛下。”当朝被朱由检重用,崔呈秀感到无尚的光荣,“这第一条,撤销京师三大营,重新编制新军,诸位可有异议?” 群臣都知道朱由检去奋武营、四武营后,在没有增加军饷的情况下,军队的战斗力都是大大地提高了,他们心中虽然隐隐觉得不妥,但一时之间,却是没法提出法对意见。 “好,既然没有反对的,这第一条,过。”崔呈秀也没给群臣更多的思考时间,“第二条,诸位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第二条是军队改变结构,与其他的大臣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第二条,过,第三条?”朝堂只有崔呈秀的声音。 第三条是军队的指挥官,除了第一师的三位师长是朱由检的人,其余的军官,基本都是东林党人,这与大明原来的军事格局也是一脉相承。 东林党人不会将自己的人驱逐出军队,阉党的人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况且还有个崔呈秀在上蹦下窜。 “第三条,过,第四条?” 这是朱由检改组自己的亲军,可以说,这是朱由检的私事,两位军长都是朱由检的亲信,他们与两党都不沾边,两党都不会触朱由检的眉头。 “第四条,过,第五条?” “陛下,地方卫所也要整顿?”户部尚书郭允厚虽然是阉党成员,不愿意扫崔呈秀的脸,但户部现在的财政已经枯竭,一旦皇帝要整顿地方卫所,户部必须拨出军饷,现在地方卫所的军队,户部根本不会拨给军饷,而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郭大人可是担心军饷?”一直没有发言的王永光接过话头:“郭大人放心,在户部不能增加收入的情况下,在户部无力支付卫所军饷的情况下,地方卫所的军队,暂时不会整顿。” “陛下,如此臣就放心了。”郭允厚退回自己的位置。 崔呈秀不待别人发问,赶紧高声宣布:“第五条,过,第六条?” “陛下,大明因何要组建海军?”薛凤翔知道海军的费用庞大,成祖年间,大明的海军杨威南洋,但那时用银子堆起来的,现在大明已经日薄西山,连陆军的军饷都开不出,更别说要支撑一支庞大的舰队了。 “这……”崔呈秀和王永光都是被朱由检召见时,才听朱由检说要组建海军,他们摄于朱由检的皇威才勉强同意,至于为什么要浪费银子,他们也说不出原因。 “诸位同僚可知,大明有四大水师,分别驻守天津、登州、福建、广东,北海舰队只是将天津水师和登州水师合并而已。”李春烨也学会了忽悠,“将来组建的南海舰队,只是将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合并而已,便于统一管理。” “原来如此。”大臣都以为朱由检是借机独揽兵权,反正国家都是他的,自己又没打算谋反,既然兵部的几位尚书都不反对,那就由他胡闹去吧! 崔呈秀见大臣们小声议论,没有人挑头反对,急忙宣布第六条获得通过,再议第七条。 第七条是军饷的下拨问题。 原来大明的军饷,是户部直接发放给各支军队,现在户部财源枯竭,军饷严重不足,各地卫所怨声载道,纷纷将矛头对准户部,就是皇帝,在寻找替罪羊的时候,也是拿户部问责。 如果军饷改由兵部直接发放给各支军队,那军饷不足的时候,户部还可以和兵部扯扯皮,至少在追究责任时,由兵部和户部共同承担。 户部的几位尚书,少有的意见一致,齐声讴歌军队改革的好处。 朱由检暗暗松了一口气,军饷由谁发放,谁就会取得对军队的直接控制权,他原本担心户部和兵部争夺军队控制权的局面没有出现。 最后一条,只具有象征意义。 《精忠报国》作为军歌,早就在四武营和军校推广了,现在只是以律令的形式确定下来。 至于军旗,谁都没有见过,也绝对不会损害现在朝堂内任何一位大臣的实际利益。 第119章施政第一刀 魏忠贤回到魏府后,独自陷入沉思。 这朱由检,为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作?难道他要效法成祖,北伐建奴? 朱由检如果北伐,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弊? 如果朱由检北伐获胜,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又有什么不利的地方?如果朱由检北伐失利呢? 想破脑袋,魏忠贤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根本无法判断朱由检会不会北伐,更无法预知北伐的结果。 但有一,魏忠贤逐渐确定,那就是朱由检和他的哥哥朱由校一样,不喜欢处理政务。 魏忠贤将朱由检和朱由校做了比较。 他们都喜欢太妃,张嫣派宫女深夜进入乾清宫,朱由检也在天黑之后,派过太监去见张嫣,如果说他们这种暗通款曲,一私情都没有,打死魏忠贤他也不信,只不过朱由检刚刚登基,他们暂时还畏惧人言而已。 魏忠贤是太监,他对太妃没有兴趣,朱由检如果喜欢太妃,他甚至可以帮助朱由检达成心愿,顺便让太妃将朱由检禁锢在宫内。 魏忠贤感觉到,朱由检和朱由校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朱由校不理政务,是把精力放在木器制作上,而朱由检不喜欢政务,是将精力放在军事上。 朱由检喜欢军事,对他也不是坏事,朱由检在军事上折腾,就像朱由校折腾木器一样,必然将政务放在一边。 朱由检对政务不感兴趣,才是魏忠贤的兴趣所在,朱由检不理政务,必然将政务推给他处理,他掌握了政务的处置权,也就掌握了朝堂的管理权。 魏忠贤觉得应该支持朱由检任性下去,朱由检越任性,他的权力就越大。 但魏忠贤很快就遇到恼神的事。 十月一日,是朝会的日子。 吏部主事甄有道当庭弹劾魏忠贤,说他引诱先帝西苑泛舟,致使先帝落水,受了风寒,过早殡天。 站在朱由检身边正眯着眼睛养神的魏忠贤,顿时大恐,他一捋长袖,就要向朱由检下跪。 朱由检一挥手,阻止了魏忠贤。在朝堂之上,没有皇帝的授意,你一个太监,谁给的你发言权? 魏忠贤不能为自己辩白,内阁次辅施凤来立即出言相驳:“陛下,先帝久居内宫,身心疲惫,魏公公是内臣,只是陪先帝散散心。西苑乃皇家封地,先帝泛舟,有何不可?落水只是意外。” “意外?”甄有道大声呵斥:“难道魏阉延迟给先帝发丧,也是意外?” 东林党和阉党,再次对决朝堂,争论的中心也变成魏忠贤“贪赃枉法,私相授官”。 魏忠贤急得涕泪俱下,但他是内臣,朝堂之上没有皇帝的允许,不能参与朝政,更不能为自己辩白。 大明的朝堂,成了两帮文人相互叫骂的菜市场。 朱由检估计这样争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咳嗽两声,将吵架的双方暂时压下:“众爱卿,忠贤是否有贪赃枉法之举,朕朝会之后,自会严查,今日的朝会,就不要再议论此事了。” “陛下。”王永光拜倒在地,好不容易有了搬倒魏忠贤的机会,他岂肯轻易放过?“魏阉贪赃,证据确凿,陛下新登君位,正该整顿朝纲,恢复大统。” “王爱卿。”朱由检沉声道:“是否说朕包庇忠贤?” “臣不敢!”王永光被朱由检名,吓得一哆嗦,干脆跪在地上不起来。 “朕知道各位都是忠臣,都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但凡事不可急躁,应该以事实为依据,此事择日再议。”朱由检转向魏忠贤:“忠贤,散朝。” “散——朝!”呆愣的魏忠贤好像大了鸭血,公鸭嗓子立即盖过了群臣的议论。 朱由检刚回到乾清宫,魏忠贤的后脚就跟了过来。 “陛下,老奴冤枉呀!他们见老奴忠心伺候陛下,心生嫉妒,故意污蔑老奴。老奴就一太监,哪能管得了朝堂的事……”魏忠贤的眼泪已经将地上的浮土浸透,鼻涕拖得老长,正好连到这些潮湿的浮土上。 朱由检沉默不语,也不让魏忠贤起来。 魏忠贤觉得不对,他趁擦眼泪的时机,目光从指缝中瞟了朱由检一眼,发现朱由检正捧着茶杯,自顾喝茶。 “陛下?” “忠贤,起来吧!不用伤心!”朱由检终于移目魏忠贤:“忠贤人在高位,又是朕的贴身内侍,难免遭人嫉妒——但忠贤忠于先帝,忠于朕,难道手下之人,就没有一两个害群之马?他们贪赃枉法,一样败坏忠贤的名声。” “陛下?”魏忠贤发现,他的眼泪白流了,难道自己的演技不够成熟? “忠贤不用担心,有朕在,他们谁也动不了你。”朱由检拍拍魏忠贤的臂膀:“但忠贤也要约束下面的人,别让他们坏了忠贤的名声。” 魏忠贤回到府中,立即召见魏良卿、黄立极、施凤来、涂文辅。 房间内气氛凝重,谁也不敢轻易发言。 “新皇不受眼泪,不爱女人,你们说说,咱家怎么办?”魏忠贤打破了这静室的沉重。 但只是短暂的一瞬,很快,室内又恢复了凝重,不知道谁粗重的呼吸声,弥散在整个屋子。 “你们都是咱家的亲信,不要有所忌讳,有什么就说什么。”魏忠贤声音柔和起来,嗓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尖利可怕了。 等了好久,还是无人说话,魏良卿只好站出来:“叔叔,要不将顾秉谦这老东西交出去,上次他就不同意叔叔……” 魏忠贤狠狠瞪了魏良卿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头:“顾大人年事太高,又已经致士,还是让他安度晚年吧!” 涂文辅想起一向对自己毫不买账的田尔耕:“九千岁,锦衣卫田大人前段时间抓了许多东林党人,其中不少就死在他的炼狱,要不……” “文辅。”魏忠贤缓缓摇头,“田尔耕只是小小的指挥使,级别太低,东林党人不会满意,皇帝陛下也不会满意。” “那就崔呈秀?”魏良卿试探着,这是他最痛恨的人,上次就是他不肯起事,断了自己的皇帝梦。 “崔呈秀?”魏忠贤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看,怎么样?” 谁也没有说话,四个脑袋都是上下晃动。 魏家内堂,五人一致通过。 十月八日,户部主事杨维垣上疏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毫无益于厂臣,而且为厂臣累,盖厂臣不贪钱而呈秀贪,厂臣为国为民,而呈秀惟知特权纳贿。” 魏忠贤拿着杨维垣的奏章,直奔乾清宫,“陛下,有户部主事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奏章在此。” “奥?弹劾崔呈秀?”朱由检暗自高兴,他从魏忠贤的手中接过奏章,“忠贤,你做得很对,以后有弹劾的奏章,无论弹劾的人和被弹的人是谁,立即送来见朕。” “是,陛下。”魏忠贤答应着,却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朱由检摊开杨维垣的奏章,浏览一遍,随手扔在方桌上,“忠贤,呈秀是不是像奏章上说的那样?” “陛下,老奴也不太清楚。”魏忠贤吱吱唔唔,不知道朱由检是什么意思。 “奥,那先放这儿,此事以后再议吧!”朱由检云淡风轻,面上没什么表情。 “是,陛下。”魏忠贤和朱由检正式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不知道朱由检“以后再议”是什么意思。如果朱由检包庇崔呈秀,那应该是留中不发,如果朱由检要拿崔呈秀开刀,那应该是让人去查证据。 魏忠贤揣摩着,怎么才能刺探朱由检的真实意思? “忠贤,朕改组军队,建立新军,朝堂内外有何反应?”朱由检却是转换了话题。 魏忠贤心头一喜,难怪朱由检对奏章的事不大上心,他的心思还在军队上。他躬身俯首:“陛下是人君,如何改组军队,那是陛下的事,与他人什么相干?若是有人臣不尽本分,冒犯陛下虎威,老奴当为陛下分忧。” “分忧?忠贤是内臣,如何替朕分忧?” “陛下,朝中重臣,在位日久,难道就没有一两件瑕疵之事?若是让老奴查得实据,先行釜底抽薪,迫他致士,难道他还能说三道四不成?”魏忠贤一面说,一面观测朱由检的脸色。 “哈哈。”朱由检大乐,“忠贤真是朕的臂膀,有忠贤在,朕无忧矣!” 十月十三日,杨维垣再次上疏,弹劾崔呈秀“贪淫横肆”,并且列举了大量的罪证。 魏忠贤将杨维垣的奏章捧给朱由检时,朱由检勃然大怒:“崔呈秀如此贪赃枉法,辜负圣恩,败坏忠贤贤名,真是罪不可恕。幸有杨卿忠贞,能搜集如此巨细的罪证,也省得锦衣卫奔波。” 朱由检见魏忠贤还在发愣,随即大手一挥,“忠贤,传旨,革去崔呈秀一切职务,令他回乡守制。” 崔呈秀被革职,在朝堂内外掀起轩然大波,各种猜测纷纭而至。 杨维垣自倚弹劾有功,心中大喜,随时等候朱由检召见,魏忠贤丢車保帅,心中稍安。 最高兴的还是东林党人。 阉党重臣被贬,是天启朝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他们感觉到了朱由检和朱由校不一样的地方,对阉党态度的不一样,雷厉风行的手段不一样。 第120章东林党四巨头 十月二十二日,工部主事陆澄元上疏,弹劾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魏忠贤。 魏忠贤捧着奏章,似有千斤。他有心藏匿这份奏章,又怕朱由检知道,上次朱由检明白无误地说过,“无论弹劾的人和被弹的人是谁,立即送来见朕”。欲要尽忠,将奏章送给朱由检,但那是弹劾自己的奏章,朱由检要是准了,那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握在朱由检的手里。 魏忠贤迟疑不决。 恰巧内阁次辅施凤来找魏忠贤有事,魏忠贤将陆澄元弹劾的事,和施凤来说了。 施凤来暗暗心惊:这世道怎么了?真有人敢弹劾魏忠贤?他面不改色,“九千岁,属下能否看看奏章?” “奏章已经拆开,看看有何不可?只是不要对外声张。”魏忠贤方寸已乱,施凤来现在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不知道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 施凤来接过奏章一看,立刻就有了主意:“九千岁,以属下看,这份奏章可以送达圣上。” “嗯?”魏忠贤眼睛一瞪,这可是咱家的身家性命。 施凤来靠近魏忠贤,小声地说:“九千岁不用担心,这份奏章,弹劾罪行并不严重,所列证据也不充分,即使圣上相信,九千岁也不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反而可以看看圣上的态度。” 魏忠贤接过奏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果然像施凤来说的那样,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果然如此,那你说说,要是皇上相信这份奏章,咱家会被判个什么罪?” “九千岁服侍两任圣上,这么一过错,圣上还会惩罚九千岁?”施凤来拱拱手,朝魏忠贤发出会心的一笑。 “恩。”魏忠贤闭目思考良久,“咱家这就去见皇上。” 魏忠贤已经去得远了,施凤来四顾无人,赶紧掏出锦帕,擦干头上的汗水。 乾清宫,朱由检果然没有惩罚魏忠贤:“能将陆澄元弹劾自己的奏章送来给朕,说明忠贤心怀坦荡,朕可依赖之臣。至于这个陆澄元……捕风捉影、鹦鹉学舌——算了,他也没什么大恶,朕暂时就不惩罚他了,免得污了忠贤的贤名,这奏章,留中不发!” “老奴谢陛下恩典。”魏忠贤匍匐在地,心中还在感激施凤来。 十月二十四日,兵部主事钱元憋上疏,弹劾魏忠贤,朱由检依然留中不发。 十月二十五日,刑部员外郎史躬盛上疏,再次弹劾魏忠贤,朱由检还是留中不发。 当天晚上,东林党首脑在天然居酒馆紧急磋商。 十月二十六日,江苏海盐贡生钱嘉徵上疏,弹劾魏忠贤十大罪状: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列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盗爵;八、掩边功;九、伤民财;十、通关节。 钱嘉徵的奏章没有送到内阁,而是走了张嫣的路子,通过内臣直接送达朱由检。 十月二十七日,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魏忠贤。 “陛下?”魏忠贤到了乾清宫以后,感觉气氛不对,朱由检端坐在桃木椅子上,脸上一表情都没有。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侧首出现太监曹化纯。 曹化纯没有像往常一样,对魏忠贤谄媚着躬身俯首,他身体站得笔挺,从袖中抽出钱嘉徵的奏章,一口气宣读完毕。 魏忠贤震恐伤魄,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话:“老奴冤枉,老奴冤枉……” 朱由检等魏忠贤的眼泪快要流干了,这才缓缓出言:“忠贤,前几天多人弹劾你,朕还不信,所有的奏章都是留中不发,没想到呀没想到……忠贤,这十款罪状,内中可能有不实之处,但你扪心自问,内中就没有一两款属实?这哪一款罪状,都够你抄家灭族呀!” “……” “忠贤呀!亏先帝和朕那么信任你,将奏章这种大事让你处置,将玉玺这种神器让你主管。”朱由检的右手有节奏地拍打桌面,差就和魏忠贤一样涕泪横流了,“忠贤呀!你有负先帝,有负朕呀!” 魏忠贤偷看朱由检,知道眼泪在朱由检面前再次失灵,“陛下,老奴万死,老奴请求陛下看在老奴对先帝、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老奴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陛下为老奴做主。” 朱由检从怀中掏出白绸锦帕,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人众言畏!忠贤,他们会放过你吗?” “陛下,老奴愿为先帝守灵。”魏忠贤叩头如捣葱,现在情况危急,先保住性命再说。 “守灵?”朱由检顾不上流泪了,“对,为先帝守灵,忠贤,你去白虎殿,抱好先帝的灵位,有先帝的灵位在,他们谁也动不了你。” “老奴叩谢陛下圣恩。”魏忠贤哭哭啼啼,离开了乾清宫。 朱由检立即唤来柳林:“告诉周文启,每天十二个时辰,给朕盯紧魏忠贤。 十月二十八日,魏忠贤上疏,辞去一切爵位职位,自愿去白虎殿,为先帝守灵。 朱由检立即应允,着他速去白虎殿。 京师的高档酒馆青楼茶肆,再次热闹起来,特别是青楼,头牌姑娘身价暴增,几乎一夜翻番。 老鸨们一个个心花怒放,为了赚取更多白花花的银子,她们别出心裁,凡是有姿色的姑娘,客人都要参与竞拍,以每个时辰计算,出价高者得之。 京师最昂贵的天然居酒家,一个密闭的雅间。 八样精致茶,四个简装贵人。 一名头戴纱巾、年过六旬、面目精致的儒生,在四人中,他的年龄不是最大,却是坐了上首。他率先发言:“我等好好合计合计,陛下是否对魏阉下手?” “我看未必,陛下真要下手,为何让魏阉避居白虎殿?抱着先帝的灵位,我等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干着急。”六旬儒生左首的一位长髯老者,显得比较着急。 “难道陛下真要保魏阉一命?魏阉一旦留得性命,只怕以后还会兴风作浪,始终是我等大患。”六旬儒生的右首,是一位面色红润、年约七旬、相貌威严的老者,他显得有悲观。 “只要魏阉交出权力,从此退出朝堂,安心白虎殿,饶他一命,又有何妨?”下首的大脸盘男子身量不高,但过于肥胖,整个上身就像一个水桶,不知道腰带能否挂得住。 “不然,除恶务尽,薛大人过于仁慈了,须知死灰尚能复燃。”威严老者面色更加严峻,仿佛坐在他身边的就是魏忠贤。 “刘大人说的是,魏阉在全国有多少生祠,谁说得清?大明朝堂、地方又有多少魏阉的党羽?如果不能将魏阉连根拔除,我辈岂能兴起?”六旬儒生眼中尽是痛恨,但语气倒还和缓。 薛凤翔被两人驳斥,心中不快,“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连陛下都要反对?” “若是陛下一味包庇魏阉,我等就联名上疏,让陛下下罪己诏。”刘荣嗣的表情更加威严。 “刘大人,你疯了?陛下少年心性,你如此不给脸面,难保不将事情弄糟。一旦祸水引到你的头上,那时魏阉党羽揪住你不放,魏阉刚好能躲过风头。”王永光已是东林党实际上的领袖,他的表态,让刘荣嗣蔫了下去。 但刘荣嗣口上还是不服:“不如此,又怎能送魏阉上断头台?” “刘大人别急,且相机而动。一旦有机会,我们立即群起上疏,管教那魏阉难得保全。”李起元见事情要僵,赶紧出来解围。 “后天是初一,是朝会的日子,魏阉现居白虎殿,不在陛下身边,正是我等的机会,且静待两日。”王永光掐指一数,缓缓伸出两个指头。 “我等上疏,千万不要开罪陛下,魏阉现在避居白虎殿,没有陛下的圣旨,谁也动他不得。”李起元的目光扫过其余三人的脸,特别在刘荣嗣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 东林党四巨头在商讨拉拢朱由检、搏杀魏忠贤的时候,朱由检在乾清宫也没闲着。 天刚黑,婷儿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来到乾清宫。 “婷儿?你怎么来了?”朱由检立即想到张嫣,“皇嫂有什么嘱咐?” “陛下。”婷儿福了一福,“张皇后说,陛下务必小心,当心魏阉反扑。” “魏阉能调动的武装太监,到底有多少?”张嫣名义上掌管后宫多年,又是魏忠贤的老对手,朱由检想,她对魏忠贤的实力一定很清楚。 “张皇后说,魏阉掌握的武装太监,包括御马监,人数不下万人。”婷儿也不回避朱由检的目光。 朱由检闭目沉思了一会,发现没有什么漏洞,“回去告诉皇嫂,一切尽在掌握中。” 婷儿正待回去,朱由检又道:“后天是初一,应该是朝会的日子,但朕会称病,暂不上朝。” 婷儿忽闪着漂亮的眼睛,小鼻翼一张一翕,朱由检为什么不上朝,她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她只是来传信的,张嫣懂就够了。 婷儿刚走,柳林就慌慌张张跑来见朱由检,他对朱由检耳语一番。 “什么?你们没有看错?”朱由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会去见魏忠贤?” “陛下,绝不会,很多人都认识他,我们的人还跟踪了他,绝对不会出错。” 第121章张嫣的哭诉 清晨,偌大的乾清宫冷冷清清,几名早起的太监宫女们,都穿着软底布鞋,他们走路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除了几只喜鹊在高高的枝头争吵,乾清宫一片宁静。 朱由检刚刚练完虚极神功,徐应元就畏畏缩缩出现在视线中。 “果然来了!” 朱由检也不搭理他,自顾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 “陛下。”徐应元躬身行礼。 “应元过来了?这么早?”朱由检轻笑,一丝嘲讽毫无遮拦地挂在脸上。 “陛下,奴才去见过魏忠贤。”徐应元也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但他还是鼓起勇气。 “奥?”徐应元的坦诚,朱由检毫不意外。 徐应元硬着头皮:“陛下,忠贤已经失去一切,求陛下饶他一条狗命吧!” “这是你的祈求,还是忠贤的祈求?”朱由检头也不抬,依然目中无人,依然想着自己的心思。 “是奴才代忠贤求情的。”徐应元说得含含糊糊。 “应元,你和忠贤有私交吗?”朱由检猛然抬头,审视着徐应元的眼睛,他看到了一丝游离的羞愧,也看到一丝无奈。 “回陛下,奴才和忠贤是同乡,当年未入宫时,我们是儿时的玩伴。”徐应元低着头,不让朱由检看到他的脸,“但入宫后,奴才和忠贤就没有交往了。” “原来应元很念旧呀!哈哈。”朱由检话锋一转:“应元,你了解忠贤吗?” “回陛下,奴才在宫中多年,对于忠贤的恶行,也有所了解,不过,忠贤现在辞去一切爵位,又无半份官职,应该不会再害人了。” “应该?”朱由检用冷冷的眼光逼迫着徐应元,“应元,你是真心为忠贤求情吗?你打算瞒朕到什么时候?” “是,殿下……”徐应元忽然感觉朱由检的声音变了调,“奴才……奴才……魏忠贤派人给奴才……给奴才送了十万两白银。” 徐应元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额头上汗如雨下。 “应元,你是朕信王府的旧人,又多次为朕出谋划策,算得上真朕的半个军师——你知道魏忠贤的罪行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为他求情?” “陛下,奴才愚钝。”徐应元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你不是愚钝。”朱由检摆摆手,“你是财迷心窍。” “陛下,奴才万死。” “万死?不用,一死就够了——看在你对朕还算忠心的份上,这一死也免了。”朱由检站起身,“去南京监守吧!” “陛下……”徐应元泪如雨下。 朱由检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那天,在京师外的小树林遇刺的时候,那天,朱由校驾崩的时候,他的心都没有被刺。 朱由检不忍再看徐应元一眼,他转过身,背对着徐应元,“立即动身,这里不用收拾了,南京不会缺少你的用度。” 十一月一日,朱由检称病不上朝,东林党人在朝会集体攻击魏忠贤的计划落了空。 东林党四大巨头紧急聚集在王永光的府上,一番磋商之后,各府的家丁迅速跑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 一上午的时间,送到朱由检手中弹劾魏忠贤的奏章,就堆起三尺多高。 朱由检原封不动,令小太监送到白虎殿,让魏忠贤亲自拆阅。 柳林再次来见朱由检:“陛下,魏忠贤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抱着先帝的灵位痛哭不已,这一次,他是真哭了。” “奥?柳林,继续严密监视魏忠贤,千万不要漏掉任何蛛丝马迹,如果白虎殿有一只麻雀飞进或者飞出,你的脑袋也就不保了。” “是,陛下。”柳林向朱由检行了一礼:“白虎殿现在就是一个牢笼,别说麻雀,就连苍蝇都飞不进。 十一月一日下午,朱由检下旨,诏告天下: “朕闻除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 圣旨贬魏忠贤去中都凤阳守陵,奉圣夫人客映月被选送到浣衣局倒马桶,接受管制,不得私自离开浣衣局半步。 十二月二日,魏忠贤离开京师,他选择连接两京的“御道”,南下凤阳。 魏忠贤走得十分风光,随着魏忠贤一同南下的,有四十辆大车装载着金银珠宝,还有八百名壮士,全副武装,骑着搞头大马…… 他的亲信李永贞带着大批太监为他送行,京师许多高官,包括数名尚书、国公,也是身着便服,混在送行的队伍里。 这根本不像是被皇帝发配凤阳守陵,更像是奉旨巡游。 晚间,张嫣带着数名宫女来到乾清宫。 “臣妾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张嫣向朱由检和周玉凤行了大礼,跟在她后面的宫女们也是全部叩拜,一名怀孕数月的宫女,差因为下跪而闪了腰。 “皇嫂,快快起来。”朱由检向周玉凤使个眼色。 周玉凤上前扶起张嫣:“皇嫂休要折杀奴婢,快坐下。”她亲手给张嫣泡了一杯,以前在坤宁宫,周玉凤就是张嫣的侍女。 张嫣谢了座,其他的宫女也纷纷起身。 朱由检觉得怪怪的,以前他去坤宁宫,需要向张嫣行跪拜大礼,今天张嫣来到乾清宫,却是倒过来,向他行跪拜大礼。 “皇嫂,这是……”朱由检指指张嫣身后的宫女,虽然一个个花枝招展,但要说张嫣给自己送美女,却又不像,有几名宫女腰身粗壮,明显是有身孕的样子,哪有拿孕妇送人的? “陛下,皇后,你们要给臣妾做主呀!”张嫣大哭着从椅子上溜下来,重新跪拜在朱由检和周玉凤面前。 “皇嫂,你这是……”朱由检的印象中,张嫣不仅睿智,明事理,做事从来知礼仪分寸,今天,张嫣怎么了? “陛下。”张嫣被周玉凤再次拉到椅子上,脸上的泪珠因为身子的晃动而断了线,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真的像芍药带露、梨花沾雨,她回头对带来的宫女们说:“你们且退到外室。” “是,张皇后。”宫女们福了一福,躬身退出内室。 “陛下。”张嫣调整一下呼吸,鼻翼仍然一张一翕,情绪不太稳定,“魏阉犯下滔天罪行,陛下怎么能放他去中都守陵?” “皇嫂,魏阉罪孽滔天,朕也明白,然而百官的奏章,多半捕风捉影,并无多少实据。”朱由检知道魏忠贤的罪行,但真要走法律的程序,必须罪证确凿,那样一来,劳时费日不说,很多罪证根本就无法搜集。 “若是查得实据,陛下可会重新下旨?”张嫣的眼睛红肿,显然不是刚刚在乾清宫哭的。 “皇嫂是说……” “魏忠贤和客映月,有一宗罪,臣妾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张嫣的一双嫩白手捧着茶杯,却不喝茶,她在静候朱由检的反应。 “皇嫂明说,到底是什么?” “陛下可知,先帝的几名妃子,已经怀孕?刚才进来的宫女,就有三人。” “奥,那是先帝的骨肉,皇嫂要善待她们。” “先帝的骨肉?”张嫣凤目圆睁,一淑女的样子都没有,“陛下,她们怀的哪是先帝的骨肉?” “皇嫂,到底怎么回事?”周玉凤也被弄糊涂了,难道有人潜入皇宫? “陛下,皇后。”张嫣放下茶杯,玉葱似的手指扶住桌面,“魏忠贤和客映月,胆大包天,这些宫女都是他们从外面弄进宫的,先让她们在外面怀上孩子,然后送给先帝……” “什么?”朱由检大怒,一掌拍在方桌上,方桌应声而裂,变成一堆干柴。 张嫣的双手扶住方桌,身子斜倚在方桌上,现在方桌突然碎裂,张嫣的身子无处受力,她的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朱由检练过神功,手脚都是自然反应。 他一伸左手,抄在张嫣的腰下。 张嫣的腰部以下,已经停止了下坠,但腰部以上,由于惯性,还在下落,如果任其自然发展,张嫣闪了腰都是轻的。 不得已,朱由检伸出右手,托住张嫣的香肩。 从周玉凤的角度看,张嫣整个歪靠在朱由检的怀中。 张嫣受了惊吓,一时反应不及,身体僵在朱由检的手中,脸蛋靠在朱由检的肩上,朱由检担心张嫣摔到,双手不敢抽回,这姿势,在周玉凤的眼里,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特别是他们的poss就定格在周玉凤的眼前。 “嗯哼!”周玉凤明白朱由检是情非得已,但二人僵在一起,她实在看不过眼,只好咳嗽一声。 张嫣一惊,娇脸一红,迅速端正身子,顺便狠狠剜了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也退回自己的座位,他看看周玉凤,凤目正正从右路剜来。 被四只美目剜了,朱由检虽然问心无愧,老脸却也一红,他讪讪着:“凤儿,刚才说到哪儿了?皇嫂,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嫣已经神定:“陛下,魏、客二人,这是要李代桃僵,玷污皇家血脉……” 朱由检想到了吕不韦的故事,难道这样的事情真要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他拼命回忆后世的历史,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大明都没有这一出,“皇嫂,此事非同小可,魏、客贪赃枉法不假,平时也就诱惑一下先帝,若说他们做出这等逆天之事……” 第122章怀孕的宫女 “陛下,皇后,此事千真万确,有那几名宫女的口供。”张嫣急得差就要跪地发誓了,平时的睿智和冷静都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皇嫂……”朱由检还是不太确定,也许张嫣想借助这些宫女,彻底整到魏忠贤和客映月,他们给张嫣造成的伤害,那是永远的痛。 但要处置魏忠贤和客映月,也不需要采取这种手段,他们本来就该死上一万次,只是时间未到。 “陛下可是怀疑臣妾逼迫她们的?”张嫣逼视着朱由检。 “嘿嘿!”朱由检口中没说,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陛下。”张嫣从袖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典籍,“先帝每次临幸宫女,宫中都有记录,算算这些宫女怀孕的时间,与宫中的记录,一个都对不上,其中有两名宫女,先帝根本没有临幸过……” “也许宫中的记录有误。”朱由检还是不敢相信,魏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怀孕的宫女弄到宫中,万一朱由校察觉,他们的浩荡皇恩,立马就转化成他们的催命符,也许朱由校偷偷临幸了哪位宫女,却不想让别人知道,因此宫中没有记录。 “皇帝每次临幸妃子宫女,都会被记录下来,就是怕混了日子。” “那万一要是皇帝不让记录呢?” “陛下,这宫中所有的女子,都为皇帝所有,皇帝要临幸哪位妃子宫女,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皇帝为什么不让记录?”张嫣欲言又止,她见朱由检正在注视着她,于是一咬牙:“先帝胡闹,万历帝、泰昌帝的年青太妃们都被他临幸个遍,这些都记录在册,还有什么不能记录的?” “……”朱由检无语。 “……”周玉凤也无语。 张嫣低着头,再也不敢看周玉凤一眼。 朱由检看着有些娇羞又有些失落的张嫣:“皇嫂,此事非同小可,事关皇家清誉,皇嫂且将人证物证留下,待朕细细查过,果是如皇嫂所言,朕绝不放过那魏忠贤、客映月。” “是,陛下。”张嫣将宫中记录留下,“臣妾此次带来三名宫女,另有七人尚在景阳、永和二宫,臣妾明天就派人将他们送来。” 张嫣走后,周玉凤抚摸着宫中的记录:“陛下,先帝真的临幸过太妃呀?” “凤儿,这是宫中的秘密,休要胡言乱语。” “人家只是好奇嘛!”周玉凤见朱由检没有阻拦,也就放心地打开记录,仔细寻找,果然如张嫣所言。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帝临万历帝景妃;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帝临泰昌帝王妃玉如,无封号;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帝临泰昌帝昆妃;…… 朱由检没有周玉凤的雅兴,他将三名怀孕的宫女隔离开来,然后一个个带到面前,因为涉及到女人的隐私,皇后周玉凤也陪在朱由检的身边。 第一个带到朱由检面前的,是一名相貌姣好、个头矮小的宫女,因为害怕,她的身体正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是如何进宫的?”朱由校现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语气就比较生硬。 “奴婢……奴婢叫陈纤,是被人买进宫的。”陈纤跪在地上,努力想要叩头行礼,但她腰身太粗,显得十分为难。 “算了,看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坐吧!”朱由检实在不忍心看着孕妇遭罪。 陈纤起身,却是站着回话:“在陛下和娘娘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 “让你坐你就做。”朱由检皱着眉头,“你要敢说半句谎言,不仅是你,你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是,陛下。”陈纤双手扶住腰眼,勉强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回陛下,奴婢是沧州人氏,在家乡也是有名声……他们不知怎的就找上了奴婢。奴婢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就硬塞给奴婢的父母一百两银子,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是皇上选宫女,奴婢的父母不敢有违皇命,只好……” “那你怀孕是怎么回事?” “奴婢……”陈纤吱吱唔唔,目光向周玉凤求救。 朱由检向周玉凤使个眼色。 周玉凤离开座位,来到陈纤面前。她拉住陈纤的小手,轻轻搓揉着:“陈纤,此事关系重大,牵涉皇室子嗣,如果你说实话,还可以从轻发落。你看,那些人已经倒台,谁还能保护你?再说了,你在皇上面前不说实话,又有谁能保得了你……” “……”陈纤望着周玉凤,心中又急又怕,但还是不说话。 “陈纤你看,现在皇上和本宫好好和你说话,你却不信任我们,一旦送到锦衣卫的炼狱,什么毒刑一过,那时你这细皮嫩肉怎么受得了?就是你受得了,你这肚里的孩子又怎么办?” “娘娘?”陈纤抬起双眼,那双眼睛因绝望而恐惧,因恐惧而更加绝望。 “陈纤,你只是个弱女子,有些事情怎么能怨得了你?明明是别人的过错,却要你和孩子来承担……要是孩子没了,你下半生怎么过……”周玉凤见陈纤已经有所松动,干脆再下一剂猛药。 “娘娘,奴婢该死!”陈纤哭出声来。 “陈纤,你是不是该死,得皇上说了才算!你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怀上孩子的,看皇上能不能赦免你的罪过。”周玉凤将自己从朱由检那儿学到的循循善诱,充分用到陈纤的身上。 “娘娘,那日奴婢离开父母,被带到魏府……” “魏府?”朱由检想起魏忠贤曾经说过,他给自己准备了十名绝色女子,暂时养在府内。 “就是魏公公的府。当时奴婢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后来才知道的。” “你继续往下说。”周玉凤怕陈纤又节外生枝。 “当天晚上,一名年轻的公子就进入奴婢的房间……说是进宫之前,必须……必须脱衣检查身子……”陈纤已经泣不成声,要仔细才能听得懂,“奴婢……奴婢也曾听说过……进宫之前……检查身子的事……但没想到……没想到是……男子检查……” “陈纤,这怨不得你,都是魏忠贤作怪,假托皇帝的名义……”周玉凤安慰着陈纤,“然后呢?在皇上面前,要说实话,皇上和本宫会给你做主。” “然后……”陈纤一边抹泪,一边说话:“然后……那位公子……就……脱光了……奴婢的衣服,还称赞说……好美……然后……然后……他就……他就……上了……奴婢的床……” 朱由检气得脸色苍白,但还是忍住怒火,勉强听下去。 “此后,那公子……常常来……找……奴婢,直到奴婢那个……那个……” “可是没了月事?”周玉凤问道。 “嗯。”陈纤小心地着头,眼球上翻,借着泪光的折射偷看了周玉凤一眼,见周玉凤面色平静,她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们就将你送进宫?” “嗯。” “你是如何进宫的?”周玉凤逼问道。 “奴婢是在晚上进宫的,他们说,守卫宫门的,都是自己人!” “你可知道,携子进宫,该当何罪?” “求娘娘宽恕奴婢。”陈纤勉强跪在地上,却叩不了头:“奴婢当时就说,奴婢已经破了身子,不想进宫……” “那你怎么又进来了?” “魏大人说,皇上患上了……患上了……” “患上了什么?” “就是不能生孩子的那种……所以让奴婢秘密进宫……魏大人说,皇上已经默许这件事,只要大家都不许说出去,丧了皇家脸面……” “娘希匹!”朱由检大怒,再次一掌拍在桃木桌子上,桃木桌子立即散架,一根桌腿打在朱由检的脚上。 朱由检吃痛,心中一惊:“你说的魏大人,可是魏良卿?” “正是。奴婢初次根本不认识,回来听到别人称呼他大人,再后来……奴婢有了身子,就问他姓名,他才告诉奴婢的。” “呵呵,好算计呀!好算计。”朱由检喃喃自语,“陈纤,你所说的话,可有半句谎言?” “回陛下,奴婢绝没有半句谎言,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欺瞒陛下!” “那其他的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她们和奴婢的情况差不多,都是魏大人糟蹋的。” 朱由检挥挥手,周玉凤将陈纤带来下去,又将另外两名宫女分别带上来。 结果他们的遭遇和陈纤相似,都是先怀孕后入宫。 朱由检独自闷坐,偌大的房间,再无一丝气息。 “陛下,此事当如何处置?”周玉凤安置好三名宫女,又回到朱由检身边。 “凤儿,你说,这是真的吗?” “陛下?”周玉凤的凤目瞪得圆圆的,连同下面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巴,正好构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朕怎么感觉这是一部悬疑小说?”朱由检自嘲地朝周玉凤笑笑。 “悬疑小说?”周玉凤的凤眉皱成两弯初三的新月。 “自作孽,不可活,魏阉,你真是……”朱由检发现自己失言,赶紧转换话题:“凤儿,此事涉及皇家体面,就不要记录了,将魏忠贤和客映月处置也就是了。” “陛下,那这些宫女怎么办?” 朱由检思索片刻,“此事就交给皇嫂吧!她知道怎么处置。除了先帝,自始至终,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第123章魂断阜城 十一月四日,朱由检再次下旨,命令逮捕魏忠贤,押解回京审讯。 这逮捕犯人的事,本来应该交给皇帝亲军锦衣卫执行,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是魏忠贤的义子,是魏忠贤的亲信之一,朱由检信不过。 朱由检将圣旨下达给了正在整顿的皇家第一军,由王慕九去逮捕魏忠贤。 李永贞听说朱由检要逮捕魏忠贤,立即派出他的亲信、魏忠贤面前的红人李朝钦,命他骑着快马,连夜出城,抢在王慕九的前面,秘密报告魏忠贤。 五日下午,李朝钦在阜城追上了魏忠贤。 得知朱由检将要派亲军来抓捕,魏忠贤一声长叹:这东林党,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沉重的气息,压在每一个的心头,除了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声音,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触魏忠贤的霉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行人缓缓入城,再也没有了离开京师的荣光。 “九千岁,我们今晚住哪儿?”受朱由检之命押送魏忠贤去凤阳的太监刘应选,本来就是魏忠贤的属下和亲信,一路上对魏忠贤惟命是从。 “你去安排吧!”魏忠贤提不起兴趣,王慕九随时可能来到阜城,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九千岁,奴才这就去安排!”刘应选带着几名亲信先行离开了。 不一会儿,刘应选又出现在魏忠贤的面前:“九千岁,我们在城南找到一家‘尤记’旅店,也还干爽,只是里面已经住下了十几名客人。” “应选,你怎么办事的?”魏忠贤用血红的眼睛瞪了刘应选一眼,“已经住下怎么了?将他们赶走就是。” “是,九千岁。”刘应选打头,去和店主交涉,随后,魏忠贤也来到“尤记”旅店。 “摆酒,朝钦远道而来,我要和他好好喝一杯。”魏忠贤平时不爱酒,但今天心情不爽,就学起古人,也许酒能解真愁也说不定。 “九千岁,这是去中都,按制路上不准饮酒。”郑康升是押送魏忠贤去凤阳的另一名太监。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魏忠贤心中概叹,这圣旨还未到,人情就要变凉了,郑康升是自己的手下,以前可没少关照他。 “这……”郑康升不敢说话,犹豫着就要退下。 “这什么这?郑康升,你去给咱家安排。”魏忠贤大怒,手指差指到郑康升的鼻子上。 “是,九千岁。”郑康升告退,忙着给魏忠贤准备酒席。 锦绣一堂菜,对饮止两人。 陪同魏忠贤饮酒的,只有太监李朝钦。 魏忠贤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闷声喝酒,一杯又一杯。 魏忠贤不说话,李朝钦也不敢说,他早就有一肚子问题要问,比如,魏忠贤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在王慕九到来以前,先行脱逃等等。 半壶酒下肚,魏忠贤饮酒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他依然寒着脸,比这寒夜中外面的寒气还要逼人。 约莫三更天,腹中酒劲上升,魏忠贤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脸上的寒气就退了些。 “九千岁?”李朝钦小心试探着。 “朝钦,可是问咱家有何打算?”魏忠贤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九千岁,一旦王慕九追来,事情就无可挽回了。”李朝钦终于忍不住了。 “挽回?”魏忠贤再次把盏,“朝钦为了咱家,一路辛苦了,但你认为,咱家还能挽回吗?” “九千岁?” “咱家一旦被抓回,落到东林党那帮倔驴手中,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咱家也不亏,死在咱家手里的倔驴,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魏忠贤歪着脑袋,可能是坐久了,身子不舒服,他缓缓移动座椅。 “……”李朝钦心中发凉。 “东林党一直被咱家压制和打击,他们恨不得扒了咱家的皮,抽了咱家的筋,吃了咱家的肉,喝了咱家的血。”魏忠贤将半杯残酒喝尽,“朝钦,你说,咱家要是落在他们的手里,还能善终吗?就是陛下,也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咱家……” “九千岁,能不能……”李朝钦端着酒杯,却没有将杯中的酒饮下。 “朝钦,有话直说。”魏忠贤向椅子上一靠正好直视着李朝钦。 “九千岁,既然东林党不肯放过,那九千岁能不能离开大队,独自过隐居生活?”李朝钦早就想好了言辞,说得比较含蓄。 “朝钦是说,要咱家逃跑?”魏忠贤怜惜地看着李朝钦。 “……”李朝钦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头。 “朝钦,咱家已年近六旬,能逃到什么地方?又能逃到什么时候?”魏忠贤又给自己满上,顺便也给李朝钦满上一杯,“咱家有了这半世浮华,就是死,也是不枉此生。” “……” “咱家过惯了奢华,不能做个饿死鬼。”魏忠贤开始大口吞食菜肴,桌上那些菜早就冷透了,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渣。 李朝钦的心,冷得就像是魏忠贤筷子上的鹿脯肉,但他还是不甘心,“九千岁,真的就无可挽回了吗?” 魏忠贤奋力咽下口中的鹿脯:“朝钦咱家算计了别人半生,现在老了,不想再算计了,也不想再东躲西藏了——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咱家死后,朝廷必是东林党控制,就他们那度量,能允许咱家隐居山水之间吗?” 一缕天籁之音,缓缓从天边传来,夜色中,一名年轻的士子似乎在传唱,又似乎不满意自己的曲子词,正独自吟哦,准备随时修改。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寞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绸;如今芦为帷,土为炕,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叹;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城楼上,鼓四敲,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月,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冷,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温寒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心中悸动,他默默念着这最后一句,简直就是为他魏忠贤量身订作,这曲子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道? “九千岁,已经四更天了,要不要回房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李朝钦也觉得,现在听到这曲子词,对魏忠贤不吉利。 “赶路?还用赶什么路?”魏忠贤解下束在腰间的真丝软带,在软带的一端打个活结,用力扔过二梁,然后颤巍巍爬上椅子,将软带朝梁上打个死结。 “朝钦,明朝王慕九来了,对咱家也是没有奈何。” “九千岁?”李朝钦终于明白了魏忠贤的意思,他跪在魏忠贤的椅子面前,眼泪像刚刚饮下白酒,决堤而出。 魏忠贤反而显得很冷静:“朝钦,我这身份,东林党绝对不会放过,不如自行了断,免得遭到侮辱。倒是你,你还年轻,咱家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你还是跑吧,远离京师,择地隐匿,数年一过,他们就会忘了你。” 李朝钦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奴才哪儿也不去,奴才还要追随九千岁前后。” 魏忠贤哈哈大笑:“朝钦知恩图报,真性情中人。也好,有朝钦陪伴,黄泉路上,咱家也不寂寞。” “蒙九千岁厚恩,奴才的好日子也够了,奴才当随九千岁同去,地府之中,依然服侍九千岁。” 魏忠贤将软带套在脖子上,最后看了李朝钦一眼:“朝钦,咱家先走一步。”然后他用力一蹬,长椅偏过一边,身子像落叶一样,挂在秋风里。 李朝钦呆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魏忠贤在软带上挣扎。 “啪!”魏忠贤的一只板鞋从脚上脱落,打在李朝钦的头上。 “九千岁等得急了。”李朝钦恭恭敬敬给魏忠贤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解下腰间的束带。 束带太短,够不上二梁,李朝钦从床上扯下一截被单,结在束带上,再扔上二梁,打个死结。 李朝钦没有任何留恋,他将脖子伸进束带,再用力蹬开脚下的椅子,身体一下子悬空起来。 天亮后,刘应选来唤魏忠贤起床。他敲了很久的门,房内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魏忠贤丢下我们,独自逃跑了?” 刘应选在外面踌躇了好一会,终于横下心来撞开房门。 房内无风,两具尸体静静地挂在二梁上。 刘应选不放心,他摸摸魏忠贤的脚面,已经僵硬冰冷。 刘应选思绪片刻,眼中逐渐显出攫取的光芒。他没有声张,悄悄唤来几名亲信,偷偷将魏忠贤满载金银珠宝的四十两大车,赶出旅店。 “魏忠贤逃跑了,你们在此等候消息,我去追!” 众人立刻忙乱起来,刘应选趁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第124章王永光的奏章 郑康升被吵醒了,听说魏忠贤跑了,他根本不相信,他来到魏忠贤的房中一看,不觉魂飞魄散。 魏忠贤死了,刘应选跑了,郑康升被迫主持大局。 “快快报官,查封旅店。” 辰时,王慕九到达阜城,在“尤记”旅店宣读了朱由检的圣旨。 魏忠贤已经畏罪自杀,圣旨无人来接,王慕九只好暂时收在自己的身上。 “王军长,刘应选带着魏忠贤的大亮财物,在亲信的护送了,已经逃跑了,官府还没来得及追赶。”郑康升立即向王慕九汇报。 “跑了?从那条路?”王慕九大急,魏忠贤的财物,是朱由检特别交代的,他一定要带回。 “沿御道向南。” “追,刘应选大车沉重,一定跑不快。”王慕九顾不上魏忠贤的尸体,带着士兵,向南追去。 午时过后,王慕九终于追上了刘应选,四十辆大车,一辆都不少。 王慕九回到阜城,连夜和当地的官员办理了交割手续,押着魏忠贤和李朝钦的尸体,以及魏忠贤这些年搜刮的金银珠宝,急急向京师而去。 十一月十日,王慕九回到京师。 随后,朱由检连发谕旨,一面命令太监赵本歧将客映月杖毙浣衣局,一面下令逮捕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客映月的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 十一月十一日,魏良卿、侯国兴、客光先在北门菜市场被斩首示众,他们的家产也被抄没一空。 十一月十三日,朱由检下旨,逮捕宫中魏忠贤的亲信党羽。 李永贞、涂文辅、王体乾等一般魏忠贤的亲信近侍被捕下狱。 十一月十五日,是朝会的日子。 东林党人在朝堂扬眉吐气。近十年了,他们被魏忠贤压得抬不起头,今天魏忠贤死了,东林党是最大的收益者。 已经被捕和即将被捕的阉党成员越多,朝堂留下的空缺就也大,而这些空缺,无疑将全部由东林党人填补。 “众爱卿,逆恶之首魏忠贤已经畏罪伏诛,他的近侍爪牙也分别逮捕下狱,天佑我大明,朝堂之上,终于回归朗朗乾坤。”朱由检似乎不知道东林党的心态,他还在为剿灭魏阉而踌躇满志。 李起元立即拜倒在地:“陛下,魏阉虽然伏诛,但依附魏阉的一干谗臣依然还在陛下的身边,还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还望陛下明察,让这些谗臣早日受到惩处,还陛下昭昭清誉。” 朱由检有些慌乱:“谗臣?李爱卿,你说,谁是谗臣?” 李起元列出一长串的名字,连已经致士的顾秉谦、崔呈秀都不放过。 被李起元到名字的大臣,虽然心惊胆战,但他们确实曾经依附过魏忠贤,在朝堂之上也不敢出言为自己辩护。 朱由检却是相当不悦,他认为应该早结束这些朝堂的无谓争吵:“李爱卿,你所指之人,可有贪赃的证据?” “陛下,臣所知之人,皆有确凿的证据。”李起元丝毫不顾及朱由检的感受。 王永光、薛凤翔、刘荣嗣等人纷纷出言支持,一时间,朝堂掀起一股针对阉党的血雨腥风。 “既然你们有证据,那就拿出吧!由兵部的王爱卿牵头,李爱卿协助,会同六部的其他官员,将所有证据整理出来。” “是,陛下。”终于有了掀翻阉党的机会,王永光、李起元等人如同打了鸭血,光两人的声音就将朝堂上的阉党压得死死的。 “经历这些事,朕也累了,今天的朝会就到这儿吧,明天,朕在乾清宫等候两位爱卿的书面奏章。” 只有一天时间,要整理阉党的材料,王永光、李起元都觉得压力山大。光阉党成员的名字,就会列出一长串。根据朱由检的要求,他们还要列出阉党贪赃枉法的证据。 谁也没有心思再开朝会。 东林党人要帮助王永光、李起元整理阉党的材料。 阉党的成员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谁也不知道朱由检会怎么惩罚他们,以朱由检惩处魏忠贤一伙的雷霆手段,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将会被抄家灭族。 他们平时依附魏忠贤,凡事不决,自有魏忠贤着,现在魏忠贤死了,他们已经没有了主心骨,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落和无助。 他们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在朝堂死保魏忠贤,不让东林党的斩首计划轻易实现,如果魏忠贤还活着,东林党绝对不敢如此猖狂。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密令皇家第一军、皇家第二军暂时停止整顿,在京师全城戒严,封锁九门,不让所有官员外出。 京师,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阉党已经失去了宫内强大的外援,只能束手待毙。 十一月十六日,王永光和李起元来到乾清宫。 “臣王永光。” “臣李起元。” “参见陛下!” 两人行了参拜大礼。 “王爱卿,李爱卿,起来回话,看座。” 曹化纯给两人端来椅子,又给每人泡上一杯香茶。自从徐应元被发配南京,曹化纯就成了朱由检的贴身内侍。 “陛下,臣等忙碌了一天一夜,终于将阉党的恶行整理出一部分,但阉党成员众多,所犯罪行又是馨竹难书,一天时间实在不够。”王永光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只给了一天的时间。 昨天在朝堂,朱由检要他和李起元整理阉党材料,他一时兴奋,根本没考虑到时间问题。 等到搜集材料时,他才发现,阉党成员虽然贪赃枉法,但多是成员内部的往来,他们又掌握着东厂、锦衣卫这些要害衙门,东林党并没有掌握他们多少贪赃枉法的证据,要想一天时间列出所有证据,根本就不可能。 “时间不能太长,夜长梦多嘛!”朱由检哈哈一笑:“两位爱卿忙活了一天,辛苦了。看你们的眼脸,应该熬夜了吧?” “陛下,臣等一夜未眠,才整理出这些材料。”李起元怕王永光占尽风头,抢着回答朱由检的问题。 “那两位真是太辛苦了!”朱由检夸张地瞪着眼睛,怜惜地看着二人:“你们整理的材料太多,朕会慢慢审阅,你们先口头汇报一下,然会回去,早休息,别累坏身子,重振大明,还是要依靠你们。” “是,陛下。”王永光十分受用,“臣根据魏阉余孽平时的所作所为,共列出奸逆小人二百五十八人。” “这么多?”朱由检皱起眉头,这可是一大半朝臣。 “陛下,魏阉余孽甚众,平素依附魏阉的核心成员就有‘五虎’、‘五彪’、‘十孩儿’、‘四十孙’,他们沆瀣一气,为虎作伥,共同祸害朝内朝外。”李起元挺身而出。 “奥?” 王永光不甘落后:“臣等根据诸逆身份、地位和所犯罪行之大小,将他们分成七等:首逆同谋六人;交接近侍十九人;交接近侍次等十一人;逆孽军犯三十五人;谄附拥戴军犯十五人;交接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八人;祠颂四十四人;共计二百五十八人。” “朕大致明白了,两位爱卿先行回去休息,朕将用心审阅,细细斟酌。” “是,陛下。”王永光和李起元告别朱由检,离开乾清宫,他们没有去休息,而是发动门人下属,广泛搜罗魏逆犯罪的证据,以便再次上奏朱由检。 王永光和李起元走后,朱由检细细阅览二人的奏章,发现李春烨、黄立极的名单也赫然在册。 十一月十八日,朱由检又是连下谕旨,逮捕魏阉“五虎”,不经审问,直接打入死牢。“五虎”分别是:已经致士的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吴淳夫、新任工部尚书田吉、太常寺卿倪文焕、左副都御史李夔龙。 逮捕魏阉“五彪”,择日审判。“五彪”是魏忠贤属下的五名武将,相当于打手: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锦衣卫指挥同知崔应元、东厂理刑官孙云鹤、锦衣卫南镇抚使杨衰。 随后,朱由检在皇极殿召见了王永光奏章上其余的魏逆。除去‘五虎’、‘五彪’和已经伏法的魏良卿和已经致士、不在京师的原内阁首辅顾秉谦,共有二百四十六人,他们几乎是阉党的骨干成员。 他们都知道自己上了王永光的奏章,他们都知道“五虎”和“五彪”已经被捕。 但朱由检不但没有逮捕他们,还在皇极殿这么庄严地地方召见他们,他们不知道朱由检究竟怎么处置他们,一个个惴惴不安。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在他的面前,是黑压压的一片羔羊。 平时朝会的时候,品级高、权力大的官员,总是站在队伍的前列,但今天不是朝会,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品级高、权力大的人,反而躲在队伍的后面,他们生怕被朱由检的目光锁定。 “众爱卿。”朱由检语调低沉,前面一片寂静,只有不规律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你们一定知道,朕为何召见你们。” 大殿前面静默无声,好像在等带朱由检发表一篇惊世骇俗的演说。 “你们都是大明朝廷的罪人,是大明百姓的罪人。” 刚才仰望着朱由检的人,有好些低下了羞愧的头颅。 “虽然现在朕还没有掌握你们的全部证据,但朕相信,锦衣卫的炼狱,一定可以让你们,将自己的罪行全部公布于众。” 雅雀无声的大臣们,眼神中满是恐惧,特别是那些曾经参与过炼狱审判的官员,眼前已是浮现炼狱的惨状和犯人求死不能的绝望,有些年龄大的、胆子小的官员已经开始发抖。 突然,大殿左前方传来一阵腥臊之气。 第125章避居慈庆宫 朱由检从龙椅上站起来,步入群臣的身边,“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 “啊?”人群开始骚动,到处是摆动的脑袋和互相交流的目光。 朱由检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又回到龙椅上坐下,闭目养起神来。 “这是真的吗?” “陛下可以饶恕我们?” “陛下为什么饶恕我们?” “陛下要这样才会饶恕我们?” 在朱由检等待的时候,大臣们的求生欲望,被充分调动起来。 “诸爱卿。”朱由检声音不大,却立即压过大臣们议论的声音,谁都不愿漏听了朱由检的话,哪怕是一个字。 “朕给你们一次机会。”朱由检伸出食指,“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们交出所有贪墨的银两,朕将既往不咎。” “你们当中,有人会被削职为民,有人会被减品降职,也有人可以保住现在的职务。” “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你们所受到的惩处,是和你们的认罪态度息息相关。” “认罪越彻底,受到的惩处就越轻,甚至不会受到处罚。” “但朕要强调一,很多人都会减品降职,大明的六部,不可能有几十位尚书。” 朱由检的意思,大臣们听得很清楚,这是要改革臃肿的机构,和他们贪墨无关,即使他们每个人都认罪彻底,甚至根本就没有贪赃枉法,六部多出的尚书、侍郎和其他的官员,都必须裁撤,僧多粥少的局面就败在他们的面前。 但大臣们关心的不是这些,根据朱由检所说的话,他们的最高惩罚就是削职为民,那脑袋是保住了,即使减品降职,那还是大明的官员,如果能够保住现在的职位…… 一刻钟之前,还处在绝望中的大臣们,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陛下。”施凤来跪倒在地,“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朕是天子,岂可戏言?”朱由检伸出食指,指向天空,“但如果你们不能充分认罪,交出贪墨的银两……” “……”群臣又是无语。 朱由检换成三个指头:“朕给你们的时间,只有三天,二十一日,朕将在这里再次召见你们所有人,那时,你们将贪墨的银两交出来,朕将根据你们认罪的程度,决定你们所有人的归宿,朝中的其他大臣,也在看着你们。” “陛下。”不知是谁起的头,大臣们都跪在朱由检的面前,泣不成声…… 从皇极殿出来,朱由检回到乾清宫,他躺在床上,闭目思考了半天。用过午膳后,朱由检担心东林党人反对自己的赦免政策,干脆避居慈庆宫。 慈庆宫是一所综合型的大殿,里面包含四所宫殿:奉宸宫、承华宫、勖勤宫和昭俭宫。 勖勤宫是朱由检长大的地方,现在张嫣就住在勖勤宫。 朱由检独自从皇极门出来,一路向东,穿过徵音门,门里是一座很特别的麟趾门,麟趾门的两侧,不是常见的石狮,而是两头神兽麒麟,俯首、顺目。走进麟趾门之后,才是慈庆宫的正门——慈庆门。 朱由检没有停留,他直奔东北角的勖勤宫。 望着红墙绿瓦的勖勤宫,朱由检百感交集。 离开勖勤宫不过一年有余,他现在已经是君临天下的皇帝,而且刚刚剪除了大明的毒瘤魏忠贤与客映月。 一名宫女刚好在宫门外晃悠,见到朱由检驾临,她一时惊慌,就呆呆地张着小口,连行礼都忘了。 “嘘。”朱由检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宫女已经醒悟过来,但她不敢声张,只是跪在朱由检的面前,大眼睛脉脉地注视着朱由检。 “那个,你家主子在吗?”朱由检小声地问。 “回陛下,我家主子在后园荡秋千。”宫女弯腰,手搭在小口的前面,一副悄悄话的样子。 “那你带我进去。” “是,陛下,请随奴婢进园。”宫女躬身引路。 门是熟悉的,路是熟悉的,连房子也是熟悉的,熟得不能再熟了。 朱由检随宫女来到后园,自己曾经练功的地方。在那株巨大的樟树下,系着一个三尺长的秋千,一名身着水绿短袄的年青女子,正坐在秋千上,两名宫女正在帮着荡起秋千。 她的后背对着朱由检,加上朱由检的脚步非常轻,所以她根本没有发现朱由检的到来。 宫女趁朱由检紧盯着秋千的当口,却是紧走几步,来到秋千的旁边,她一手扶住千索,一手支起圆筒,对那女子耳语几句。 “啊?”那女子像是波斯猫被踩了尾巴,“咚”的一声,双脚落地,回首看向朱由检。 不出朱由检的意外,那女子正是张嫣。 张嫣已经将坤宁宫让给了周玉凤,婉儿和胡心雪也从陕西回京,暂时和周玉凤住在坤宁宫。而张嫣遵照朱由检的指示,搬去了慈庆宫,现在就住在勖勤宫。 张嫣痴痴地看了朱由检足有一分钟,这才想起要行礼,她一甩长裙,“噗通”跪倒在地:“臣妾叩见陛下!” “朕此来不是公务,皇嫂不必多礼。”朱由检摆摆手,让张嫣起来。 “陛下是……”张嫣的目光毫无顾忌地在朱由检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要将朱由检的心思尽皆看透。 “皇嫂难道舍不得炭火,就让朕在这吹西北风?”朱由检轻笑,也不介晦张嫣的无礼。 “臣妾该死,陛下请入厅。”张嫣侧身走在前面,给朱由检引路。 朱由检来到自己曾经会客的大厅,所有的摆设一丝未动,就像刚刚离开时一样,他大大咧咧地往主位上一坐:“皇嫂,不用客气,你也坐呀!” 张嫣微低着头,在朱由检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回头对婷儿说:“去,给陛下温一壶热茶。” 朱由检迎着张嫣的目光,细细打量,脸色依然白皙,可能在外面吹风的缘故,微微显出鲜红,和上次相比,更加清减些,不知道魏忠贤死后,她是否还有什么烦心的事。 “现在朝堂瞬息万变,陛下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闲坐?” “朕就是因为心烦,才来皇嫂这儿避居。” “陛下,你……”张嫣微抬起头,看着朱由检清俊的脸庞,面上不觉微红。 “皇嫂可知上午朝堂发生的事?” 张嫣缓缓头,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朱由检的眼睛。 “东林党一定不会看着朕赦免魏阉余孽,朕怕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车轮大战找朕劝谏,所以打算在皇嫂这儿躲避几天。” “……”你躲避大臣,却躲到我这儿,而且还是几天?张嫣小巧的鼻子翕动了一下,面上微微泛起桃花。 “皇嫂,朕在这儿,不会有大臣们找过来吧?” 张嫣忍着羞,唤过婷儿:“告诉门房,就说哀家身体有恙,任何人都不见。” 朱由检心中稍定:“皇嫂,朕对魏忠贤和客映月的处置,皇嫂可还满意?” “嗯!”张嫣头,魏忠贤和客映月已经死了,她心中的恨意也逐渐消退。 “记得先帝临终之时,特意嘱咐朕重用忠贤,朕有负先帝所托呀!”朱由检叹了口气,微锁眉头,做深思状。 “魏阉为祸朝廷,扰乱后宫,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真是死有余辜!”张嫣粉红娇嫩的脸上再现怒容。 “所以,朕诛杀魏客一党,也不全是为了皇嫂,更是为了大明社稷。” “……”张嫣的脸色更红了,你杀魏忠贤和客映月,是为了整顿朝纲,巩固自己的统治,什么叫不全是为我?难道主要原因是为我不成? “皇嫂,先帝临终之时,还交代朕要善待中宫,皇嫂平时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可有什么事要朕帮助?” “臣妾谢过陛下!臣妾一切都好。”张嫣低下头,假装不明白朱由检的心事。 “哈哈,也是。皇嫂贵为皇后,宫中用度,太监宫女,自是不缺,那先帝临终之言,却是何意?朕每思之,也是不解。” “陛下……”张嫣想起那天朱由校醒来时对自己说的话,脸上顿时像熟透的山桃,这桃红还沿着腮帮和颈脖不断下行。 “哈哈。” 张嫣正色道:“现在朝局不稳,陛下不坐镇乾清宫,却避居在臣妾的勖勤宫,还……” “哈哈,嫣儿是真不明白,还是拷问朕?” “陛下,你……”张嫣微窘,你是皇帝又怎样?怎么能直呼我的闺名? “嫣儿一向睿智,不会泄露朕的天机,朕就明说了吧!”朱由检觉得茶水已温,不觉猛喝一口,“嫣儿是否认为,朕应该多杀一些阉党?” “他们是魏阉的爪牙,为虎作伥多年,不用审问,臣妾也知道他们罪行滔天。”说道朝政,张嫣的窘态顿时解除,她再次抬眼看着面前的朱由检。 “嫣儿,那朕问你,如果阉党都被诛杀了,那朝堂将落入何人之手?” “东林党?”张嫣若有所思,“陛下是怕东林党一家做大?” “不错,如果阉党没了,朝堂必然全部落入东林党之手,那时,朕要做些事情,他们必会百般阻挠,再说了,若论起贪赃枉法,他们也绝不输于阉党。” 张嫣的眸子突然变得晶亮,她深深地打量起朱由检,“陛下是要用阉党牵制东林党?” “不是牵制!”朱由检更正道,“朕是利用东林党咄咄逼人的态势,先行控制阉党,然后……” 第126章暖床 “然后反过来,利用阉党再控制东林党?”张嫣长期与魏客一党斗争,果然擅长谋略,她一就透。 “不仅漂亮,而且聪明,难得!”朱由检向张嫣竖起了大拇指,“朕要先漂白阉党,他们一旦失去了包袱,必然将帐算在东林党的头上,朕会审时度势,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东林党。辽东不是缺少军饷吗?朝中的重臣们一旦交出他们的贪墨,辽东的军饷今年就不用发愁了。” “此事如同玩火,陛下可有把握?”张嫣对朱由检称呼她的闺名直接无视,但朱由检毕竟太年轻,跟这些大臣们耍心眼,她实在不放心。 “嫣儿放心,此事绝对无恙!再过三天,等朕从勖勤宫出去的时候,阉党已经乖乖就范——京师的三十万军队都在整顿,在朕的控制之下,皇家第一军和第二军正在全城戒严,就是急了,狗也不会跳墙。” 张嫣心中稍定,这年轻的皇上,为什么有这么高的政治谋略?她在心中回忆起朱由检,他实在有许多让她看不透的地方。 张嫣对朱由检,的确倾注了她所有的爱。 起初,张嫣失去了生育能力,一生注定无子,就将她的母性光环毫无顾忌地挥洒在朱由检的身上,不过,那是彼“朱由检”,不是此“朱由检”。 后来,朱由检渐渐长大,尤其是经历山东灭倭和陕西剿匪,张嫣觉得朱由检虎气十足,比整天呆在乾清宫、面都见不着的朱由校更有男子的气概。 那时她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弟弟而为皇族感到自豪,所以,朱由校病重,她力挺朱由检上位,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与魏客斗争,要说她是为了大明的社稷,不如说她是被朱由检这个阳光男孩所折服。 而现在,朱由检一步步逼死魏忠贤,果断诛杀客映月、魏良卿等人,逮捕“五虎”和“五彪”,先收阉党,再臣服东林党,张嫣看到另一个成熟男人的气息,虽然朱由检只有十七岁,臂膀还比较稚嫩。 张嫣一向对自己的聪明相当自信,但在朱由检面前,他发现,自己只配给他提鞋叠被。 在谈到朝局时,张嫣脸上的桃红,已经完全消退,但她现在看着朱由检的面庞,看着与朱由校不一样的神武气概,她的脸上,没来由的又是一红…… 张嫣也发觉自己的异样,她赶紧转移话题:“掌握了朝堂之后,陛下又将何为?” “嫣儿,朕不是一个权力欲特别强的人,但朕既做了大明的皇帝,就要为大明的未来谋划,为大明的子民分忧——嫣儿放心,朕不会像万历帝那样,只会躲在宫中造人,尤其不会躲在嫣儿的勖勤宫!” “陛下就会欺负人!”张嫣给了没节操的朱由检一个白眼,随后她自己都笑了,一抹艳红偷偷飞升。 “哈——”朱由检打个哈欠,“嫣儿,这一个月来,朕为魏忠贤的事,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朕现在困了……” 张嫣的目光已经好久没离开过朱由检了,她狠狠心,从椅子上站起来:“陛下随臣妾进来吧!” 朱由检跟在张嫣的后面,在熟悉的勖勤宫穿梭。他忽然觉得,自己来到了以前的卧室。 床的位置没动,但床上的锦被换了,换成了波浪纹的水绿蚕丝被,枕套却是大红棉巾。 “这是谁的寝房呀?如此雅致宜人。” 张嫣娇嗔:“陛下不是困了吗?怎么有兴致欣赏床单?” “是困了,朕要上床了——谁给朕暖床呀?” “暖床?”张嫣惊得就像是刚刚离开母体的小白兔,随时准备从朱由检的身边逃开,“陛下,这房间的炭火,日夜不息,现在也不冷呀!” “日夜不息?谁这么浪费?大明连辽东的军饷都发不出……朕要治她的罪。” “治罪?”张嫣一扬脖子,将雪白的颈脖大半露在朱由检的余光中,“那陛下就抓臣妾吧!” “原来是嫣儿……”朱由检嘿嘿一笑,“但这罪还是要治,就罚嫣儿……为朕暖床吧!” 张嫣欲待要逃,朱由检已经勾住她的纤腰,右手抄起腿弯,将她横抱起来,在房中旋转了几周。 张嫣娇呼,她的双脚刚刚离地,身子不踏实,右手不自觉攀上朱由检的后脑。 朱由检前行两步,将张嫣轻轻放到水绿蚕丝被上。 张嫣害羞,她微闭起眼睛,双手摸索着掀开被角,一骨碌钻进丝被中。 …… 十一月二十一日,“失踪”三天的朱由检,再次来到皇极殿。 一群阉党大臣依次跨入大殿,参拜朱由检。 “免礼平身吧——你们可曾想好了?”朱由检面无表情。 “臣等……”大臣们纷纷将手伸入袖中,现银太重,他们都是将贪墨的银两书目写在纸上。 “很好,你们抓住了朕给你们的唯一机会。”朱由检的语气异常严厉,谁知道他们的袖中准备了几张备选的宣纸。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却还是拢在袖中。 “现在讲你们的诚意交出来。”朱由检向曹化纯一示意:“化纯!” “是,陛下!”曹化纯同样面无表情,他走到大臣们面前,一一接过他们的“诚意”。 他数了数,一共二百四十六份,一份不少。 “你们选择了相信朕,朕现在就看你们的诚意,如果你们真的有诚意悔过,朕绝不食言。”朱由检先给大臣们吃颗定心丸。 曹化纯回到后殿,飞快地计算着。 一盏茶功夫,他来到朱由检面前,轻轻耳语几句:“陛下,一共九百七十六万两。” “这么多?”朱由检又惊又喜,但他的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诸爱卿,刚才化纯说,大部分爱卿都表示了自己真诚悔过的决心,你们当中有两到三成的人可以保持原职,六到七成的人减品将职,大约一成的人因为诚意不够,悔过不彻底,将被削职为民——你们表现了一定的诚意,但不彻底,削职之后,朕也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 “你们所有人,都自由了,今后任何人都不会因为你们过去的过错,而让你们遭受牢狱之灾。” “你们当中的九成,还将继续为大明社稷服务,是朕的肱骨之臣。” “谢陛下洪恩。”虽然现在不知道谁将保持原职,谁将减品将职,谁将削职为民,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保住了性命,免去了牢狱之灾,比“五虎”“五彪”他们强多了。 大殿前立刻喧闹起来,有两名年轻的官员,竟然相互拥抱着,公然在朱由检面前跳起了“广场舞”。 “诸爱卿。”朱由检的话,让大臣们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大殿前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他们站立的位置,是杂乱无章的。 朱由检的声音低沉有力:“诸爱卿勇于改过自新,朕心甚慰,然而,你们能保证今后不再贪墨吗?” “臣等定恪尽职守,遵纪守法,为君分忧,为民解困……”大臣们好像在背党章,整齐又熟练。 “诸爱卿如此表态,朕心甚悦!为了让你们记住今日之言,朕必须给你们一定的约束。”朱由检目视曹化纯。 曹化纯捧着一张巨幅白纸,面朝众臣,高声宣读: “我保证恪尽职守,遵纪守法,为君分忧,为民解困……如果贪墨超过十两,或者一年内接受馈赠超过十两,轻则削职为民,重则腰斩于市。”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搞出这么一出。 “诸爱卿,这是你们刚才的誓言,也是朕对你们的约束,只要你们在白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你们过去的一切罪行,都将被抹去,安心等着新的任命吧!” 抹去罪行是好,但贪墨十两,就被追究责任,甚至腰斩,这也太苛刻了,连《大明律》上都没有,简直比得上太祖。 “诸爱卿放心,今后你们接受的馈赠,如果超过十两,或者不清楚它的实际价值,只要交公,你们就没有责任。现在,诸爱卿排队签名。”朱由检向龙椅上一靠,再也不看他们一眼。 曹化纯取来文房四宝,搁在大殿前的方桌上。 谁也没有上前,大臣们都在揣摩朱由检的用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朱由检歪靠在龙椅上,他一也不着急。 “好,我签。”半晌功夫,李春烨第一个站出来,他挽起长袖,拿起毛笔,蘸上浓浓的黑墨,郑重地在白纸上签下“李春烨”三个大字。 随后,黄立极、施凤来也签下名字。 突然,曹化纯的话幽幽想起:“签过名字的站到左边,没有签名字的站到右面。” 剩下的大臣们都是表情严肃,如果不能贪墨,就凭那俸禄,养家糊口都不够,他们妻妾子女众多,比不得只有一个妻子的平头百姓。 但李春烨等人已经签了字,他们无路可退,曹化纯的话更是将他们逼入绝境。先保住性命要紧,他们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最后,都是在白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曹化纯数了数,二百四十六个名字,一个都不少,于是向朱由检头。 “诸爱卿,历史已经翻过一页,你们再不是待罪之身,不日朕将宣布你们新的职务,在新的职务任命之前,你们继续现在的工作。”朱由检顿了顿,“不要责怪弹劾你们的人,在新的任命下达之后,朕绝不希望,在朝堂之上,还有党争。” 第127章两千七百多万两 大臣们还没完全离开大殿,朱由检就迫不及待地随曹化纯来到后殿,一大叠宣纸堆放在案桌上:“化纯,真有这么多?” “陛下,不会有错,奴才算过两次。”曹化纯轻轻拍打胸部,尽量让心跳缓下来。 朱由检大喜,他一张一张仔细端详,就像看着自己初生的孩子,“化纯,谁的最多,少的有多少?” “回陛下,最多的是刑部尚书徐兆魁,有一百万两,最少的是工部的几名给事中,只有数千两。”曹化纯压低声音,他不知道朱由检的心思,到底是银子交的越多,说明他越有诚意,还是银子交的越少,说明贪墨越少。 “哈哈,辽东军饷有了,海军军饷有了。”朱由检喜不自禁,加上从魏忠贤、客映月等人府中查抄出的四百六十万两,他一下子增加了一千四百多万两,这几乎相当于大明一年的税赋收入。他才不管曹化纯的想法,他相信,东林党手中的银子也不在少数。 朱由检走后,大臣们还在回味朱由检的每一句话。 新的职务下达之后,不能再有党争? “现在新的职务还未任命,我要弹劾东林党。” 不知是谁,抓住朱由检话中的漏洞,他要将失去家财的怨气和签字时的窝囊气,尽情发泄在东林党的身上,要不是东林党集体弹劾,他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损失,既然自己的日子不好过,那东林党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是呀!”更多的人回过味来,这到底是朱由检的过失,还是朱由检故意留下的尾巴? “走,回去写折子。”趁现在还没有致士,怎么也得咬东林党一口,众人小跑着离开皇极殿。 京师的风声再次吃紧,不过,这次担惊受怕的却是东林党人,他们没想到自己一手挑起的祸端,最终砸到自己的脚背。 被朱由检漂白了的阉党成员,发了疯似的,向朱由检上折子弹劾东林党人,不管他们手中有没有确切的证据。 朱由检再次下达戒严令,任何官员不能离京,尤其不能携带银两离京。 十一月二十三日,朱由检召见内阁次辅施凤来,命他在一天之内,整理出所有弹劾东林党人的奏章,列出有关人员,并附上他们贪墨的证据。 十一月二十四日,施凤来交出一份多达一百四十五人的东林党在京贪墨人员名单。 十一月二十五日,朱由检召见这份名单上的一百四十五人。 十一月二十八日,东林党人交出贪墨的一千三百万两白银,并且在廉政文书上集体签字。 京师的主要官员,不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都被朱由检搜刮了一遍后,又集体漂白了。 十二月一日,是朱由检在皇极殿举行朝会的日子。 这是阉党和东林党互咬之后,第一次在朝会上大会面,双方现在都被朱由检漂白了,都没有了背在身上的包袱两拨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一些脾气火爆的低级别官员,躲在人群的后面,开始了语言甚至肢体的冲突,幸好双方的首脑人物还能保持克制,暂时没有晾成朝堂血案。 内侍曹化纯向中堂一站,从袖中抽出一面黄绢,站在前排的高官不觉眼睛一亮。 曹化纯声音不高,却是拖得顿挫有调:“圣——旨!” 朝堂立刻安静下来,连刚才在冲突中吃了暗亏的官员,也暂时忍住了报复的行动。 “自剪除魏阉以来,朝中大臣屡次弹劾本朝同僚,朕仔细查阅,朝堂贪墨触目惊心,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今众臣都能诚心悔过,姑念众臣都在廉政文书上签名,此次过后,朝中众臣,一律不得弹劾过去之事。” “鉴于魏阉祸国,朝中官员设置重叠,今朕根据各人悔过之决心,重新任命官员。” 根据这份圣旨,六部进行大规模精简,每部只有一名尚书。 新的六部尚书分别是:礼部尚书黄立极、吏部尚书王永光、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李春烨、刑部尚书乔允升、工部尚书李长庚。 远在辽东的孙承宗,不再挂兵部尚书衔,朱由检另行下旨,将他从“蓟辽经略”升为“蓟辽总督”,继续统一管理辽东前线的一切军政要务。 由于上一任内阁成员全部是阉党成员,不能完全代表朝廷的意见,朱由检决定,暂时撤销内阁。 没有了内阁,六部将直接置于朱由检的管理之下,而且,没有内阁的封驳,朱由检可以随意下达圣旨。 六部尚书中,黄立极原来是首辅,暂时统领六部,算是第一尚书。 在六部尚书的人数分配中,黄立极、李春烨原属阉党成员,毕自严属于中立派,而王永光、乔允升、李长庚都是东林党人,或者是亲近东林党的“反魏派”,东林党暂时占优。 在六部的权力划分上,吏部尚书、刑部尚书这些手握实权的都是东林党人,但掌握兵权的却是来自阉党的李春烨,同样来自阉党的黄立极,虽然是礼部尚书,实权不大,不过他被朱由检钦定为六部尚书之首,因此,阉党和东林党基本打成平手。 就在绝大部分朝臣还在判断本人和本党的得失时,朱由检发话了: “如今新的朝廷已经诞生,众爱卿应当团结互助,为大明的社稷和大明的发展贡献自己的睿智。”朱由检话锋一转,“纵观历史,党争乃是亡国之道,今后,朝堂内外,如果再出现党争,那你们就等着致士吧!”朱由检的目光从六部尚书的脸上一一扫过。 “臣等恭听圣谕,绝不党同伐异。”朝臣齐齐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 “众卿平身。”朱由检待大臣们都站起身,“现在每月只有初一、十五朝会,你们回去后,平时要做好各自的本质工作,但也不得干涉别人的正常工作。” “是,陛下,臣等领命。” 朱由检向曹化纯使个眼色,顿时,曹化纯尖利的嗓子充斥大殿:“散——朝!” 大臣们还要考虑自己的得失,很多事情都还没想清楚,谁都希望早回去盘算盘算,就连问问朱由检什么时候开始正常朝会都忘了。 那些即将脱下胸前各种动物官府的大臣们,更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魂魄早就不知道飞到九天玄外去了…… 一腔热血较长短,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鸡鹤还依旧,几家去职归垄头。 …… 陕西的孙传庭派人来京,面见朱由检。 陕西这一年的赋税,达到创纪录的一百六十万两,一举越过数个台阶,成为仅次于南直隶、北直隶、浙江、湖广、广东、四川的第七大赋税省份。 但朱由检离开陕西后,孙传庭失去了主心骨,因此他将奏章直接上给朱由检,询问陕西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陪同信使进京的,还有一名叫黄二的无业人员。黄二是朱由检在去西安的时候,在归德饭莊遇到的。当时朱由检心中有些想法,就让黄二将来去延绥找自己。 后来黄二在归德堡混得不如意,就去延绥寻找一个叫王信的人,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王信原来就是信王朱由检。 但朱由检依据离开延绥,回到京师当皇帝去了,黄二感到无限惋惜。这次孙传庭派人进京面见朱由检,被黄二觅得机会,死活求着信使带着自己,一同来到京师。 朱由检看完孙传庭的奏章,不禁哈哈大笑,挥笔在孙传庭的奏章上批下了二十个大字:“胆子大一、步子快一、工商重一、农业稳一。”然后他留下了黄二,将信使打发回去。 十二月三日,朱由检在乾清宫西暖阁整整躺了一上午。 他在后世就养成了晚上躺在床上闭目思考的习惯,现在阉党和东林党基本被收复,他要好好好好考虑未来。 朝廷的未来。 大明的未来。 自己的未来。 但朱由检现在晚上根本没空,婉儿和胡心雪已经回京,和周玉凤一道,暂时住在坤宁宫,朱由检每晚都在坤宁宫安寝。 名义上是安寝,实际上有一后两妃在身边,特别是婉儿这个小棉袄在,朱由检晚上根本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时间思考。 朱由检有时候就怀疑:皇上的女人再多,就是临幸先帝的太妃,大臣们都不会反对,大臣们甚至鼓励皇帝多纳妃子,多选美女进宫,多生几个皇子公主,是否就是为了让皇帝日夜疲惫,从而在朝堂上萎靡不振,他们才好掌控朝廷,增加各自的权力。 按照大臣们的设想,每个皇帝都应该过上相同的生活: 上午要朝会。 下午阅奏章。 晚上广耕田。 如果朱由检也按照大臣们的意愿过日子,那他就是皇帝,而不是朱由检。 皇帝有自己的时间吗? 皇帝有休息的时间吗? 皇帝有思考的时间吗? 幸好朱由检暂时只是初一和十五举行朝会,其余的日子上午的时间都省下了,这才有时间思考未来。 既然阅读奏章的时间暂时不能省,既然广泛耕田的时间永远不能省,那就必须节省上午朝会的时间。 朱由检更加坚定了以后不上朝的想法,无论大臣们怎么反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要一觉睡到自然醒。 第128章三位尚书 十二月五日,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黄立极、李春烨、毕自严。 “臣等叩见陛下。”黄立极三人不知道朱由检为何召见,他们先恭恭敬敬给朱由检行了大礼。 “三位爱卿免礼。”朱由检又转向曹化纯,“化纯,赐坐、上茶。” 三人对望了一眼,到底还是在朱由检的对面坐下。 “三位爱卿,可知朕召你们何事?” “臣等不知,请陛下明示。”三人又要下跪听训。 朱由检挥手阻止了他们:“三位爱卿是朝中重臣,即是朕的肱骨之臣,这些虚礼就不用了——以后也不要行这些虚礼。” 朱由检不管三人还在揣度,“也没什么事——朕只是想问问三位爱卿,今后如何施政?” 黄立极和李春烨还没动,毕自严却是向朱由检拱手行礼:“陛下,臣定会廉洁自守,绝不做那贪墨之事。” 朱由检缓缓头,毕自严是朝中少有的中立派,与阉党、东林党的关系都不深,却也都有往来,这次两党大对决,他是仅有的没上弹劾名单的重臣,但他主动交出五万两银子,并且在廉政文书上签了名字。 “朕相信,毕爱卿会像他的名字一样,严格要求自己。”毕自严还没来得及高兴,朱由检话锋一转:“你们知道朕为何选你们担任尚书吗?” 三人都是一愣,现在朝廷没有内阁,六部尚书乃是最高的文官,特别是黄立极,他是朱由检钦定的六部尚书之首,是皇帝一人之下,百官万民之上的大明第二人。 “臣等愚钝,求陛下明示。” “哈哈。”朱由检先轻松一下气氛,随即正色道:“黄立极,原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李春烨,原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两人均托身魏阉门下。” 黄立极和李春烨二人皆吓得冷汗浸浸,连毕自严都是心神不宁。 朱由检继续说道:“中五在任内阁次辅的时候,恰逢魏阉选内臣出镇,中五上疏力谏,维护大明法纪;在魏阉将劝谏的诸公私自入狱时,中五曾经上言‘国家设立三法司,无非欲祥刑明允……宜仍下法,以见朝廷之平’,也是维护大明法度;魏阉欲杀御史方震孺等人时,中五更是明确反对,并且积极营救,最终使方震孺等人得以赦免。” 黄立极的脸色逐渐恢复常态,李春烨隐隐感觉到什么。 “与中五比较,侯质做得更加坚决。天启三年,侯质任吏部给事中,正值杨连、左光斗弹劾魏忠贤而被迫害,侯质仗义为他们执言上谏,被贬为湖广参政;侯质还曾查登莱巡抚陶朗先、巡按游士任、招练副使刘国缙等人侵冒军饷、赈银一事,为朝廷追回数十万金钱;从担任工部给事中一职开始,不断上奏要充实府库、精训兵员、淘汰老弱、加紧京城防卫等,都被先帝采纳。” 朱由检看着李春烨,心里说,还有与朕之间有默契。 “你们二人虽然托身魏阉,但你们并没有无辜残害东林党人,甚至为了正义,敢于同自己的主子对抗;虽然也有不法行为,但贪墨的财产不多,认罪比较彻底,有改过自新的基础和可能。” 三人都不敢说话,会客厅静穆得有些怕人。 “毕自严,是朝中少有的能在阉党和东林党之间左右逢源的人,以明哲保身为主,自身贪墨有限,多是逢场作戏。” “在朝廷贪墨公开化的环境中,基本廉洁自律,这就是朕选用你们的原因——虽然中五和侯质对朕有拥戴之功,但比起你们的品行,真更看重后者。” 三人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完全放下。 “朕年轻,不懂政务——正因为不懂,朕没打算按常规的方法理政。” “臣等恭听圣谕。” “恭听?好。刚才毕爱卿说道廉洁自守,很好,但朕还要补充一,不仅你们自身,还包括你们的下属——如果谁的下属出现贪墨行为,他贪墨的数量,同样算在长官的身上。”朱由检语气一缓,“当然,如果有权臣阻挠、干涉你们正常的工作,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朕。你们,能做到吗?” 三人都默不作声,显然在仔细思索,朱由检提出的对下属负责,他们从来没想过,所以需要时间消化。 最后还是李春烨站出来:“陛下,臣主管兵部,所属的军队数量太大,只怕……” “朕一会再说军队的事,先管好你的兵部,可有问题?” “那就没有问题了。” 李春烨已经表态了,虽然黄立极、毕自严还不能肯定自己能绝对掌控下属,也只能跟着表态:“臣也没有问题。” “下官犯事,连带长官。这是亘古未有之事。朕也知道难度极大,所以朕给你们每人三次机会,如果谁的部下第四次被查出有人贪墨,那是,你们也就等着致士吧!” “臣等一定严格约束部下。”有了三次垫底,三人的信心大增。 “不仅你们,其它三部也是一样,不久之后,朕会以文字的形式签发下去。” 三人都是头,特别是李春烨,眼神中不是自己即将面临的压力,而是满怀对朱由检的期待:难道陛下真的像以前说的那样,开始振兴大明了? 朱由检又对黄立极说:“黄爱卿兼领六部,由于六部都有尚书,不需要你对其它各部的官员负责,但你要监督百官各行其职,不得推诿。” “是,陛下,臣明白。”黄立极刚才没想到其它各部的事,经朱由检提醒,才又吓出一身冷汗。 “黄爱卿主管礼部,目前的主要工作方向是搜集、整理各民族、各藩国、周边国家、西洋诸国的资料。” “陛下是指……”黄立极不明白,礼部不是主管祭祀、礼法的吗?虽然也管着外邦国家,但那只是工作中很小的一部分,一般是外邦有使者来访时,礼部负责接待。 “所有国家现在的概况,越详细越好。” “臣明白了,臣回去后,就着手准备。” 其实,李春烨比黄立极更明白,但在朱由检面前,他也不好提醒黄立极。 “毕爱卿主管户部,现在银子充裕,但要用到刀刃上——毕爱卿知道大明的刀刃在哪儿吗?”朱由检这次共收刮了两千七百多万两,他将其中的一千四百万两直接纳入自己的内库,其余的一千三百多万两交到国库,也就是毕自严主管的户部。 “臣恭听圣谕。” 朱由检知道毕自严没有后世的眼光,“朝廷迟早大规模出兵辽东,永除建奴后患,所以毕爱卿虽然现在富裕了,但日子还要节俭,将可能征集的粮食和银子,尽快运至辽东,以备国战。” 国战?李春烨的眼睛又一次精亮起来,他想起了那个曾经与他展望未来的少年信王,难道陛下要出征建奴了? “李爱卿,刚才说到军队的事,朕现在就说说军队。” 三人都洗耳恭听,国战,那可是动用大明一切的力量,无论胜负,对大明的影响都是深远的。李春烨紧盯着朱由检,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大明包括各地的府兵,一共有二百多万,朝廷现在根本无力支付全部的军饷,但要保证辽东、京师和陕西边军的军饷。” “朕先说说陕西。长城之外的鞑靼蒙古,表面上臣服大明,但漠南多是苦寒之地,食物严重不足,难保没有部落叩长城入关,抢夺大明的财物和妇女。不管他们实际抢去的财物多寡,但每次抢夺,对土地的破坏和对百姓造成的伤害,都是很深刻很久远的。” 所以,朕打算,等京师的军队整顿结束,下一步将在西安设立火器厂,专门为陕西边军生产火器,同时,按照京师的方式,全面改编陕西的边军。”“陛下,陕西有三十万边军,数量是否过多?”李春烨认为,陕西没有像辽东那样的关外之地拖累,完全可以凭长城据守,可以减少军队的数量,节约有限的军饷。 “不多。”朱由检自有他的一盘棋,“陕西的河套地区没有长城,宁夏军镇就是大明与蒙古直接对峙的最前线,况且,长城自成祖之后,再无大修,多处城墙已经不堪大用,不能单纯依靠城墙。” 李春烨想起了,朱由检在展望大明的时候,对于北方的蒙古,他根本不准备和蒙古分长城而治,而是要彻底臣服蒙古。现在朱由检当了皇帝,有了臣服蒙古的机会,不知这种机会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再说辽东,军士在前线日夜拼命,他们流汗流血,甚至埋骨他乡,军饷、抚恤绝不能拖欠,一定要足额、及时供给。” “是,陛下。”李春烨知道辽东在朱由检心中的位置,朱由检对未来的展望,基础就是辽东,如果不能及时平定辽东,大明长期处在建奴的威胁之下,那一切展望都是镜花水月。 “最后说说京师,皇家第一军和皇家第二军是朕的亲军,军饷和训练的事,朕会亲自负责;新组建的第一至第六军,都是以火器为主,是将来北伐的主力,一定要让他们的钱粮、弹药充足;第七和第八军,是纯粹的骑兵,他们基本不配备火器,但要给他们配备最精锐的战马和最锋利的马刀。”朱由检转向毕自严,“毕爱卿作为户部尚书,一定要充分配合李爱卿,万万不可有任何刁难。” 毕自严头认是,但他反问了句:“陛下,将来北伐建奴,难道不是辽东军,而是京师军?辽东可是公认的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呀!” 第129章恐吓东林党 “辽东军现在可能是大明最强的军队,但他们能守住山海关就不错了,他们怎么会有北伐的能力——毕爱卿,管好你的户部就行了。” 毕自严一缩脖子:“是陛下,臣多嘴。” 三位尚书都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朱由检取消内阁,不仅是防止内阁封驳他签发的圣旨,更是将六部直接置于他的管辖之下。 将来的六部,各负其责,谁也不能将手伸入别人的地盘。也就是说,朱由检将来要修路,只和工部商量;朱由检要花钱,只和户部商量;朱由检要打仗,只和兵部商量;朱由检要是任免官员,只要和吏部商量就可以了,其它各部根本管不着。 “刚才李爱卿说,军队人数众多,贪墨难以禁止,其实,你根本不用管理每一名士兵。以京师的三十万军队为例,你只要将八名军长管好了,他们自然将各自的师长管好了,而师长们也会将各自的旅长管好了,以此类推,班长也会将各自的士兵管好了。”朱由检的脸上都显现出憧憬,“军人要升官发财很容易,拿军功来。” 心中最震撼的还是李春烨,在火器局见识了朱由检的“流水线生产”,现在又听到朱由检说道“逐层管理法”,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对朱由检越了解,就感觉对朱由检越不了解。 “三位爱卿,你们可明白各自的职责?”解决了李春烨的困惑,朱由检终于准备切入最后的正题。 “臣等明白。” “还有一事。”朱由检脸上的轻松突然敛去,代之而起的是决绝的严峻:“历来党争,都是亡国之道,大唐兴于关垄世家,也亡于关垄世家;大汉则是亡于外戚集团和宦官集团。” 朱由检不待三人回话,继续正色道:“朕不管你们过去如何,以后都要照章办事、依法行政,如果朝廷再出现结党营私的事,朕还是那句话——立即致士!” “臣等谨遵圣谕。” 毕自严本来就是中立派,没有结党的嗜好。 黄立极和李春烨虽然托身阉党,但阉党是魏忠贤一人的天下,现在魏忠贤死了,已经群龙无首,虽然上次他们联合弹劾了东林党,但那是朱由检的纵容和诱导。 阉党现在就是一群松散的利益集合体,没有了贪墨,没有了利益往来,黄立极和李春烨都明白,这个松散的群体很快就会解体。 所以三个人的回答没有任何的犹豫。 “朕希望你们是用心回答,而不是仅仅口头上说说——黄爱卿,朕向你讨个人情,有一个叫黄晓福的人,以后朕会用得上,你暂时在礼部给他安排个职位。”黄晓福就是黄二,朱由检嫌他的名字上不得台面,给他重新取了名字。 “是,陛下。请陛下明示,要安排什么样的职位?”黄立极不明白朱由检安排什么人,还以为是锦衣卫的密探。 “嗯……就在主客清吏司任职吧!”朱由检随口说道。 “主客清吏司?”黄立极感到十分惊讶,这是负责接待外宾的,是礼部可有可无的部门。大明和外邦已经没什么联系,所以主客清吏司的人一般都是“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朱由检既然推荐人选,当然应该进入重要的部门担任要职。 “黄爱卿,黄晓福以前不是朝廷官员,所以进入主客清吏司就是学习,爱卿一要监督黄晓福的学习,二要监督黄晓福,不要将社会上的坏习惯带入礼部。” “臣领命。”既然朱由检坚持,黄立极也不在反对,在主客清吏司安排人手最方便,只要一份俸禄就行。 十二月六日,朱由检召见王永光、乔允升、李长庚,地同样在乾清宫。 新皇初立,三把火还没烧尽,谁也不敢触朱由检的霉头。 前面的几个问题,都获得三人的一致支持,包括朱由检向吏部推荐李鸿基,包括朱由检要求工部修筑京师到潼关的水泥大道。 但朱由检要求他们解散东林党,三人却是犹豫不决。 “陛下,东林书院是臣等读书之地,臣等结党,不是营私,而是共同为君分忧、为民谋利。”王永光委婉地表达了反对的立场。 “为君分忧?为民谋利?”朱由检肝火上升,“王爱卿,辽东军饷不足的时候,你们可曾为君分忧?陕西百姓易子而食时,你们可曾为民谋利?” “陛下,不是臣等不尽力,只是臣等力有不迨。陕西重建,东林商人也曾大力支持。”东林党果然讲义气,李长庚立即出言支持王永光。 “别跟朕来车轮大战——车轮大战的结果,就是你们集体致士。朝中还有很多人暂时去职,等待递补。” 东林党人脑子一根筋,他们不怕致士,不怕下狱,甚至不怕流血杀头,但朱由检盛怒之下,如果他们现在致士,递补的一定是阉党,此消彼长,阉党的势力必定盖过东林党,这样的损失他们个人承担不起。 朱由检目光凶狠地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陕西连续三年大旱,灾民饿殍遍地,你们在哪里?力有不迨?那你们贪墨的一千三百多万两银子又是什么?李爱卿,你知道一千三百多万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能救多少濒临死亡的百姓吗?” 东林党的确有一些人铮铮铁骨,但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共同利益,根本没有朝廷、国家、百姓。 朱由检那天在沉思中想到,在后世的历史上,“崇祯”因为无钱剿匪,在李自成兵临城下的时候,被迫向大臣们求援,而富得流油的东林党,却是一毛不拔,一个个跪在“崇祯”面前哭穷,直哭得“崇祯”反而安慰他们…… 但北京城破之后,李自成麾下的牛金星和李过,却是从京师的官员手中,搜刮出五千多万两银子。 朱由检诛灭魏忠贤之后,因为户部缺少银子,和大臣们玩了一出游戏,数天之内,就从大臣们手中搜刮了二千七百多万两银子。按人均计算,东林党还超过阉党。 “这……”李长庚面红耳赤,做声不得。 乔允升一抖衣袖,正要出言相助,被朱由检的目光狠狠一瞪,终于没敢出声。 “朕不管什么书院,也不管大臣们之间的正常交往,但是,以后朕要是再听说什么‘东林几巨头,聚首’、‘东林党首脑,天然居密谋’之类的讯息,你们就等着集体致士吧!” “是,陛下。”三人被迫叩头认错。 朱由检自上位以来,第一把大火,就是剪灭魏阉一伙;第二把大火,是整顿大明几百年来的毒瘤——明目张胆的贪墨。这第三把大火,不是要解散东林书院吧? 朱由检连势力滔天的魏忠贤都敢诛杀,连大明几百年来的潜规则都敢彻底整顿,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朱由检不管这些东林党的首脑们在想什么,他将手一挥:“你们回去吧!朕不仅看你们的口头表态,更要看你们的实际行动。 “臣等告退。” 王永光、乔允升、李长庚三人出了乾清宫,被外面的西北风一吹,这才发现都是满头大汗。 “王大人,你见过陛下如此凶狠的目光吗?”乔允升被朱由检的目光吓到了。 王永光缓缓摇头,想起朱由检剪灭魏忠贤一伙的雷霆手段,他也不寒而栗:“两位大人,今后我等还是少来往,先避过风头再说。” 乔允升、李长庚也是头。 朱由检没有去猜测王永光他们的心思,他也没有时间去猜测。 被关在锦衣卫炼狱之中的田尔耕,终于交代了他曾经在魏忠贤的授意下,派人刺杀朱由检的事。 朱由检对刺杀自己的黑衣人首领很感兴趣,尤其他当时说了一句“人在江湖,有几件事情能遂人愿”?而且,他当时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却选择遁入树林,显然不想和自己拼命。 朱由检在乾清宫外面空旷的金砖地面上,召见了锦衣卫的“五大高手”。 现在只有四位,老二姬鹏因为被朱由检砍断一条胳膊,暴露了身份,早就被魏忠贤灭了口,又拿去向朱由校抵罪。 因为朱由检会见的都是武林高手,江湖人物,侍卫们都显得很紧张,一个个都将手中的燧发枪上好子弹,随时准备保护朱由检,侍卫长付小剑虽然没有燧发枪,却是将手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随时准备护卫朱由检。 唐成依然黑衣黑裤,清瘦的身形,显得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 “唐成,给朕介绍一下这几位高手吧!”不打不相识,朱由检和唐成交过手,算是老熟人了。 “是,陛下。”唐成上前一步,他的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朱由检到底要将他们怎么样,别人还好说,他可是刺杀过朱由检的凶手。 “停。”付小剑拦住唐成,不让他靠近朱由检。 唐成在安全距离外垂首躬身:“回陛下,左边是凌风,右边是燕然。” 凌风和燕然上前半步,拱手向朱由检行礼。 朱由检轻笑:“那轮椅上这位,一定是老大彭博了。” 彭博一身玄衣,头戴玄色宽边毡帽,安然地坐在轮椅上,他向朱由检拱拱手,算是默认了朱由检的猜测。 唐成说话就谦逊多了:“回陛下,他正是彭博,不过此人草民也是第一次见过。” “第一次?为什么?你们不是五兄弟吗?” 第130章高手的归宿 “回陛下,草民等虽然被外人称为‘五兄弟’,但平时很少共同出手,至于彭大哥,草民从来没有与他合作过。” “奥,‘五大高手’难得有合作的机会。”朱由检悠悠地说:“他们的武功,与你相比,如何?” 唐成的目光扫过左右:“回陛下,凌风和燕然的武功,与草民在伯仲之间,至于彭大哥,武功深不可测,只是草民无颜见过。” 没见过那是什么深不可测?彭博的武功只是传说,传说是诱人的美丽,而现实也许是残酷的遗憾,“如果合你们三人之力,能对付彭博吗?” “草民委实不知。”唐成摇头,“不过草民可以试试看。” “好,那你们就在这里试试,朕要亲眼看看你们的武功。” 付小剑已经拔剑在手:“尔等四人听着,不得靠近陛下五十步之内。” “是。”四人同声答应。 唐成、凌风、燕然在彭博的轮椅前呈扇形排列。三人的兵器各不相同,唐成是长剑,凌风是弯刀,而燕然则是一对吴钩。 彭博缓缓从座椅后抽出一条墨褐色的拐杖。 蓦地,三人同声发招。 长剑刺胸,弯刀砍头,吴钩分袭两处,一钩指向肋骨,另一钩却是奔向轮椅前的双腿。 彭博急将拐杖在身前横扫,杖头硬碰刀剑,杖尾却将一对吴钩荡了开去。 三人稳住身形,再次扑上。 彭博轮椅前面的空间太小,但三人次第攻防,配合起来却丝毫不乱。 彭博以一敌三,也是不露败象,时不时的还会攻出一杖。 四人的招数虽快,但朱由检练过神功,落在他的眼里却是清清楚楚,不像付小剑那么紧张,“小剑,你的武功和他们相比,如何?” “陛下,奴才的武功,也就和唐成他们相仿,若是单打独斗,胜负难料,如果他们要逃跑,奴才绝对留不住他们。”付小剑不敢回头,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场中打斗的四人。 四人都是黑色衣裤,身形也是越来越快,除了轮椅和兵器上反衬的光芒,侍卫们只能看到数条黑色的长龙在上下翻腾。 三十余招过后,彭博一声断喝,杖头嗑开凌风的弯刀,却借着弯刀之力突然拐弯,撞上唐成的手腕。 “当啷”一声,唐成吃痛,手指一松,长剑落地。 与此同时,杖尾也是自动外拐,击中燕然的左手,吴钩坠地。 原来彭博的拐杖可以折叠,当三节棍使用。 燕然忍住左手的剧痛,等彭博招数用老,无法回放之际,右手吴钩奋力划向彭博的双腿。 轮椅突然后缩,吴钩堪堪勾住彭博的黑色长裤。 “嘶”的一声,彭博的黑色长裤被吴钩完全撕裂,露出里面细如儿臂、肌肉已经完全萎缩的小腿…… 彭博坐轮椅不是装酷。 朱由检大惊,肌肉萎谢到这种地步,应该已经完全坏死,就是神仙也无力医治。 “陛下,草民等无能,以三敌一犹自落败。”唐成的长剑被击落,虽然腕上受伤不重,但对于武士来说,兵刃脱手,已是惨败。不过败在彭博的手上,他并没有羞愧之感。 “哈哈,朕只是看看你们的武功,胜败倒不值一提——彭博,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草民早年为仇家所害,坏了双腿。”彭博的声音低沉、沙哑,好像是从胸腔发出的。 “奥!”朱由检头,难怪彭博从不见外人,连唐成都没见过。 “陛下。”彭博用拐杖地,身体前倾,低头靠在拐杖上给朱由检行礼:“草民斗胆,向陛下提一要求。” “要求?”朱由检哈哈大笑:“什么要求?不会是向朕要官吧?” 彭博摇头:“草民已经年老,加上身体残疾,早就对仕途无望。” “那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草民早就听说,陛下的武功已登化境,所以……所以草民想见识见识陛下的武功,虽死无憾!”彭博一直低着头,加上带着黑色毡帽,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大胆。”付小剑手指彭博,“陛下金玉龙体,岂是你等可以领教的?” 朱由检摇摇手,止住付小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在彭博这样的高手面前,朱由检也有些心动,最好彭博能给自己喂喂招。 “彭博莫非是想与朕比试一场?” “陛下金玉之体,草民哪敢和陛下比试?草民只期望陛下能赐草民一招半式,草民即使死于陛下之手,也是无恨。” “你什么意思?可是要与朕比试内力?” “陛下,不可。”付小剑大急,比拼内力,胜负往往在一瞬之间,如果彭博的内力比朱由检强,又存心要害朱由检,那谁都来不及相救。 朱由检自忖,神功乃是异人所授,应该不会弱于人间的极品,“彭博,为了减少伤害,我们各以八成功力,如何?” 彭博还是摇头:“陛下身份特殊,绝不能受到伤害,草民已是风烛残年,又身怀暗疾,死不足惜。陛下当以全力,草民以八成之力。” 朱由检刚才见识过彭博的武功,远在唐成等人之上,也就不再坚持公平对决:“好,那就依你。” “陛下,不可。”付小剑抓住朱由检宽大的袖口,“陛下身负大明,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小剑,朕的武功朕自己知道,况且,彭博实际上已经是隐居世外,不会伤害朕。” 见朱由检心意已决,付小剑只得放手,“彭博,你要敢伤害陛下,我誓将你挫骨扬灰,族人不分老幼,尽皆屠尽。” 彭博也不理会付小剑,却向朱由检一拱手:“多谢陛下能信得过草民。” 朱由检默运神功,在体内导引一周,然后缓缓走向彭博,“彭博,你可准备好了?” “陛下,草民准备好了,请陛下赐招!”彭博端坐在轮椅上,安祥地看着朱由检逐渐走进。 朱由检蹲成马步,身体和彭博差不多高低,然后将功力聚在右手,奋力一掌拍出。 彭博也是伸出右掌,向前迎出。 “嘭”。 一声闷响,众人都是耳朵轰鸣。 朱由检体型不动,依然是蹲成马步,却是沿着地面极速后退,鞋底将地面的金砖磨出大量的粉末。 付小剑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朱由检:“陛下,怎么样?” “朕没事,彭博未出全力。”朱由检微笑着缓缓站起来。 彭博座下的铁制轮椅已经完全散架,他的身体无处受力,歪倒在散落的铁片上,嘴角渗出一行血丝。 唐成走过去要扶彭博,彭博摆摆手,唐成只好让他继续躺在散架的轮椅上。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彭博才缓缓起身,“草民就是用尽全力,也不是陛下的对手。” 朱由检一挥手,侍卫将朱由检的座椅送给彭博坐下,“彭博,你没事吧?” “谢陛下关爱,草民没事。”彭博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丝,“陛下的内力浑厚清澈,乃是人间罕见,而陛下又是如此年轻,草民实在猜不出,陛下师承何门?” “朕的师承,实在不方便说。”朱由检学着武士那样拱拱手,表示歉意。 彭博缓缓头,“无论如何,草民见识过陛下的武功,这一生算是没有白活。” “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锦衣卫经过整顿,已经不适合先生了。”朱由检对彭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草民将归隐山林。”彭博目光决绝,丝毫不留恋现在的奢华生活。 “以先生的武功,归隐山林实在太可惜了。”朱由检已经为彭博想好了出路。 “陛下……” 朱由检对着彭博耳语几句。 彭博看了眼朱由检,“草民听从陛下吩咐。” 朱由检给彭博推荐的是周文启。 侦讯班已经从军事学院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侦讯学院。随着毕业的学员越来越多,朱由检成立了专门针对国外的侦讯处,周文启兼任侦讯学院院长和侦讯处处长。 四名侍卫在朱由检的示意下,抬着彭博去了侦讯处。 “凌风、燕然,锦衣卫同样不适合你们了,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朱由检转向凌风、燕然。 “陛下,我们……” “你们可还愿意为朝廷效力?” “我们愿意。”凌风、燕然只是有一身武功,离开雇主,他们都没有谋生的能力。 “这件事情有些难度,你们想好了,可以明天回复朕。” “陛下,究竟是什么事?”二人不知道朱由检为何这般庄重。 朱由检分别对着二人的耳边,说了一通。 凌风、燕然二人对望了一眼,迟疑不决。 “你们可以明天再做决定,但无论你们做出什么决定,刚才朕对你们说的话,只能一个人知道,无论对谁,都不能泄露。” “是,陛下。”凌风答应着,犹豫了片刻,“陛下,我决定去。” “这么快就决定了?以后可是反悔不得。” “草民绝不反悔,绝不有负陛下所托。” “好。”朱由检对着凌风耳语:“你去找周文启领取必须的银两人员,然后去西安找一个叫李贤的人。” “是,陛下。”凌风向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陛下,草民也决定去。” “那你去找周文启报到吧!” 锦衣卫“五大高手”,现在只剩下唐成了。 “唐成。”朱由检的声音提高八度。 唐成跪在朱由检的面前:“陛下,草民该死!草民不求陛下原谅,只求陛下给草民一个痛快。” 第131章荒淫无耻的皇帝 你怎么知道朕是要杀你?朱由检看着面前的唐成,心中暗笑不已。他扶起唐成,“我们边走边说。” “陛下……”唐成一脸困惑,彭博、凌风、燕然并没有得罪朱由检,结果被朱由检调离锦衣卫,他可是直接刺杀朱由检的凶手,难道朱由检会放过他? “陪朕走走。”朱由检丝毫不考虑唐成的感受。 “是,陛下。”唐成依然忐忑不安,他躬身俯首,走在朱由检的侧后方,那身姿,像极了魏忠贤。 朱由检东瞧瞧,西瞅瞅,但眼前实在没什么好风景,不是脚下青灰色的金砖,就是头瓦楞灰的天空。 “那天刺杀朕,你到底是什么心情?” 唐成被朱由检的突然发问吓了一跳,他赶紧跪倒在朱由检的身后:“陛下,草民死罪。” “起来,朕让你陪朕走走,没让你下跪。”朱由检头也不回,等唐成从地上爬起来,才问道:“你那天说‘人在江湖,有几件事情能遂人愿’,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草民那时是田大人的属下,如果不刺杀——是抗命;如果刺杀成功了,皇上震怒,追查凶手,草民必是替罪羊。” 嘿嘿,头脑倒还清晰。朱由检偷笑,作为武夫,的确难能可贵,难怪说他是锦衣卫“五大高手”中最老练稳重的一个,看来自己没选错人。 “那你有没有放朕一马的意思——等等,朕想想。疑有二:其一,放任朕和王慕九杀死你的五名属下,如果你早出来,和你的属下联手,成功的把握会大一些;其二,当时你只是脸上的面罩被划破,并没有受伤,却遁入树林逃走。” “陛下武功太高,实在出乎草民的意料。”唐成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那你为何又追到旅店?” “是姬鹏。他听说草民失手,非要和草民杀个回马枪。”唐成在朱由检身后躬身行礼,但朱由检却看不到。 “姬鹏可知道朕的身份?” “他不知道。这么隐秘的事,草民怎么敢告诉他?”唐成小心翼翼,他实在不知道朱由检到底什么时候变脸,杀人不过头地,但等待被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朱由检缓缓头,那就对了,姬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唐成也不敢跟他说。当姬鹏听说唐成因为武功不济而失手,同为高手的姬鹏当然不服,于是硬拉着唐成前来复仇。如果姬鹏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还是躲到一边的可能性比较大,反正他又不是田尔耕指定的杀手。 “那时你是田尔耕的属下,朕不会怪你——但必要的惩罚还是少不了的。” “草民任凭陛下处置。”唐成早就有了被杀的心里准备,只是希望死得痛快。 最好朱由检能赐给他三尺白绫,上吊后还能留个全尸;如果赐给一杯毒酒或者一掌击碎五脏六腑,唐成也能接受;唐成不希望被砍头,下葬时很可能身首异处;万一要是凌迟,那就惨了。 “朕有一件事让你去办,如果你成功了,处置就免了。”朱由检终于给唐成想好了去处。 “请陛下明示。”唐成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好完成,但无论有多难,总是好过杀头。 “朕要你去一个寒冷的地方,哪儿非常冷,比大明的最北方还要冷,你能受得了吗?” 原来只是冷,唐成暗暗高兴:“草民自小练武,身子早已寒暑不侵。” “那就好,可这件事十分难办,也许要五年,也许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你都不能回来。你——忍受得了孤独吗?” 孤独总好过杀头,唐成一咬牙:“草民是待罪之身,什么都能忍受,请陛下明示。” 朱由检见侍卫们离得比较远,便和唐成小声交谈着。 “此事难度较大,你可以拒绝——朕会给你派出其它任务。” 唐成思索片刻,毅然沉声道:“草民一定不负陛下所托,为大明建功立业,虽死无憾。” “唐成,朕要你好好活着,如果朕要你死,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唐成回身看了眼朱由检身后的大批侍卫:“陛下武功盖世,身边又有这么多侍卫,草民逃不脱。” “哈哈,唐成,你是说,朕只是内力雄厚,武功倒不怎么样,需要借助侍卫们才能将你留下来?” “草民不敢。”唐成眼珠一转,赶紧低下头。 朱由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唐成猜得不错,自己的确就那么五招,“唐成,那儿离京师太远,你先去跟周文启报个到,好好在京师玩几天,过了新元再去吧!” “是,陛下。”唐成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的小命是保住了,而且,朱由检今后还会保护他的小命。 …… 天启七年,对朱由检来说,是极为不平凡的一年。 朱由检在这一年的秋天,正式登基称帝,成为崇祯皇帝。 陕西在朱由检的亲自操控之下,开始走上了工业兴国的大道,现在只是露出端倪,但朱由检相信,只要孙传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只要陕西的税赋增加,百姓的收入增加,陕西一定会成为大明工业化的样板。 朱由检已经剪除了魏忠贤及其党羽,收复了朝中绝大部分官员。 改编了京师全部的三十万军队,这些军队将很快形成战斗力。 朱由检现在完全可以开始自己拯救大明的大业。 新元将近,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朱由检觉得自己反而没什么大事要做。 他准备充分享受生活,游荡一下后宫。后宫是他非常熟悉的场所,但自从朱由检当上皇帝之后,却没有时间在后宫转悠。 在新元之前的这段时间,朱由检真想做一个荒淫无耻的皇帝,品尝一下昏君的滋味。要做一个救国救民的皇帝,朱由检觉得,自己的付出太多,压力太大,身心太累。 大白天的,朱由检就直冲坤宁宫,他没有惊扰太监宫女们,而是直奔胡心雪的寝宫。 胡心雪看到朱由检的脸上挂着熟悉的似笑非笑,她假装没看到朱由检,就要离开自己的寝宫。 朱由检堵住胡心雪的去路:“雪儿,这是去哪?” “臣妾叩见陛下。”胡心雪躲不过,只好给朱由检行礼:“臣妾准备去给皇后请安。” 朱由检将胡心雪赶回寝宫:“现在又不是早晨刚起床,也不是晚上要睡觉,请什么安?朕来了,要请也是给朕请安。” “陛下……”胡心雪走不得,也留不得。 朱由检搂住了胡心雪:“先亲一个,安一下朕的心。” “陛下,这是白天。”胡心雪奋力挣开,“当心大臣们说你‘白昼宣淫’呢!” “啊?原来雪儿偷人了?” “陛下,你胡说什么呢?”胡心雪因为生气,小脸涨得通红,胸前也剧烈地起伏着,“臣妾……臣妾岂是这样的人?” “没有呀?”朱由检坏坏地笑,“这是坤宁宫,朕的后宫之首,哪个大臣敢到这儿来?除非他是嫌命太长了。” “陛下……”胡心雪努着脸,“那陛下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呀!” “好了,雪儿,朕开个玩笑,朕是有要事告诉你。”朱由检再次将胡心雪搂在怀里。 胡心雪一脸纳闷:“陛下,臣妾是后宫的人,不得干预朝政。” “谁说是朝政了——朕来说说私事不行呀?” “私事?”胡心雪不解,“陛下要说什么私事?” “雪儿,告诉一个天大的喜事。”朱由检将嘴巴凑近胡心雪的耳朵:“你的兄弟胡心玄,朕已经赎出来了。” “真的?陛下?”胡心雪一转脑袋,脸蛋刚好撞在朱由检的嘴上,她也不在意。 “当然。”朱由检昂起头,“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胡心雪眯起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朱由检:“陛下,玄儿在哪?” “放心,朕已经将他安置在一个旅店,有侍卫们保护和照应。”朱由检趁机拍拍胡心雪娇嫩的脸蛋,“雪儿,玄儿是要放在京师,还是送回陕西你舅舅那儿?” 胡心雪摇摇头:“玄儿到底是外人,在皇宫生活多有不便,还是让他回到陕西吧——玄儿现在在哪?臣妾要见他。” “玄儿现在在宫外,现在出宫,一来一去的,宫门早就关上了,还是明天上午去吧,也不在这一时。” “嗯,那臣妾就明天早晨去见他——明天不许不让臣妾出宫。”胡心雪这才发现自己歪在朱由检的怀里,她挣了挣,抵不住朱由检力大,也就由着他。 “雪儿,明天朕一定会让你去见你的弟弟,现在说我们的事。”朱由检将胡心雪搂得更紧了,水红色的小花袄都变形了,“朕帮你赎回了弟弟,你怎么感谢朕——是给朕做牛做马,下辈子还做牛做马,还是以身相许?” “陛下……”胡心雪想起自己以前在陕西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娇羞得将脸蛋藏到朱由检的胸衣上,“臣妾不是已经……” “那不一样,雪儿。”朱由检不依不饶:“那是你感激朕安葬你的父亲,查到你弟弟的下落,至于今天赎回你弟弟的事,雪儿还没感谢朕。” “陛下……真坏!” 朱由检心满意足地从坤宁宫出来,一个人在后宫晃悠,太监宫女们被他远远地赶在后面。 他要玩一次邂逅,哪怕是邂逅一名不熟悉的宫女,如果能邂逅一个熟悉的人,比如张嫣,比如婷儿,比如昆妃,那就更好了。 朱由检没想到,他还真邂逅了一位故人,还是他的身边人——太监张彝宪。 第132章骏马扬蹄山海关 “陛下,来自广东的奏章。”自从魏忠贤辞官后,张彝宪就成了司礼秉笔首监,代替魏忠贤,替朱由检掌管玉玺,传送大臣们的奏章。张彝宪为人不像魏忠贤那样会揣摩圣意,也不像徐应元那样八面玲珑,儿时忠厚得近乎木讷,惟其如此,朱由检才放心地将玉玺让他掌管。 朱由检暂时撤销内阁,在他的改革中少了一份阻力,但没有内阁批阅奏章,朱由检必须亲自批阅。 不过朱由检将奏章进行分类,根据奏章的具体内容,由六部尚书们分别处理,他们只有遇到不能解决或者不能决定的事,才会将奏章送给朱由检。 “彝宪,什么事?尚书们不能处理吗?” “陛下,尚书们说,他们做不了主,希望陛下明示。”张彝宪将一沓奏章递给朱由检。 奏章一共有两封。 一封是两广总督的奏章。兵部命令在广州组建南海舰队,但大明的海军已经颓废多年,南方已经没有能出海的船只,也没有会训练海军的人才。 另一封是广东巡抚的奏章。南直隶人徐光启,在广州私开学馆,招收童生,学习洋文,推广天主教。 “徐光启?”朱由检默默念叨着,这可是大明最著名的科学家、数学家、军事家、农学家和水利专家,不但翻译了西方的数学论著《几何原本》,还引进了物理、化学、地理等学科,自己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如果不是广东巡抚的奏章,自己竟然将他完全忘记了。 “彝宪,立即回乾清宫。”朱由检已经没有了玩邂逅的兴致,他快步在前,回到乾清宫。 朱由检独自在上书房来回踱步。 南海舰队的事不难解决,没有船只,可以制造,让李春烨将制造大宝船的图纸找出来,也可以从沿海的商人手中购买;没有熟悉海军的官员,可以让登州的北海舰队适当支持,登州的海军已经秘密组建了两年半,应该有一些富余的人才。 关键是徐光启。 大明刚刚开始羽化,像徐光启这样的科技人才太宝贵了,怎么才能将他身上的能量,最大限度地挖掘出来,让大明拥有千千万万个徐光启…… 学校。 朱由检猛然一悟。 这是大批量培养人才最快捷的方式。 朱由检迅速在脑中盘算着,内阁已经撤销,六部已经摆平,问题是兴办学校所需要的条件。 首先是教员。徐光启在广州私开学馆,应该有一批教员,还可以从各地的传教士中聘请一批,再从国内网罗一批像徐光启那样的孤独的科技爱好者。 其次是场地。现在从零开始修建一所学校,时间太久,不如直接购买一所宽阔的房子,适当改造,作为学校,万一不行,还可以将宫中闲置的殿堂拿出来,特别是后宫,现在东西六宫都是闲置的。 再次是教材。上课需要专用的教材,这些必须交给徐光启这样对科技有一定认识的人,必要的时候,朱由检准备亲自参加对教材的审定。 最后是学员。大明有大量的落第秀才和不得志的举人,让他们进学校学习,不仅可以促进大明科技的发展,也能为他们找到一条谋生的道路。不过,朱由检考虑到年龄大的人思想比较僵化,难以接受新鲜事物,暂时将学员的年龄定在二十五岁以下。 朱由检在纸上写写画画,终于敲定了各种草案。本来兴办学校这种是,交给礼部或者国子监更合适,但现在李春烨对朱由检最为了解,也最为理解,所以朱由检准备交给兵部,其它各部在各自的职责范围内全力支持,特别是户部的资金支持。 最后,朱由检命令柳林给广东飞鸽传书两封。 一封给徐光启。 朱由检主张徐光启,带上他的家眷、书籍、人才,甚至是愿意来京学生的学生,由广东巡抚提供车马,立即来京,朱由检保证为徐光启提供最好的办学条件。 另一封给广东巡抚。 朱由检命令他为徐光启安排最好的车马盘资,如果徐光启有个三长两短,或者不愿来京,那他这个广东巡抚也可以致士归田了。 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二月,徐光启一行终于来到京师。 朱由检兑现了承诺,他为徐光启提供了一切便利的条件,工部在京师的东北角,给徐光启找到一所极位庞大的闲置府邸,让徐光启组建大明科学院。 几乎与此同时,新编第七军、第八军整编结束。 四月,新编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皇家第一军、皇家第二军整编结束,全面进行实战演习。 五月,新编第四军、第五军、第六军整编结束。 至此,京师军全部整编结束,三十余万军队,整编成十个军,其中皇家第一军、皇家第二军是朱由检的亲军,只受朱由检节制。 六月底,大明科学院正式开始招生,徐光启担任大明科学院的第一任院长。 根据朱由检的意见,科学院设数学班、地理班、化学班、物理班、生物班、医药卫生班等。 学制为一年制和两年制。 在朱由检的设想中,一年制速成班,主要是培养科学方面的教师,将来北五省都会设立科技学院,速成班的毕业生将主要成为这些科技学院的教员。 两年制深化班才是培养真正科技人才的,这些毕业生不会出去做官,而是留在科学院进行研究工作,或者进入工厂、火器局研发院,或者进入朱由检的私人企业。 为了扩大科学院的影响,改变士林对科学的认识,吸引更多的教员学员,朱由检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将亲自为科学院授课。 七月二日,新编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即将离开京师,开赴山海关,接替山海关总兵马世龙。新军到达山海关后,马世龙的十万辽东军将撤回京师,进行整编。 朱由检明确表示,第二军、第三军都接受第一军军长袁崇焕的节制,到达山海关之后,三个军还将接受孙承宗的总督。 朱由检亲自到东直门为袁崇焕送行。 “袁将军,新军与火器的战斗力,都没有接受过战场的检验,千万不要为了军功而冒进。” “陛下,臣明白。臣会先以小股军队试探,待熟悉和适应了建奴之后,在逐步收复宁远、锦州、广宁。”袁崇焕的心,早就飞到山海关了。 朱由检扫视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士兵,“崇焕,能不能收复这些城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士兵得到战火的锻炼,只要有了一支强军,辽东,迟早是要回到大明的。” “是,陛下。”袁崇焕的目光随着士兵的队列,逐渐移向北方。 “哈哈,朕要再啰嗦,袁将军都觉得烦了吧?好了,出发吧!” “臣不敢。”袁崇焕急忙对传令兵说:“起兵。” 前军急速奔驰,马蹄声暴雨般落在水泥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十万军队的数量太过庞大,第二军延迟半日,到午后才出发,而第三军,则要等到明天卯时才会离开京师。 七月四日,袁崇焕来到山海关。 山海关的南面远不如北面险要,但也是非常厚重,高大的城墙耸立云天,左边的群山在落日的余晖里,显示出一道道巍峨的清影,时下正是东风,袁崇焕揉了一下鼻子,仿佛嗅到渤海湾海面上吹来的海腥味。 他心潮澎湃,扬蹄在山海关前奔跑了数圈,辽东,我袁崇焕回来了;建奴,我袁崇焕再不是昔日那个只能收缩在城内的乌龟将军。 守门官查验了文书之后,放袁崇焕入关,但他的士兵只能在关前扎营,山海关内根本容不下他的三万军队。 孙承宗亲自置酒,为袁崇焕接风,顺便也给马世龙送行。 “崇焕,陛下说,让老夫镇守山海关两年,现在一年未到,怎么你的新军就来了?难道陛下信不过老夫?”袁崇焕是孙承宗一手栽培起来的后辈,是他的嫡系亲信,在袁崇焕面前,孙承宗也不客套。 袁崇焕向孙承宗抱拳行礼:“大人,末将只是接替马总兵,陛下让马总兵带着士兵回京整顿,大人依然是蓟辽总督,末将等也是受大人的节制。” “哈哈,老夫还道陛下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误了军国大事。哈哈,哈哈,喝酒。” “袁将军,我看到你的部下全部是火器,只有腰间挂着短刀……”马世龙认为,和建奴作战,肉搏是最基本的本领,而短刀在肉搏中不占优势。 “马总兵,我的部下不会和建奴肉搏,不知道马总兵注意到没有,我的部下根本没有铠甲。” “崇焕……不和建奴肉搏,那你们来山海关做什么?”孙承宗也是不解,难道光听新军的名头,就能吓退建奴、收复辽东? 袁崇焕再次行礼:“大人,我的士兵都使用新式火器,叫毕氏燧发枪,射程超过百步———————根本不需要和建奴肉搏。” “百步?那不是超过建奴弓箭的射程?”马世龙的眼睛瞪得比手中的酒樽还大。 孙承宗眯上眼睛,细细打量袁崇焕:“崇焕,你是说,你的士兵能打到建奴,而建奴的弓箭却伤不了你们?” “正是如此。” “难怪陛下说,只要老夫镇守山海关两年,原来陛下早有准备。”孙承宗也是抱拳,但他不是向袁崇焕行礼,而是侧身向着南方,给朱由检行礼。 “袁将军,新式火器真有这么神奇?”马世龙哪里肯信,大明最精锐的火器都在辽东,最好的三眼铳,射程也只有三十步,根本比不上建奴弓箭的射程。 “今日天气已晚,明天,我让士兵们当众演示下。”袁崇焕暗暗发笑,别说是你,当初我也不相信。 “老夫也要看看。”孙承宗也是半信半疑,除非亲眼看到,否则,他也是不相信。 第133章人惨叫马嘶鸣 训练场上竖起十块圆形的箭靶,箭靶的直径大约和成人的肩膀一样宽。 十名第一军的士兵,蹲在箭靶前百步的地方,一动不动,燧发枪里已经上好一颗子弹。 “每人三发,开火!”袁崇焕轻声命令。 一阵杂乱的“砰砰”声,箭靶剧烈晃动。 全场鸦雀无声,除了袅袅升起的灰白色烟雾,训练场寂静得就像是一片荒漠。 孙承宗缓缓头:“速度比建奴的弓箭稍慢,但射程超过了建奴的弓箭。”他回头对身后的亲兵说:“检查靶子!” 亲兵的声音很快从箭靶传过来:“大人,十个箭靶上,一共有十九个弹孔。” “十九个?”士兵们一共射出三十发子弹,那命中率已经超过六成,马世龙的眼睛中就现出羡慕的光芒:“袁将军,所有的士兵都能达到这个水平?” “马总兵,这十名士兵只是随意挑选的。”袁崇焕波澜不惊。 “袁将军,我的士兵整编后,也能用上这种火器吗?”马世龙眼巴巴地看着士兵手中的燧发枪,“袁将军,能借我一支燧发枪吗?” 袁崇焕淡淡一笑:“马总兵现在不会使用,要燧发枪有何用?回到京师,这种燧发枪有的是。” “袁将军,我想先熟悉燧发枪,回去好教会士兵使用。”马世龙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使士兵的手。 袁崇焕一努嘴,一名士兵将手中的燧发枪递给马世龙,还简要介绍了燧发枪的使用方法。 马世龙接过燧发枪,在士兵的的帮助下,填装了一发子弹。 “砰。” 子弹飞得无影无踪——脱靶。 他讪讪地笑笑:“我去箭靶上看看!” 见众人没有搭理,他就朝孙承宗说:“大人,既然袁将军已经到了山海关,那属下就按照陛下的指示,早日回到京师——有袁将军在,属下也就放心回京了。” “奥,那你去准备吧!”孙承宗还沉浸在对燧发枪的期待之中。 马世龙急急离开训练场,回去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山海关,早日回到京师。 “大人,建奴的情况怎么样?”袁崇焕和孙承宗并肩离开训练场,他刚到山海关,对建奴当下的情况不是太了解。 “哎!建奴每天都会派出百人的牛录,来前屯肆掠一番。”孙承宗叹口气,思绪又回到山海关前,“但他们也消耗不起,所以一般不会强攻,随便射上几箭,吓唬吓唬前屯的士兵,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我们……”袁崇焕知道孙承宗以防守见长,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孙承宗沉着脸:“建奴如此频繁地在前屯挑衅,我们却无法出城迎敌,只好默认建奴在此耀武扬威。” “大人,属下请求接管前屯。”既然来到山海关,袁崇焕就打算用建奴练兵,越快越好。 孙承宗紧盯着袁崇焕的眼睛:“崇焕,前屯是山海关的大门,战略价值极为重要,万万不可有失,你有把握吗?” “大人放心,临来之前,陛下也是一再要求属下,不可犯险,属下不会轻易出城应敌,前屯绝不会丢。” “嗯。”孙承宗答应着,袁崇焕的新军,战斗力必须通过辽东战场来检验,“但是你刚到山海关,先休息几天吧!我的士兵还得住。” 蓟辽前线一共有三十万军队,其中蓟州后防驻扎了十万,山海关前线驻扎了二十万。在山海关的二十万军队中,总兵马世龙拥兵十万,孙承宗自己统兵十万。 不过孙承宗是蓟辽总督,这三十人军队都归他节制。 “大人说哪里话?”袁崇焕差就叩头了,“属下的军队也是大人的军队,属下希望明天就接管前屯。” “明天?你的士兵刚到,还是先休息几天,熟悉山海关的情况再说吧!” 休息几天?那第二军,甚至第三军都来了,到时候谁去守前屯还说不定。 袁崇焕急了:“大人,我的士兵都有战马,一路上也辛苦不到哪儿去,经过今天的休息,他们的体力一定能恢复,再说了,守卫前屯,三千人足矣,又不要全军行动。” “那……好吧!”孙承宗知道袁崇焕的性格,不让他去前屯,怕是觉都睡不好,还谈什么休息?“崇焕小心,建奴的战斗力,你是见过的。” “是,大人,属下一定会小心从事。”袁崇焕现在真不敢冒险,不是因为朱由检和孙承宗的警告。 毕氏燧发枪是第一次上战场,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威力,必须经过战场的检验才会知晓,万一燧发枪在战场不灵光,而士兵们又没有铠甲保护,那损失可就大了。 第二天辰时,袁崇焕带着李行的第一旅三千多士兵,早早进驻前屯,前屯原来的守军则撤回山海关。 山海关外,左边是崇山峻岭,又有辽东长城的余脉,根本无路可走,右边是渤海,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 前屯就扼守在这条通道上,将建奴死死地阻挡在关外。 若论起地势的艰险和战略位置的重要,前屯更甚于山海关,是山海关当之无愧的北大门,只是前屯建造得过于狭小,无法部署大量的军队。 建奴对攻下山海关也没做指望,所以并没有大规模进攻,多是以小股军队骚扰,尽量疲惫明军。 孙承宗是“积极防御”政策的倡导者,他组织敢死队,趁建奴人数不多的时候,常常出前屯偷袭,虽然战果不大,但也让建奴不胜其烦。 建奴吃了几次亏后,不再以小股军队骚扰明军,而是动用整个牛录来前屯挑衅,几乎每天都来上一两次。 建奴人数增加,战斗力又是非常强悍,明军无法在野外和建奴对决,孙承宗只好关闭出关的通道,依靠城墙的优势紧守前屯。 午时过后,一队百余人的建奴奔前屯而来。 才一百人,就敢来关前耀武扬威!袁崇焕大怒,他现在有了燧发枪,底气就硬了起来。 “我亲自指挥千名士兵在城头射击,李行,你齐五百士兵,准备最好的马匹,在建奴撤退的时候,出城追击残敌,务要全歼。” “军座,城头不安全……”李行觉得袁崇焕亲自在城头指挥,太过危险,都说建奴的弓箭厉害,即使从城下射箭,也常常能射杀城头的明军。 “少废话,你出城追敌,更加危险,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袁崇焕冲李行一挥手,让他下去。 “是,军座。”李行自去挑选士兵和马匹。 燧发枪在马上无法瞄准,若要出城歼敌,还是要依靠马刀和马匹。 建奴放慢马速,缓缓向前屯踱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明军龟缩在城墙内,只要不进入明军弓箭与火枪的射程范围,他们就是安全的。 袁崇焕将绝大部分士兵隐藏在女儿墙的后面,只有百十名士兵偷偷从垛口露出脸面,和以往的明军完全一样。 如果建奴的观测足够仔细,他们就会发现,今天出现在城头的士兵,身上没有泛出金属光泽的明光铠,而是一身深灰色的布衣。 明军都给燧发枪上好第一发子弹。 建奴的旗帜已经清楚地落在袁崇焕的眼里。 五角方旗,中间血红,周边惨白,旗帜中部的黄龙头朝后,尾巴却是指向城墙的方向。 “原来是镶红旗,岳托的部下。”袁崇焕在辽东战斗过多年,对建奴的的旗帜和旗主一清二楚。 “军座,建奴已经进入一百五十步了。” “别急,放近了打。”建奴离得越近,燧发枪的命中率就会越高,有厚实的城墙作保障,袁崇焕不用担心建奴会破城。 “军座,建奴进入一百步,已经是燧发枪的射程了。” “做好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袁崇焕的周围都是李行第一旅的士兵,他们都是奋武营的老人,经历过山东灭倭和陕西剿匪。 他们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期待。 “军座,建奴已经进入六十步,快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了。” 袁崇焕从垛口偷偷向城下看去,建奴纷纷从身后拔箭,有的已经开始搭在弓上。 “射击,先射头领。” “砰。” “砰。” “砰。” …… 千支燧发枪分成三个批次,第一批士兵射出四百发子弹,然后蹲下身子,开始装弹。 第二批三百人开始射击,射完后,他们也迅速下蹲,将垛口让给第三批士兵。 一千支燧发枪只完成一轮射击,还未等到第二轮。 百余名建奴士兵绝大部分已经坠马,马背上只剩下十余名建奴。 马上的建奴目瞪口呆,不知道战友们为何一个个跳下马,难道是牛录额真下达了什么命令,而他们没有听到? 也许刚才的枪声掩盖了额真下达的命令,明军的火枪令人十分讨厌,射程不过三、四十步,对他们没有威胁,但巨大的声音严重影响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有两名建奴士兵准备跳下马,问个究竟。 但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额真。他们的额真在第一批四百名明军士兵射击后,就早早落马了,身中十余弹。 一轮射击,只有一分钟时间。 地面上没有死透的建奴士兵,开始满地打滚,他们的身后拖着殷红的血线,就像他们脑袋后面长长的尾巴,血线又被滚动着的士兵的皮甲,蹂躏得模糊不清。 这时刻,伤兵们才发出绝望的惨叫,那叫声,如虎啸,如猿啼,如狼吼,女真人就是粗犷,连惨叫都不像汉人那样凄婉。 马匹不是枪手们射击的重,但还是有不少马匹受伤了,伤重的战马已经卧地不起,伸长脖子仰天嘶鸣,那凄厉的的声音,简直将女真士兵的惨呼全部遮盖下去,受了轻伤的战马,还能勉强站立,殷红的血线从伤口一直拖到地面上,它们一个个抖索着伤口附近的肌肉,也许是肌肉在痉挛。 马背上仅剩下的几名建奴士兵,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的额真没有发出撤退的讯息,他们开始向城头放箭。 城头上,第一批射击的四百名士兵,已经填装好弹药。 “砰。” “砰。” “砰。” …… 四百发子弹倾泻而出,马背上再也没有了建奴士兵。 第134章海东青 有些受了轻伤的建奴,企图爬上马背,只要上了马,又是他们的天下。 填装好弹药的明军,以十名士兵为一组,只要发现有企图上马逃跑的建奴,就是一顿乱枪,直到那名建奴躺倒草地上再无声息为止。 李行率领五百名士兵,已经出了城,他们没有直奔城下,而是绕道截断建奴的归路。 城头上的士兵停止射击,防止误伤了李行。 根本没有必要绕道后方,马上已经没有建奴,李行发现自己的预案用不上了,他直接指挥士兵们下了马。 遇到能站起来的建奴,就是一顿乱枪。 所有的建奴,无论有没有死透,都在地面上,有的趴着,有的躺着,有的侧身,甚至还有的建奴骑压在别人的身上。 “拔刀,三人一组,割下所有的首级。”李行终于下达了肉搏的命令。 如果马世龙在这儿,他会发现,第一军也是要肉搏的,不过他们肉搏的对象都是死人,或者是接近死亡的人。 第一军的士兵以前没有来过辽东,对建奴的凶残和韧性认识不足,所以袁崇焕特意交代李行,防止建奴垂死挣扎。 每三名士兵一组,一名士兵前面收割建奴的首级,两名士兵在他的侧后方保护。 无论建奴是死亡,还是受伤,前面的士兵只管一刀。这些建奴都没有死透,血液还没有凝结,每一次砍头,都会激起一片血柱。 李三是负责割首级的士兵,他从来没有这么爽过,地上半死不活的建奴,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一个个等着挨刀。 他刚刚阁下一名建奴的首级,这么建奴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倒地不起,他的体内还有旺盛的生命特征。 李三在割首级的时候,一大片血柱冲天而起,然后向四周溅落,他的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是殷红的血色。 李三用衣袖擦擦脸上的热血,准备收割下一个建奴。 在队伍后面的李行突然感觉不对,一名已经死透的建奴向旁边歪了歪。 “小心……”李行大叫,但他没来得及喊出李三的名字。 李三正在擦拭脸上的血迹,视力严重受阻。 一把弯刀在衣服上摩擦后,闪着幽寒的光芒,从尸体的缝隙里刺向李三。 李三完全没有警觉,但他后方士兵发现了危险,抢先一刀,直接砍向执刀的手腕。 半截小臂被齐齐切下,指向软肋的弯刀稍稍下垂,但去势未尽,深深地植入李三的大腿根部。 鲜红的血液带着体温,沿着李三的军裤流下,这一次,流的是李三的血。 “妈的!”李三大怒,他顾不上大腿上的疼痛,挥刀一阵乱砍,缺少胳膊的建奴没有哼出一声,就被砍成数截。 士兵们一阵骚乱,李行也来到李三的面前,为他查看伤情。 俞小毛暂时停止了收割建奴的首级,转头向右,远远看着李三的伤势。 “啊……嗨……” 俞小毛觉得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不对……” 已经晚了,一把弯刀从俞小毛的前胸插入,透体而出,刀尖处的血液迅速汇聚成瀑布。 脸上到处都是鲜血的建奴,单腿跪倒在地,似乎在向俞小毛表达歉意,随即头一歪,摔到在草地上,脸上挂着狰狞的笑…… 俞小毛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胸前的刀柄,又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的建奴,右手一松,马刀无声地落到面前的草地上,身体晃了两晃,在口角流出鲜血的同时,“噗通”一声,栽倒在建奴的对面。 李行呆了一呆,接连两名士兵伤亡,他的脑子一时懵了,“撤退。”他勉强喊出这两个字,带头退出了与建奴的接触。 正准备将刺杀俞小毛的凶手挫骨扬灰的士兵,也不得不暂时退开。 李行是倒退着离开的,他的余光瞟上城头,袁崇焕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废物,连个死人都杀不掉。”李行心中愤懑,只得将怒火发泄在士兵们的身上,“重新组成三人组,再要发生伤亡事故,受伤的士兵和保护他的士兵,一同军法问责。” 这次士兵们小心多了,特别是保护在身后的那两名士兵,瞪大了眼睛左右巡视。直到所有建奴的首级都被割下,再也没有发生流血事件,除非流的是建奴的血。 “搜身。”李行再次下达命令,他倒没指望从建奴的身上搜出多少银两,而是看看有没有军事讯息。 这些建奴的身份显然太低,任何有价值的讯息都没有找到,银两也只搜到百十两,其中有一半是在同一名建奴身上搜到的。 李行唤过一名士兵,让他去城下问问袁崇焕,怎样处理建奴的尸体。 袁崇焕的回复只有八个字:“烧毁尸体,清理战场。” 建奴的尸体被堆叠在一起,李行亲自火。 熊熊的烈火简直可以和夕阳争辉,空气中到处飞舞着灰黑色的尘埃,烧焦的皮毛发出刺鼻的气味,热浪迫得近处的士兵不断后退。 李行紧锁着眉头,他看了看身前的大火,又看看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俞小毛的尸体,“带上建奴的首级,回城。” 李三被扶上马,俞小毛的尸体也被士兵们带回,后来安葬在前屯西面的山坳里。 “李行,你怎么搞的?连个死人都杀不脱?”袁崇焕也是皱眉,本来是一场零伤亡的完胜,现在被搞成一死一伤,军报上就难看多了。 “军座……”李行咕哝着,却不敢解释。 “不要以为打个胜仗就了不起了,回去好好总结、反省。”袁崇焕学着朱由检的口吻。 “是,军座。”李行敬个军礼,“这些建奴的首级怎么办?” “现在天热,防止腐烂,先用石灰腌好,再禀明孙大人。”袁崇焕不是山海关的最高领导,军报必须由孙承宗向兵部或者皇帝发出,所以袁崇焕将建奴的首级交给孙承宗。 “军座,士兵们让属下问问,每名建奴首级,三十两纹银的事……”李行不便自己来问,只好假托士兵的名义。 袁崇焕知道朱由检现在不差钱。 每名建奴的首级,可以向朝廷领取三十年纹银的事,是天启年间定下的,但只要规章没有明确废除,应该依然有效,况且第一军还是朱由检的嫡系军队,“李旅长,先管好你的士兵,至于银子的事……陛下绝不会少了你的。” “是,是,军座。”李行敬个礼,“属下这就去腌制建奴的首级,以防天热腐烂。” 袁崇焕离开前屯,亲自押着建奴的首级来到山海关,面见孙承宗。 孙承宗已经得知袁崇焕大胜的事,“崇焕,你们杀死了多少建奴?” “大人,我们一共割取一百零六个建奴的首级。”袁崇焕冲孙承宗一抱拳,算是师门之礼。 “一百零六?好,好。”孙承宗亲自为袁崇焕泡上茶,“崇焕,这是真的吗?” “建奴脑袋后面,都有一条长长的猪尾巴,大人一验便知。” “当然要验。”孙承宗在座位上都坐不住了,“老夫不是不相信你,老夫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燧发枪,大人。”袁崇焕也不隐瞒,“建奴都是倒在燧发枪下的。” “燧发枪真的这么厉害?那你们的伤亡怎么样?”孙承宗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伤亡不是太大,这次应该是大功一件。 袁崇焕有些沮丧:“一死一伤,而且都是清理战场时发生的。” “一死一伤?”孙承宗的眼睛瞪得比斯洛克的母球还大,随后他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自嘲地笑笑:“不碍事!不碍事!” 如果袁崇焕说伤亡在五百以上,孙承宗可能皱下眉头;如果伤亡在五百以内,就是不错的战果;如果伤亡在二百以下,就是大胜了。他根本没想到明军的伤亡会在一百以下,何况只是一死一伤。 如果袁崇焕说的是真的,那第一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建奴,更不要说他的辽东军了。战争发生在前屯,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有无数种查证的方式,袁崇焕就是欺瞒皇上,也断然不敢假冒军功欺瞒他孙承宗。 “看来,老夫真的老了,后生可畏呀!”孙承宗眯起眼睛,眼神中有一股毫不掩饰的落寞。 “大人,第一军也是你的麾下,是大人调度有方,我们才有消灭建奴的机会。”袁崇焕不是谦虚,如果孙承宗不是让他镇守前屯,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消灭了一百多建奴。 “哈哈,崇焕就不用安慰老夫了。”孙承宗的落寞淡了些,袁崇焕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他的门生,“老夫必会如实上报朝廷,为第一军请功——崇焕,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大人,第二军和第三军到达山海关了吗?” “已经到了,跟他们同来的还有大量的火炮——马世龙已经率兵回京,将军营腾出来了,他们现在暂住军营。”孙承宗还不知道这些都是火炮,使用的是开花弹。 袁崇焕深思了一会:“大人,既然第二军和第三军已经来了,我准备下一步收复宁远。” 宁远是孙承宗和袁崇焕共同的心结,他们就是在宁远相识相知的,在建奴的优势兵力面前,他们都不肯退让,这才有了第一次“宁远大捷”,袁崇焕也得到孙承宗的极度赏识。 “崇焕,第一军真的可以和建奴野战了吗?” “嗯。”袁崇焕坚定地头,“就是不知道宁远城建奴的部署情况。” “哈哈,看来老夫还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可以做做后勤辅助事宜。”孙承宗并不理会袁崇焕惊疑的目光,“老夫刚刚收到‘海东青’从宁远发回的讯息。” 第135章南方海商 “海东青?”袁崇焕不解,“海东青不是建奴的一种山鹰吗?” 姜还是老的辣!你袁崇焕打仗再厉害,也有不懂的事情,孙承宗童心上浮,嘿嘿一笑:“崇焕有所不知,‘海东青’是一个人,是陛下在建奴那边安放的一名侦讯。” “侦讯?那‘海东青’是什么样的人?”袁崇焕想,能从建奴的眼皮底下将讯息送出来,定然不是简单人物。 孙承宗摇头:“这恐怕只有陛下和周文启知道了——老夫从来没有见过‘海东青’这个人,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袁崇焕也听说过周文启的事,知道问了也是白搭,“那‘海东青’发回了什么讯息?” “宁远驻有建奴的一个半甲喇,共八个牛录,其中四个是建奴自己的牛录,三个是蒙古牛录,估计是科尔沁的,还有一个牛录,全部是汉人。” “汉人牛录?”袁崇焕血火上升:“他们明明是大明的人,却要帮助建奴,杀死自己的同胞?” “哎!”孙承宗只是叹气:“我们在辽东败得太快,这些汉人百姓根本来不及撤退——他们也是有家难回呀!” 袁崇焕在辽东呆过多年,知道这些辽东汉人的悲惨遭遇和无奈的现实,“大人,按照建奴的编制,每个牛录有三百士兵,那宁远城应该有二千多名建奴士兵?” “非也!”孙承宗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每个牛录三百名士兵,那是建奴的战时编制,现在建奴和大明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只是在山海关一线对峙,他们的牛录都不满员——每个牛录只有一百名士兵左右。” “一百名?”袁崇焕大喜:“那我们在前屯消灭的建奴,不就是他们的一整个牛录——我们在建奴身上一共搜出百十两银子,其中在一个建奴的身上就搜出五十两,难道他就是建奴的牛录额真?” “应该是!”孙承宗眯起眼睛,一副深思的样子:“如果第一军消灭了建奴的一个牛录,那宁远,建奴就只有三个牛录了。” “大人,蒙古人和建奴真的一条心吗?”袁崇焕已经充满期待了,仿佛宁远就是他嘴边的一块肥肉。 “难说。”孙承宗微微皱眉,“建奴人口不足,就征集蒙古甚至汉人入军,但蒙古和建奴乃是合作关系,利益至上。如果出现利益裂痕,或者在战场上处于下风,谁也保不准他们还是铁板一块。” “大人。”袁崇焕放下茶杯,从座位上站起来:“属下请求攻击宁远。” 孙承宗没有正面回答,“崇焕,说说你的打算。” “大人,宁远满打满算,现在只有七百守军,再说蒙古和汉人的战斗力,比建奴要差上不止一筹,真到危急的时刻,他们还有可能发生内乱。” 孙承宗摇头:“崇焕,建奴人数虽少,但战斗力却不是一般的强悍,加上宁远乃是坚城,城墙厚实,绝非易攻之城,万一相持不下,锦州的建奴一定会来增援,那时,第一军将两面受敌。” “这……”第一军有三万多士卒,人数是建奴的数十倍,但第一军的燧发枪能否在野外阻挡建奴的骑兵,袁崇焕实在没有多少把握。 “崇焕不用急。”孙承宗的微笑,就像狐狸一样狡黠,“建奴此次无端损失一个牛录,以他们一贯强悍的性格,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袁崇焕巴巴地望着孙承宗:“大人是说……” 孙承宗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孙承宗的军报送到京师的时候,朱由检正在中极殿召见南方的海商代表。 “草民参见陛下。”十余名海商齐刷刷地跪在朱由检的座前。 “起来吧!”朱由检扫视着这群身着灰色长袍,只作海外生意的商人,他们能来京师,跪在自己的脚下,就表明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正统地位,大明还是一个等级非常森严的社会。 “谢陛下。”海商们又一个个站起身,虽然宫内的太监们早就为他们准备了座椅,但谁也没敢坐下来。 “大家坐吧!不用拘束。”朱由检指着椅子,向他们示意。“各位从事海外贸易,和国内的贸易有什么不同?” 海商们相互交换了眼色,见朱由检丝毫没有皇帝的威严,才缓缓将半个屁股落在椅子上。 “陛下……草民从事海外贸易,主要觉得海外贸易的利润比较高。”苏州海商王魁小心地说。 “奥,那你们主要向海外出售什么产品?”朱由检继续和颜悦色。 “回陛下,草民等主要出售茶叶、棉布、服装等生活用品。”广东商人李宇生,四十多岁,身材不高,但全身透着精干。 李家在广州是首屈一指,就是在整个广东,也能排得上前十,但商人在大明没有地位,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再多钱,也不能改变社会地位低下的现实。 “嗯。”朱由检呷口茶,“那你们从南洋购回什么产品呢?” 南京海商刘炳中从座位上站起来:“回陛下,南洋远没有我大明丰富,也没有什么好的出产,草民等主要是购买粮食,另外就是西洋的玻璃等。” “坐下,刘东主不用多礼。”朱由检举手示意,“购买粮食好,大明缺少粮食,你们要多多为大明的百姓多做贡献。” “是,陛下。”刘柄中坐到椅子上,他只知道叛货挣钱,没想到贩卖粮食,还能为大明百姓贡献。 朱由检语气一转:“各位东主,你们的海运文书,还没有在工部登记吧?大明以前,可是实行禁海政策的。”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说话的王魁、李宇生、刘柄中更是吓得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他们五心向地,哭丧着脸。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朱由检也不想吓着这些大明最早的海运商人,“起来吧!朕没打算治你们的罪,毕竟你们是赚南洋的钱,造福大明百姓。” 王魁等人哪敢起来,在朱由检的示意下,才由其他的海商扶到椅子上。 “各位东主,你们挣钱,朕不反对,但不能危害大明的利益,更要遵守大明的法律。”朱由检已经为将来的工商税做准备。 “比如粮食,大明并不丰富,你们尽可贩运回国,如果粮店出售不完,可以卖给朝廷囤积起来,将来遇到灾荒之年,朝廷可以赈灾与民;但玻璃等工艺品,大明国内可以生产,就要少买,否则就会损害大明厂商的利益。” “至于出口,除了你们所说的茶叶、棉布、服装,还可以向南洋出口肥皂、香水等民用产品。” “肥皂、香水?可这些在大明比较稀缺,我们根本没货呀?”潮州商人钱潮生双目无光,表情沮丧,如果能得到这些传说中的商品,不要说海外,就是在大明国内,就是数倍的利润。 “这些现在还处在研发阶段,以后会大规模生产,你们就容易得到货物,你们也可以和肥皂、香水厂家联系,必要的时候,朕会给你们帮助。”朱由检没等这些海商们从兴奋中清醒过来,“但有些商品不能随意出口,比如火器、水泥等,必须得到兵部、工部的批准,才可以对海外出口,以后,朝廷会制定相关的律法,一定要多加留意。” “是,陛下,我们一会遵守大明的律法。”众海商齐声作答。 “只要你们遵守大明的律法,造福大明的百姓,朕一旦会支持你们在海外经商,朝廷也会支持你们——你们说说,在海外经商,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朕提供什么帮助?这是朕今天召见你们最主要的原因。”朱由检根本不像皇帝,更像是拉家常的兄弟或者朋友。 “南洋的海盗。” “当地土著的偷窃。” “西夷明目张胆的抢夺。” …… 众海商纷纷说出他们在南洋的艰辛,没有朝廷撑腰,他们都是以个人的智慧和气度在南洋艰难维持存在。 朱由检从椅子上起身,在大厅内缓缓踱了半圈,“朕也知道,南洋有很多的大明百姓,他们和你们一样,受到当地土著和西夷的欺凌,朕也想帮助自己的子民,怎奈……朕也力不从心,大明没有足够强大的海军呐!” 李宇生似乎感悟到什么,“陛下可是要组建像郑三宝那样的海军?” “朕已经下旨,在广州组建南海舰队,可是大明自成祖之后,禁海多年,海军已经严重萎缩,万历年间虽然开了海禁,但时日太短,现在缺少大型船只,海军无法正常训练,更不用说驶向南洋了。”朱由检终于切入正题。 “陛下如果真要组建像三宝太监那样的舰队,草民可以将商船中的大船捐出来。”李宇生想到三宝时代的大明舰队,眼睛都放光了,如果大明再有一支这样的海军,南洋,大明的人还不是横着走? “其实商船不太适合充当军舰,真正的军舰和商船有很大的区别,不过南海舰队现在缺少能出海的船只,如果等造出船只,再训练士兵,又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李东主能将大船捐给朝廷,朕心甚悦,但朝廷也不能白要你们的船,等真正的军舰造出来,商船还是还给你们,然后再给予你们适当的补偿。” 第136章蒙古人更为可靠 “陛下,朝廷组建海军,保护草民等在南洋的利益,草民等感激不尽,还要什么补偿?草民也愿意将商船中的大船捐出来。”刘柄中也不甘落后。 其余的海商都看出了朱由检的意思,他们纷纷表态,支持大明组建南海舰队。 “好吧,既然你们一心为国,朕也不能寒了你们一片赤诚之心,你们的好意,朕就代表朝廷收下了。”朱由检暗自高兴,商人以利益为重,他先给这些商人们画块大饼:“将来的南海舰队,不但保护你们在南洋的利益,还会为你们开拓更远的西夷市场,那里,商品的利润可是南洋的数倍。” “陛下,这是真的吗?”李宇生是广州商人,对海运的利润最为清楚。 朱由检微微一笑:“君无戏言,朕怎么会骗你们?” 王魁向朱由检抱拳行礼:“陛下组建舰队,保护我等利益,草民除捐献商船外,还要捐银十万,以表草民对南海舰队的期望和对陛下的支持。” “草民捐十五万。”刘柄中不甘人后。 “草民捐二十万。”在朱由检面前,李宇生哪甘落在后面。 杭州海商王琦一直没有说话,一说话就语出惊人:“草民捐三十万。” “各位东主,朝廷要组建南海舰队,难得得到你们的大力支持,但你们捐出这么多的银两,对你们的日常商业,是不是有什么影响——朕也知道,在海外经商,可是要大量本钱的。”朱由检本来只想要些大型商船暂时训练士兵,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陛下不用担心,草民等另外还有经商的本钱,再说了,一旦南海舰队进驻南洋,草民等的生意也好做些,利润也会增加。”这是增加与皇帝陛下之间的私人友谊,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海商们都不会舍不得这些公关费,再说,已经出口的话,在皇帝面前,怎好再收回来? “哈哈。”朱由检真的龙颜大悦,他现在虽然不差钱,但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海军刚刚开始组建,在花钱上就是无底洞,他不再推辞:“既然各位东主都能为大明的海军建设贡献一份力量,朕就先多谢各位了。但朕也不会亏待支持朝廷的人,将来大明海军需要运输人员货物设备等,朕会优先找你们的商队。” 最后,这十余位海商共捐献白银一百三十万两,大型楼船十五艘,中小型座船三十八艘。 送走海商,朱由检长长地伸个懒腰,今天超额完成任务,他也感到特别的兴奋,原来皇帝的权威还可以这么用。 朱由检刚刚回到乾清宫,李春烨就追上来。 李春烨收到孙传庭从辽东发回的军报,惊讶的下巴都快挂到胸口了,在前屯的战役中,大明和建奴的死亡之比为1:106,这是任何人都无法相信的结果。 难道建奴的战斗下降?不可能。 还是朱由检登基之后,建奴送给朱由检的见面礼?更不可能。 李春烨只能想到一个结果,那就是明军战斗力的上升。 这新组建的第一军,难道真像朱由检所展望的那样,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建奴?甚至能够与建奴在野外对决? 李春烨不能确信,他带着孙传庭的军报,亲自来见朱由检。 “陛下,辽东大吉!” “奥。”朱由检没有接过军报,却是看着李春烨:“这袁崇焕刚刚到达山海关,就能创造大吉?” “是,陛下,孙大人的军报上是这么说的。”军报是由驿卒送达的,所以上面的讯息比较详细。 “那侯质说说看,军报上是怎么说的。” 李春烨将军报的内容口述一遍,为了防止漏掉重要讯息,他几乎是将军报背诵给朱由检听的。 “是射杀围攻前屯的建奴,袁崇焕果然没有冒进。”朱由检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陛下……”李春烨支支唔唔。 “侯质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这样的结果,太难让朝廷相信。”李春烨婉转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侯质想想,军报上全是袁崇焕的功劳。” “陛下是说,即使袁崇焕想要谎报军功,孙传庭也断然不会向朝廷发出虚假的军报?”李春烨觉得自己太缺乏冷静了,几十岁的人,还不如十几岁的朱由检。 朱由检头,“而且军报上说,袁崇焕是在守卫前屯的时候,射杀的建奴,如果袁崇焕想要冒功,他必然将功劳夸得大大的——野外射杀建奴,才是朝廷最殷切的期望。” 李春烨想起,朱由检在山东,在陕西,同样创造了别人难以想象的战果,袁崇焕已经成为朱由检的嫡系,得到朱由检真传,他创造什么样的战果,都是正常的,难怪朱由检如此冷静! 朱由检,不能以常理论,现在的袁崇焕,同样不能以常理论,将来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个袁崇焕,难道那天朱由检对自己展望大明的未来,这么快就开始实现了? “陛下,我们是否要反攻建奴、收复辽东的失地?臣也好去准备物资银两和相关的人员。” “一场小规模战役的胜利,不能代表我们已经具备了反攻的能力。”朱由检还是摇头:“况且,袁崇焕是利用城墙的掩护,才射杀这么多的建奴——如果是在野外相遇,袁崇焕能抵挡建奴骑兵的冲击吗?” 在这样的胜利面前,朱由检没有忘形,李春烨觉得,和朱由检交往这么久,他还是不了解朱由检,或者说,他远远不如朱由检,“陛下,那这份军报,该怎么处理?” 朱由检没有思索,他早就想好了:“军报,在朝廷,在京师广泛宣传;等建奴的首级运到京师,兵部立即组织人手查验,查验属实,立即兑现每个首级三十两纹银的承诺,同时将伤亡士兵抚恤金也一并发出。” “是,陛下。”李春烨行个礼,就要走开。 “等等,侯质。”朱由检叫住李春烨:“同时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批,以后,无论拿来多少建奴的首级,朕也不会在按照三十两银子一个兑现了。” “为什么?陛下,这样会不会冷了将士们的心?”李春烨不解,这辽东刚刚有了一起色,朱由检就准备取消这项最能刺激将士们刺杀建奴的措施。 “侯质,你说说,以前朝廷为什么要知道这项措施?” “因为建奴的骑射功夫太厉害,要杀建奴,太难了。” “侯质说得没错。”朱由检呷口香茶,“但现在士兵们杀死建奴,不是依靠肉搏,而是燧发枪。” “陛下,臣明白了。”李春烨缓缓头,现在士兵的手中有了燧发枪,杀死建奴就容易多了,如果在按照每个建奴首级三十两银子支付,朝廷也支付不起。 “不,侯质,你没有明白朕的意思。”朱由检没有理会李春烨惊讶的老脸,“朕的意思是,朝廷给士兵提供最好的装备,给士兵发军饷,伤亡了还会得到抚恤,士兵有义务为国家打仗——就是说,杀死建奴,恢复辽东,是士兵们的责任,朝廷没有必要再支付银两,当然,有军功,也可以适当奖励。” “陛下……”李春烨被朱由检的话绕糊涂了。 “侯质还是觉得这样会伤害前线官兵们的积极性?其实,朝廷为他们提供更好的装备,有了更好的装备,他们的生命更有保障——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陛下,臣有懂了。”李春烨眨眨眼睛,“朝廷尽朝廷的责任,为士兵提供最好的装备,士兵也要尽他们的责任,为朝廷多杀建奴。” “基本上是这样。朝廷的军饷要适度,其实,好的装备也是军饷的一部分,朝廷的责任不能无限扩大,否则,朝廷有再多的银子也付不起,还会欠士兵的军饷——这才是真正伤害士兵的积极性。” “陛下,臣懂了。”李春烨思索了好久,才冒出这句话。 “当然,既然打仗,就会有胜负之分,打了败仗要惩罚,取得胜利要奖励——侯质,京师的军队整编过了,奖励制度也要相应地改变,侯质回去之后,立即组织人手,重新核定军人的奖惩制度。” “是,陛下。”李春烨拜别朱由检,离开了乾清宫。 辽东,宁远城。 甲喇额真巴克什又一次将心爱的瓷杯摔在地上:“饭桶,蠢货,一个牛录的人,你们竟然找不到,就是一头狼,这么长时间,也应该有下落了。” 谁也不敢接他的话茬,这几天,凡是接他话茬的人,都是倒了霉,不是被骂个狗血碰头,就是被一顿鞭子抽得浑身是血。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巴克什在喘着粗气。 一名士兵快步进了屋,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压过巴克什的呼吸声。 巴克什大怒,捶着桌子骂道:“你没长脑子呀?没看到我们在议事吗?” 士兵唯唯诺诺,尽量赔着小心:“额真,可能……可能找到他们的下落了。” “找到了?”巴克什一把揪住士兵皮甲的领口:“快说,他们在哪儿?” 士兵快被巴克什给提起来了,他挣扎着说:“还没找到他们的踪迹,不过……” “不过什么?”巴克什瞪着血红的眼睛,他恨不得张开大嘴,将这名说话不利索的士兵一口吞下。 “在……在前屯外面,发现大量的血迹。” “前屯?他们去巡视过前屯吗?”巴克什记不清是否下过这样的命令。 “是的,额真。”巴克什的手松开了,士兵的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黄四,奥,不。”巴克什信不过汉人,不能让他们独立行动,但他们在宁远的牛录只剩下三个,他打算派蒙古人去,蒙古人比汉人可靠,“还是阿古拉去一趟吧!带上你的人,务必弄清前屯发生了什么事。” “是,甲喇额真。”蒙古人牛录额真阿古拉将右手抚在前胸,躬身给巴克什行了礼,然后退出大厅。 第137章山坳里的村落 巴克什绝对不会想到,他的一个牛录会被明军消灭在前屯城下,虽然手下告诉他,前屯城外有大量的血迹,在他的感觉中,那一定是汉人的血,不知道汉人怎么有胆量出城。 孙承宗为了牵制建奴,曾经派过士兵出前屯,但都是偷袭零散的建奴,而且明军伤亡的数量要远远大于建奴。自从建奴采用整个牛录集体行动,孙承宗再也没有派过士兵出城偷袭。 巴克什搞不明白的是,打了胜仗的手下,为什么没有回来领赏,难道他们发现了更大的机会?难道孙承宗会派出大量的士兵出城送死? 阿古拉带着他的蒙古牛录,出了宁远城,他抬头望天,日头正在头,天黑之前应该无法到达前屯了。 阿古拉纵马向南,尽情奔腾了两个多时辰,他的身后,是百余和他一样兴奋不已的蒙古士兵,他们将马鞭指向天空,甩出一个个响鞭,口中发出狼一样杂乱无章的吼叫,在这样空旷的平原上奔驰,蒙古人血液中的野性被充分激发出来。 看着身下的坐骑开始直喘粗气,阿古拉逐渐缓下来,身后的士兵渐渐赶上,围拢在他的身边。 日头还挂在西天,但阿古拉没打算继续前进,他问身边的士兵:“现在离前屯还有多远?” “报告额真,还有一百二十里。”一名亲兵恭恭敬敬回答。 “吁……”阿古拉一提缰绳,坐下的战马停在原地,“准备扎营,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额真,太阳还挂在长生天的裤腰上,现在扎营是不是早了?”他的一名亲卫提出了异议。 阿古拉立即否定:“奥,你不知道,汉人最喜欢在夜晚偷袭,他们在战场不行,就喜欢趁长生天睡觉的时候,像狗一样爬过来捣乱。” 见没有人再出言反对,阿古拉将马鞭一挥:“此处地势平坦,又很干爽,就在此处扎营吧!” 士兵们立即动手,撑开随身携带的小型蒙古包,他们虽然已经属于大金国的士兵,但蒙古包携带和安营都很方便,所以还保持着夜晚使用蒙古包的习惯。 突然,一名眼尖的士兵看到右前方山坳里升起一股袅袅的炊烟,初秋的傍晚,地面无风,那一缕炊烟在夕阳的照耀下,直上云霄。他定神仔细地看了看,似乎看到树木的缝隙中还隐隐有一方墙角。 “额真,那儿可能是汉人的村落。” “村落?”阿古拉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却只能看到空中的那一缕炊烟,“走,去看看。” 阿古拉一马当先,蒙古士兵们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在山脚和山坳交界的地方,果然有一个不大的村落。 一条黄狗被惊起,从院中冲出来,朝着阿古拉狂吠。 阿古拉从肩上放下硬弓,又从背后拔出一支羽箭,他稍稍瞄准了一下,只听见“嗖”的一声,羽箭从黄狗的肩甲刺入,又从下腹穿出。 黄狗立即停止了吠叫,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一动不动地躺在院子外,身上还在不断地流血。 阿古拉见村落不大,只有十余户人家,胆子也大起来:“包围村落,将所有的人都赶到这儿。” “是,额真。”对于打家劫舍之类的事情,每一名蒙古士兵都不陌生,无论是在科尔沁草原,还是来到辽东,这都是他们的家常便饭。 村落里立即鸡飞狗跳,不断传来叫喊声,间或还有女人高分贝的叫骂声。 蒙古人不相信眼泪,更不会同情弱者。 不大一会儿,所有的村民都集中在阿古拉的眼前。 阿古拉扳起指头,数了三遍,还是没数出确切的人数,他一头恼火:“将年轻的女人全部带上来。” 士兵们冲上去,将看得上眼的女人从他们的家人身边一个个拉扯出来。 傻子都知道,这些蒙古人要干什么,这些女人的家人虽然不敢和蒙古士兵斗殴、拉扯,却都是抓住自家女人的手脚,拼命往回拽。 女人们就像蹒跚学步的鸭子,她们虽然站立在地面上,却一会儿歪向右边,差投入蒙古人的怀抱,一会儿又是倒向左边,离自家的男人更近一。 吃痛和害怕,女人的哭声弥散在这个被长生天忽略的山谷,中间夹杂着男人的愤怒和哭泣。 蒙古士兵大怒,对着男人一顿皮鞭,有几名拼命不松手的男人,还被士兵剁了胳膊,正捂住流血的伤口蹲在地上呜咽。 二十多名年青的女人哭哭啼啼,被带到阿古拉的面前,男人们都被士兵们堵在外围。 “将这些女人全部带走,其余的人,统统杀掉。”阿古拉心情烦躁,自己每次血洗小部落,看着实力不济,那些女人都是温顺得就像是刚刚出生的羊羔,哪像这些汉人女子,明明自己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却还为他们流泪。 “额真,他们虽然是汉人,但现在却是大金国的子民……”阿古拉的亲卫小声提醒着。 阿古拉内心一震,他看了看身边的二十多名年青是汉人女子,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全部杀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就是知道了,难道大金国会为了汉人,和我们蒙古人过不去?” 数名士兵驱赶着女人开始往回走,大部分士兵已经开始了他们熟悉的屠杀。 一位年轻的村民不顾蒙古士兵的阻拦,拼命将自己的右手伸向女人离开的方向,蒙古士兵大怒,他奋力一刀,将男子的胳膊齐根砍下,鲜血喷泉一样,漫天飞舞,也喷了蒙古士兵一头一脸…… 年轻的村民很快感觉到剧痛,他左手压住断臂上的伤口,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 那叫声,如狼的怒吼,如猿的凄鸣,如落入狼群里的羊的呜咽,如地狱的厉鬼被油炸时发出最后的惨号。 蒙古士兵一边学着那村民的惨呼,一边在村民身前转动着身子翩翩起舞,舞到极处,又挥刀砍下村民的左臂。 空中再次出现了红色的喷泉,那村民已经无法给自己止血,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立在蒙古士兵的面前,他不再惨呼,因快速失血而显得惨白的脸上,再也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漠然。 蒙古士兵从脸上看不到那村民的痛苦,不禁有些失望,他再次挥刀,在村民的眼前晃动着。 村民却是傻子般无动于衷。 蒙古士兵大怒,他卷起弯刀,将村民的右腿齐膝切断。 也许是麻木了,村民的脸上依然没有痛苦,他平静而倔强地站在蒙古士兵的面前,就像是在归途中遇到一位陌生的客人。 蒙古士兵在村民的脸上端详了一会,村民的表情再次让他失望了,他第四次挥刀,砍断村民的左腿。 “噗通”一声,村民摔到在自己的血泊里,他扭动着没有四肢的腰身,似乎想站起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终于仰面躺倒,再无一丝声息,脸上依然保持着站立时的那一丝漠然。 “牙仔……”一名老者凑过来,想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那名失落的蒙古士兵,将手中的马刀,最大限度地伸向天空,然后奋力下劈,将老者从腰部切为两段。 老者的下体扑倒在一边,抽动了两下,然后静静地趴在儿子的血迹上,上身还在痉挛,他用手摸了一下腰身上的伤口,将沾满鲜血的右手在眼前晃动了一下,这才一头栽倒在地上。 女人们还没有走远,看到发生在男人们身上的惨剧,当场有三名女人晕了过去,直挺挺倒在地上。 蒙古士兵们没有停留,他们分出三人扛起晕倒的女人,渐渐离开了血腥的山谷。 阿古拉走在队伍的中间,临走的时候,他对还在杀戮的士兵们说:“挨家搜查,看看有没有金银财物。” 回到营地,阿古拉先挑选了两名年轻的女人,然后将剩下的女人分给手下的士兵们。 初秋的海滨,东南风卷起的海浪,肆意地拍打着宽阔的海滩,发出沉闷的低鸣声。 在离海滩不远处的蒙古包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女人惊叫,如同噪鹃的叫声一般凄厉,又很快被揉碎在浑厚的海浪声。 清晨,一缕阳光从渤海边升起,红日刚刚从海平面升起一半,却突然停在那儿,像是羞见昨晚发生并且延续到现在的罪恶。升起还是下落,红日在忍受着煎熬,直到一炷香的功夫,红日才终于挣脱羁绊,急速离开大海,挂上远处的云层。 “额真,起床了。”亲兵在阿古拉的大帐外,小声地呼唤着。 阿古拉从睡梦中惊醒,他的上下眼皮依然牢牢地粘在一起,“吵什么吵,这天没没亮呢!” “额真,太阳早就出山了。” “啊?”阿古拉一骨碌钻出皮被,光着身子将脑袋从帐篷里探出来:“奥,真的。要死,我怎么睡到这时?” 阿古拉揉揉眼睛,将挂在眼角的两陀眼屎搓掉,然后快速地穿好衣裤。 “士兵们都起来了吗?” “还没有。”亲兵小声地说,“他们说,反正只剩下一百二十里,一上午就到。” “放屁,立即吹号,全体集结。”阿古拉扭开盖子,将马奶酒倒进肥厚的嘴唇里。 “是。”亲兵答应着离开了,不久,犀牛角做成的号子声打破了渤海湾的宁静。 士兵们集结在阿古拉的大帐周围,阿古拉慢吞吞地从大帐出来:“半柱香的时间,必须出发。” 士兵们散去,回到各自的蒙古包内早餐。 “额真,这些女人怎么办?”亲兵提醒着阿古拉。 第138章目标宁远 “女人?全部杀了,然后将尸体扔进大海。”阿古拉边说边啃牛肉干,别说女人,连身后的帐篷他都没有力气再看一眼。 “杀了?”亲兵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汉人女子,一个个婀娜多姿,杀了多可惜。 阿古拉的眼睛瞪得更大:“蠢货,你想让大金国的人知道这那汉人是我们杀的?” 亲兵一缩脖子,又舔了舔舌头,低头从阿古拉身边走过,“我去通知他们,将这些汉人女子都杀了,尸体扔到海中喂鱼。” 帐篷里的女人,都还没有起床,她们正光着身子,躺在发出膻味的皮被中。 蒙古士兵将她们一个个从被子里拖出来,她们没有穿衣,没有吃饭。 她们已经麻木,一个个目光呆滞,任由蒙古士兵将她们牵到海滩上。 光着身子走在陌生的男人群体中,她们没有羞涩,连光脚走在泥土和碎石混合的小路上,她们也不会感到疼痛。 海岸边,蒙古士兵将女人夹在腋下,一手揪住她们的头发向后拉,让女人伸长脖子,另一只手握住弯刀,迅速一划。 女人解脱了,蒙古士兵解放了。 蒙古人杀人的技术,是从狼身上得到的启示,割喉,既省力,又彻底,被杀的人没有痛苦,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场屠杀,只持续半分钟。 女人的尸体被就近抛入大海,海岸恢复了平静。 只有海滩上留下殷红的鲜血,比初生的太阳还红。 阿古拉很快就忘记了海滩上的鲜血,他扬鞭纵马,一溜烟直奔前屯。 在距离前屯城墙大约一千步的地方,阿古拉发现,在大道的中央,堆着数十具烧焦的尸体,有的尸体只剩下一截断肢。 “咦!这儿没有森林,怎么会发生火灾?”阿古拉昨晚没有休息好,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额真,他们是不是大金国失踪的那个牛录?”阿古拉的亲兵比阿古拉清醒多了。 “怎么可能?谁能杀死这么多的大金国士兵?”阿古拉向前屯的城头望去,守军比平时更加不堪,歪七横八地趴在女儿墙上,这样的士兵怎么可能杀得了大金国的勇士? “额真,如果这些尸体是汉人的,按照他们的风俗,他们一定会下葬的。”阿古拉的亲兵在战场上不如阿古拉勇猛,但他对汉人的了解远远超过阿古拉。 “找个人去城下问问。”阿古拉还是不信,但亲兵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亲兵问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会汉话的人。 “混蛋,我亲自去城下看看。”阿古拉骑在马上,缓缓向前屯踱去,蒙古士兵全部跟在他的后面。 前屯城头,女儿墙的后面。 袁崇焕对李行说:“这些人的脑后没有猪尾巴,肯定不是建奴,难道是汉人?” “军座,看他们穿的皮甲,以及骑马的姿势,应该不像汉人,难道是蒙古人?” “对,蒙古人,‘海东青’发回的讯息上说,宁远城中有三个牛录的蒙古士兵。”袁崇焕眼中泛光:“让这些蒙古人也尝尝燧发枪的滋味。” 李行也是兴奋,就像在等待猎物自动进入攻击范围的狮子,“军座,要用火炮吗?” “不用,才百十人。”百十人的蒙古牛录,已经不能充分吊起袁崇焕的胃口,“李行,你还是带着士兵,择机出城,去收拾受伤的蒙古士兵,如果有少量的蒙古士兵逃跑,不用追赶。” “军座,是有意让他们回去报信?”除了这个理由,李行想不出,为什么让蒙古人出现漏网之鱼。 袁崇焕头,宁远才几百建奴,而第一军有三万多人,就是前屯的第一旅,也有三千人,如果在野外遇到建奴,袁崇焕相信,即使不用燧发枪,第一军也不会落于下风。 他希望将建奴引出宁远,然后在野外消灭他们,然后趁势占领宁远。 如果袁崇焕的计划能够实现,宁远,将是大明在辽东收回的第一座城市,这首功,自然是他袁崇焕。 阿古拉在距离城墙约一百五十步的地方,步伐缓了下来,他紧紧盯着墙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崇焕一惊:难道蒙古人不打算向城头射上几箭?他向士兵们做了个手势。 几名歪瓜裂枣的士兵,立即从城垛口向阿古拉放箭。 明军的弓箭射程只有四十步左右,箭矢在离阿古拉很远的地方就坠落了。 “这些汉狗,离得这么远就开始放箭,真是白白地浪费体力和箭矢。”阿古拉笑骂着,浑然没将明军的箭矢当做威胁。 突然,他看到城头有两名明军士兵,从城垛口掏出jj,正对着他的头方向撒尿。 阿古拉大怒:“这些汉狗,欺人太甚。向前推进到六十步,朝城头放箭,我要将他们的jj全部割下来喂狼。” 阿古拉知道自己的实力,他没打算攻城。六十步距离,是蒙古人箭矢的有效射程,蒙古人的箭矢可以射到城头,但明军士兵,即使借助城墙的高度优势,箭矢也射不到这么远。 “是,额真”传令兵迅速将阿古拉的命令传达出去。 蒙古士兵迅速向城墙推进,阿古拉和他的亲兵们在稍后一观战和督战。 “军座,已经七十步了,快要进入蒙古人的射程了。”负责观测的士兵再次提醒袁崇焕。 袁崇焕从城头向下看去,果然,蒙古人已经在准备向城头放箭了。 “射击!”袁崇焕低沉的声音迅速传遍城头。 “砰!” “砰!” “砰!” …… 首批四百名士兵的子弹立即倾泻向蒙古士兵最集中的地方,超过一半的蒙古士兵突然坠马。阿古拉在队伍的最后面,暂时不是明军的目标。 “咦!怎么了?难道有陷马坑、绊马索?汉狗打仗不行,却十分狡猾。”阿古拉的目光投向地面,但什么也没看到。 “目标后方的指挥官。”袁崇焕向第二批射击的三百名士兵下达命令。 三颗子弹,从不同的方向射入阿古拉的前胸,正在低头观测地面的阿古拉感到胸口一热,他伸手一摸,数股暖流从皮甲溢出。 看着手上殷红的鲜血,阿古拉头一歪,从马上栽下来。 “不好,额真受伤了。”他的亲兵大叫着跳下马,想要扶起阿古拉重新上马。 无情的子弹,无情地从亲兵的后脑穿入,他身体前倾,重重地压在阿古拉的身上。 明军射出一千四百发子弹后,马上的蒙古士兵只剩下五人。受伤的士兵发出惨叫声,终于让他们清醒过来。 阿古拉已经死了,战场只剩下他们五人。 一名蒙古士兵调转马头,转身就跑,其他的士兵立即追随他往回奔,似乎他就是他们的额真。 又有一名士兵坠马,但其余的四名士兵已经跑出了燧发枪的射程。 城头上的袁崇焕乐了:“上次建奴死战不退,结果一个不剩,而蒙古的士兵却学会了逃跑,难怪蒙古人的战斗力不如建奴,渐渐依附在建奴的羽翼之下。” 李行已经出城,他没有追赶那四名逃跑的蒙古士兵,而是奔赴城下,直接收割死伤的蒙古士兵首级。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李行的士兵没再犯下错误,也没有意外发生,真正的零伤亡。 蒙古士兵的脑后并没有建奴那样的猪尾巴,为免兵部怀疑战功,李行将蒙古士兵身上的皮甲一具具扒下来,作为首级的佐证。 “李旅长,这次收割了多少蒙古人的首级?”又是完胜,袁崇焕已经忘记了上次对李行的呵斥。 “报告军座,一共九十八个首级。”李行也觉得有些遗憾,如果不是有意放跑了四名蒙古士兵,首级应该能够过百。 “还不到一百呀?”袁崇焕已经看不上这些首级,而且还是蒙古人的,“不过,第一旅零伤亡,可喜可贺。” 袁崇焕带着这些蒙古人的首级和皮甲,来到山海关,面见孙承宗。 孙承宗再次瞪大老眼,在嫡系下属面前,他再顾不得形象:“九十八个蒙古人的首级?第一旅零伤亡?” 袁崇焕只是傻笑:“是大人指挥有方。” 孙承宗摆摆手:“别给老夫灌迷魂汤,老夫在山海关呆了近一年,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斩获,崇焕,你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大人,说到底,还是依靠燧发枪。”袁崇焕将战场的细节详细说给孙承宗说了一遍。 孙承宗敛起目光,微闭着双眼:“崇焕,建奴覆灭的日子就要到了吗?” “大人,属下估计,宁远的建奴肯定不甘受辱,所以属下打算在野外伏击他们。”连孙承宗都心动了,袁崇焕决定大干一把。 “野外伏击?崇焕,你们真有把握吗?”野外作战,一直是大明的软肋,特别是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即使他孙承宗镇守辽东,可以依靠城墙的优势,取得局部胜利,但在野外,明军从来没有取得过对建奴的胜利。 “大人,宁远的建奴,包括汉人,也不过六百,他们至少要留一个牛录守城,能来前屯的,不会超过五百,我第一军有三万多人,即使没有燧发枪,也不会落在下风。”袁崇焕现在依然是孙承宗的部下,没有孙承宗的同意,他的计划便无法执行。 孙承宗看着袁崇焕,他明白了,袁崇焕不仅要全歼宁远的建奴,他这是要趁机收回宁远。“崇焕,伏击建奴,依据地形优势,亦无不可,但不要轻易占领宁远。” 第139章为大金国的士兵送葬 “大人,为什么?只要歼灭这股建奴的主力,宁远差不多就是一座空城。”如果孙承宗担心野战不利,或者即使取得胜利,但付出的代价太大,袁崇焕还能理解。收复宁远,不仅可以依靠城墙的优势和建奴对峙,还可以将明军的防线向北推进,大大减轻山海关的压力。 这样的好事,孙承宗还是反对,袁崇焕搞不懂,这还是他的那个恩师孙大人吗? “崇焕,宁远的建奴虽然不多,但城墙特别厚实,攻城多有不易。况且,建奴一下子损失两个牛录,他们的甲喇额真一定会向锦州、广宁通报,建奴马快,锦州的建奴轻骑兵一日就可能赶到宁远。” 孙承宗见袁崇焕不以为然,担心他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即使你能在建奴的援军到达之前,一举袭占宁远,建奴的援军到达之后,还是会包围宁远。宁远城中原来的建奴只有八个牛录,人数不到千人,粮草一定不会太多,而我们又无法给你运送粮草。” 袁崇焕相想也对,如果建奴的骑兵切断宁远与前屯、山海关的联系,粮草运不过来,那时宁远城中的明军必然不战自乱。 这和他数年前的宁远大捷可不一样,那时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城中粮草、器械充足,守上三五个月,根本不是问题。 “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会根据战场的具体情况,决定下一步行动,属下会小心从事,更不会拿士兵的生命去冒险。” “崇焕有此想法,老夫深感欣慰。其实,我们不要在乎一所城池,关键是要消灭建奴的的士兵,建奴的人口远远少于大明,他们更承受不起大量的伤亡。”孙承宗也想收回宁远,他是蓟辽总督,如果收回宁远,无论如何,功劳簿上少不了他的名字,他担心的还是野战,担心袁崇焕的第一军不能在野外击败建奴的大量援军。 建奴的援军到底有多少,孙承宗也不清楚,‘海东青’只是在宁远,他发回的也是宁远的讯息,至于更北边的地方,别说沈阳,就是广宁、锦州的情况,孙承宗都不清楚。 “大人说得是。”袁崇焕微微有些失落,宁远还是无法占领,除非他有足够的时间向城中运进大量的粮食,可是,建奴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吗? 袁崇焕回到前屯,亲自去城外视察地形。 前屯周围的地形,他早就非常熟悉,但他离开山海关已经很长时间,他担心地形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会因为军事上的原因,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前屯的北面,距离前屯大约十五里的地方,是一块十分开阔的平原地带,东边是大海,西边是悬崖,都不适合伏兵,而这块平原南边,靠近前屯的方向,有有一块微微的凸起,正适合埋伏失败。 “就这儿了。”袁崇焕终于定下了伏击建奴的地。 四名“侥幸”逃得性命的蒙古士兵,立即向巴克什汇报了蒙古牛录的遭遇,当然,他们只汇报了明军屠杀他们的情况,对于他们屠杀汉人百姓的事,他们一个字也没敢提。 一个蒙古牛录只剩下四名士兵,而且,那个失踪的牛录,也可能被明军全部消灭了。 巴克什怒火冲天,如果这儿有火焰山,他一定要与火焰山比比温度。 他一拳将离他最近的那名蒙古士兵打翻在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大汗起兵以来,从来没有整个大金国的牛录被明军消灭过。” “额真,可是我们蒙古人被杀,却是千真万确,我们是阿古拉额真的亲兵,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才侥幸逃得性命。”蒙古人就是直肠子,根本不会看巴克什的脸色。 “那是你们蒙古人无能。”巴克什觉得还不解气:“你们的阿古拉额真已经死了,你们还有脸逃回来?” 他不安地在蒙古士兵面前走来走去,双手时而握拳,压得指关节“啪啪”直响,时而张开双拳,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四名蒙古士兵再也不敢说话,生怕挨上巴克什的拳头。 “你们亲眼看到我们大金国牛录的踪迹了吗?”巴克什还不死心,总希望他的牛录能够“意外”地回来,哪怕只剩下一半败将,也好过整个牛录被明军消灭。 四名蒙头士兵都是缓缓地摇摇头。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滚!”巴克什将最前面的蒙古士兵狠狠地踢了一脚,似乎他就是最无能的蒙古士兵,“我要亲自去前屯看看,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名蒙古士兵好像遇到特赦令,一溜烟跑出巴克什的大帐。 “额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报告旗主吧!”作为巴克什的亲信,也是他的军师,乌烈善意地提醒巴克什。 “大事?什么大事?现在还不能确定大金国的勇士们就是为国捐躯了,他们一定躲藏在什么地方,你让我如何向旗主汇报?”巴克什的语气逐渐软了下来,如果这个牛录被明军全歼了,那将是大金国第一个被全歼的牛录,想到旗主的愤怒,巴克什不寒而栗。 “额真,不管大金国失踪的牛录在什么地方,但蒙古牛录被全歼,总是事实。”乌烈知道巴克什不敢相信整个牛录被歼灭,他自己也是不愿相信,但大金国的一个牛录被歼灭的事实,让他更加相信,大金国的牛录不是失踪,而是被明军全歼了。 “好吧!”巴克什只好让步,“那你派人去说,就说一个蒙古牛录损失惨重,一个大金国的牛录无故失踪。” 巴克什真的不敢向旗主,只好玩起文字游戏,他已经准备好了,在旗主的命令下达之前,他要先找到大金国失踪的牛录,或者重创明军,为蒙古牛录复仇,如果能攻下前屯,那就更好了,那可是山海关的北大门。 “额真,你真的打算亲自去前屯?是否要等等旗主的命令?”乌烈不希望巴克什冒险,一整个大金国的牛录已经失踪,一讯息都没有,如果大金国的牛录真的被消灭了,那明军的战斗力一定非常强大,否则,大金国的勇士不会一个也逃不出来。 “乌烈,大金国的勇士只是失踪了,也许他们正在收割孱弱的明军首级,也许他们正需要我们的支援。”巴克什已经打定注意,他一定要在旗主的命令到达之前,将损失从明军身上找回来。 “额真……”乌烈还想提醒巴克什。 但巴克什摆摆手,阻止了乌烈的劝阻,他对身边的亲兵说:“立即出发,快马加鞭,明天午时,应该能够到达前屯。” 巴克什是大金国在宁远的主将,乌烈没有办法,他只好叹了口气:“那额真一定要小心,我会立即安排士兵向旗主汇报。” 宁远城中还剩下六个牛录:三个女真牛录、两个蒙古牛录和一个汉军牛录。 巴克什决定,留下一个蒙古牛录守卫宁远,其余的五个牛录,都随他去前屯打探大金国失踪牛录的讯息,因为有可能要攻打前屯,他要多带些士兵。 乌烈是巴克什的军师,他安排士兵向旗主报告后,也随着巴克什去了前屯。 守卫宁远的士兵只有胡兀尔查的一个蒙古牛录,但宁远在他们的后方,明军根本不可能越过他们去攻击宁远,因此,乌烈认为,宁远城是安全的。 五百多名由女真、蒙古和汉人组成的混合骑兵,在巴克什和乌烈的亲自率领下,出了宁远的南城门,直扑山海关外围的前屯。 巴克什心急如焚,他要尽快找到失踪的牛录,一路上,他不断抽打座下乌黑色的战马,五百多名士兵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队伍拉成一条长长的纵队。 乌烈紧催几步战马,赶上领头的巴克什,“额真,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就在此处扎营吧!”他虽然明白巴克什的心情,但已经纵马狂奔了半天,士兵都需要休息,也需要补充实物和水分。 巴克什放缓马速,抬头看看西天,夕阳已经西沉,只剩下半轮红日,挂在远方的山头,红日在乌云后面拖出万道霞光,徒劳无功地想要把美丽的身影长留人间。 “天还没有黑下来,我们还能跑出几十里。” 乌烈看着巴克什座下大黑马的鼻孔正冒出白色的水汽,“额真,就是人能坚持下去,战马也要休息啊!” 巴克什看着自己座下的大黑马,“既然乌烈说了,那我们就在此处扎营吧!” 汉军牛录在队伍的最前方扎营,蒙古牛录在队伍后面扎营,三个女真牛录组成了中军大帐,在队伍的中间。 士兵们各自去忙着挑选地势高突、地面平坦的地方扎下帐篷,然后才能吃饭、喝水、休息。 乌烈没有休息,他一手拿着腌制的羊腿,一手拿着马奶酒壶,来到巴克什的大帐。 “额真,到了前屯有什么打算?” 巴克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句:“乌烈,你认为大金国失踪的牛录,可能在哪里?” 乌烈缓缓摇头,这一刻,他明白了,巴克什也知道失踪的牛录凶多吉少,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在乌烈的面前,巴克什再也不用掩饰,他的目光有涣散:“乌烈,如果找不到失踪的牛录,我该怎么办?” “额真……” “乌烈,如果再找不到失踪的那个牛录,我就打算进攻前屯,用明军的尸体,为大金国的士兵送葬。” 第140章萨满,你在哪里 “额真,天命汗都打不下前屯,我们这人,能攻下前屯吗?”乌烈并不想打击巴克什的信心,但他希望巴克什能面对现实。 “乌烈,即使不能攻下前屯,我也要杀死一百个明军,给失踪的牛录报仇,不,一百个远远不够,大金国的士兵是宝贵的,我要杀死一千个、一万个明军。” “……” “乌烈,如果不进攻前屯,如果不能大量杀死明军,你认为旗主会怎么惩罚我?”说到旗主,巴克什刚刚聚集的勇气迅速消退,手中的马奶酒也失去了往日的滋味。 乌烈深深地叹口气:“额真,他们只是在巡逻的时候,遭到明军的伏击,他们不是在死在与明军对决的战场上,对于他们的失踪,额真兵没有什么过错。” “不,他们是我的牛录,这不仅是镶红旗的耻辱,更是大金国的耻辱,再说,还有一个蒙古牛录……”巴克什的眼睛因为焦急而严重充血,“旗主会杀了我的,我的家人会因为我而蒙受羞辱,他们会成为别人的奴隶。” 乌烈实在找不到什么语言安慰巴克什,过了好久,他只说了一句:“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样坏……” 正午的时候,巴克什已经接近前屯。 “建奴的骑兵来得够快的,‘海东青’的讯息刚到不久,他们就来了。”袁崇焕隐隐有一种期待,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士兵与建奴在野外对决。 巴克什也发现了对面的第一军:“这些明军简直吃了孬药,好好的城墙不要,却在野外摆开阵势。”他一阵幸喜,看来,自己的家人也许不用给别人当奴隶了。 明军的人数看起来比他们多,但巴克什直接忽略了明军的数量,这些豆腐军,再多也就是让他的士兵多射几支箭矢、多挥几下弯刀。 明军还是李行的第一旅,中军是一千五百名士兵,这些士兵分成三排,每排五百名;后面的三百名士兵都是马刀,护卫在火炮的周围;两侧各有六百名骑兵,如果建奴的士兵突破燧发枪阵,这些骑兵必须保护中间的步兵,直接与建奴的骑兵肉搏。 建奴在明军前面大约两千步的地方完全停了下来,巴克什端坐在大黑马上,指手画脚了好一会。 建奴的五个牛录立刻调整了阵型,汉军牛录在左,蒙古牛录在右,两列纵队如飞般向明军的阵地冲过来,在他们的身后,才是三个女真牛录。 “军座,前面的好像是汉人。”李行一直站在袁崇焕的身边。 袁崇焕仔细观测了一会,“看装束,像是汉人,但他们既然向我们举起了屠刀,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的身上虽然流的是汉人的血,但从他们加入建奴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大明的人,至少我袁崇焕是这样认为的。不要手软,格杀勿论。” “军座,一千五百步了。”观测兵在计算着距离。 “炮手,准备发射。”袁崇焕沉着脸。 十名炮手迅速装填炮弹,然后燃了导火索。 十发开花弹次第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彩虹般泻在汉军牛录和蒙古牛录人数集中的地方。 “轰……隆!” “轰……隆!” “轰……隆!” …… 震撼山岳的爆炸声,冲上云霄的火光,人的惨叫,马的嘶鸣。 建奴的骑兵迟滞了一小会,特别是汉军牛录。但巴克什没有下达停止进攻的命令,骑兵很快又向明军的阵地猛冲过来。 谁也无心去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受伤士兵和战马。 “轰……隆!” “轰……隆!” “轰……隆!” …… 又是十发开花弹,这一次开花弹主要落在建奴队伍的中部,也就是汉军牛录和蒙古牛录的后面,建奴牛录的前面。 殷红的鲜血,残缺的四肢,在炮弹的落周围弥散成一个个短暂的漩涡,有些士兵就是被漩涡中前冲的热血或者不规则飞舞的四肢撞下马来,又被后面的马蹄践踏。 巴克什皱了一下眉头,所幸建奴的损失并不大,“萨满,你一定要保护你的子民。”他在心中念叨着,身下的马速却是丝毫不减。 “轰……隆!” “轰……隆!” “轰……隆!” …… 第三轮开花弹又是从天而降,这次主要落在建奴队伍的最后面,纯粹是血洗建奴的士兵。 其实,明军的炮兵根本来不及调整,在高速的骑手面前,火炮的落基本相同,落在建奴队伍的不同位置,那是因为建奴的在进攻,一个个朝着火炮的落猛冲。 火炮的威力虽然巨大,但第一旅只携带十门火炮,三轮炮击,死亡的建奴士兵还不到一百人,但巨大的轰鸣声太过恐怖,加上断肢、残肉的飞舞,还是影响了建奴骑兵的速度。 “停止炮击。”袁崇焕果断第下达了命令。 骑兵虽然收到一定的影响,但速度还是太快,火炮根本来不及调整落,如果再有第四轮炮击,估计开花弹白白落在建奴身后的空地上。 一千五百名燧发枪手,早就装好了子弹,他们面对的是风卷残云般的建奴骑兵。 枪手们机械地握住燧发枪,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前方。 在前屯城下,他们已经已经射杀了建奴的两个牛录,这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否则,在建奴骑兵扬起的尘土面前,恐怕很多人都吓得打颤。 袁崇焕冷眼观察开花弹落地后的惨状,所幸伤亡的都是他的对手。 “军座,只有二百步了。”观察兵的声音再次在袁崇焕的耳边响起。 “燧发枪手,准备。” 这次袁崇焕没打算放近了打,建奴的骑兵已经达到最高速度,此时别说逃跑,连转身都不可能。 况且,在开花弹的摧残下,建奴的士兵已经接近疯狂,他们根本没打算掉头或者逃跑。 “军座,一百步了。” “射击。”袁崇焕终于下达了命令,火炮已经使用不上,现在是双方士兵最后的决战。 “砰!” “砰!” “砰!” …… 五百发子弹,几乎全部射向前面的汉军牛录和蒙古牛录,他们已经受到火炮的第一轮打击,刚刚从恐惧中解放出来,迎面又遇到五百发催命的燧发枪子弹。 二百余名士兵,几乎损失殆尽,连后面的建奴士兵,也有部分落马。 除了马蹄声,就是人的凄厉的惨叫和马的绝望的悲鸣。 第二排五百名士兵,已经不用袁崇焕下达命令,第一排士兵是蹲着的,他们射击完成后,第二排士兵的五百发子弹,毫不犹豫地射向冲过来的建奴。 一百多名建奴顿时坠落马下,他们可能死于燧发枪的子弹,也可能死于战马的踩踏。 “到底怎么回事?”巴克什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虽然不知道前面的伤亡有多大,但亲眼看到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马上坠落,难道明军火枪的射程还能超过弓箭? 没有巴克什的命令士兵们不会停止进攻,况且这种高速冲锋的骑兵,本来就是有进无退,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第三排五百名枪手出手了,他们出手过后,第一排的五百名枪手,已经填装好子弹,准备接着射击,燧发枪们相互配合,进行无间断射击。 又有无数的建奴落马,建奴和明军的距离,就定格在一百步。 建奴的弓箭手始终没有出手的机会。 “额真,我们的士兵呢?”乌烈突然发现,他们的身边,只剩下二十多名亲兵了。 巴克什刚才只顾低着头趴在马背上,卯足了劲儿冲锋,听到乌烈的话,他微微抬起头,向四面搜索着。 “啊?”巴克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的身边,的确只有二十多名士兵了。 其余的士兵还在,不过他们不是坐在马背上进攻,而是躺在地面上呻吟。 也不全是呻吟,有些士兵在地面上翻滚,有些士兵在地面上爬行,有些士兵从地面上爬起来,正准备重新上马,有些士兵,则是一动不动,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巴克什的脑子一时短路,他不明白,自己这些英勇的部下为什么会一个个坠落马下,在对面的豆腐军面前,让他蒙羞。 他已经忘记要勒住马缰,战马继续奔驰,身后的士兵们不得不随着他向前疾驶。 “砰,砰。”两发子弹几乎同时打中了巴克什,一发击中他眉心偏左,一发子弹击中他的右胸。 巴克什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顾不上右胸,伸手在额头上一摸,满手是温热的殷红的鲜血,很快,他的左眼就看不清了,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网膜。 “乌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克什一阵抽搐,身子一歪,从马屁股上坠落下来。 乌烈的回答巴克什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脑子越来越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不知道他的士兵是为何坠落马下的,还有那个失踪的牛录…… “萨满,你在哪里?”巴克什倔强地抬起头,向上天喊出最后一句话,他还想抬起右手,但只抬到一半,就无力地捶了下去,随后脑袋猛地一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再无生命的气息。 萨满再次让巴克什失望了,他今天不在家,没能听到巴克什的呼救,但明军射出的子弹代替了萨满的回答。 乌烈刚准备呼叫剩下的建奴逃跑,数发子弹同时从胸腹射入体内,他的身前就像是安装了漏斗,数股红色的瀑布直喷到巴克什的脸上,乌烈也随着巴克什去了。 第141章汉军反水 “你们当中,谁是汉人?”袁崇焕对着满地的伤兵大吼。 “我是,我是!”受伤的汉军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纷纷举起右手向袁崇焕示意。 袁崇焕向左边一指:“好,你们都到左边去。” 受伤的汉军纷纷向左边移动,一些伤重的汉军已经不能站立,只好跟在同伴的后面爬向左边,身后的空地上遗留下一滩滩鲜血。 建奴的伤兵和蒙古的伤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纷纷对着汉军士兵大骂:“这些汉狗……” 一名受伤的蒙古士兵,积攒着生命中最后一丝力量,蹒跚着站起来,突然将他的弯刀刺向一名正在爬行的汉军伤兵。 一刀穿心,没体而出,浓烈的血雾喷了他一头一脸…… “娘希匹!”李行大怒,一刀将那名蒙古士兵的首级割下。 所有能移动的汉军伤兵全部移到左侧后,袁崇焕对李行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其余的伤兵,全部割下首级。” 第一旅的士兵已经习惯了斩首,他们熟练地组成三人组,开始收割地上的数百士兵,不分死伤,不分种族。 汉军伤兵们目瞪口呆,在斩杀对手时,汉人的残忍丝毫不亚于建奴、蒙古,只要他们有斩杀对手的实力和机会。 袁崇焕沉着脸,来到汉军伤兵面前:“你们既然加入了建奴的军队,就是大明的敌人。” “将军,我们都是被逼的!” “将军,我家还有父母妻儿要抚养。” “饶过我们吧,将军。” …… 凡是能起身的汉军伤兵,全部跪在袁崇焕的面前,那些实在无法站起来的伤兵,也是翻滚着想要站起来,结果是徒劳的,他们只好趴在袁崇焕的脚前。 除了叩头,他们实在想不出赎罪的方法。 袁崇焕不为所动:“我们从来对侵犯汉人的异族,从不手软,你们既然投靠建奴,残害汉人同胞,死有余辜。” “将军……”汉军伤兵除了叩头,就是哭泣。 “好,本将军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们可愿意为大明立功?”袁崇焕脸上的煞气堆得像关外的霜一样厚。 “我们——愿意!”虽然不知道这个机会是什么,实现起来有多大的难度,汉军伤兵还是异口同声地答应着,有了机会,总比被明军割头好,看着明军对建奴的手段,他们的心里早已冰冻三尺。 “那本将军问你们,宁远城中,还有多少建奴的守军?” “只有一个蒙古牛录,大约一百名蒙古士兵。” 袁崇焕见他们没有说谎,脸上的煞气散去一部分:“你们知道怎么才能打开宁远的城门吗?” 伤兵们面面相觑。 “只要你们帮本将军弄开城门,本将军就可以免去你们的一切罪行,从此以后,你们就将重新成为大明的——————子民。” “弄开城门?”一名伤兵试探着问道。 “只要你能让城中的蒙古士兵打开城门,本将军的士兵自会迅速抢占城门。” “不行呀,将军,宁远城中的士兵本来就不多,大家即使叫不出名字,但面孔一定是熟悉的。蒙古人一旦发现陌生的面孔,一定不会打开城门的。”那名伤兵抖抖索索,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会惹怒这位军官。 袁崇焕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你说说,怎么才能诈开城门?” 那名士兵思考了一会,“将军,我们趁夜回去,向蒙古士兵求援,夜色中他们看不清面孔。” “那要是蒙古士兵不让进城呢?” “我需要巴克什的腰牌,有了巴克什的腰牌,蒙古士兵不相信也不行。”那名士兵坚定地说。 袁崇焕头,转身对身边的亲兵说:“将巴克什的腰牌搜出来!” 那名汉军伤兵一看到腰牌,顿时露出喜色:“就是它……” 袁崇焕觉得这名士兵很有头脑,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叫刘魁。”刘魁还跪在袁崇焕的面前。 “起来回话。”袁崇焕向刘魁招招手,“你的家人在哪里?” 刘魁从地面上站起来,肩膀和胳膊上还在流血,“回将军,小的家人全部在宁远。” 袁崇焕脸上的煞气已经全部褪去:“刘魁,如果你能帮本将军诈开宁远的城门,本将军还可以保举你做个乡党的头目,从此过上太平又逍遥的日子。” “多谢将军!”刘魁这次叩头,是发自内心的。 袁崇焕脸上的煞气又起:“今后要好好为汉人、为大明服务,如果再生出什么异心,你的家人,将为你陪葬。” “是,将军,小的以后一定做个顺民。”刘魁的眼中生出憧憬,“敢问将军是……” “大明第一军军长袁崇焕。” “可是曾经创造过宁远大捷的袁将军……”刘魁的先祖已经在宁远生活了好几代,他算是地道的宁远人,对于曾经发生在宁远的战争自然不陌生,但他压根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袁崇焕。 “正是本将军。” “袁将军,我们辽东汉人可是把你盼回来了!”刘魁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们辽东的汉人,苦呀!” “朝廷没有忘记辽东的汉人,大明的军队从来没有离开过辽东。”袁崇焕也感到一阵心酸,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无论生活如何困难,都不应该投靠建奴,残害自己的汉人同胞。” 刘魁刚才见识过袁崇焕对待建奴的手段,“袁将军,小的知错了,小的一定助将军取得宁远城。” 袁崇焕又从汉军伤兵里挑出七名轻伤的士兵,“只要你们能协助本将军诈开宁远城门,本将军给你们集体脱罪,告诉其他的辽东汉人,及早离开建奴,回到大明的怀抱。” “袁将军,那他们以前犯下的罪行……”刘魁不知道袁崇焕对待其他辽东汉人的态度,如果袁崇焕真能赦免他们,也许他可以代为宣传。 “如果以前没有残害过汉人同胞,经过查实,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还会让他们过上安定的生活。但是那些曾经残害过汉人同胞的人,当然要接受惩罚,除非……”袁崇焕本来打算要处罚那些叛国的汉人,但如果不给他们机会,他们绝不敢回到大明的怀抱,只好继续为建奴服务,继续残害自己的同胞。 “除非怎么样?”刘魁觉得有必要将袁崇焕的话弄清楚,好在辽东的汉人中宣传。 袁崇焕想起孙承宗的话,建奴的人数不多,死一个少一个,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除非他们能拿来一个建奴的首级,无论老少,只要首级上有猪尾巴就行。” “小的明白了,小的一定尽量在辽东的汉人中广泛宣传。”刘魁相信,杀一个强壮的建奴士兵,汉人有些难度,但杀一个老弱病残,汉人应该有些办法。 袁崇焕见刘魁的伤口血迹斑斑,转身对他的亲兵说:“带他们下去包扎疗伤去吧!” “是,军座。”亲兵答应着,“但其他的伤兵怎么办?” 袁崇焕看着其余的伤兵,有已经接近死亡,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也带他们下去,告诉军医,能够治好的就治,如果不能完全康复,或者可能患上残疾,就让他们听天有命吧!他们又没有为大明立功。” 这是,建奴的首级已经收割完毕,李行来向袁崇焕汇报:“军座,一共四百九十三个首级。” “有没有建奴的士兵逃跑?” “没有,所有来到这儿的建奴士兵,包括蒙古士兵,全部被歼,只剩下这儿的二十五名汉人士兵。” 袁崇焕看了一会远处的大海,然后决然地说:“李行,带着第一旅,由刘魁他们当向导,连夜诈开宁远城门,迅速袭占宁远。我会带着第一军的其他将士,带着足够的粮草,随后就到。” “是,军座。” 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建奴的身上都被搜索一遍,所得银两不过五百余两,但战场上还有二百多匹没有受伤的战马,都被袁崇焕带回前屯。 山海关,孙承宗听完袁崇焕的叙说,不禁感慨万分,自己在山海关将近一年,都没能杀死这么多建奴,而第一军来到山海关不过数日,宁远城的建奴几乎被杀光了。 更为重要的是,第一军在野外,也是完胜建奴,这是明军其他军队都不具备的能力。 “大人,李行的第一旅已经前往宁远,他们是一支孤军,属下必须随后接应。”袁崇焕是先斩后奏,李行出发多时,现在已经无法追回来。 孙承宗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崇焕,你真有把握守住宁远?” “大人,这三次小规模的战争,我军都没有在正面战场上伤亡一人,说明燧发枪的确优于建奴的弓箭,宁远又是坚城,我们还有火炮,坚守宁远,绝对没有问题。”袁崇焕还担心建奴不来宁远,如果建奴来了,他相信,以现在第一军的实力,一定还可以创造一次宁远大捷。 “好,我立即给你们三个月的粮草,随大军一道赶赴宁远,但崇焕必须答应老夫,一定要小心从事。建奴绝不甘心丢掉宁远,皇太极初登汗位,如果丢掉他老子打下的领土,一定会受到建奴高层的诟病,所以,他一定要挣回这个面子。” “是,大人,属下一定会小心从事,收回宁远后,不到万一,属下绝不会出城击敌。” 第142章北城门的变故 午夜时分,刘魁带着李行的第一旅,终于赶到宁远城外。 为了避免城头上士兵的怀疑,李行的大军隐藏在离城墙大约一千步的斜坡后面,只有十余名士兵随着刘魁来到北城门。 “城上的士兵听着,我是汉军牛录的刘魁。”刘魁用蒙古语向城头的士兵喊话。 “刘魁?你不是随额真去前屯了吗?”城头上的蒙古士兵显然认识刘魁,但他十分纳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巴克什额真命我回来的。”刘魁沉着冷静,大声对城头上的蒙古士兵说。 “额真?那你回来干什么?不会是当了逃兵吧?”蒙古士兵的语气相当不屑,还和同伴打着哈哈。 “我告诉你们,是额真让我回来的,快开城门。”有巴克什的腰牌在手,刘魁的胆子壮了起来。 蒙古士兵颇不以为然:“你说额真命你回来的,有什么凭证?” “我有额真的腰牌。”刘魁希望巴克什的腰牌能唬住这些没用头脑的蒙古士兵。 “你回来到底是为了啥事?”蒙古士兵打着哈欠,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额真说了,让我亲口对你们的额真说,你快放下吊桥,让我进城。”刘魁的声音提高了三度。 “那我们先放下吊篮,你先将额真的腰牌放上来,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蒙古士兵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很快,腰牌被吊上城头。 蒙古士兵都认识是巴克什的腰牌,他们停止了对刘魁的嘲笑:“额真要送信,怎么不派他的亲兵?” “前面战事吃紧,我们都受伤了,已经不能参加战斗,所以额真派我们来送信。”刘魁要打消蒙古士兵的戒备心理,“也许额真认为我们在战场上不够勇猛。” 这些汉人,怎么傻到这种程度?蒙古士兵大乐,但他们就是不开城门:“你们要进城,我们做不了主,必须回去告诉我们的额真。” “那你们快,军情耽误不得。”刘魁微微有些失望,看来,直接诳开城门的想法落空了。 一名蒙古士兵“噔噔噔”离开了城门,向城内走去。 刘魁开始和城头的蒙古士兵拉瓜:“我说,高贵的蒙古安达,今晚怎么只有你们两人把守城门?” “谁是你的安达?”被汉人称兄道弟,蒙古士兵觉得受到侮辱,“谁说我们只有两人?我们是三人。” 刘魁暗喜,城头只有三名蒙古士兵,只要他们打开城门,根本不够第一军的士兵塞牙缝,“你们只有三人,万一大明的军队来了,咋办?” 城头上的蒙古士兵气呼呼地说:“我们虽然只有三人,却能抵得上你们汉人三十、三百,再说了,巴克什额真正在南方与汉人对峙,难道他们能飞过来不成?” 刘魁大喜,黑暗中和第一旅的士兵交换了眼色。 那名报信的蒙古士兵很快就回来了,“我们额真说,夜已经深了,城外情况不明,让我们用吊篮将你们一个个吊上来。” “啊?”刘魁大惊,如果是这样,那第一旅的士兵就无法进城了,蒙古人一旦见到陌生的面孔,一定当作细作将他们一个个抓起来,“我们有十几个人,那要吊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们不管,你们爱进不进。”蒙古士兵毫不让步,“如果你们愿意在城下吹吹风,和我们的萨满聊几句,我们也不会反对。” 刘魁迅速盘算着,然后和第一军的士兵握了一下手,用眼色示意他们在城下耐心等待。 吊篮下来了,刘魁第一个坐上去,城头上的蒙古士兵用力向上拉住吊篮的绳索,一会就到了城头。 “安达们辛苦了!”刘魁和三名蒙古士兵一一打招呼,同时,他的眼睛在夜色中四处打量着,并没有发现什么明哨暗哨。 “谁是你的安达?”一名蒙古士兵狠狠地瞪了刘魁一眼,看样子,他应该是这三名蒙古士兵的头目。 “是,是,你们不是我的安达,是我的主子。”刘魁马上改口。 又有两名汉军士兵被吊上城头,拉绳索的蒙古士兵开始喘着粗气。 蒙古士兵的头目,指着汉军士兵对刘魁说:“刘魁,让你的人去扯绳索,我们高贵的蒙古士兵需要休息一会儿。” “我的士兵?我的士兵都是受了伤呀!”刘魁一百个不愿意。 “不行,受了伤也不行,长生天保佑,高贵的蒙古士兵累了。”蒙古士兵头目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夜空,似乎长生天正在夜色中照应着他们。 “高贵的蒙古士兵是无敌的,有长生天保佑,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累倒!”刘魁还在为汉军士兵的伤势担忧。 “让你们拉,你们就得拉,哪有那么多废话?”蒙古士兵头目手按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相向的趋势。 刘魁只好妥协:“这样可好,这次我的伤员士兵拉绳索,让高贵的蒙古士兵们休息,下一次,再由高贵的蒙古士兵拉绳索,让我的伤员士兵休息一下?” “伤员士兵”四个字特别刺耳,况且他们是带着巴克什额真的命令回来的,蒙古士兵头目只好头,嘴里却是咕哝着:“为了你们汉人豆腐军,让高贵的蒙古士兵受累。” 夜色中,刘魁低着头,冷笑不语。 已经上了城头的两名汉军伤兵被迫去拉绳索,将下面的汉军伤兵拉上来,由于太用力,伤口都绷开了,身上的绷带上已经渗出血迹。 他们咬着牙,顾不上擦拭血迹,一下一下,终于将吊篮里的汉军士兵拉上城头。 包括刘魁,城头上已经有了四名汉军士兵,刘魁和他们一一握手。 这次轮到蒙古士兵去拉绳索。 一名汉军士兵坐入吊篮,两名蒙古士兵刚用力拉紧绳索,刘魁和一名汉军士兵分别抱住他们的大腿。 蒙古士兵大惊:“你们干什么?” 但他们的双手正握在绳索上,根本腾不出来,再高明的摔跤手段,这时也用不上力。 蒙古士兵的心里非常清楚,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们的双腿被刘魁和汉军士兵抱起,前胸抵在女儿墙的部,双手缠绕在吊篮的绳索上,根本动弹不得。 “扔。”刘魁一声大喝。 两人将两名蒙古士兵向前一推,蒙古士兵像蹦极一样,从城头飞了出去。 “咕咚,咕咚!” 两声沉闷的响声传上城头,城下的蒙古士兵再无声息。 “你们这些汉狗,想要造反不成?”城头上仅剩的蒙古士兵头目终于发现了异样,他条件发射似的拔出腰间的弯刀,准备向刘魁扑过去。 迟了,两把同样的弯刀,一前一后,从他的上身透体而入,又从身体的另一边露出带血的刀尖。 “啊——啊……”蒙古士兵头目惨叫连连,他到死都不明白,这些汉军士兵为何要偷袭他们。 他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习惯了杀戮的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中的弯刀拼命砍向身前的那名汉军士兵。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那名汉军士兵的整个膀子都被砍下来,鲜血像雾气一样,迅速笼罩在他的眼前,又迅速散了开去。 蒙古士兵头目的前胸已经湿透,发出刺鼻的血腥味,他也搞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鲜血在流淌,还是汉人士兵的鲜血溅到他的身上。 “快,先解决他,别惊动其他的蒙古人。”刘魁边说边和另一名汉军士兵围了过来。 从后面偷袭的那名汉军士兵,正在索索发抖,听到刘魁的话,他心一横,握住刀柄的手腕一拧,弯刀绞碎了蒙古士兵头目的五脏六腑,然后用力抽出弯刀。 鲜血,油井一样向前后狂喷。 蒙古士兵头目再次发出狼一样的嚎叫,然后重重地摔到在地面上,黑暗中,无数的血滴摔到刘魁的衣裤上。 刘魁还不放心,他拔出自己的弯刀,奋力一砍,割下蒙古士兵头目的首级。 杀人杀死。 “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刘魁比其它两名汉军士兵更为冷静,他知道,城内的蒙古士兵随时可能来到城门口,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留守在宁远的蒙古牛录额真胡兀儿查被手下的士兵唤醒后,已经披衣下床,他弄不明白,一贯不信任汉人的巴克什额真,为什么要派汉人回来送信,难道他的亲信都被明军绊住了? 宁远城内的守军几乎全被巴克什带走了,只剩下他的一个蒙古牛录。 巴克什带去了五百多人,如果战事不利,他一百人的牛录,又能怎么样? 胡兀儿查的心越来越紧,在昏暗的灯光下踱来踱去,夜风中仿佛传来了数声惨叫。 “不好,这些汉军一定是细作。”胡兀儿查猛然醒悟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在房内大声叫唤他的亲兵:“所有人都起来,立即随我去北城门。” 北城门,刘魁和两名汉军士兵正准备放吊桥。 宁远不愧是坚城,不但城墙高大厚实,连吊桥的绳索都是粗大的铁链。铁链的一端连着吊桥,另外一端本来连着在转盘上,但转盘年久失修,已经严重锈蚀。建奴不会维修,于是放弃了转盘,他们将铁链直接拴在铁杆上。 建奴将铁链系得非常牢靠,刘魁三人都是伤兵,特别是刚才在城头上拉吊篮的士兵,伤口已经严重迸裂出血,他们根本无力解开粗大的铁链。 第143章咽不下这口气 刘魁的头上都冒汗了,刚才那个蒙古士兵头目在死亡之前,两次发出惨叫,夜色中应该传得很远,如果有蒙古士兵过来查岗,那就麻烦了,他们这三个伤兵,根本不是凶残的蒙古士兵的对手。 李行得到城外士兵的招呼,已经率大军来到城下,但城门依然紧闭。 “用刀。”刘魁豁出去了,“你和我先用刀砍断铁链,你,先去打开城门,再回来帮助我们。” “这么粗的铁链,怎么能砍断?”那名士兵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刚才刺杀了蒙古士兵头目的时候,他就吓得哆嗦。 “没有办法了,必须砍断,否则,等蒙古士兵来了,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李行打断了他的话,“别啰嗦了,快,蒙古人就要来了。” 那士兵无奈,只好和李行轮流用手中的弯刀,砍在吊桥的铁链上。 “丁零,当啷!”在宁静的午夜,铁器相撞发出的铿锵声传出很远,城下的李行就听得清清楚楚。 “快,用力。”刘魁急得都快哭了,他已经汗如雨下,到底谁造了这么粗的铁链?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是否迸裂,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摸绷带,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伤口。 “咔……哦!” 一声清越的响声从刘魁的刀口传来,弯刀突然无处受力,刘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刘魁大喜:“断了。”他根本没想到摔倒会给身体造成什么新的伤害。 但铁链还有一根,他们的刀口不是卷曲,就是豁口。 “换刀,快!”刘魁催促着那名士兵。 “丁零,当啷”的声音再次打破夜的宁静。 人的耐力是有限的,他们的力气一消失。 幸好那名去开城门的士兵已经回来,他操起地上的弯刀,加入到砍断铁链的两人之中。 内城传来了叫骂声,夹杂着马蹄踏地的“哒哒”声。 刘魁大惊:“不好,蒙古人来了,快砍。” 如果蒙古士兵感到城头,他们这三名士兵,都不用蒙古人动手,光蒙古人马蹄的践踏,就能让他们亡魂三千里。 三人都明白,他们现在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赶紧砍断吊桥,让城外的第一旅士兵进城。在前屯的北面,他们亲眼看到,五百多名建奴和蒙古的士兵,就是倒在第一旅士兵的燧发枪下,宁远城内只有百十名蒙古的士兵,根本不是第一旅的对手。 三人顾不上身上的伤口,蒙古人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咔……哦!” 终于传来了他们渴望已久的声音。 这一声“咔……哦”,比“久旱逢甘雨”,比“洞房花烛夜”更让他们期待。 第二根铁链断裂,吊桥也极速下坠,“咚”的一声,吊桥重重滴在砸在地面,三人的心也随着从嗓子眼落回前胸。 三人的身上全部湿透,在铁链断裂的那一刻,他们就软瘫在地面上,再也无力站起来。 第一军的士兵早就下了马,等待进城。端着燧发枪在马上,既还不能瞄准,也无法装填弹药。 “快,抢占城门两侧。”李行见吊桥已经落下,大声呼喝着士兵。 第一旅的士兵潮水般漫过吊桥,又涌入城门。 已经看到蒙古人的踪迹了。 明军士兵越过城门后,迅速向两侧抢占城头,将中间前进的通道让出来。 “扇形列队。”李行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蒙古人的身影已经隐约出现在士兵的视线中。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连队的百余名士兵在端枪瞄准,其余的士兵正不断加入到他们的身后。 “射击。”黑暗中,李行无法准确判断蒙古人是否进入射程,只好先下达射击的命令。 “砰!” “砰!” “砰!” …… “卜登,卜登。” 冲在最前面的蒙古士兵纷纷从马上坠落下来,蒙古人前进的势头被遏制。但他们的弓箭也出手了,前排的几名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燧发枪被扔在一边。 不断加入后排的士兵开枪了,虽然他们看不清蒙古人的确切位置,但仗着人多,燧发枪的子弹在他们前面形成一道致密的火力网。 更多的蒙古人从马上坠落,更多的燧发枪手加入射击的行列。 落到燧发枪手面前的弓箭越来越少,越来越多无主的马匹,在燧发枪子弹爆炸的声音和火光中绝望地哀鸣。 胡兀儿查的前胸中了两弹,他摇晃着从马上栽下来,跟在他身边的亲兵急得大叫:“不好了,额真坠马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栽下马来,胸前正汩汩地流着血。 “不要停,继续射击,压制蒙古人的弓箭。”李行已经来到城门口,就站在枪手的身后,现在蒙古人伤亡的情况不明,他不敢大意。 燧发枪手们又射击了一轮,前面再也没有弓箭射过来。 难道蒙古人死伤殆尽了?李行知道城中只有一个不满员的蒙古牛录,百余名蒙古士兵。刚才都有蒙古人的箭矢射到枪手,说明他们已经进入燧发枪的射程,这么多发子弹密集地射过去,蒙古人死光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停止射击。”李行希望判断一下蒙古人的情况。 北城门恢复了黑暗,比刚才还黑。 没有火光,受惊的蒙古人战马也停止了狂奔,它们也许是累了,正慢悠悠地在第一旅和蒙古士兵之间晃悠,有数匹战马正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蒙古士兵在地上呻吟,也许那呻吟的士兵中就有它的主人。 “起火把,将蒙古人包围起来。”李行再次下达了命令。刚才没有火把,一是根本没有时间,二是不想成为蒙古弓箭手的靶子,现在,李行准备打扫战场了。 士兵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马刀,从两侧缓缓前进,迂回包抄蒙古士兵。 的确有蒙古士兵还活着,但他们不是在端坐在马背上,而是在地面上翻滚,口中发出各种听不懂的惨叫或者呻吟。 “割下他们的首级。” 士兵们分组去收割蒙古士兵的首级,李行则去看望仍然倒在城头的刘魁三人:“刘魁,你们辛苦了,你们的功劳,我们不会忘记,军座的承诺依然有效。” “多谢旅座。”刘魁挣扎着,想要叩头谢恩,但身子却不停使唤。 “刘魁,不用多礼,先好好休息。” 收割蒙古人首级的事,很快就结束了,亲兵来向李行报告:“旅座,一共有七十八个蒙古人的首级。” “奥?这么少?还不到一百人。”李行随口答道,“蒙古人真是越来越不成气候了。” 刘魁闻言大惊:“旅座,蒙古人每个牛录,都超过一百人,怎么会只有七十八个首级?”他平时生活在宁远,和建奴、蒙古人打成一片,对蒙古人的情况非常熟悉。 “难道有蒙古人逃跑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来?”李行自言自语,“不管是那种情况,我们都要将城中的蒙古人挖出来。” “旅座,宁远城这么大,二、三十蒙古人,怎么找?”亲兵在提醒李行。 “一定要找出来,否则,他们可能躲在暗处,随时会给我们一箭。”李行向蒙古人来的方向看去,他突然明白了:“刘魁,你知道蒙古人的军营在哪里吗?” “回旅座,小的知道。” “刘魁,蒙古人还没有完全消灭,战争还没有结束,劳烦你带着我的士兵去蒙古人的军营搜索一番。” “是,旅座。”刘魁的体力严重透支,现在还没有恢复,但第一旅有大量的马匹,现在又缴获了三十多匹蒙古人的战马,他在第一旅士兵的搀扶下,慢慢爬上马背。 李行爬出了两个连队,也就是二百多士兵,随刘魁去清缴蒙古人的军营。 刘魁走后,刘魁又将其余的士兵,分出十五个连队,在各自连长的率领下,去抢占其余三个城门,并且在城内搜寻建奴、蒙古人的残兵。 拂晓时分,又有三十二名蒙古士兵被斩杀,同时,留守在城中的十四名建奴和他们的家属被斩首,连建奴甲喇额真巴克什在城中的家眷,也被士兵们全部斩杀。 天亮以后,城中清缴建奴、蒙古人的工作基本结束。 第一旅以大明朝廷的名义,在城内到处贴出告示,安抚城中的汉人,四个城门都被第一旅接管,所有百姓暂时不准进出,但大街上没有实行戒严。 宁远城中为建奴服务、种地的,全部是汉人,一共有三千多户,约两万人口,第一旅将他们重新登记,分区管理。 这些政务上的事情,李行没有兴趣,他将这些事情交给军中的参谋岳景升打理,由刘魁他们协助。 李行找来工匠,将北城门的铁链重新焊接起来,以防建奴的援军来袭击宁远。 远在广宁的镶红旗旗主岳托,并不知道宁远城已经易手。 乌烈在派人向他报告时,只说宁远有一个牛录失去了踪迹,根据他的判断,这个牛录有可能已经被明军歼灭,他的依据是:有一个蒙古牛录在前屯被明军歼灭了,只剩下四名士兵逃回宁远。 岳托接到乌烈的报告以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联想到孙承宗重新经略蓟辽后,屡屡派明军出前屯,偷袭小股大金国的士兵,他也估计,这个失踪的牛录凶多吉少。 这是一整个牛录,如果完全被孙承宗吃了,那孙承宗得有多少人出前屯?难道明军准备反击了? 岳托摸不透孙承宗的心思,所以他不会主动进攻山海关,而是接受皇太极的建议,坐等孙承宗老死,或者被调离山海关。 但孙承宗吃了他一整个牛录,岳托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就是他忍了,其他的旗主也会笑话他,他的手下也会看轻他。 他指示锦州守将苏赫巴鲁,立即增援宁远。 在李行袭占宁远的当天下午,苏赫巴鲁的援军就赶到宁远。 第144章日月军旗 李行进入宁远城后,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海东青’,他连‘海东青’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不知道。 但他收到‘海东青’的一封密信。信中,‘海东青’告诉他,锦州有十个牛录,其中女真牛录六个,蒙古牛录三个,还有一个汉军牛录。 现在不是大明和建奴全面开战的时候,建奴的牛录都不满员,每个牛录只有百人,其余的都在沈阳附近从事放牧或者农业耕作。 “十个牛录?充其量只有千人,除去留守锦州的,实际来增援的建奴连一千人都不到。”李行盘算着,他按照‘海东青’的要求,将密信焚烧了。 锦州守将苏赫巴鲁,是女真的甲喇额真,他最喜欢欺负汉人,接到岳托的命令,他立即着手南下的事,有汉人可以凌辱,他恨不得长上翅膀,像翱翔在天空的海东青那样,立即飞到宁远,飞到前屯。 锦州城中,只留下一个女真牛录和一个蒙古牛录。 苏赫巴鲁亲自带着其余的八个牛录,超过八百士兵,南下增援宁远。 锦州距离宁远,大约两百八十里,按照建奴轻骑兵的速度,一天时间刚好能够到达。 但苏赫巴鲁认为,如果凌晨出发,到达宁远的时候,天可能已经黑了,不利于他在城外突袭、搜索明军。 所以他将南下的时间推迟到午时,然后在路上休息了一个晚上。 太阳刚刚偏西,苏赫巴鲁就接近宁远城。 正是苏赫巴鲁延迟半日行军,被李行抢得先机,趁夜夺回宁远。但苏赫巴鲁抵达宁远的时候,还不知道宁远已经被李行偷袭的事。 他勒住战马,将座下的马速放缓,然后对紧紧跟在身边的一名亲兵说:“你,去城门下,叫开城门,我们先休息吃饭,然后再搜索附近的明朝豆腐军。” “是,额真。”亲兵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砰,砰。” 两声清越的枪声,从空气中传入苏赫巴鲁的耳朵,他身边的属下也听到了这两起突兀的声音。 “怎么回事?宁远城的哪个牛录配发了火枪?”苏赫巴鲁皱起眉头,他是旗主岳托最为信赖的属下,至今都没有配发一支宝贵的火枪。 没有人回答苏赫巴鲁的话,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哒哒哒……”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苏赫巴鲁极目远眺,一匹孤独的蒙古马正从南面驶来,马背上趴着一名身着皮甲的女真士兵。 即使看不到士兵的脸,苏赫巴鲁也知道,马背上正是他刚刚派出去的亲兵。 让苏赫巴鲁纳闷的是,亲兵为何趴在马上,而不是端坐。女真人从七八岁开始学习骑马射箭,能在飞驶的马上不动如山,这名亲兵的骑术精湛,为什么狼狈地趴倒在马背上? 蒙古马越来越近,仔细一看,苏赫巴鲁发觉不对劲。 亲兵前胸的皮甲上,已经被污得血迹斑斑,连马鞍上都在滴血。 “怎么回事?”苏赫巴鲁大怒,敢打他的亲兵,那就是不给他的面子,况且,他还是来增援宁远的。 “额真……宁……宁远……失……守……”亲兵勉强坐直了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身体运动,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狂喷出来,就像四川唐门的暗器,结结实实地喷在苏赫巴鲁的脸上,紧接着身体一歪,一头从马上倒载下来,再也没有一些声息。 苏赫巴鲁亲自下马,查看亲兵的伤情,但亲兵早已亡魂三千里了。 “刚才,他说什么?”苏赫巴鲁的身子一僵,他好像没听懂,不得不问身边的士兵。 “额真,他说,宁远已经失守了。”副手札兰章京斡里不只好重复了那名死亡的亲兵的话。 “什么?宁远失守?”苏赫巴鲁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场面一片寂静,谁也不能回答苏赫巴鲁的问题,包括斡里不。众人的目光一起向宁远北城门的城头看去。 “那是什么旗帜?既不是我们的,也不是大明的。”一名眼尖的亲兵看到城头上飘扬的旗帜,但离得太远,看不清晰。 “走,去看看。”苏赫巴鲁打头,十数匹蒙古战马一直奔到离城门只有一千步的地方。 苏赫巴鲁知道宁远城有明军遗留的火炮,这种火炮使用实心弹,最大射程能达到一千步。 微微的西北风将城头上的旗帜大半展开,苏赫巴鲁这次看得十分真切。 那是蓝底、红日、黄月旗。 旗帜呈长方形,整个长方形的底色是蔚蓝色,正中间是一轮火红色的太阳,太阳向上、下、左、右是个方向个伸出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上、下的光芒已经接近旗帜的边缘,每两道光芒之间,又有两道稍短的光芒,同样是火红色,在火红色的太阳中心,是一轮金黄色的月亮,火红的太阳和金黄色的月亮是重叠的。 “蓝底、红日、黄月、光芒。”苏赫巴鲁轻声念叨着,“这是谁的旗帜?不是我们的,不是大明的,也不是蒙古的。” “额真,‘日’和‘月’合起来,恰好是一个‘明’字,难道是大明的旗帜?”斡里不懂得一些汉话,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苏赫巴鲁不明白‘日’和‘月’与大明有什么关系,他也懒得操心,现在的关键是要弄明白,这究竟是谁的旗帜,宁远城到底被谁占领了。 “让几名汉人士兵过去,问问城中是谁的兵马。如果是我们女真的兄弟,让他们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如果是汉人,那我们就要将他们的身体上插满这种旗帜,用他们的人头,来祭拜我们的长生天。” 几名汉军士兵抖抖索索,在苏赫巴鲁面前,他们尽量保持着端正发身姿,但微微颤动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们。 “这些汉人豆腐军。”苏赫巴鲁骂道,他毫不顾忌身边的其他汉人士兵。 “哒哒哒……” 几名汉军士兵去了又回。 “额真,他们是大明袁崇焕的部下。” “袁崇焕?”苏赫巴鲁吓了一跳,险些从马上栽下来,天命汗与在与汉人的战斗中,唯一的一场失利,就是在这宁远城下,败在袁崇焕的手中。“那旗帜是怎么回事?难道袁崇焕脱离大明,自立为王了?”苏赫巴鲁盘算着,如果袁崇焕脱离大明自立,他应该先吃掉袁崇焕的孤军,还是先联合袁崇焕,先打败南面那个庞大的大明。 “不是,额真。他们说,这是大明新的军旗,叫日月军旗。”汉军士兵非常小心地说话,现在苏赫巴鲁的心里一定窝了不少火,千万不要烧到他的头上。 苏赫巴鲁还是搞不明白:“日月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的没问。”其实,从汉字的字面上,他已经明白了日月军旗的大概含义,但他怕说出这个含义后,苏赫巴鲁不但不感激他,还会给他一顿鞭子。 “袁崇焕在城中吗?我的亲兵是不是他打死的?”苏赫巴鲁问道。 “他们说,袁崇焕不在,城中只是他的属下。”汉军士兵只知道城中的士兵是袁崇焕的属下,他并不知道袁崇焕是不是在城中,为了浇灭苏赫巴鲁可能的怒火,只好借城头士兵的话,先编个谎言。 苏赫巴鲁让马在原地转了半圈,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既然袁崇焕不在城中,那我们立即发起进攻,拿下宁远。” 斡里不赶紧劝阻:“额真,我们是轻骑兵,没有携带攻城任何攻城的器械……” “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苏赫巴鲁眼睛一瞪,瞳孔变得更大了,他用手向前一指,“萨满保佑我们,右边不是有树林吗?”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宁远城的东面,靠近山麓的地方,有一片微微泛黄的树林。 斡里不不敢再争,在女真各部,勇猛是唯一让人信服的方式,哪怕你有勇无谋,哪怕你滥杀无辜,哪怕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苏赫巴鲁立刻分出一部分士兵去砍伐树木,然后交给汉军牛录,让他们赶制成攻城的云梯。 云梯不是最优良的攻城器械,却是最容易制作的攻城器械。 一下午的时间,汉军士兵就制造了八部能架到宁远城头的云梯。 “今晚早睡觉,明天辰时开始攻城。”苏赫巴鲁撂下一句话,就自顾回到自己的大帐。 宁远城。 守卫在城头的士兵将建奴到达的讯息报告李行。 “建奴来了多少援军?” “回旅座,因为离得比较远,看得不够清楚,大约数百名建奴士兵,其中还有汉军牛录。” 李行头,果然和‘海东青’信上说的比较吻合,“他们做了些什么?” “回旅座,他们问了我们的旗帜,我告诉他们,这是我们新的军旗——日月军旗。” 李行微微冷笑,这些建奴,他们一定不知道,日月军旗上的四道光芒,代表大明向四个方向上扩张,而军旗正上方的那道光芒,就是指向建奴、指向沈阳的。 “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回旅座,他们整个下午都在城东的树林里砍树,然后在外面的空地上编排什么。” “砍树?”李行微一思索,“他们这是要攻城了。” “……” 李行向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全旅以营为单位,轮流休息,昼夜监视城外的建奴。” 传令兵正要离开,又被李行叫住:“等等,立即传令工兵,检修四座城门的火炮。” “是。”传令兵敬个军礼,转身跑开了。 第145章汉军牛录的覆灭 天刚放亮,北方夜半蚀骨的清冷,还没有完全褪尽,微微的秋风又吹来些许新的寒气。 宁远城北门外十五里,建奴的军营开始躁动起来。 先是士兵们被一阵低沉的牛角号惊醒,他们一个个就着马奶酒,撕咬着牛肉羊肉,作为各自的早餐。 接着,仍在睡熟的苏赫巴鲁被他的亲兵唤醒,他打着哈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发现晨曦已经透入他的行军大帐。 苏赫巴鲁掀开皮被,左手撑起床铺下的皮垫,弯腰缩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士兵们呢?都起床了吗?”苏赫巴鲁一边穿衣,一边问他的亲兵。 “士兵们都起来了,现在正吃着早餐。”亲兵一边说话,一边将一大块熟牛肉塞进嘴里。 现在才是秋天,离结冰还早,女真人的早餐不用生火,几块煮熟的牛肉或者羊肉,就着冰凉的马奶酒,就是他们最美味的早餐。 苏赫巴鲁已经系好衣带,他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熟牛肉和马奶酒,一边饮食,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士兵们鸟雀班叽叽喳喳,清晨的宁静早被他们撕裂得粉碎。 苏赫巴鲁的眉头却是舒展开来,既然士兵们有时间说话,那他们应该已经吃饱喝足了。 他将啃剩下的熟牛肉和喝剩下的马奶酒还给亲兵,然后一抹长满胡须的大嘴,“走,去外面瞧瞧。” “额真来了!”有人低呼,全场立即安静下来,军营有恢复了它固有的宁静。 苏赫巴鲁很喜欢这种感觉,士兵们对他一如既往地敬畏。 “你们都吃饱喝足了?”苏赫巴鲁缓缓从士兵的群中穿过。 “是,额真。”回答的人数不多,却很整齐。 “既然吃饱喝足,那就上马、列队。”苏赫巴鲁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将左脚伸进马鞍,纵身一跃,已经稳稳跨在在马背上。 上马、列队是女真人自小就训练出来的马术基础,不一会,所有的士兵都端坐在马背上。 八个牛录,八支纵队,在苏赫巴鲁的面前一字排开。 “留下一个女真牛录看守大帐,其余的人,随我去攻打宁远城。宁远是女真人的固有领土,我们一要从汉人的手中抢回来。”苏赫巴鲁的战前动员就这么简单。 即使没有苏赫巴鲁的战前动员,这些自小学习骑射、习惯了杀戮生活的人,听到有仗可打,也是连腹股沟都充满力量。 “夺回宁远,誓杀汉奴!”整齐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在军营的四周,几乎要传到宁远城。 那名留守大帐的牛录额真顿时苦着脸,他的士兵也是忿忿不平,似乎他们的额真已经得不到苏赫巴鲁的信任。 “额真,为什么要我们留守大帐?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夺回宁远?”留守大帐的那名女真牛录额真,终于鼓起勇气,向苏赫巴鲁提出自己的要求。 “是呀!额真,为什么要我们留守大帐?让汉人去留守大帐吧!”在要求出征这件事上,士兵们全力支持他们的牛录额真。 “放肆!”苏赫巴鲁一声断喝,所有的士兵立即闭上嘴巴,就是没来得及闭上嘴巴的,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大帐是全军的核心所在,有我们赖以生存的牛羊肉和马奶酒,如果大帐有什么闪失,你们打算喝西北风呀?” “是,额真。”那名牛录额真退出了队列,带着他的士兵准备返回大帐,继续吃他的牛羊肉,喝他的马奶酒,没有睡好的士兵还打算睡个回笼觉。 不能去战场劫掠财物,士兵们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那名牛录额真都是低着头,好像愧对他的士兵。 “汉军牛录,带上攻城的云梯,立即出发。”苏赫巴鲁没有心思去斟酌属下的心情,他正在想着,能不能在午饭前攻下宁远,去城中吃顿热饭,要是再有几个美丽的汉人姑娘就更好了。 城里的汉人本来已经是大金国的子民,但他们在宁远城被明军占领的时候,并没有以身殉国,苏赫巴鲁也不再当她们是大金国的子民了,谁叫他们是反复无常的汉人呢! 野外的祥和被马蹄的哒哒声撞得粉碎,空气中流淌着兴奋、激动、期待的因子。 一炷香的时间,苏赫巴鲁就带着他的士兵来到宁远的北门外,在距离城门一千五百步的地方,所有的士兵都停了下来。 “汉军牛录,进攻。”苏赫巴鲁威严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回荡在每一名汉军士兵的耳畔。 汉军士兵没有犹豫,他们下马,十人一组,抬着长长的攻城云梯,迅速向宁远城门靠近。 “额真,你怎么能让汉人担当前锋?以他们孱弱的战斗力,一定会折了我们的锐气。”斡里不对苏赫巴鲁的做法十分不满。 “先锋?哈哈,斡里不,难怪你只能担当我的札兰章京。”苏赫巴鲁用力拍了拍斡里不的后背,“我只是让他们将攻城的云梯送到城下,真正的攻城,哈哈,还轮不到他们。” “……” 宁远,北城门的城头上。 李行隐藏在女儿墙的后面,不时探出脑袋,观测建奴的一举一动。 “让汉军前来送死?有趣,看来这个建奴的头领,也不完全是草莽。” “旅座,一千步了,已经进入火炮的射程。”观测兵大声提醒李行。 当年明军在宁远大败时,不但士兵没有及时撤出,还留下大量的物资,光火炮就有数百门,建奴经过整理,将完好的火炮重新安装在辽东的各个城池,宁远城是建奴与大明对峙的最前线,每座城门都安装了八门火炮。 “每四门火炮为一组,集中炮击一架云梯,不求全部破坏,力求破坏一个是一个。”李行按照先前的计划,果断下达命令。 “轰……隆……” “轰……隆……” “轰……隆……” …… 八枚实心弹,分别盯住两架云梯。但实心弹的打击范围实在太小,如果不能直接击中目标,那只能靠实心弹向前滚动时扫过的距离。 一枚实心弹击在云梯的右侧不到一步的地方,跟在云梯旁边的一名士兵被砸中前胸,那名士兵还站立远处不动,实心弹却是透体而过,他的胸口留下一个比拳头还大的洞穴,鲜血立即向身体的前后同时喷出。 那名士兵的身体还维持着平衡,直到身体里的血液流尽,才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建奴的高压下,汉军士兵没有时间为战友悲伤,他们低着头,继续向城墙靠近。 “哎!”刚才开炮的那名炮手一阵惋惜,如果在向左一步,那架云梯应该就能毁掉。 李行看出了实心弹飞行的轨迹,他大声对炮手说:“调低炮口,尽量落在云梯的前面。” 炮手们迅速调整炮口,幸好城下全是步兵,而且还抬着沉重的云梯,速度并不快。 又是八枚实心弹。 这次炮手的运气太好,一枚实心弹直接击中云梯中部,云梯中部顿时断裂,断口猛地向地面戳下去,而云梯的两段却是向上抬起。 云梯中部的两名士兵,一名被云梯活活压死,另一名被云梯的断口戳进胸口,立时亡魂三千里;云梯两段极速上扬,将抬着云梯的四名士兵直接抛向空中,再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第三波炮击,一枚实心弹从地面弹起后,砸在一架云梯的尾部,实心弹的动能迅速传替给云梯。云梯的尾部被甩出一步多远,抬着云梯尾部的四名士兵,也被掀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旅座,他们进入一百步了。”观测兵再次提醒李行。 李行将脑袋从垛口探出,他发现这些汉军士兵根本没准备张弓搭箭,只是抬着云梯一路小跑着往城下冲,“别紧张,这些汉军没有战斗力,放他们到五十步再打。” 距离越近,燧发枪的命中率越高,而且,汉军士兵一旦进入五十米,即使没有被燧发枪击中,想要往回跑,暴露在燧发枪射程内的时间也会更长。 “旅座,五十步了。” “射击。”枪手们终于等来了李行的命令。 “砰。” “砰。” “砰。” …… 枪手们早就瞄准了自己的目标,三百发子弹,在五十步的射程内,命中率大大提高。 不同的枪手,可能瞄准了同一名士兵,很多士兵身中两弹,甚至还有身中三弹的。 超过六成的汉军士兵倒下了,有几名士兵还是被手中的云梯压倒的。倒下的士兵暂时麻木,但他们很快就醒过来,战场上凄厉叫喊声几乎压过燧发枪的声音。 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发现不对劲,刚才火炮的声音虽然吓人,但真正伤亡的士兵不过十人,现在只有一波射击,他们就倒下六成以上。 汉军士兵要充分发挥他们的速度优势,没有谁领头,但士兵们却是一致往回跑,就像钱塘江的潮水,在遇到堤岸的阻挡后,又顺势回流。 枪手们没有给他们充分逃跑的时间,就在他们转过身的时候,第二波三百发子弹纷纷飞向他们的后背。 人数越少,被瞄准的可能性就越大。 四十多名士兵中,又有三十多名士兵倒下,剩下的汉军士兵已经不足十人。 “别浪费子弹了,让他们回去吧!让他们将我们燧发枪威力告诉每一名汉军士兵,让汉军士兵早日回头,希望他们不再为建奴效力。”李行阻止了枪手们的第三轮射击。 第146章兵临绝境 刚才汉军士兵抬着云梯攻城的时候,苏赫巴鲁和斡里不就站在不远处观战。 城头上的火炮发出实心弹的时候,他们并不担心,这种实心弹,他们在与明军的战斗中见得多了,虽然声音很大,杀伤力很大,但命中率却是不高,再说,死亡的都是汉军士兵,他们根本不会珍惜,汉人有的是,如果女真男丁不够,他们随时可以想办法弄来汉人壮丁。 当那些汉军士兵几乎全部伤身在城下时,他们震惊了。他们不是惋惜汉军士兵的伤亡,而是震惊于明军火器的厉害。 “斡里不,这是怎么回事?明军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火器?”苏赫巴鲁遇到不懂的问题,只好问他的副手斡里不,因为斡里不懂得不少汉话,又读过不少汉人的书籍,对汉人的伎俩比较了解。 但这次苏赫巴鲁失望了,斡里不也不明白明军的火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缓缓摇头:“还是等那几名汉军士兵回来,再问问他们吧!” “额真,章京,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了,我们根本靠近不了城墙。”侥幸逃得性命的汉军士兵,跪在苏赫巴鲁和斡里不的脚前,一个个哭得就像是他们的亲爹死在战场上。 “穿过火炮的射程时,你们的损失并不大,快说说,城墙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赫巴鲁现在只能指望这几名汉军士兵了,由于激动,他都忘记让这几名惊弓之鸟般的汉军士兵站起身。 “额真,是火枪,明军的火枪太厉害了。”汉军士兵以为苏赫巴鲁要责怪他们无能,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叩头,似乎只有叩头才能减轻他们进攻不力的罪过。 “火枪?明军全是火枪吗?”斡里不接过苏赫巴鲁的话头,他刚才根本没看到城头上的明军放箭。 “是,明军全是火枪,他们没有射出一支箭矢。”汉军士兵又给斡里不叩头,他们多么希望,他们的忠心能唤来斡里不的谅解,至少,苏赫巴鲁要治他们的战争不力之罪时,斡里不能为他们说几句好话,留下他们的性命。 “我问你,你们在什么距离遭到明军射击?”斡里不从来不会揣摩属下的心思,特别是汉军属下,他更关心的是,明军的火枪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那名士兵深深思考了一会:“五十步,据小人目测,绝对不会超过五十步。” “五十步?”苏赫巴鲁大喜,原来明军的火枪只有五十步,那就和原来的火器差不多,也就能吓唬吓唬这些不会放箭的汉人,女真人和蒙古人的弓箭,射程都在六十步以上,少数力气大的能射到七十步,个别勇士甚至能射到八十步。 无论是射程还是射速,他们的弓箭都超过明军的火枪。 刚才因为对明军的无知而带来的风险,总算过去了,苏赫巴鲁又恢复了一贯的自信和残忍,他和斡里不交换了一下眼神,语气突然一变:“我问你,为何擅自从战场逃跑?” “额真,明军的火枪太厉害,我们整整一个牛录,只剩下我们这几个,如果我们不是撤退下来,肯定是个死。”汉军士兵大恐,他看向斡里不,斡里不却是抬头向天,似乎正在和他的萨满交流。 “死?大金国哪个勇士不是从死亡中走过来?就你们这些汉人的命精贵?”苏赫巴鲁向亲兵一招手,“来人,将这些贪生怕死的汉人,拖下去祭祀长生天。” “是,额真。” 二十多名女真士兵向汉军士兵奔过来,他们两人一组,合力按住一名汉军士兵,第三名士兵抽出弯刀,奋力从汉军士兵的脖子后面砍下。 “喀嚓,喀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毫不犹豫地从女真士兵的刀下传出来,在空气中打个漩涡,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首级从刀口滑落,沉重地砸在地面上,一双双绝望的眼睛,都是半睁着,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后,上下眼脸受到尘土的刺激,才逐渐合在一起。 数腔热血从脖子的断口处冲天而起,混着秋天的寒气,又迅速下落,溅得女真士兵一身的血迹。 “你们听着。”苏赫巴鲁又开始了战场动员,“如果有谁不听号令,在战场擅自逃跑,这些汉人,就是他们的榜样。” “大金国没有逃跑的勇士。”斡里不举起右手,向萨满起誓。 “大金国没有逃跑的勇士。”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这一刻,都是大金国的勇士,整齐的声音都能传到宁远的北城门。 “明军火枪的射程只有五十步,根本比不上大金国弓箭的射程。两个蒙古牛录,一个女真牛录,着盾牌,准备攻城,三个女真牛录,在城下六十步的地方,向城头放箭,掩护攻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后退一步,务必一次攻上城头,消灭明朝豆腐军。”苏赫巴鲁下达了最后的攻城命令。 苏赫巴鲁的手里只有了六个牛录,但这些全是女真和蒙古的牛录,战斗力非常强悍,为了一次性攻下宁远,他将所有的士兵都派了出去。 “旅座,那些跑回去的汉军士兵,都被建奴砍头了。”观测兵的视力比较好,他清楚地看到汉军士兵被按住砍头的情形。 李行头,他也看到了,“这些灭绝人性的建奴,从来都没有将汉人当作人对待。传令下去,一会建奴攻城,给我瞄准了射,我们不要战俘。” “是,旅座。”传令兵迅速将李行的话,传遍整个北门的城头。 “旅座,建奴似乎要发动进攻了。”参谋岳景升也来到城头,就站在李行的身边。 “炮手准备。”李行大声呼喝。 “是。”炮手们大声回答。 “旅座,建奴进入火炮的射程了。” “各炮手,朝人多的地方,自由射击。” 城下有六百多名士兵,比刚才汉军士兵进攻时,人数密集多了,人数越多,火炮的威力就越大,往往一发爆弹落到人群之后,炮弹上巨大的动能没有消耗掉,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又会撞到其他的士兵。 女真人和蒙古人都持着盾牌,但在柚子般大小的实心弹面前,盾牌就好像一层薄薄的亵衣亵裤,根本不能抵消实心弹的能量。 不断有建奴倒下,不断有建奴惨叫,但建奴前仆后继,根本不在乎头的实心弹是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炮手们不断调整炮口,但实心弹的威力命中率太低,当建奴穿过火炮的覆盖范围,进入火炮的死角时,伤亡不过数十人。 “停止炮击,燧发枪准备。”火炮已经无法消灭建奴,消灭建奴的任务就交给了燧发枪。 火炮一息,建奴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旅座,建奴进入一百步射程。” “自由射击,将建奴阻挡在一百步之外。” “砰。” “砰。” “砰。” …… 三百发燧发枪子弹,在城下一百步的地方,组成一道致密的火力网,进入射程的建奴纷纷倒在枪口下。 “怎么回事?不是说明军火枪的射程只有五十步吗?怎么一百步就开枪了?”苏赫巴鲁发现倒在枪下的士兵太多,大声责问斡里不。 “额真,难道那些汉人在骗我们?这些狡猾的汉狗。”斡里不咒骂着,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苏赫巴鲁的撤退命令,士兵们只顾向前冲,而城头上的枪手们,已经开始第二轮射击,进入射程的建奴,又倒在第二波枪口下。 一颗燧发枪的子弹,打在建奴的盾牌上,又反弹到苏赫巴鲁的眼前,差要了他的小命。苏赫巴鲁一惊,“盾牌,快,将盾牌在头上。” “嘣,嘣。”更多的燧发枪子弹打在建奴盾牌上,又反弹到无法预料的方向。盾牌是木制的,外面蒙上生牛皮,非常结实,燧发枪的子弹根本打不穿。 受到盾牌的保护,建奴又重新向城墙发起潮水般的进攻。 李行也发现了燧发枪的子弹打不穿建奴的盾牌,眼睁睁看着建奴一步步向城墙靠近。 “避开盾牌,向建奴任何暴露的部位射击。”李行连声大叫,嗓子都哑了。 枪手们调整了射击的方向,但建奴暴露在盾牌之外的胳膊、大腿等部位,实在太小,射击效果依然不明显,建奴在付出较小的代价之后,已经进入到他们弓箭的射程。 建奴将盾牌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盾牌,弓箭手站在盾牌的后面,开始向城头放箭。 城头上立即传来枪手们的惨叫声。 “快后撤,躲到女儿墙的后面。”李行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受伤,他的心都滴血了。 建奴的弓箭手看不到城墙,他们采用抛射的方法,箭矢先是射向天空,然后从天空坠落下来,即使枪手们躲在女儿墙的后面,还是有不少士兵中了建奴的箭矢。 “撤出城头,暂时退到后面的安全地带。” “旅座,不能撤呀,一会建奴肯定是要攻城的。”岳景升来到城头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李行让士兵们撤退,他心急如焚。 李行大吼:“难道让士兵们白白地在城头挨箭?” “旅座,要是建奴抢上城头,士兵们的伤亡会更大。”岳景升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但他很快发觉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于是降低了声音:“该死,我们怎么没有箭矢和盾牌?” “盾牌?”李行默默地念叨着,大明新军严重依赖火器,已经完全放弃了弓箭和盾牌,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有,哪会有盾牌? 第147章退兵 岳景升说到盾牌,李行想起,宁远城中,建奴的军营中就有盾牌,“快,将军营中的盾牌取出来。” 李行的亲兵立即离开城头,向城内奔去。 城内还有一千多名正在轮休的士兵,他们得到李行的命令,立刻打开兵器库,将建奴留在城中的三百多盾牌送上城头。 城头上的枪手们得到盾牌,心中稍显安定,他们举着盾牌,防守来自空中的箭矢。 前面有城墙,头有盾牌,枪手们基本安全了。 李行虽然解决了枪手们的防守问题,但枪手们却是无法进攻,他们的燧发枪穿透不了建奴的盾牌。 建奴就在城下六十步的地方,燧发枪的射程内,枪手们的卧榻之旁,但枪手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李行急得团团转。 但是,在燧发枪的打击下,建奴也无法再前进一步,岳景升发现,建奴都躲在盾牌后面,盲目地朝城头乱射。 李行从垛口微微探出脑袋,他看到城下有十数个被盾牌包裹的怪物。 现在处在平衡期,明军的燧发枪对建奴没有威胁,只要他们不离开盾牌的保护;建奴的弓箭对城头上的明军也没有实质上的威胁,只要士兵们不离开城墙和盾牌的保护圈。 箭矢,剧烈地划破空气,又从天空缓缓落下,倒查在盾牌上;燧发枪的子弹,也是有气无力地打在城下的盾牌上。 但建奴依靠盾牌的掩护,在明军的眼皮底下,随时可能发起对城头的攻击。 天色渐渐暗下来,李行看不到,苏赫巴鲁的士兵,正轮流射箭,不射箭的士兵就利用休息的空隙,大口吃着牛羊肉,大口喝着马奶酒。 约莫一更时分,双方无效的射击渐渐稀疏下来。 将近二更时分,城头一名士兵突然发现,建奴的盾牌似乎在移动,他揉揉眼睛眼睛,没错,建奴的巨大盾牌阵的确在向前移动。 “不好,建奴要攻城了。” 士兵的高呼,惊动了城头上所有的士兵,刚刚在城头小睡了一会的李行也被惊醒了。 李行恨不得搬快石头,将这些建奴压成肉饼。但气归气,谁也不能将大石头扔得这么远。 建奴的盾牌阵在一地靠近城墙。 如果建奴杀上城头,以第一旅的肉搏能力,根本不是建奴的对手。大明新军注重火器,对肉搏能力没有特别的训练。 参谋岳景升顾不上休息,再次来到城头,和李行并肩作战。 建奴真正兵临城下,云梯已经搭上城墙。几名枪手拿起尖叉,想要去推到云梯。 枪手的身体离开了盾牌和城墙的保护。 “嗖,嗖。” 箭矢夹着劲风,顿时将他们射成刺猬。 几名建奴士兵,头着包裹了生牛皮的盾牌,开始沿着云梯向城头攀爬。 李行抓起士兵手中的燧发枪,就要亲自射击。 “旅座。”岳景升将李行拉回城墙后面,“我们还有手雷。”他将二十颗绑在一起的一束手雷,在李行面前晃了晃。 “手雷?”李行一拍脑袋,自己怎么一着急,就将手雷忘了?他抓住这一束手雷,迅速拔掉引线,在手中停留片刻,然后朝云梯扔下去。 “轰……隆……” 整天的响声,将云梯上的建奴和盾牌炸得七零八落,云梯也被炸成两截。 枪手们没有放过这短暂的机会,一顿乱枪,这一个盾牌之下的建奴全部失去了动静。 李行看着岳景升:“还是参谋有办法。” 岳景升憨笑着:“还是陛下有办法,如果没有手雷,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转身吩咐身边的士兵:“多做几个这样的炸弹。” “旅座,又有一个建奴的盾牌阵靠近城墙了。”观测兵指着最前面的建奴。 一名强壮的士兵,拎起一束手雷,拔出引线,奋力朝建奴的盾牌阵扔去。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建奴的盾牌阵完全淹没。 “砰,砰,砰……” 枪手们只顾向火光处开火。 火药的爆炸和震动,弹片的横飞,高温的灼伤和窒息,燧发枪的补射…… 又一个建奴的盾牌阵完全报销了。 后面的建奴离城墙太远,士兵们无法将手雷束扔过去,有些士兵,抓住一颗手雷,拔出引线后,将手雷扔向建奴。 紧随这些手雷的,就是致密的燧发枪的子弹。 建奴的盾牌阵一旦出现松动,就会遭到燧发枪无情的射击,即使盾牌手没有受伤,没有慌乱,在手雷和燧发枪的双重打击之下,也是吓得半死。 苏赫巴鲁望着前面不断升起的火光,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军到底使用了什么武器?” 没有人能回答。 战场上的夜风很快就将他的声音吹走,战场上的爆炸很快就将他的声音湮灭。 大明不了解建奴,建奴同样不了解大明,不了解大明最新的火器。 斡里不阴沉着脸,刚才女真士兵已经靠近城墙,甚至已经登上了云梯,只要英勇的女真士兵再前进一步,攀上宁远的城头,斡里不相信,那些明朝豆腐军,在女真士兵的弯刀面前,只有败亡和溃逃的份,那宁远就会重新回到大金国的怀抱,可现在…… “额真,撤军吧!士兵们已经伤亡过半了。”斡里不多么不甘心,但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伤亡过半?”苏赫巴鲁一把揪住斡里不的衣领,恨不得将他当作熟牛肉那样一口吞下,“斡里不,你怎么不早说?” 斡里不耷拉着眼睛,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马靴,任由苏赫巴鲁在他的衣领上发威。 “伤亡过半?”苏赫巴鲁念叨着,“斡里不,你让我怎么向旗主交代?不行,我一定要拿回宁远,为失去的兄弟报仇。” “额真,就算要拿下宁远,也要等到明天。现在战场上到处都是我们的伤兵,他们需要救治,需要休息。长生天保佑,他们正在流血,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他们的血就会流干,他们的身子会慢慢僵硬。”斡里不轻轻掰开苏赫巴鲁抓住自己衣领的右手。 苏赫巴鲁松开右手的同时,他的身体好像散了架,他茫然打量着漆黑的战场。 什么也看不到,明军已经停止向城下扔手雷。 但苏赫巴鲁能听得到,到处是伤兵的哀嚎和呻吟。 “额真,趁着天黑,我们正好将受伤的兄弟带回去,如何天亮了——这些兄弟恐怕等不到天亮了。”斡里不的心,和那些受伤的士兵一样,正在不停地滴血。才半天的时间,他的士兵就伤亡过半,这是以前绝对不会发生事情。 他直接将已经完全灭亡的汉军牛录过滤了,如果加上汉军牛录,他的士兵,伤亡已经接近六成,要是放在明军,这么大的伤亡,恐怕全军都失去了战斗力。 苏赫巴鲁躲在盾牌的后面,他背着手踱来踱去,不断摇晃着肥胖的身躯。 “额真,下命令吧!伤兵们等不了多久了。”斡里不知道苏赫巴鲁已经准备撤退,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苏赫巴鲁失神的眼睛看向斡里不。 斡里不一头:“额真,我们没有失败,我们只是让伤兵得到及时的救治,得到他们最希望的休息,如果伤兵不得及时送回大帐,他们不是被冻死,就是因鲜血流干而死————明天天亮之后,我们还会发动下一轮攻击。” 苏赫巴鲁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们明天还会进攻,我们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的宁远。”他朝传令兵一招手:“暗暗传令,我们缓缓后撤,带上所有的伤兵。” “额真,那些已经死去的兄弟呢?”亲兵哪壶不开提哪壶。 “混蛋,先带伤兵回去救治,宁远迟早是我们的,尸体又不会跑掉。”苏赫巴鲁生气之极,他狠狠踢了亲兵一脚,才在斡里不的劝慰下,缓缓随着盾牌向后撤退。 地上的伤兵太多,士兵们无法将他们一一背回去,斡里不下令,先挑伤势轻的,搀扶着向大帐退去。 “旅座,建奴后撤了。”观察兵发现了建奴的异动。 “后撤?”李行从垛口向下看,但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他们不会是假装后撤吧?”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但他们的确是在后撤。” 其他的观察都证明建奴是在后撤。 “既然建奴后撤,那他们一定要经过火炮的覆盖范围,传令兵,让给炮手们做好准备。”李行也很憋屈,今天差让建奴攀上城头。 炮手迅速归位。 “旅座,建奴已经进入火炮的射程。” “好,开炮。” “旅座,我们什么也看不清呀!”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城下黑漆漆的一片,炮手看不到建奴,当然无法瞄准。 “先按照最近的射程,然后根据火光的指示再调高炮口,一步步向远处开炮,就是打不着建奴,也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李行咒骂着,只有火炮,才能让他解气。 “轰……隆……” 八门火炮,全部朝城下的阴暗处轰击。 建奴已经被明军的火器吓破了胆,除了苏赫巴鲁和斡里不所在的区域,其他的建奴早就散开盾牌阵,撒丫子往回跑。 赶上运气好的伤兵,恰好在他们回去的路线上,才会背回去。 第148章与马奶酒为伴 “旅座,建奴正在收拾伤兵。”火炮发出的火光虽然十分耀眼,到五百步外已经十分微弱,但观测兵还是远远发现了建奴的动向。 “收拾伤兵?”李行大怒,“火炮不要停。敢来收拾伤兵,我要让他们的伤兵越收越多。” 四更天的时候,城头的火炮逐渐停了下来,借着月色,战场上已经看不到站立的建奴。 城下的哀嚎声越来越弱,也越来越少。 寒冷、饥饿、流血。 越来越多被抛弃的建奴伤兵,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苏赫巴鲁回到他的中军大帐,亲兵递过来的熟牛肉和马奶酒已经唤不起他的胃口。 包括汉军牛录,他一共带着七个牛录七百多士兵去宁远城下,但回来的士兵只有二百二十人,加上抢回来的伤兵,还不到三百。 他不知道明军的损失有多大,但他已经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旗主,还不知道将要怎么惩罚他。 “额真,吃牛肉吧!养足了精神,明天还要攻城呢!”斡里不将一大快冰冷的熟牛肉递到苏赫巴鲁的手里。 明天还要进攻?苏赫巴鲁已经忘了,或者说,他已经不愿意再提起。他像受尽虐待的小媳妇一样,从斡里不的手中接过熟牛肉,缓缓塞进浓密的胡须掩藏的大嘴里,又眯起眼睛,呆呆地咀嚼着。 天亮后,士兵们熟睡未醒,他们需要休息,苏赫巴鲁没有再发起进攻。 一连三天,苏赫巴鲁都是窝在他的大帐中,每天只是与马奶酒为伴,他既不出来,也不提进攻宁远的事。 …… 袁崇焕的大军,押着粮草,带着明军最新的开花弹火炮,终于来到宁远。 南城门上的日月军旗正在迎风飘扬,似乎在迎接他这位姗姗来迟的军长。 “这个李行,还真行,短短几天,就在宁远站稳了脚跟。”袁崇焕和身边的亲兵说笑着。 南城门的守军早就发现了袁崇焕,一名士兵急匆匆去找李行:“旅座,军长来了。” “军长?”李行一骨碌从躺椅上爬起来:“军长在哪?大军都来了吗?” “都来了,在南城门外。” “走,去迎接军长。”李行率先向南城门跑去。 士兵们打开城门,李行跑下城头去迎接袁崇焕。 “军座,你可算来了。”李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李大旅长,不错呀,宁远城已经被你牢牢地占据了,这几天又收拾了多少建奴?”袁崇焕跳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兵。 “军座,建奴还未撤退呢!”李行回身向北方看去,似乎建奴的大帐就在他的眼前。 “建奴?建奴在哪?我怎么看不到?”袁崇焕四处张望着,还以为李行在开玩笑,这大白天的,哪里能隐藏得下建奴? “军座,建奴在北门外十五里处扎了营。”李行用手向北方一指。 袁崇焕这才相信李行说的是真的,“北门外?有多少建奴?到底怎么回事?” “军座。”李行将苏赫巴鲁进攻宁远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 “兄弟伤亡怎么样?”袁崇焕早就知道建奴的战斗力,他没想到区区八百建奴,就敢强攻第一旅三千多人防守的坚城宁远。 “兄弟们伤亡不算太大,死了十一人,还有二十三名伤员。” “伤亡三十多?”袁崇焕皱起了眉头,“建奴呢?建奴伤亡了多少人?” “建奴光死在城下的就有四百多人,还有一部分伤员被救回去了。” “四百?”袁崇焕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他们不过八个牛录,死了四百多人,那么,连同伤兵,他们剩下的士兵已经不到四百。” 李行下意识头,“可是军座,我们的燧发枪,打不穿建奴的盾牌。” “燧发枪打不穿?没事,我们还有火炮,还有开花弹。我就不信,建奴的盾牌比城墙还结实,能挡得了大明的开花弹。” 李行也觉得开花弹可以一试,他早就等着袁崇焕带着开花弹过来。 袁崇焕手持马鞭,背在身后,在原地转了两圈。 “红军,第一旅和建奴大战一场,又对峙数日,已经够疲倦的了,你的第二旅、第三旅,也要拉出来练练。建奴敢打宁远的主意,剩下的四百建奴,一个也不要放过。” “是,军座。” “奥,要先切断他们的归路,否则,一旦建奴逃跑,他们的马快,我们根本追不上。”袁崇焕挥挥手,自顾进城去了。 李红军拉过一名士兵,耳语几句。 那名士兵又招来数名士兵,一起离开了大队。 宁显龙的第二师和刘玉闩的第三师的士兵,将袁崇焕带来的粮草搬进宁远城内,而第一师第二旅和第三旅没有进城,他们就在城外扎营、做饭。 黄昏的时候,几名撒出去的士兵回来面见李红军:“师座,在当地汉人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一条小路。” 李红军一喜:“好,你们先下去吃饭、睡觉,养足精神。” 二更时分,驻扎在南城门外面的第二旅士兵,放弃了所有的马匹,每人除了一支燧发枪、二十发子弹、五个手雷外,只有腰间的一把马刀。 在向导和工兵的引领下,他们出了军营,从宁远城的西面快速通过,然后向西,折入一条偏僻的山谷。 山谷中有一条羊场小道,时有荆刺、杂草掩住小路的出口,向导和工兵不断用柴刀劈砍,为后面的士兵开道。 三更时分第二旅的士兵已经赶到北城门以北十多里的深山中。 “慢慢摸索前进,不能再砍荆刺杂草了,免得惊动建奴。”旅长吴兵估计,现在离建奴的大帐已经不远,如果此时被建奴发觉,遭到建奴的攻击,第二旅在这狭窄的山谷中,根本不能有效作战,要是建奴逃跑,他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头,下弦月透过稀疏的枝条,静静地泻到山谷的底部。 工兵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旅座,翻过前面这座大山,再穿过一条峡谷,就是建奴大帐的后方了。” “大家小心,上下山的时候,不要踩到松动的石头,千万不要惊动建奴。”吴兵叮嘱道,就快到达目的地了,吴兵不希望功亏一篑。 快到四更的时候,第二旅经过大半宿的行军,终于来到建奴的后方。 三千多士兵,在一个稍稍隆起的土坡北面,排成三列扇形长队,横亘在建奴的退路上。 三支红色的烟花,先后从地面升起,在夜空炸出绚丽的彩虹,又无声地消失。 宁远城南,第三旅宿营地。 观测兵终于等到了讯息,他没有一丝的耽搁,立即唤醒李红军:“师座,第二旅已经部署到位。” “先别惊动士兵,让他们睡个好觉,告诉火头军,卯时早餐,辰时出发。”李红军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辰时,第三旅士兵离开城南军营。 士兵们全部有战马,才十数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来到建奴的大帐前。 在距离建奴大帐一千五百步的地方,两千步兵全部下马,只有左右两侧的骑兵依然端坐在马上。 一千二百名步兵,分成三排,每排四百名燧发枪手,在中路形成一个长长的枪阵,将建奴南下的道路死死封住。 枪手们的后面,是八百名中军,他们负责保护火炮和日月军旗。 “额真,不好了,明军来了。”斡里不慌慌张张挤进苏赫巴鲁的中军大帐。 “明军?明军不是在宁远城中做乌龟吗?他们怎么敢离开城墙的保护?”苏赫巴鲁捧着马奶酒壶,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眼睛都是半睁不睁的。 斡里不一把夺过苏赫巴鲁的马奶酒:“额真,醒醒吧!明军打过来了。” “什么?明军打过来了?”苏赫巴鲁好像从睡梦中惊醒,“明军在哪儿?” “明军离我们的大帐不到两千步了。”斡里不将马奶酒仍在地上,马奶酒汩汩地向地上流淌着。 “传令,全军上马,准备出击。”苏赫巴鲁的马奶酒清醒了一大半,“离开了城墙的保护,明军就是豆腐,怎么会是女真骑兵的对手?他们简直是来送死。” “呜……呜……”牛角号低沉的声音迅速传遍所有的女真人的大帐。 “轰……隆……” “轰……隆……” “轰……隆……” …… 明军十五门火炮都开火了。 开花弹在建奴的帐篷肆意地爆炸,建奴的帐篷这么广阔,开花弹想落到空地上都不可能。 用牛油或羊油浸泡过的帐篷,登时被炮火燃。 建奴的士兵刚刚听到号角,还没来得及离开帐篷。 弹片在横飞,帐篷在燃烧。 受伤的士兵惨号着,受惊的马匹也因为恐惧而发出绝望的悲鸣。 除了这两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其它的一切,都被火炮巨大的轰鸣声掩盖。 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如苍蝇般从一个个正在燃烧的帐篷中飞奔出来,他们看到的是却是更多的帐篷正在燃烧。 “难道明军使用了火攻?”对汉人比较熟悉的斡里不,也被眼前的大火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苏赫巴鲁的中军大帐也被燃,他被斡里不强行拉拽出了大帐,却看到整个大营变成一片火海,他的马奶酒,他的牛羊肉,在大火中发出刺鼻的烧焦的味道。 第149章嘴边的肥肉 “额真,是明军的火炮。”斡里不总算有些见识,从声音中就判断出帐篷失火的原因。 “火炮?明军怎么会有这种火炮?”苏赫巴鲁看着到处乱窜的士兵,他的马奶酒已经完全醒了,但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额真,别管什么火炮了,快让士兵们上马,赶快逃离火海吧!”斡里不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一刻,他恨死了马奶酒。 苏赫巴鲁刚才被大火一熏,加上明军火炮的开花弹是他从未见过的,一时脑子懵了,经斡里不一提醒,顿时明白过来,他冲着火光中的士兵大声叫喊:“快上马,向外突围,别管马奶酒了。”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火炮的爆炸声所淹没,但建奴的骑兵训练有素,他们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深知战马的重要性,即使听不到苏赫巴鲁的叫喊声,逃出火海的士兵们,还是抓住马缰,跃上马背,拼命向外冲。 惊魂未定的建奴士兵,终于冲出火海,围在苏赫巴鲁的周围,他们一个个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苏赫巴鲁。 很遗憾,他们的额真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他正打算问他的士兵们,但看到士兵们的脸色,苏赫巴鲁知道,他的提问是多余的。 苏赫巴鲁端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样子。 “额真,明军在那。”亲兵的目光从苏赫巴鲁的脸上移开,这才发现了大批的明军。 “明军?”苏赫巴鲁的眼睛中立即出现了光芒,瞳仁因因为兴奋和愤怒而充血:“在野外,在马背上,是我女真人的天下,冲呀!杀光这些明朝豆腐军。” 苏赫巴鲁没有等候士兵,他率先挥动马刀,催开战马,向明军的阵地冲杀过去。 “杀光明朝豆腐军!”士兵们紧紧跟在苏赫巴鲁的身后,刚才的恐惧和疑惑,在嗜血的诱惑下,早已荡然无存。 但他们刚刚从火海中逃得性命,根本没有时间去取盾牌,有些士兵连皮甲都没来得及穿上。 二百多匹战马,在地面上掀起一股飓风,又台风样向明军的阵地冲杀过去。 “才二百多人。”李红军冷笑着,“停止炮击,燧发枪准备,进入一百步射程,立即射击。” 枪手们紧紧握住手中的燧发枪,眼睛直盯着前面建奴的马匹。 “射击。”李红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砰!” “砰!” “砰!” …… 冲在队伍最前面的苏赫巴鲁,身中十余弹,肥胖的身躯在马上晃了两晃,又勉强稳住身体,但后面的马匹无法停止前冲的趋势,将苏赫巴鲁的马匹一撞,他才十分不甘地从马上倒栽下去。 紧紧跟在苏赫巴鲁身边的亲兵,也是紧随着一个个从马上坠落,有两名士兵的身体像盾牌似的紧紧盖在苏赫巴鲁的身子上。 没有苏赫巴鲁的撤军命令,不管是女真的士兵,还是蒙古的士兵,都是勇往直前的猛士。 一百步是死亡线,超过一百名女真和蒙古的士兵,就倒在这条死亡线上。 在队伍最后面的斡里不,想起了宁远城下的那一幕。 “停止攻击。” 斡里不一拉缰绳,放缓马速,跟在他身边的最后五十多名士兵,都在死亡线之外停了下来。 “怎么?建奴也有不敢进攻的时候?”李红军微笑着和身边的亲兵耳语。 “师座?” 李红军想了想,“建奴士兵和马匹的尸体,阻挡了枪手们的视线,去,将尸体移开,凡是建奴的士兵,不论死亡与否,一律割下首级。” “是。”亲兵们答应着去了。 似乎战争已经结束,或者明军将斡里不等人直接看作尸体,他们将倒在枪手正前方的马匹拖开,而所有的士兵,不管是不是已经死亡,都是直接割下脑袋。 “札兰章京,明军在屠杀我们的伤兵,而且额真还在前面。”一名女真士兵的声音在斡里不的耳边响起。 “对,额真还在前面,你带着十名士兵,去将额真抢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斡里不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那名士兵迟疑了一会,看到斡里不阴沉着脸,根本不像是开玩笑,他一咬牙,随手了九名士兵。 “冲上去,将额真抢回来。”他一抖缰绳,率先向死亡线发起冲击。 “砰,砰,砰。” 十名女真士兵,连同他们的战马,全部倒在死亡线上,连一声哀鸣都没有发出来。 斡里不依然端坐在马上,但是他的坐骑却是不安地用蹄子踢踏地面,又晃动耳朵,甚至还抬头向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弟兄们,你们已经看到,额真再也抢不回来了。明军有了新式的火器,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我们必须回去报告旗主。” 所有的士兵都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马背,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去抢回额真。 “额真已经死了,你们听我的命令,立即撤回锦州。”斡里不最后看了一眼死亡线,估算了燧发枪的射程。苏赫巴鲁的尸体已经看不到,应该已经被明军割了首级。 斡里不调转马头,扬蹄向北而去,身边的四十多名士兵也是奋勇争先。 “师座,建奴跑了。” “跑?”李红军乐了,“只剩下这么几个建奴了,还能跑到哪儿去?我们吃肉,总该让第二旅喝汤吧?” “砰,砰,砰。” 北面传来密集的枪声,不久又归于平静。 第二旅和第三旅带着近四百个女真和蒙古人的首级,缓缓撤回宁远。 袁崇焕召开师、旅长会议,总结燧发枪的作战经验,然后还要反馈给兵部。 “宁远暂时安稳了。”锦州的建奴援军全军覆灭,袁崇焕的心终于回到胸腔。 “军座,锦州的建奴还会不会派来援军?”吴兵充满期待,他带着三千多士兵,在崇山峻岭中跋涉了大半个晚上,却只等来几十名建奴,他的胃口才刚刚被吊起。 李行嘿嘿一笑:“援军?锦州只剩两个牛录了,建奴哪来的援军?” 袁崇焕一惊:“他们只有两个牛录了?你是如何知道的?”如果真像李行说的那样,那锦州就是他嘴边的肥肉,他绝不会让这块肥肉从嘴边溜走。 “军座,是‘海东青’说的。”李行将‘海东青’留下密信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这个海东青,他到底在哪儿?”袁崇焕从座位上站起来,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左手托住右臂的肘部,在大厅来回踱步。 大家都知道袁崇焕在思考问题,谁也没有打扰他,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会场寂静得都能听到几位师长的心跳。 “宁师长,你的第二师还未打过仗吧?”袁崇焕突然在宁显龙的身边停下来,斜眼看着正静穆得像是佛祖在打坐的宁显龙。 “是,军座,属下请求军座给第二师一个机会。”宁显龙“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许是太期待了,他都不敢看袁崇焕的脸色。 其他的两位师长就毫不掩饰脸上的失落,特别是刘玉闩,他的第三师到山海关之后,也没和建奴打过仗。 “哈哈,宁师长,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不知道第二师能否胜任。”袁崇焕看着宁显龙,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李红军与刘玉闩的表情。 “请军座明示。”宁显龙已经隐隐猜到,袁崇焕是要打锦州了。 “宁师长,哈哈,你的心,恐怕已经跑到锦州了吧?”袁崇焕面对着宁显龙,手指都快指到他的脸上了。 宁显龙岿然不动,“请军座允许第二师攻占锦州。”他的话短促有力,掷地有声。 “好,我们来参详一下,怎么攻打锦州。”袁崇焕也有些兴奋,他重新回到辽东,才多长时间,不仅宁远,连锦州都要回到大明的怀抱,“宁师长,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军座,各位。”宁显龙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宁远距锦州,不过二百八十里,第二师全部有战马,如果轻装出发,一日即可抵达锦州。” 宁显龙见众人都没有说话,正好可以继续他的独角戏:“如果午时出发,明天午时左右应该能够到达,建奴只有二百人守城,第二师半天时间就可以攻克锦州。” 袁崇焕笑道:“你有一万多士兵,如果打不下锦州,这个师长也别当了———————问题不是锦州,而是广宁,厢红旗的旗主岳托就在广宁。” 刘玉闩观测了一会行军地图,“广宁距锦州,比宁远到锦州稍近,如果岳托派出援军,以建奴骑兵的速度,应该不到一日就可以抵达锦州。” “所以,攻打锦州的关键,不是锦州,而是广宁。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也许广宁已经向锦州派出援军,难道岳托到现在还不知道宁远已经丢失了吗?” 宁显龙默默头,他刚才因为接到任务而兴奋,完全忽略了广宁,“军座是说,重兵还是要预防广宁的援军?” “是的,锦州城内才两百建奴,即使岳托的援兵已经进入锦州,数量也不会太多,攻城根本不需要一万士兵,关键是要发挥大明火器的优势——————但重兵还是要注意广宁方向的援军。” “属下明白了。”宁显龙向在座的军官一一抱拳行礼,“军座,属下准备明日凌晨出发,晚上到达锦州。” 袁崇焕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你是打算偷袭?” 宁显龙头,他想起李行偷袭宁远的事,虽然现在没有汉军降兵做内应,但夜晚偷袭,总比强攻来的容易。 “好,我让刘玉闩随后增援你,第三师延迟半日出发,携带火炮和足够的粮草。” 第150章城南城北 天刚蒙蒙亮,远处海滩上吹送来的海风,依旧让人觉得有些瑟瑟,透入窗户,寒气还是逼人。第二师的营部,炊事兵早就起床了,在昏黄的烛光下忙碌着。他们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湿透,但谁也没有怨言,反而对白天的行军充满期待。 卯时整,一声长长的铜号声打破了夜的静谧,第二师的军营顿时燥动起来,士兵们飞快地穿好衣服,又抢着脸盆就着冷水洗脸。在冷水的刺激下,士兵们已经驱散了眼皮下的睡意,红烧猪肉的香味,早已钻进他们的鼻子。 宁显龙捧着大海碗,来到士兵中间,“兄弟们,早餐要吃饱,多吃干的,少吃稀的,今天可是要跑一整天,路上可能撒尿的时间都没有。” “是,师座。”士兵们口中答应着,却是哄堂大笑,他们碗中的饭食和宁显龙完全一样,除了白米饭,就是青菜、豆腐,还有许多五花肉。 “师座,听说建奴打仗,非常勇猛,是真的吗?”一名十分年轻的士兵凑到宁显龙的身边,他看起来多二十岁,胡须都没有长出来,脸上透出一股稚气。 “柱子,你说呢?”宁显龙反问:“你害怕建奴吗?” 叫柱子的士兵迟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不怕。” “哈哈,柱子,好样的。”宁显龙向柱子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然后从周围的士兵身上扫过:“兄弟们,第一师已经歼灭了建奴的十八个牛录,超过一千八百人,我们第二师,会比第一师差吗?” “不会,我们怎么会比第一师差呢?”士兵们的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态,有些士兵还放下饭碗,似乎立即要和第一师比试一番。 “对,我们都是陛下的军队,谁也不比谁差。”宁显龙吞下嘴中的饭食,“第一师都歼灭了建奴的十八个牛录,而现在的锦州城,只有两个牛录。” “只有两个?”士兵们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即使他们消灭了这两个牛录,军功还是比不上第一师。 宁显龙头,他见围拢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干脆开起动员会:“也许建奴的援军已经到达锦州,我们正好连援军和锦州一道收拾,那时我们的军官就不输于第一师了。” “师座,建奴的援军会有多少人?会超过十八个牛录吗?”有些士兵的勇气再次被鼓动起来,他们倒希望建奴的援军越多越好,这样他们的军功就可以盖过第一师。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建奴的人口远不如汉人,他们的援军不会太多。”宁显龙担心士兵泄气,跟着补了一句:“无论建奴的援军有多少人,只要我们能攻占锦州,就是为大明守土开疆,定会得到陛下的嘉奖。” “守土开疆!守土开疆!”一些吃饱饭的士兵早已放下碗筷,他们就像是在演练,自动喊起了他们熟练的口号,那些还在吃饭的士兵,也不甘示弱,不仅喊着口号,还将手中的碗筷像刀剑那样伸向天空。 “你们能不惧怕建奴,我就放心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为大明建功立业。既然军座将这么光荣而又神圣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完成任务,否则,以后谁也没脸挣着为大明开疆守土了。” “是,师座。”士兵们的声音整齐又铿锵,“我们一定会拿下锦州。” 卯时快要结束的时候,第二师的官兵依次离开军营,他们骑着马从北城门出发,直接奔向北方的锦州。 野外的农田十分荒凉,青绿色早已褪尽了它们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火红色或者枯黄色的内衣,偶尔几个农人在侍弄自己的土地,偌大的旷野显得越发空旷。 士兵们谁也没有心思观察农人的劳动,或者庄稼,急促的马蹄声,是他们的感觉器官与外界的唯一联络。 太阳还挂在半山腰的时候,宁显龙勒住马,问身边的亲兵:“现在离锦州还有多远?” “师座,还有五十里。”亲兵也随着宁显龙放缓马速。 “五十里?”宁显龙向周围打量了一番,锦州城的影子都看不到,只有西边有青隐隐的山峰,一座接着一座,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越发高远,“太远了,再前进三十里。” 大军重新向北疾驶,骏马扬起的灰尘开始遮挡住西天的阳光,从灰尘的缝隙看过去,晚霞就像是一个红色的麻脸。 “师座,离锦州只有二十里了。”亲兵紧赶两步,和宁显龙并肩而行。 宁显龙再次勒住马,尽量向前方看去,在空旷的平原尽头,隐约看到有一座城堡,正横亘在他前进的路上。 “就地休息,补充食物、水分。”宁显龙跃下马,亲兵给他递过干粮和水壶。 士兵们也纷纷下马,他们随便找块稍微平坦一的地面,或者稍稍凸起的石块,然后三五成群,蹲坐在地上,就着水壶中的凉水,啃着各自随身携带的干粮。 约莫一更天,宁显龙召集三位旅长,耳语几句。所有的士兵立即行动起来。 接近二更天的时候,一队数百人的汉人百姓,衣着褴褛,跌跌撞撞,一路哭喊着奔向锦州的南城门。 城头的守军警觉起来:“谁?再要靠近城墙,我们就放箭了。” 城下是一片汉人的嘈杂声和哭喊声,但城头的女真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又因何在哭泣。 陆续赶来的七八名女真守军,已经搭好弓箭,随时准备向这些毫无防守能力的汉人百姓射击。 一名汉人百姓,同样是衣着褴褛,拼命止住了同行的汉人百姓的哭闹,他用女真语言向城头喊话:“城上的女真兄弟,我们是宁远城的汉人百姓,一向为大金国种植粮食。” “汉人?宁远?那你们不呆在宁远,跑到锦州做什么?你们这些汉奴,难道想造反不成?”女真士兵的弓箭,已经在瞄准这些汉人士兵了。 “女真兄弟,宁远城已经被明军攻克了,附近的百姓遭到明军的大肆屠杀,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也许是对明军的杀戮心有余悸,这名汉人百姓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借着微弱的月光,女真士兵发现,这名汉人百姓的身边,是一名已经佝偻着腰的老者,老者靠在这名汉人百姓的身上,他因为佝偻着腰,身高只与这名汉人百姓的前胸平齐。 “宁远城破了?”女真士兵大惊,“那我们的额真呢?” “你们的额真还在宁远城外,他正在与明军战斗,准备重新夺回宁远。”汉人百姓的话,让城头的女真士兵重新燃起希望。 “妈的,我们的额真在战斗,你们这些汉奴却逃到锦州。”城上的士兵叫骂着。 “女真兄弟,我们只是百姓,我们又不会拿起武器打仗,所以额真让我们先撤回锦州,好继续为大金国种植粮食。” 城头上一阵沉默,女真士兵显然在与他的同伴商量着什么。 “女真兄弟,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避避风吧!”汉人百姓可能正遭受饥饿和寒冷的双重打击,说话哆哆嗦嗦,越来越不利索了。 “不行,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不能让你们进城。”女真士兵断然拒绝。 “女真兄弟,我们已经赶了几天的路,好些兄弟们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先给我们一些食物吧!”汉人百姓哀求着。 女真士兵向城下看去,果然看到很多汉人百姓已经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他们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谁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这些汉狗,你们竟敢抛下我们的额真?”女真士兵叫骂着。 “奥,你是我们的主人!主人,先救救他们的命吧,如果他们能够活下来,还会为大金国种植粮食,这可是大汗批准的。”月光中,汉人百姓已经弯下腰,他恨不得给城头的士兵下跪了。 城下的汉人百姓似乎已经知道城头的女真士兵拒绝让他们进城,拒绝给他们粮食,哭喊声、呻吟声再次响彻南城门外。 “你们吵什么?再吵我们就放箭了。”女真士兵大怒。 但城下的汉人百姓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警告,呼天呛地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将附近的一切声音,包括鸟叫和虫鸣都淹没了。 “嗖……嗖……”女真士兵放箭了,但汉人百姓都在他们的弓箭射程之外,他们除了虚张声势,根本吓不到城外的汉人百姓。 城下汉人百姓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绝望的呻吟声,在空荡荡的夜空下,像狼群在怒吼,像白猿在哀鸣,又像是遭到恶鬼催命。 对峙了很久,女真士兵也没办法,汉人百姓说,宁远城已经失守,不知道讯息是否真实,他们必须尽快将讯息报告城中的额真,“你们先等着,我们去问问我们的额真。” 那名懂得女真语言的汉人百姓,将女真士兵的话,用汉语传达给了周围的百姓,百姓的哭喊声没有停止,反而更大更密了,无数的哭喊声连成一片,如同在奥运会上进行哭喊接力赛。 一名女真士兵下了城头,小炮着去了女真军营。 听说宁远城被明军占领,城内的军士大惊失色,他们不知道这个讯息是否准确,几乎所有的军士都集中到南城门,他们要亲自从汉人百姓口中得到真实的讯息。 在锦州城的北城门外,几只鹧鸪鸟反复鸣叫,却没有得到夜空的任何回应,也没有引起城头上守军的注意。 “照原计划,一组攀城,登上城头后,立即打开城门;二组掩护,如果城头发现建奴的士兵,立即射杀。” 第151章夜半枪声 数条长索,前面系着爪勾,在空中旋转了几周后,突然离开控制它的手掌,发出“当、当”的声音,稳稳勾在城头的女儿墙上。 数名士兵,隐在黑暗中,见城头没有任何动静,他们抓住长索另一端,用力拉了拉,爪勾纹丝不动。 “上。”黑暗中一声令下,低沉而短促。 士兵们手拉长索,脚踏城墙,就像在平地走路一般,“嗖,嗖”几声,很快就攀上女儿墙。他们像壁虎一样,趴在女儿墙的外沿,一动不动。 城头还是没有动静。 士兵们狸猫一样,几个起纵,一个个迅速越过女儿墙,又毫无声息地落在城头。他们分成两组,沿着女儿墙向两侧搜寻着,却没有发现任何建奴的士兵。 原来守在城头的两名建奴士兵,都到南城门去了,北城门根本不是他们防守的重,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明军会从北城门发动偷袭。 后面的士兵陆续从长索上登上了城头,他们摸索着,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到系住吊桥的绳索。 吊桥缓缓落下,几乎没有与地面发生碰撞。 北城门也在悄无声息中被打开了。 潜伏在北城门外的第一零五旅士兵,踏上吊桥,大摇大摆地从北城门入城。 “娘的,一个守军也没有,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一名士兵小声地咒骂着,已经进了锦州城,算是成功了一半,但一个建奴的士兵都没遇上,难道守土开疆就这么容易? “留下一个营守卫北城门,其余的人随我去南城门,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宁显龙不知道城内是否真的只有建奴的两个牛录,不管建奴有多少,先解决南城门的建奴再说,顺便接应城外的第一零四旅进城,人数越多,迅速占领锦州的把握就越大。 第一零五旅的士兵,端着燧发枪,含腰收腹,躬身曲腿,脚尖地,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悄悄向南城门逼近。 南城门上下,“汉人百姓”还在和建奴的士兵对峙着,双方已经开始相互谩骂,由于语言不通,谁也不知道对方在骂什么,只能从对方愤怒的表情和粗暴的语气上,估计对方出言不善。 城头上建奴的牛录额真更是心神不宁,刚才用女真语言和他的士兵对话的那位汉人百姓,就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来过。 也许他是饿晕了,建奴的士兵都是这么想。 所有建奴士兵的目标,都是城下,他们也曾想到,城外的百姓可能是明朝的士兵假扮的,但这些汉人百姓远离城门,根本没有攻城的迹象。 一百步,明军借助月色,准确测出正前方建奴的距离。 五百名枪手,蹲在地上,手中的燧发枪早就瞄准了正在与“汉人百姓”争吵的建奴,他们在等待命令。 他们的身后,同样是五百名枪手,手中也是端着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被无边的夜色所掩盖,不过,这五百人都是站立的,前后脚交叉着。 再后面,还有五百名枪手。 其余的千余士兵,离得较远,他们都是背朝着南城门,以防备建奴的士兵从背后偷袭。 “发射。”夜色中,等待已久的命令终于下达。 “砰。” “砰。” “砰。” …… 建奴显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说话声,但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思考,更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燧发枪的子弹就雨一样向他们倾泻过来。 刚才城下的惨叫声立即转移到城上,狼群的怒吼,白猿的哀鸣,恶鬼的催命,建奴伤兵几乎复制了刚刚发生在城下的那一幕,也许建奴不知道,城下的汉人百姓事已经先给过他们警告了。 “怎么回事?来的是什么人?”有建奴士兵上前责问,那些没有受伤的建奴,将本来准备射击城下汉人百姓的弓箭,朝火光的方向胡乱射击。 “砰。” “砰。” “砰。” …… 建奴的语言,第一零五旅的士兵根本不懂,回答他们的,只有燧发枪的射击声,这次射击的是第二排的五百名枪手。 建奴的伤兵越来越多,惨叫声越来越撕心裂肺,黑暗中听起来,越来越瘆人。 好在是晚上,除了声音,士兵们根本看不到血腥的场面。 枪声还没有完全消失,第二排的士兵迅速蹲下去,第三排的五百名士兵就开始射击了。 他们刚刚射击完毕,第一排的士兵已经装填好弹药,又是五百发子弹。 宁显龙蹲下身子,借助散发出红光的月影,他发现,已经没有站立的建奴了。 “停止射击,起火把。” 火光中,建奴的士兵一边发出各种惨叫,一边闭着眼睛在地上打滚,更多的士兵则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潮湿的地面上,横七竖八,任意堆叠,仿佛极度困倦后睡着了一般。 “快,割下所有的首级。”宁显龙觉得,只有身首异处的建奴,才不会对大明的士兵构成威胁。 火把将城头照得如同白昼,连月光也似乎暗淡了下去,士兵们三人一组,飞快地收割着建奴的首级。 南城门迅速归于平静,除了鲜血从脖子流出的哗哗声和飞舞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打开城门,接应一零四旅进城,封锁所有的城门。”宁显龙没有时间去数建奴的首级,当务之急,是将城外的一零四旅放进城。 南城门终于为他们打开了,城下那群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一个个脱去破烂的外衣,他们打着火把,像凯旋的将军一样昂首进了城。 他们没有直接参加攻城的战斗,却将几乎所有的建奴都拖在南城门。 “师座。”老远就有一个声音响起。 宁显龙站在火光的背面,隐在黑暗中:“全部进城了吗?你们没有伤亡吧?” “没有,我们都在建奴弓箭的射程之外。”来人骄傲地回答。 “那就好。”宁显龙觉得锦州就要是自己的天下了,枪声过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有大规模调动军队的动静,城内应该只有建奴的两个牛录,而且,他们绝大部分已经在南城门被歼灭了。“每个城门留下一个营看守,其余的士兵,以营为单位,在城中搜寻残余的建奴士兵,注意保护好自己。” 夜色中看不真切,凡是士兵怀疑的地方,就是一通燧发枪的射击。 黎明的时候,枪声渐渐稀疏起来。 所有的建奴士兵,全部被斩首,宁显龙从袁崇焕身上学到一样长处,就是不要俘虏,不管他们是主动投降,还是受伤被俘。 建奴的士兵,除了受伤无法逃跑,极少有主动投降的,即使被俘,他们也不会和大明的士兵合作,加上要消耗宝贵的粮食,因此,袁崇焕根本不要俘虏,所有建奴士兵,一律斩首,首级也是大明军功的依据。 天亮的时候,在城北外围驻守了一夜的一零六旅,也被接回城内。 第二师在城内重新布防。 锦州本来就是辽东军为了对付建奴而修筑的坚城,城墙不仅很高,也很厚实,现在根本不需要加固,宁显龙只是调拨士兵,把守四座城门。 安置城中汉人百姓的事,自然交给了师部的参谋,宁显龙才懒得操心这些繁琐的民事,以他的性格,锦州城中的百姓,无论是不是汉人,既然他们投降了建奴,平时为建奴服务,那就是大明的敌人,干脆砍了脑袋,还能增加军功。 袁崇焕曾经在陕西得到朱由检的指,知道汉人百姓对大明的重要性,尤其是他们可以为大明种植粮食。 有了袁崇焕的军令,宁显龙不敢随意屠杀锦州城中的汉人百姓,他只是嘱咐师部的那位参谋,对于那些死心塌地为建奴服务的,或者曾经残害过汉人同胞的罪魁祸首,一定要严惩,甚至砍头,除非他们能像袁崇焕所说的那样,拿建奴的首级来抵罪。 到中午的时候,四个城门的布防都已经结束,除了明哨,每个城门都部署了数名暗哨,特别是面对建奴的北城门。在士兵人数的分配上,北城门也是集中了重兵,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是重防守。 锦州城中原来的建奴士兵,不过千人,宁显龙的第二师有一万多士兵,供士兵居住的营房远远不够。 军中参谋为了搞好军民关系,顺便给城中的汉人百姓赎罪的机会,特地向宁显龙建议:由锦州城中的百姓无偿给军队修建营房。 宁显龙大喜,军队的营房修建不需要士兵动手,还不用花一分钱,何乐而不为,他暗暗庆幸,幸好没有将这些百姓都砍头。 宁显龙一边派士兵向袁崇焕报喜,一边在城内视察,他的心里乐开了花,这收回锦州的大功,即将记在第二师的头上,他总算没有白来辽东。 算算时间,从第一军来到辽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收回宁远、锦州,将大明的地域向北扩张了六百里。 袁崇焕接到宁显龙的快报后,他一面将喜讯送达山海关的孙承宗,转呈兵部和皇帝,一面立即动身,追上了已经赶往锦州的第三师,他要亲自坐镇锦州。 明军攻克了宁远、锦州两座城池,又歼灭了近两千的建奴士兵。在明军面前,镶红旗失地又丢人,这是自努尔哈赤宣布“七大恨”、起兵反明以来,建奴从未有过的巨大失利,近在广宁的岳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第152章伏击袁崇焕 岳托是第二天下午才知道锦州陷落的讯息。 “贝勒爷,不好了。”传令兵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发生了什么事?是粮草不支,还是汉人姑娘逃跑了?”岳托轻笑着,他从汉人身上,学到了很多,特别是周瑜的儒雅之风,即使泰山崩于面前,他也不会变色。 “贝勒爷……”传令兵欲言又止,头埋得更低了。 “到底什么事?婆婆妈妈的,你还像个爷们吗?有本贝勒爷在,你怕什么?”岳托嘲讽的目光,直射到传令兵的头。 “贝勒爷,锦州丢了。”传令兵已经趴到地上,不仅额头,连嘴角都啃到泥土了。 “锦州……什么?”岳托像是尾巴被沉重的步伐踩得剧痛的猫,一下子从躺椅上跳起来:“你说什么?” “贝勒爷,是真的。”传令兵哭丧着脸,他都快被吓哭了。 岳托厉声喝道:“你怎么知道锦州失守了?”他将手中的马奶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脚踩踏了几下,心中的愤怒才稍稍平息一些。 “贝勒爷,我曾抵近观察过,城头已经换上了大明的日月军旗。” “明军真的敢偷袭锦州?”一向以儒雅标榜自己的岳托,逐渐淡定下来,“那城中的士兵呢?他们回来了没有?” “没有,贝勒爷,没有一名士兵返回广宁。”传令兵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那他们去了哪儿?难道去了宁远?”岳托自言自语。 宁远?岳托一惊:“那宁远呢?宁远有什么讯息传来?”“我们已经派了兄弟去宁远打探,估计两天之后,他们才能回来。” “两天?”岳托喃喃自语,又摇摇头,明军敢偷袭锦州,那宁远一定凶多吉少,锦州夹在宁远和广宁之间,如果明军直接攻占锦州,必然处在大金国的两面夹攻之下。 即使大金国不能收回锦州,有宁远卡住南方的通道,明军的物资粮草根本运不过来,锦州这座孤城也一定不会长久,没有哪个明军将领这么愚蠢。 岳托想起了宁远的乌烈曾经送来的求援信,这么久没有讯息再送过来,宁远,一定是被明军占领了。 那驻守在宁远、锦州的士兵呢?他们不会投降汉人了吧?岳托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大金国的士兵是不会投降的。 “攻占锦州的,是谁的部队?难道孙承宗到了锦州?”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兄弟们还在查探。” “滚!什么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真是糟蹋了羊肉和马奶酒。”岳托一脚将跪在地上的传令兵踢了个跟头。 那士兵真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手捂着肩头,迅速跑开了。 岳托恨不得立即出兵,将锦州,还有宁远抢回来,但冷静下来之后,他感觉,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么容易。 镶红旗本来有二十五个牛录,后来蒙古科尔沁部与大金国合作,为表达诚意,科尔沁头人寨桑给大金国送来了十个牛录的蒙古士兵,岳托的镶红旗驻守广宁,正处在与大明对峙的最前线,这十个蒙古牛录暂时被分配到镶红旗中。 努尔哈赤去世之后,皇太极继承大汗位,他不仅重用汉臣,也重视汉人百姓,因此,八旗中都编制了一部分汉军牛录,分到厢红旗下的,有五个汉军牛录。 这样,岳托的镶红旗中,除了二十五个女真牛录,还有十个蒙古牛录和五个汉军牛录,牛录数达到四十个。 岳托在宁远部署了八个牛录,锦州部署了十个牛录,其余的二十二个牛录,都跟着他驻守在广宁。 按照大金国的编制,每个牛录有三百士兵,但那时战时体制,现在大金国和大明处于对峙阶段,双方除了偶尔发生小规模冲突外,主要就是监视对方,因此,每个牛录都不满员,只有一百名士兵,其余的二百名士兵,都是回到各自的家乡,从事牧业或者农业生产。 岳托手中的四十个牛录,实际上只有四千士兵,但宁远、锦州的十八个牛录,现在下落不明,他估计,没有任何讯息的这十八个牛录,恐怕和宁远一样,也是凶多吉少了。 大明能一口气攻克宁远、锦州,吞下他的十八个牛录,那他手里的二十二个牛录,能夺回锦州、宁远吗?岳托没有任何信心。 岳托和他的五叔莽古尔泰的性格不一样,谋定而后动,他更像一个汉人谋士,有时候,岳托觉得,除了霸气上差一,自己更像八叔,大汉皇太极。 岳托一个人在房间踱来踱去,他现在有两个问题急需解决。 第一个问题是讯息不通。锦州已经失陷,但宁远的情况不明,那是他的防区,总不能自己的防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他部署在宁远、锦州的十八个牛录,至今下落不明,到底是投降了,还是被明军打散了,或者被明军包围了,正等着他去救援;还有,就是明军的统兵将领是谁?到底是不是孙承宗亲自来到锦州。 第二个问题是如何向皇太极汇报发生在宁远和锦州的事。宁远和锦州失守,辽东失地六百里,这么大的事情,不向皇太极汇报,是不可能的,即使议政的八王要处罚他,甚至夺去他的旗主之位,他也必须先将结果汇报上去。 岳托又拿出一壶马奶酒,喝了两口,现在在他的口中,马奶酒已经没有任何滋味,就像是汉人的白开水,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地喝上几口。 岳托终于做出决定,他立即撒出大量的游骑,将宁远、锦州一带的情况弄清楚,包括下落下落不明的十八个牛录,越详细越好。 他以书信,而不是军报的形式,将发生在宁远和锦州的事情报告皇太极,同时复制一份给他的父亲、大贝勒代善。在信中,他将宁远和锦州的失守,归结为孙承宗的背信弃义,竟然发动偷袭。要夺回宁远和锦州,他的兵力已经不足,请求皇太极立即将他所有的牛录补充完整。 如果皇太极同意他的计划,他将拥有二十二个满编的牛录,共六千六百士兵,加上十八个不满编的牛录,还有三千六百士兵,总兵力将超过一万人。 “女真不过万,过万无人敌”。岳托相信,凭着这万余士兵,宁远和锦州,一定会回到大金国的怀抱,说不定他借着宁锦大胜的余威,一口气打下山海关也说不定。 等待讯息和皇太极回信的这段时间,岳托感到太受煎熬,他打算亲自去锦州附近视察一番。 他的部下死死劝阻他:“现在锦州情况不明,主帅不可身犯险地。” “险地?”岳托不乐意了,“在大金国将领的眼中,没有险地。大金国哪个将领,不是从险地走过来的?” “贝勒爷……” “不用说了。”岳托止住了劝阻的属下:“锦州都被明军抢走了,如果我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不是让明朝的军队看笑话?明天,我将带着十个牛录,亲自去一趟锦州,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夺了我的锦州。” 清晨,太阳还没有露出她的脸蛋,天边刚刚出现万道霞光,岳托就离开了广宁,十个女真牛录随着他南下锦州。 岳托知道,这十个牛录才一千人,根本拿不回锦州,他只想去锦州的外围看看,绝不能让明军看轻了他。 岳托轻装简行,骑兵马踏如飞。 傍晚时分,在距离锦州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岳托遇上了正准备返回广宁的女真游骑。 “贝勒爷。”游骑从旗号中发现,这是镶红旗旗主、大金国四小贝勒之一的岳托,“宁远最新讯息。” “宁远怎么了?快说。”岳托催促游骑。 “贝勒爷……” “啰嗦什么?宁远到底怎么了?城中的士兵呢?”岳托的心中陡然升起怒火,没见过游骑这么吞吞吐吐。 “贝勒爷。”游骑勒住缰绳,将战马靠近岳托,小声地说:“宁远丢了,驻守在宁远的八个牛录全部罹难。” “什么?”虽然有最坏的猜想,但听到这样的讯息,岳托还是在马上晃了两晃,口中一股咸味上涌,他吞了口吐沫,将咸水咽下。 “讯息可靠吗?” “贝勒爷,讯息绝对可靠,小人化装成汉人,还在宁远城外转了两圈。” 岳托再次吞了口吐沫,胸中稍微平和些,他积攒了一力气,咬着牙,一字一句:“是……孙……承……宗?” “不是,贝勒爷。根据潜伏的暗探回报,孙承宗仍然在山海关,攻占宁远和锦州的,乃是袁崇焕。” “袁崇焕?”岳托从脑海中搜寻着,却找不到袁崇焕的影子,“他是什么人?” “贝勒爷,袁崇焕曾经在宁远和锦州抗击过天命汗,后来被贬职,离开辽东,大约一个月之前,他再次来到山海关。” “袁崇焕。”岳托念叨着,“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尸体会让鹰啄,让狗咬,让狼吞。” “贝勒爷,袁崇焕正在从宁远赶往锦州的路上。” “啊?他现在到了哪里?”岳托精神一振,胸中已经不再翻滚。 “贝勒爷,袁崇焕押着大量的粮草,现在离锦州不到二百里了。” “二百里?”岳托估算着,以女真骑兵的速度,一定可以在他到达锦州之前,将他拦截下来,“全体下马,稍事休息,补充食物和水分,然后趁着夜色,悄悄越过锦州,伏击袁崇焕。” 第153章第一次相遇 袁崇焕正在吃早餐,第三师师长刘玉闩就陪在他的身边。 突然,大地上遥遥传来震动之声,饭桌上汤盆里的汤液,也是剧烈地晃动。 “不好,要地震了。”袁崇焕大惊,赶紧丢下碗筷。 刘玉闩侧耳细听,觉得不对,“军座,不是地震,好像是骑兵。” “骑兵?哪来的骑兵?难道是宁显龙来接应我们的?”袁崇焕端起饭桌上的饭碗,又巴啦了一口。 “军座,骑兵来得这么急,不像是接应我们的,除非他们遇上了紧急的事。” 袁崇焕定定神,已经隐约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难道是建奴来了?他们敢越过锦州吗?” “军座,有备无患。”刘玉闩焦急起来。 “燧发枪,列阵;火炮,准备。”袁崇焕也觉得应该及早准备,真要是建奴的骑兵来了,枪手们又没列好阵型,那整个第三师就将成为建奴的烧饼,不备踏成肉泥才怪。 明军的铜号传出急促的乐音,所有的士兵立即放下碗筷,开始步入各自的岗位。 一千八百名枪手,分列三排,他们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千严阵以待的骑兵。 但火炮太重,炮手们正在紧张地移动火炮。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 火炮还没有到位,袁崇焕大急,听马蹄的声音,如果来的是建奴,人数一定不少,在野外,如果没有火炮的压制,建奴骑兵的速度根本降不下来。 “快,再快。”袁崇焕不断催促炮兵。 建奴的马速太快了,已经能看到飞驰的马匹以及马上的人影因为距离较远,马匹看在眼里,和狸猫差不多大小。 十五门火炮,距离部署到实战的阶段,还差得远,如果前面的枪手不能阻挡建奴的骑兵,那建奴的马匹势必冲入枪手阵中。一旦近战,燧发枪就是一堆废铁,连烧火棍都不如,而且,枪手们的肉搏能力,也和建奴的骑兵远远不在一个档次上。 袁崇焕头上的汗珠豌豆样不断往下滚,傍边的刘玉闩也是紧张得不行。 突然,袁崇焕想到一个主意,第三师的士兵有万人之多,那就在枪手的后面,再摆一个枪阵。如果建奴的骑兵冲入前面的枪手队列中,前面的三排枪手虽然失去阻击建奴的能力,但后面三排的枪手可以重新担当阻击建奴骑兵的重任。 不过,这样一来,前面的三排枪手,可能就要沦为建奴的鱼肉了。 既然是战争,死伤在所难免,袁崇焕暂时也没有其它的好办法。 随着令旗的挥动,在一千八百名枪手的后面,相距八十步的地方,又布起一千八百名士兵的枪手阵。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刺耳,人和马都出现在袁崇焕的视线中,看装束,皮甲皮帽,身材都是相当的壮实,从马匹奔跑的只是就可以看出,果然是建奴的骑兵。他看了一眼火炮,没有一门部署到位。 看来火炮是指望不上了。 袁崇焕冲着两翼的骑兵大吼:“如果枪手们不住建奴骑兵的冲击,你们立即冲上去,先向建奴的骑兵扔下一颗手雷,然后截住他们。” “军座,建奴的骑兵就要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了。”观测兵提醒袁崇焕。 “枪手们准备,进入一百步时,立即射击,尽量将建奴阻挡在外围。”袁崇焕不知道建奴到底有多少骑兵,枪手们能否阻挡建奴的骑兵,但他的表情已经十分淡定,绝不能让士兵看出内心的慌乱。 “军座,一百步了。”观测兵再次提醒袁崇焕。 “射击。”袁崇焕低沉的声音,在枪手们的耳边迅速传递。 “砰。” “砰。” “砰。” …… 六百发子弹急速离开枪口,射向最前面的建奴。 前面的建奴顿时人仰马翻,部分没有受伤的的建奴,因为没有防备,被前面的马匹绊倒,然后被后面的马匹践踏。 子弹集中在百步的地方,中弹的建奴并不多,不过数十名,但绝大部分中弹的建奴,都是身被数弹,连一声呻吟都没发出,就已经亡魂三千里。 岳托听到了枪声,也见到士兵落马,但士兵的伤亡情况暂时不清楚,他并没有停止攻击的意思,袁崇焕夺了他的宁远和锦州,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怎么也不会放过袁崇焕。 野战是女真骑兵的天下,即使明朝军队的数量较多,但这些豆腐军绝不是女真骑兵的对手,再说,即使打不过,还可以逃跑,反正明军也追不上他的骑兵。 先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求胜利。 这是岳托与袁崇焕第一次在战场相遇,他绝不能在气势上输给明军,否则,这些年积累起来的对明军的心里优势,很可能一战而消失殆尽。 建奴的骑兵只有一个小小的迟滞,又迅速恢复前冲的阵型,再次进入百步的范围。 “砰。” “砰。” “砰。” …… 又是六百发子弹,又有数十名建奴落马,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次重演。 前面的建奴士兵顿了顿,但没有岳托的命令,他们又向明军发动了攻击,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一旦进入他们的射程,他们的箭矢就将毫不留情地射入汉人的体内。 后面的建奴因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马速丝毫没有放缓,和前面的士兵挤到了一起。 建奴的两列纵队,顿时变成了四列纵队,冲入百步的建奴士兵陡然增加一倍。 还是六百发子弹,但现在建奴的人数增加了一倍,伤亡的士兵更多,约有百名士兵坠落在百步的死亡线上,受伤的建奴士兵也是大大增加,惨叫声和呻吟声差不多与马蹄的哒哒声此起彼伏。 建奴有四列纵队,中心地带的两列建奴,受到两侧建奴身体的保护,虽然有一些伤亡,到底还是有人越过了百步的死亡线。 岳托也发现了女真士兵伤亡惨重,但既然有士越过了明军燧发枪的封锁线,他绝不会让他的士兵停下来。 第一排的士兵已经装填好弹药,再次向建奴射出他们所有的子弹。这一次他们瞄准的是最前面、已经越过百步死亡线的建奴士兵。 百十名建奴的士兵从极速奔驰的马背上摔下来,他们不是被子弹集中要害,最终流血而死,就是被后面的马匹践踏而死。 但更多的建奴士兵越过了百步死亡线,他们已经开始向明军放箭还击。 “不好,建奴已经突破了燧发枪的防线。”刘玉闩发现已经有枪手倒在建奴的弓箭之下,心中大骇。 袁崇焕也发现了建奴突破防线,他们不仅向明军射箭,很快就会进入燧发枪的盲区,“骑兵,出击。” 枪手两侧的骑兵,早就做好了出击的准备,看到令旗挥动,他们一夹马腹,尽量将马匹的速度加到极致,增加骑兵的冲击力。 除了不足百名建奴已经越过明军的骑兵,继续冲击枪手外,其余的建奴都被两侧的明军骑兵截住。 三队骑兵,像两股育孕了巨大能量的泥石流,在广阔的平原上恣意互相对冲、撞击、砍杀甚至撕咬。 建奴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强,但他们的人数较少,只有大约五百名士兵,明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弱得多,但两队明军有两千人,人数是建奴的四倍。 两股骑兵的战斗力相当,两股洪流的撞击,连地面都产生巨大的震动。 骑兵的战斗,不是要进行你死我活的拼命,双方一触即收,士兵们相互之间的战斗,往往只有一个照面,他们比的是力量,比的是速度。 双方的骑兵交错而过,在各自丢下数十具尸体后,已经脱离接触。 现在双方的阵型都有些混乱,最北面是明军的骑兵,然后是建奴的骑兵,南面却是没有多少防守能力的明军步兵,还有近百建奴在明军的步兵阵中。 明军的骑兵本来就不是独立作战的兵种,他们在两侧就是为了保护没有防守能力的步兵枪手们,建奴的骑兵就在枪手的眼皮底下,形式万分危急。 “掉头,出击。”骑兵团长来不及清伤亡的战友,立即后队变前队,向建奴的骑兵发动自杀式的冲击。 建奴的骑兵也许可以向明军的枪手们发起冲击,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会将后背留给明军的骑兵。 岳托绝对相信自己的骑兵,他绝不会将士兵们的后背留给明军,向前出击,碾碎敌人,向来是女真人胜利的保障。 岳托的骑兵也是调转马头,再次和明军的骑兵正面碰撞。 虽然建奴的人数要远远少于明军,但骑兵对冲,他们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再次从队伍的最前面杀到最后面,然后脱离接触。 冲入燧发枪阵中的近百建奴,已经杀到枪手的盲区,他们扔掉弓箭,用手中的马刀肆意斩杀毫无还手能力的枪手们,明朝豆腐军再次展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太熟悉了这种感觉了,虽然在人数他们还抵不上明军的一个零头。 但明军的枪手,每排有六百人,中间的枪手失去了还击的能力,两端的枪手还是可以射击,虽然这种射击也可能伤着自己的战友。 马背上的建奴比明军的枪手们高出许多,正是两端枪手们射击的靶子。 现在已经无法齐射,谁装填好弹药,谁就朝建奴射击。 这儿是一场混战,在一小簇建奴的周围,枪手们滚趴着,奔跑着,但人的速度怎能比得上建奴的马匹,虽然枪手们都拔出腰间的马刀奋力朝建奴劈砍,但在建奴骑兵的冲击下,不过是像大海中的一盏油灯那样,显得孤独无助也无奈。 飞舞的四肢、伤残的躯体、井喷的鲜血、还有让袁崇焕感到惊心的惨叫…… 但两侧的枪手们也没闲着,暴虐的建奴越来越少,不断有建奴倒在燧发枪下,直到建奴只剩下二十多人。 建奴显然发现明军的数量太多,他们一时根本杀不完这些枪手,他们注意到明军的军棋,那一定是明军的主帅所在。 有建奴发出一声长鸣,然后所有的建奴纷纷舍去枪手,向明军的日月旗奔去。 第154章将帅不和 “砰、砰、砰。” 后面的枪手射击了,只有不到八十步的距离,燧发枪的命中率大大提高,加上枪手们是齐射,在火力的中心,就是一只兔子也别想通过,何况是是人,还有体积庞大的战马。 二十多名建奴士兵,刚刚离开明军的枪手阵,就全部从马匹上栽下来,有些人是连着马匹一同栽倒的。 枪手中的伤兵自动离开,没有受伤的士兵重新列好阵型。 他们再次端起燧发枪,完全忽视地上的建奴伤兵在哀嚎、在呻吟,如果建奴的伤兵企图攻击他们或是准备逃跑,则被补上一枪,直到他们对明军完全无害。 岳托整理好骑兵,准备再次向明军的阵地扑过去。 “贝勒爷,我们已经伤亡过半了。”亲兵在岳托还没有放开马缰的时候,小心地提醒他。 “什么?伤亡过半?”岳托大惊,他四面扫视着自己周围的骑兵,目测一下,发现只有四百士兵了,“怎么回事,怎么会伤亡过半?明军损失了多少人?” 这些问题太难了,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秋风将血腥味不断吹到岳托的鼻子,仿佛在提醒他,女真士兵的伤亡有多少。 明军的骑兵也停止了攻击,所有的人静静矗立在马背上,一动不动。除了有几匹马在甩尾巴,战场陷入罕见的宁静。 岳托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他的士兵怎么就伤亡过半了,他向地上的伤兵看去,几乎所有的女真伤兵,都没有能站起来的迹象。 明军抢手的射击,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加上骑兵出击,总共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大金国的士兵就损失了一般以上,岳托的脑子暂时还转不过弯来。 但有一件事他是明白了,以明军现在的战斗力来看,他的十八个牛录应该是被明军歼灭了。 “贝勒爷,撤军吧!明军人数太多,火器又太强。” “什么?撤军?大金国自从天命汗起兵以来,什么时候怕过明军了?”岳托阴沉着脸,他的军队损失一半以上,还是他亲自打的仗,这叫他如何向皇太极交代?他心中恨起那名多事的游骑,如果不是他多嘴,自己也不会率军来阻击袁崇焕。 他多么希望没有遇到那名游骑,多么希望没有来偷袭袁崇焕。 “贝勒爷,天命汗在锦州也曾遇到过战事不利的情况,他也是果断是撤军——————如果锦州的明军知道我们在这儿,一定会派兵拦截我们……” “锦州?”岳托的脑子被秋风一吹,刚刚清醒些,现在又惊出一身冷汗,他现在只有不到四百人,还是刚刚战斗过的败军,如果锦州的明军阻止他回到广宁,即使部下能保护他的安全,但士兵们的伤亡一定不会小,也许这四百人就留在锦州了。 岳托进退两难,退兵吧,自己偷袭不成,还损失六百多士兵,一定会遭到明军的耻笑,回去之后,不仅其他的旗主会看他的笑话,甚至还会革了他的旗主的职位;如果不退兵,以现在的战场情况看,他不把裤子都输光才怪。 部属看出了岳托的犹豫,“贝勒爷,明军造出了新式的火器,射程远远超过我们的弓箭,一定要及时报告大汉。” “对,报告大汗。”岳托就坡下驴子,“我们不能全部丧生在这儿,必须有人将这儿的讯息带回去,传令,撤军。” 岳托说撤就撤,女真士兵调转马头,再也不看明军一眼,将近四百士兵,向北方绝尘而去。 “军座,建奴撤兵了,要不要派骑兵追赶?”刘玉闩见建奴没有被全部消灭,觉得有些遗憾。 “建奴马快,我们的骑兵根本追不上。”袁崇焕转身看到火炮,灵机一动,“让炮兵开上几跑,就当是为建奴送行吧!” “轰……隆……” “轰……隆……” “轰……隆……” …… 十五枚炮弹离开炮筒,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从枪手们的头呼啸着飞过,直接瞄准建奴的骑兵飞去。数发开花弹,落在建奴的骑兵队伍中,激起一片片血花,马腿折断,士兵坠马,十几名建奴士兵离开了他们的旗主,被孤零零地留在空旷的平原上。 炮手们再射出一轮开花弹,建奴已经逃出了火炮的射程。 “左翼骑兵出击,将前面的建奴斩首。”建奴的士兵虽然被开花弹所伤,但还没有死透,况且袁崇焕还要他们的首级回去领军功,“步兵打扫战场,割下建奴的首级,然后将他们的尸体掩埋,防止发生瘟疫。” 斩下首级、掩埋尸体、打扫战场、搜查身体,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已经是晌午的时间了。 “大家先休息一会,吃过午饭再出发。”袁崇焕一面让炊事兵准备午饭,一面让军医医治受伤的士兵。 战场上的伤亡情况已经统计出来,第三师一共收割了六百二十七具建奴的首级,但自身也有伤亡,已经死亡的士兵二十七人,受伤的士兵达到八十六人,其中还有一十六名士兵伤势非常严重,能不能活下去还说不定。 趁士兵们在吃饭的时候,袁崇焕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孙承宗的军报,在军报中,他详尽地说出了发生在锦州以南的阻击战,便于孙承宗给兵部写军报。 另一封信是直接写给朱由检的。在袁崇焕离开京师之前,朱由检就告诉他,火炮、手雷与燧发枪等,都是新式武器,它们的真正效果只有战场上才能检验出来,因此他要求袁崇焕将这些形式火器的利弊及时反馈到京师,甚至给他本人,以便根据战场的使用效果,及时对这些新式火器进行改良。 今天袁崇焕遇到岳托的偷袭,火炮因为太笨重,移动极为不方便,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所以袁崇焕直接上疏朱由检,说出了火炮的弊端,期望火器局能够对火炮进行改良。 袁崇焕将伤兵留下,让他们随信使一道,回到宁远城中医治,他则随着第三师,押着大量的粮草,继续向锦州挺近。 远在山海关的孙承宗,接到袁崇焕的军报,再次惊讶得上下嘴唇都合不拢了,“这袁崇焕,到底是怎么打的仗?短短一月时间,不仅收回了宁远和锦州,还重创了广宁的守军。” 孙承宗的问题同样没人能回答,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袁崇焕现在不在山海关。 袁崇焕已经占领宁远和锦州,又重创了广宁的守军,以他的性格,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广宁。孙承宗担心,袁崇焕的步伐太快,战线拉得太长,他的第一军只有三万人,既要驻守宁远和锦州,又要面对广宁的建奴,士兵的数量难免不足,所以,他将暂时在山海关无所事事的第二军也派到前线。 根据朱由检的圣旨,第二军和第三军本来就受袁崇焕节制,再说,现在袁崇焕的第一军已经收复了宁远和锦州,大明和建奴对峙的前线已经北移到锦州和广宁一线,山海关已经是大后方,不需要这么这么多的军队,假如前线需要,他还可以将第三军派过去,山海关有他的十万辽东军,已经足够稳固。 如果不是当初向朱由检承诺,固守山海关两年,孙承宗都准备自己上锦州看看。建奴的骑兵太过强大,他的辽东军也只能依靠城墙和山海关这种险要的关隘与建奴勉强对峙,现在袁崇焕杀建奴、夺城池,就像是在与小儿玩耍,到底是建奴的战斗力下降,还是大明的火器真的厉害? 孙承宗在给兵部和朱由检写军报的时候,也隐隐提出自己的担心,那就是袁崇焕的进军速度太快,粮草、弹药、人员可能面临不足的风险。 此外,袁崇焕迅速收回宁远和锦州,甚至还有可能收回广宁,必然激起建奴的反应,皇太极的地位还不太稳定,为了保住他的大汗之位,为了保住努尔哈赤对外侵略的战果,为了在各个旗主中立威,表达他对大明的强硬态度,一定会对辽东派出重兵,不知道大明朝廷有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各种准备。 杜文焕听说孙承宗将自己的第二军派往宁锦一线,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自从达到山海关以来,所有的军功,都是袁崇焕一人的,他的第二军纯粹就是来消耗粮食的。 孙承宗命令他的第二军去前线增援袁崇焕,终于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杜文焕没有按照孙承宗的要求,整个军押着粮草、带着火炮一同前进。离开山海关之后,他将所有的辎重留给第五师和第六师,自己带着第四师,简装快行,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前屯赶到宁远。 在宁远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第四师离开宁远,赶赴锦州。 在锦州见到杜文焕,袁崇焕十分意外,一问才知道,是孙承宗让他来的。 “我既要镇守宁远,又要在锦州与建奴打仗,兵力是有不足,多亏孙大人体谅,也辛苦文焕了。”袁崇焕虽然觉得杜文焕的到来,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杜文焕来得太突然,自己一准备都没有,再说,自己也没向孙承宗求援呀。 “哪里,袁大人客气了,都是陛下的军队,为陛下分忧,应该的。”杜文焕笑嘻嘻地冲袁崇焕一抱拳。 “那就好。”袁崇焕还了礼,“现在广宁的情况不明,我们也只能和建奴对峙,短时间不会有大规模的战斗,文焕就带着你的第二军,暂时驻扎在宁远,将我的第一师替换到锦州来。” “袁大人,这是什么话?我第二军也是陛下的军队,难道不能在锦州会会建奴?”杜文焕脸上的表情就有不好看了。 第155章地球是圆的 “杜大人,你……”袁崇焕一时语噎,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杜大人,陛下有旨,第二军和第三军都受袁某节制,你敢不听军令? “袁大人不要随便给别人扣帽子。”杜文焕满不在乎,甚至还挑衅了袁崇焕一眼,“军令也不是你袁大人能一个人下的,最好是大家商量,杜某这次是领了蓟辽总督孙大人的令,不知道是否算得上是军令?” “你……”袁崇焕有心要和杜文焕理论,又不愿双方闹得太僵,现在正是打击建奴的最佳时机,“杜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属下没什么意思,属下就是奉了孙大人的军令,来锦州杀建奴而已。” “杜大人,你的属下的士兵没有与建奴作战的经验,我将它们放到宁远,也是为他们的安全考虑。” “袁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吧?你的第一军是四武营整编的,他们以前也没来过辽东,更别说见过建奴了。”杜文焕调整了语气:“第二军受你节制不假,但袁大人也不能厚此薄彼,第一军在前屯杀敌,第二军只有瞪眼的份,第一军去了宁远,第二军接管前屯,难道第一军打下宁远,第二军就呆在宁远喝西北风———————袁大人,你吃肉,总得让别人喝汤吧?” 袁崇焕再次说不出话来,他仔细一样,杜文焕说的也有道理,军人都必须上战场历练,再说,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哪来的军功?也许自己太关注建奴,而忽略了友军的感受,他们名义上还是受自己节制。 “杜大人,你看这样可好,你的第一师已经抵达锦州,就不用回宁远了,免得又是长途奔袭,但你的第五、第六师,暂时在宁远驻扎,如果锦州需要的话,我们再调动?” 杜文焕想了一会,既然第四师驻扎锦州,那自己这个军长,也可以呆在锦州,“行,我听袁大人的,不过,我请求和第四师一道,呆在锦州。” “杜大人,你如此要挟袁某,袁某必上达陛下。”袁崇焕也有些恼火,他的确有些贪功,但为了弥补过失,已经一再退让,而杜文焕却是得寸进尺。 “袁大人,你不必拿陛下来压杜某,大家都是军长。”杜文焕毫不示弱。 “杜大人执意如此。袁某也只好让陛下裁决,为了表示袁某的光明磊落,袁某上达陛下的文书,杜大人也可以看一看,如果杜大人不反对,也可以在文书上签上你的名字。” 辽东前线传来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让朱由检在朝堂的威信逐渐高涨,因为这些都是他登基后组建的新军所立的战功。 兵部、户部和工部密切配合,积极给辽东前线的军队运送粮草,补充弹药,发放抚恤和奖励。 京师军整编已经全部结束,兵部开始整编山西和山东的军队,以登州为母港,卫信为司令的北海舰队正式浮出水面。 北海舰队再也不用在登州附近偷偷摸摸训练了,现在兵部已经正式承认和接管了北海舰队,所有的舰船上都配备了燧发枪、火炮和开花弹,火器局还改良了成祖年间的图纸,结合朱由检的指,为北海舰队配备了用于近战的热火箭、水底雷、水底龙王炮、混江龙、火龙出水等。 热火箭并不是丁岚研制的那种用于升天的火箭,而是将普通箭矢的中部挖空,装上火油,平时堵住火油的出口,射击时,拔除塞子,让火油流出来,燃外面的棉布,然后射到敌方船只上,由于火箭中不断有火油漏出,大火烧得很旺,极容易将对方的木制船只烧毁。 水底雷、水底龙王炮、混江龙都是用于水底作战、炸毁对方船只的水雷,里面都装有火药,不同的是,水地雷需要燃引线,为了防水,引线外面需要用很长的防水纸保护起来,使用极为不便,生产量并不大,主要作为教学和联系时使用。 水底龙王炮是用牛脬做外壳,内装黑火药,用香的燃烧时间来引爆水雷,是实际上的定时爆炸水雷。使用这种水雷,必须预先知道敌方船只经过的具体时间,在军事讯息不太畅通的时代,实际上很难预知对方船只经过的时间,所以使用并不广泛。 真正能广泛使用的水雷,还是混江龙,这是朱由检费尽千辛万苦,结合火器局所有相关工匠研制出来的,可能是世界上第一种触发式水雷。 火龙出水并不是朱由检想出来的,而是刘一飞从火器局的故纸堆中找出来,按刘一飞的估计,应该出现在万历年间,因为时代久远,根本找不到具体设计的人员,最后朱由检将发明的功劳记在刘一飞的名下,以奖励他保存文献的功劳和对火器的实际贡献。 按照设计者的图纸,龙身是一个一六长的薄竹筒,前段装一个木制龙头,后端装一个木制龙尾,龙身内装有火箭,引线从龙头下的孔中引出。在龙身的下方,前后共装有四个火药筒,分别用引线连接起来。 发射的时候,先燃龙身下方的四个火药筒,推动火龙向前飞,火药桶烧完后,龙身内的火箭被燃飞出,射向敌人。由于有了龙身的支持,火龙出水可以在水面上飞行五千米。 火龙出水已经运用了两级火箭的理论,朱由检从来没听说过同时期欧洲有这种火箭,他估计,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从战舰上发射的大型远程火箭,很可能就是反舰导弹的祖先。 朱由检没有时间从事具体的工作,他只是提供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思路,表示一下对先进科技的支持。 具体的工作自有别人去做,火器局负责研发、生产,兵部负责部署到北海舰队,而北海舰队负责训练士兵的使用。 八月八日,朱由检利用不上朝会的时间,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亲自给大明科学院的学生授课。 第一节,朱由检给地理班的学生授课。 听说朱由检亲自授课,不仅地理班的学生爆满,没有一个请假,还有很多其他班级的学生也是挤到地理班,甚至很多教师也是挤到学生的座位上,班级后排临时增加了许多课桌,还是不够用。 看到教室有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侍卫长付小剑非常紧张,从头至尾,他就像模特似的,站在讲台上,朱由检的侧后方,随时防范有刺客藏在人群中。 朱由检准备了一张大大的地图,还有十个订制的地球仪。 “同学们,现在我不是大明的皇帝,而是你们的老师,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可以提问。”朱由检将地图挂到黑板上,他发现学生太安静,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像小学生似的,难道因为自己是大明的皇帝? 下面依然很安静,朱由检想到自己的学生时代,老师要想活跃课堂气氛,必须为学生创造动手、动脑的机会。 “今天,我们学习的内容是‘认识大明,认识世界’,你们谁能从这幅地图上找到大明的位置吗?” 地图很大,又是用毛笔做了标注,至少前排的学生看得很清楚。 前排终于有一名学生站起来回答了:“陛下,我找到了……” 朱由检微笑着摆摆手:“叫老师。” 下面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朱由检也不阻止:“这位同学,你说说,大明在什么地方?” “在地图是中心,那一片大海的边缘。” “对,你说得很好,这儿的确是大明所在的位置。”朱由检用教鞭在大明的边界上画了一个圈。 “啊?这就是大明?” “怎么这么小?” “我们是住在海边吗?” …… 发现朱由检不反对他们在下面议论,学生仗着人多,胆子渐渐大起来。 “我听见了你们的议论,不过,我希望你们说话的声音大一点,让全班的人都能听到,现在我解答你们的疑问。” “刚才有谁说,大明这么小,其实,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觉得大明太大了。那就要看你们跟谁比,大明是一个领土非常广阔的国家,但在整个世界上,大明所占的土地还是很小,你们看,这整张地图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而大明,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老师,除了大明,世界上还有别的国家吗?” “当然有,所有的大块陆地上,都有人类居住。”朱由检在地图依次指:“这儿,是大明的藩属国,朝鲜;这儿是东瀛,他们现在的国名叫日本;这儿是南洋,有很多汉人在这儿谋生。” “朝鲜这么小,难怪要依靠大明。” “日本人全部居住在岛上。” “南洋和我们隔着大海,汉人是怎么过去的?” …… “当然坐船过去的,难道他们会飞吗?你们看过《西游记》吗?”说道飞,朱由检马上想到《西游记》,《西游记》已经成书多年,朱由检估计,这些学生大都看过。 “看过,看过。”学生们显得相当骄傲。 “那你们能说说唐僧取经的路线吗?” “……” “《西游记》上说,唐僧去西天取经,当然往西走。”朱由检在地图上找出西安,也就是唐朝时的国都长安,然后一路向西指引,学生们以为朱由检会一直指引下去,但朱由检的教鞭却向南一转,又缓缓指向东方,“最后是天竺的大雷音寺。” “这不是向南吗?怎么叫西天取经?”一名学生鼓起勇气,向朱由检发问。 “对,天竺的确是在大明的南方,他们现在叫莫卧儿王朝,但是它和大明之间隔着喜马拉雅山,世界上最高的山脉,中间无路可通,所以唐僧才借道西方,经过无数的小国,最后才千辛万苦到达天竺。” 朱由检又将汉唐时代的“丝绸之路”和成祖年间郑三宝下西洋的路线在地图上画出来,这两条线路的终交汇在一起,“这就是欧洲,我们通常叫西夷,他们有很多传教士到达大明,大明科学院就有来自欧洲的老师,他们能来大明,但大明的人却去不了欧洲。” “这是为什么?既然他们能来大明,说明欧洲和大明之间有路可通。” “你说的很对,的确有路,但大明找不到,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生活的地球是圆的。” 第156章清水煎鸡蛋 “地球是圆的?”学生们怎么也理解不了一个个将眼睛瞪得滚圆。 朱由检将十个地球仪发给学生,学生立即分成十几个小集团,后排的老师们也是加入到学生的行列中,用手摸索着地球仪,又担心弄坏了,就像小孩子玩鞭炮,既爱且怕。 朱由检并不阻止师生们的好奇、疑问和各种猜测,这是引导学生甚至老师走向科研之路最强烈的火花。 “同学们都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球,它的确是圆的。”朱由检的话立即压下了学生们的议论。 “老师,可是我看到,我们生活的地方,是很平整的呀!”一名学生弱弱地说。 “这位同学问的很好,我们生活的地方,看起来的确很平整,那是我们生活的地球太大,我们的视线不够远,你们都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朱由检不忘幽上一默。 “老师,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地球是圆的呢?”刚才那位学生不依不饶,看来,他很有追求真理的潜质。 “我当然可以证明给你们看,你们当中,有谁的家住在大海边?有谁曾经见到过从远处归航的帆船?”朱由检的目光在学生中搜寻着。 “我,我。”几名学生举起了手,朱由检感觉他们不是福建的,就是广东,方言特别浓重,难道闽南语和粤语在明朝时就有了? “那我问你们,当你们站在海边,看到归航的帆船时,是先看到船上的桅杆,还是先看到船身,或者是整条船同时看到?”以理服人、以事实为依据,才能培养学生的科学精神,才能激发学生对科学知识的兴趣,也许在他们之中,出现几个麦哲伦、哥伦布那样的大航海家也说不定。 “桅杆,是桅杆,我在海边见过……”一名学生边说边思索,最后下了结论。 刚才举手的学生中,有数名学生头赞同。 “我是整条船同时看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名学生反驳。 “你们说的都没错。”朱由检绝不会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和好奇心,“如果船上的桅杆太矮,或者水域的面积过小,比如船只在江河里,我们就会同时看到整条船。” 朱由检拿起石灰和粘土混合而成的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圆的球体,又紧挨着球体画了一条船和一个人,“你们看,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站在岸边的人,会先看到桅杆,然后才看到船身,如果地球的表面的平坦的,那站在海边的人,应该是直接看到整个船身。”朱由检有画了一条直线,和球体进行比较。 简单又好懂,清晰又明了。 学生们还在消化朱由检的所画的简图。 “如果你们有机会去海边,认真观测一下远航归来的帆船,你们就会相信:我们生活的地球的确是圆的;如果没有机会去海边,也没关系,有人已经证明了这个伟大的发现,欧洲有一个国家叫西班牙,西班牙有一个人叫麦哲伦,已经有过环球旅行的经验,他在指南针的指引下,从西向东,一直航行下去,最后回到自己出发的地方。你们说,地球到底是圆的,还是平的?” 学生们借助地球仪的指导,还在咀嚼朱由检的话,这些知识他们一时还难以全部消化。 这些地理班的学生,也许成不了牛顿、伽利略,但只要他们坚持对地理的兴趣,坚持他们的研究方向,朱由检相信,大明迟早会出现航海家。 欧洲的崛起,不是起源于英国的产业革命,不是起源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而是起源于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航海大发现。 临下课时,朱由检特别强调:“同学们,我不是专业的地理老师,因此送给你们的地图和地球仪,都不准确,要绘制准确的大明地图,乃至世界地图,就靠你们了。” 第二节课时化学课,朱由检让侍卫提着一个大大的木制食盒,来到到讲台上。 “什么是化学?老师肯定和你们说过,我就不重复了。举个例子,修路用的水泥是用化学的方法烧制而成,陶瓷也是烧制而成,还有这个。”朱由检从事盒中取出一个烧杯,放到讲台上。 “水晶?”前排的学生小声议论着。 “这不是水晶,而是玻璃。”朱由检纠正道,“这是前不久才烧制出来的玻璃。” “玻璃?玻璃是什么?”只有极少数学生听说过玻璃,大部分学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纯净的玻璃,大明毕竟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没有互联网。 朱由检又取出一些玻璃导管、烧杯、广口瓶,“这些都是玻璃,但他们与陶瓷、水泥的烧制方法却是不同。下面我们就用这些玻璃来做两个实验,让同学们看看,什么是化学和化学变化。” 全班学生都雅雀无声,一个个瞪大眼睛,连旁听的老师都是如此。 朱由检从食盒中取出一个注满清水的烧杯,烧杯中插入一个玻璃制的导管,“你们谁有兴趣?上来做个实验?” 前排的一名男生,缓缓走上讲台。 “你先通过这根导管,用力向杯中吹气,看看杯中的清水有什么变化。”朱由检看了眼这名显得有严肃的学生。 学生将导管衔在口中,鼓起两腮,用尽吃奶的力气向杯中吹气,但清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哦,对不起,我拿错了,应该是这瓶。”朱由检又从食盒中取出一个注满清水的烧杯,“这位同学,你再试试。” 这位刚刚有尴尬的学生有用力吹起来。 “水变浑了。”不一会儿,前排的学生就发现了清水的变化,他激动地大喊起来。 后排看不清的人群开始躁动,开始挤向前排,连那名吹气的学生也是放下导管,他要看看杯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同样是一杯清水,刚才那杯没有变化,现在却是出现乳白色,这是为什么?”朱由检略作停顿,“因为后一杯不是清水,而是石灰水。” 朱由检讲解了石灰水与空气中二氧化碳反应,生成水和碳酸钙的原理,“大明的两广、江南等地,都有闻名于世的钟乳石,这就是钟乳石形成的原因。” 学生们的思维从课内游到课外,又从课外回到课内。 “再做一个实验。请问同学们,以你们的生活经验,怎么才能将生鸡蛋煎熟?”朱由检虽然没有当过老师,但从学生的经验也知道,设疑、实验、解惑、归纳,是学习化学最基本的方法。 “当然是用火。”这一次回答的学生不止一两位,看来这些学生还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但是,不用火,我也可以煎鸡蛋。”为了安全,朱由检让前排的学生往后挪一挪。 “同学们看好了,这是一个普通的鸡蛋。”朱由检从食盒内拿出一个普通的白色瓷碗,再取出一个新鲜的鸡蛋,为了让学生相信这不是魔术,他将鸡蛋放到学生的手上,让学生仔细看看。 等学生将鸡蛋还到朱由检的手中,他当着学生的面,打开鸡蛋,倒入瓷碗中,“看好了,我只用一杯清水,就可以煎熟鸡蛋。” 朱由检从食盒中拿出一个有盖子的细口瓶,瓶中盛满清水。 在学生的注视下,朱由检将细口瓶中的“清水”倒入瓷碗中,然后迅速后退到安全距离。 瓷碗中的“清水”立刻沸腾起来,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在寂静的课堂上,这“噼噼啪啪”的响声能传到后排座位。 等到瓷碗像课堂一样归于寂静,朱由检才上前一看,乖乖,鸡蛋果然煎熟了,上面还有一些黑色的糊。 “同学们,你们依次上来看看,鸡蛋熟了没有,但不要碰瓷碗,更不能用嘴去尝———————我忘记放盐了。” 学生已经忘记了朱由检是皇帝,他们像平时一样蜂拥着走向讲台。 “慢慢来,排好队,注意安全。”在朱由检的提醒下,学生才依次看完次瓷碗中的熟鸡蛋。 学生看完后,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后排的几位老师也是凑上前,他们看到鸡蛋果然煮熟了,才在惊讶中回到自己的座位。 “莫非杯中不是清水?” “这个瓶子怎么有盖,而其它的瓶子没有。” “为什么煮熟的鸡蛋不能吃?真的是因为没有发盐吗?” …… 学生议论纷纷,好像老师让他们分组讨论。 “同学们,你们的观测非常仔细,你们的判断也很准确。细口瓶中的确不是清水,而是一种叫硫酸的物质。它遇到鸡蛋中清水,能放出大量的热量,就像是在用火烤一样,所以鸡蛋就被煮熟了。” 学生们的表现各不相同,有的正托着腮,一副深思的样子;有的兴奋得脸色都红了,他们渴望朱由检再做一些这样的实验,这种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实验;有的静静地坐在坐位上,等待朱由检的下文。 “化学博大精深,我也不能将所有的知识都学透,还有很多的知识,需要你们去探索。比如,大明铁产量达到两亿多万斤,却造不出一支鲁密铳,为什么?因为大明造不出优良的钢铁。” 朱由检早就希望提高大明的冶炼水平,期望能造出优良的钢铁和精练铜,为大明重工业的发展打下基础,但朱由检是皇帝,根本不可能有大量的时间从事科研,除非他愿意像宋徽宗、唐后主那样。 所以朱由检抓住机会,创立了大明科学院。 所以朱由检今天才亲自来科学院授课。 一次讲课,不可能制造出科学大师,但既然种子已经种下,只要适当浇水、施肥,朱由检相信,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参天大树。 离开科学院,刚刚回到乾清宫,司礼秉笔太监张彝宪就跟了过来:“陛下,辽东军报。” “奥?辽东又有什么好的讯息?”朱由检已经习惯了辽东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 第157章老辣的孙承宗 张彝宪憨憨地一笑,“陛下猜着了,辽东又是大捷。” “奥,这次怎么样?杀了多少建奴?”朱由检丝毫没有意外的惊喜。 “陛下,袁将军杀了六百多建奴。” “一次杀了这么多?那战斗的规模一定不小吧?难道建奴要全面反击了?” “没有,袁将军只是和建奴意外相遇,而且,袁将军已经夺回锦州了。” “锦州?这么快?”这次朱由检感到有些意外,“将军报给我看看。” “陛下,军报在这儿。”张彝宪双手将军报递给朱由检。 军报是孙承宗写的,除了叙说战争的结果和辽东现在的状况,就是他的担忧,他担心袁崇焕前进得太快,战线拉得过长,粮食和弹药补给可能跟不上。 朱由检扳着手指,他初步算了一下,死在袁崇焕手下的建奴,已经超过两千,建奴与大明作战,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损失,现在袁崇焕就是从锦州、宁远撤军,建奴也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袁崇焕的新军有这个能力,那就必须将建奴真正打痛了,让他们认识到大明新军的强大,他们才不会惦记着宁远和锦州,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大规模的战争,袁崇焕绝对不能撤军。 今年不仅陕西南部的关中平原,连湖广、北直隶都是丰收,户部并不缺少粮食,问题是怎么将这些粮食运到辽东。 修路,这是朱由检的惯性思维,有了宽阔的水泥路,不仅车马运输速度更快,不受阴雨、冰冻天气影响,而且路上的损耗也少得多,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正适合修路。 至于弹药,朱由检根本不用发愁,火器局已经实行流水线生产,速度大大加快,只要运输能跟得上,根本不用担心弹药的补给。 最后就是人员的伤亡,朱由检已经指示兵部尚书李春烨,一定要及时给辽东前线的军队补充士兵,防止军队因伤亡减员而影响战斗力。 随同军报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份奏章,这是袁崇焕上的折子,是关于火炮运输不便的问题。 这个问题理论上不难解决,只要给火炮装上轮子,再在后面加上一个支,使用时三固定在地面上,就可以避免火炮上下马车的麻烦,毕竟一门火炮的重量达到千斤,用马车运输的确不便。 两天后的上午,朱由检正在思考着,怎样让一切有土地的人都缴纳农业税。 现在大明的土地,只有普通百姓的土地要缴纳农业税,不但宗室占有大量良田,却不承担任何赋税,就是士林也不用纳税,所以,一些百姓为了避税,往往将自己的土地挂在读书人的名下。 尽管现在各地的农业获得丰收,但户部的粮食增加却是不打。 朱由检考虑到,既然一切有土地的人都要纳税,那宗室也不能免除农业税,但这样一来,他面对的压力势必非常大,以他现在的的威望,不知道能否镇得住宗室。 “陛下,兵部李大人求见。”曹化纯的声音打断了朱由检的思考。 “李大人?让他进来吧!” “臣李春烨参见陛下。”李春烨恭恭敬敬行了参拜大礼。 “侯质,起来吧!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朱由检笑着扶起了李春烨,“坐吧!侯质有什么要紧的事?” “谢陛下。”李春烨在朱由检的对面坐下了,“袁崇焕给陛下写了一封信,托兵部转交,所以臣亲自送过来了。” “袁崇焕?他前两天不是上过折子吗?现在又有什么事?” “陛下,有棘手。”李春烨将袁崇焕的书信递给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书信,快速浏览一遍,他皱起了眉头:“这袁崇焕,刚刚打了几次胜仗,尾巴就翘上天了。” “陛下注意到没有?杜文焕也是签了名的。” “侯质,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失和吗?怎么共同签的名?”朱由检也觉得有些古怪。 “老臣猜测,杜文焕不听指挥,袁崇焕必然要上折子,但袁崇焕为了表示自己的光明磊落,他没有上折子,而是书信,并且这书信的内容,杜文焕一定看过,否则,他不会在书信上签名。” “侯质的意思是……” “陛下,以老臣来看,他们的矛盾不是私怨,而是为了争军功。” “那是不是要将他们调开,将帅失和,军队的战斗力必然要打折扣,现在辽东刚刚有起色,绝不能坏在他们的失和上。” “陛下,他们的军队现在驻扎在宁远,锦州一线,离京师有千里之遥,无论换谁,一来一回,就是骑兵也要十天半月,而建奴恐怕不会等这么久。” “侯质是说,他们不是私怨,可以调解?” “陛下,他们都在书信上签名,就有转寰的余地,如果双上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们一定会各自上折子,而不是书信。” 朱由检默默头,是呀,都是军长,你让谁听谁的?看来自己让袁崇焕节制三个军,又没有给他一个具体的职务,本身就是失策了,这才造成他们之间的矛盾。 “侯质,朕如果现在给袁崇焕一个具体的职务,杜文焕会不会不服?” “应该不会,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上过军校的人都明白。如果杜文焕不服,那就应该将他调出军队,这样的人不适合担任军官。” 朱由检想想也是,“在辽东打建奴,一个军远远不够,朕打算在辽东设立一个集团军,由袁崇焕担任司令,全面节制三个军。” “司令?”李春烨抬头看着朱由检,不知道他又玩出什么花样。 “哈哈,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为了与原来的府兵区别开来。” 李春烨只是嘿嘿一笑,朱由检整编新军时,用的就是完全不同的称呼,称呼本身没什么,只要能打胜仗。 “如果侯质没意见,那兵部就以朕的名义,在辽东组建第一集团军,下辖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原来的三个军长不变,另外,给袁崇焕和杜文焕去封信,内容就不用朕说了。” 李春烨头,“陛下,孙大人德高望重,又是蓟辽总督,如果由他亲自去一趟锦州,可能事半功倍。” “好,朕亲自给孙大人写信,让他去一趟锦州。” 兵部给袁崇焕和杜文焕的书信,也是发给孙承宗的,孙承宗不顾年事已高,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赶到锦州。 “孙大人,你怎么来了?”袁崇焕和杜文焕都感到十分意外。 孙承宗扳着脸,没有给他们任何脸色,他朝南一站,从怀中掏出兵部代拟的圣旨:“袁崇焕、杜文焕接旨。” 袁崇焕、杜文焕都是大惊,原来孙承宗是来宣旨的,看他的脸色,肯定不是嘉奖的事,二人赶紧叩拜在地。 “辽东前线,建奴强悍,惟有同心合德,方为取胜之道。为集中全力,打击建奴,收回大明被侵土地,特在辽东设立第一集团军。第一集团军下辖新编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由袁崇焕担任司令,全面节制,钦此。” “臣领旨谢恩!”袁崇焕、杜文焕接了圣旨,二人的心情各不相同。 朱由检设立第一集团军,由袁崇焕担任司令,这是从法律和制度上保障袁崇焕对三个军的领导,因此,他有权调动、安排杜文焕的第二军。 这样一来,杜文焕不服从袁崇焕调遣的行为,既违反了圣旨,又违反了军令,虽然杜文焕的行为发生在圣旨下达之前,朱由检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但道理不在他的一边,他就显得比较尴尬。 “二位军长,对圣旨有何感想?”孙承宗的脸上依然看不到笑意,都冷得能结霜了。 “呵呵,大人,先坐下说话。”袁崇焕给孙承宗端来座椅。 孙承宗毫不客气,往座椅上一坐,也不给袁崇焕、杜文焕二人让座,“袁司令,老夫先恭喜你了。” “大人言重了,我袁崇焕还是大人的部下。”没有孙承宗的允许,袁崇焕只好站着说话。 “哈哈,不错,眼里还有我这个上司。”孙承宗只是嘴角动了动,“可是,你眼里有陛下吗?” “陛下?”袁崇焕一惊,这圣旨,明明是给自己升官的,难道另有隐情? “你随陛下出战过陕西,对陛下的性格应该十分了解,非得让陛下搞出这么一个集团军,你知道吗?当陛下设立集团军的时候,就是告诉你,打完这一仗,你的一切,都到头了。” “大人……”袁崇焕大恐,匍匐在孙承宗的面前,就差没抱住孙承宗的大腿了。 “辽东是大明的国战,现在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好不容易对建奴有了一些胜果,岳托随时可能反扑,你们却搞出将帅失和,你叫陛下如何放心?” “大人,属下知罪,属下罪该万死。”袁崇焕将孙承宗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话和我说没用,你去和陛下说。”孙承宗理也不理。 “大人,属下怎么办?”袁崇焕眼巴巴地望着孙承宗。 “现在知道了?你知道陛下的想法,还用问我?” “大人,属下知错了,属下一定和杜将军精诚团结,共同打败那岳托。” “且退在一边,杜军长,袁崇焕升官了,他取得了对第二军的控制权,你一定不服吧?” “属下不敢。”杜文焕心里还真不服。 “来到辽东之前,陛下亲口说过,第二军和第三军都受袁崇焕节制,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你撞长官、不服调遣,该当何罪?” “大人……” “魏忠贤窃国,有多少铮铮铁骨的高官都伤身在他的手下,陛下虽然年纪轻轻,却以雷霆手段,短短数月就剪除魏阉余孽,整肃朝纲,你可知晓?” “大人,属下知错了。”杜文焕终于屈膝跪倒在孙承宗的座椅前,想到朱由检的手段,他不寒而栗,连权倾朝野的魏忠贤都被逼死,整个朝臣都被朱由检过了一遍,何况他这个小小的武将。 “知错?错在哪里?”孙承宗也不让杜文焕起来。 “属下不该和袁将军斗气。” “放屁。”孙承宗真的动怒了,这杜文焕,怎么这么糊涂,“这是你们斗气的事吗?这是大明的国战,大明集中一切资源,就是为了解除建奴的威胁,而你,却为了个人一己之私,置国家大业于不顾,还敢说斗气?” 孙承宗越想越气:“如果看作是你们个人斗气,陛下会搞出第一集团军?陛下会动了雷霆之怒?陛下会连发数到圣旨,你知道为了这场国战,陛下做了多少准备吗?”因为激动,语速太快,孙承宗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人,属下糊涂,属下该死。”杜文焕的腰身也弯了下去,匍匐在孙承宗的面前。 “这是大明的国战呀!两位将军。”孙承宗长出了一口气。 袁崇焕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向杜文焕,他冲杜文焕一抱拳:“杜将军,袁某太过贪功,被大人棒头一喝,幡然悔悟,特向杜将军致歉。” 杜文焕赶紧回礼:“不怪袁司令,是属下小心眼了。” 孙承宗喝了口茶,已经缓过气来,见二人冰释前嫌,索性再帮一把:“摆酒,老夫要在酒桌上看看,你们是否真的已经精诚团结。” “是,大人。” 孙承宗在锦州呆了五天,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 袁崇焕奇怪了:“大人,什么时候回山海关?” “回山海关?老夫暂时不回去了,老夫要亲眼看看,你们是怎么打败岳托的!放心,老夫对新军的火器不懂,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动。” “嘿嘿,大人言重了,崇焕还是你的属下。” 正在这时,亲兵来报:“孙大人,司令,发现建奴的骑兵。” 第158章死亡线 来到锦州的建奴是镶红旗旗主岳托。 岳托并不是像他希望的那样,得到一万多士兵。 皇太极给了岳托最大的支持,所有的女真牛录和汉军牛录都满员了。 但塞桑看到宁远和锦州的蒙古牛录已经全军覆没,明军又是收回了宁远和锦州,他的心思起了变化,他以“现在正是马牛羊产崽的关键时期,需要大量人手”为由,拒绝补齐蒙古牛录。 所以现在岳托的部下,只有七千五百士兵。四个不满员的蒙古牛录,四百士兵;三个满员的汉军牛录和两个不满员的汉军牛录,一千三百士兵;五个满员的女真牛录和二十个不满员的女真牛录,五千八百士兵。 岳托将士兵进行重新编制,整顿出二十五个满员的牛录。其中一个蒙古牛录、四个汉军牛录汉人十九个女真牛录。还有一个牛录,是蒙古人、汉人和女真人合编的,岳托选了一名女真人担任牛录额真,也算作女真牛录,这样女真牛录就达到二十个,正好是四个甲喇,而一个蒙古牛录和四个汉军牛录,正好也是构成一个甲喇。 这些牛录都是临时编制的,但基本不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女真人打仗,从来不需要磨合,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小训练出来的,天生就是勇士。 七千五百人,距离岳托原来的设想的万名以上的士兵,少了两成五,不过,岳托并不在意,七千五百的女真士兵,从来没打过败仗。 虽然明军的燧发枪有了进步,射程已经超过弓箭,但这么多的女真士兵,如果一起向前冲锋,明军的燧发枪根本来不及射击,一旦女真士兵突破明军的防线,那些明军的枪手,一个个就是待宰的羔羊。 岳托将一个蒙古牛录和四个汉军牛录留在广宁城中,其余的二十个女真牛录,合计六千女真士兵,全部被带到锦州前线。 他要集中全部核心力量,亲手将锦州城夺回来,还要报复一下袁崇焕,挣回在锦州城南失败的面子。 岳托的大军在距离锦州城十五里的地方下了营。十五里是他心里最近的距离,他恨不得立即对锦州城发起攻击。 十五里也是安全距离,明军所有的火炮,射程都不到五里;十五里又是发动攻击的最佳距离,以女真骑兵的速度,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到达锦州的北城门,如果从开始时就加速,骑兵的速度也刚好达到最大。 “贝勒爷,我们是全军直逼城下,还是先派出部分士兵试探一下?”左梅勒额真乌达补早就想会会城头的汉军,有汉人可以蹂躏,他的血液就沸腾起来,由于右梅勒额真忽鲁留守广宁,他就成了岳托之下的第二人。 岳托向遥远的锦州城看了一眼:“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人多了也没用,哈勒哈,你带着士兵去城下,看看明军有什么反应,如果能将他们引出锦州城,那是最好不过了。兀鲁黑,你去准备攻城的云梯。” “是,贝勒爷。”哈勒哈和兀鲁黑都是镶红旗的甲喇额真,他们是岳托非常信赖的两名大将。兀鲁黑自去准备攻城的云梯,而哈勒哈带着他的五个牛录,纵马向锦州城奔去。 哈勒哈并没有攻城的器械,他只能依靠弓箭,射杀城头的明军,先给明军一个下马威。 杜文焕也来到城头,他要亲眼看看袁崇焕是怎么对付建奴的,他就站在袁崇焕的后面,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见到建奴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骑兵奔跑的气势还是非常骇人,“司令,要用火炮吗?” 袁崇焕摇摇头:“这不是岳托的主力,暂时不要动用火炮。” 哈勒哈在距离北城门约一千步的地方停下来,他要近距离观测一下明军。 城头上,明军士兵三五成群,非常随意地在城头晃悠着,有些士兵还在相互说话,谁也没有在意哈勒哈的到来,好像哈勒哈和他士兵压根就不存在似的。 哈勒哈大怒,这些松散的明朝豆腐军,怎么能从大金国的勇士手中,抢去宁远和锦州?他大声喝道:“大金国的勇士们,我们现在一起去城下,用你们手中的弓箭,将这些汉人的头颅射穿,让他们的鲜血,全部倾洒在我们的锦州城头,长生天在看着我们,他一定在远处保佑我们成功。” “哒哒哒。” 前面的马匹开始冲锋,正好将道路让出来,后面的马匹追随着前进。 “司令,建奴要攻城了。” “知道了。”袁崇焕已经与建奴交手过多次,这次回到辽东,依靠燧发枪的优势,又肆掠了建奴一番,因此,显得十分淡定,“大人、文焕,你们先下去吧!建奴的弓箭厉害,城头不安全。” “老夫今天一定要亲自看看,燧发枪是怎么射杀建奴的。”孙承宗早就想看看建奴是怎么死的,今天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肯错过?他的身边,早就有亲兵持盾牌护卫着,他不走,杜文焕也不肯离开城头。 袁崇焕无奈:“大人,文焕,那你们可要小心了。” “司令,一百五十步了。” 袁崇焕无暇顾及孙承宗和杜文焕,建奴直逼城下,他要赶着指挥军队,“燧发枪准备。” 不用袁崇焕下命令,隐藏在城墙后面的枪手们,早就做好了射击的准备,根据马蹄的声音,他们也能判断建奴的大致位置,他们都在等待袁崇焕的最后命令。 “司令,一百步了。” “射击。” 袁崇焕低沉的声音划破长空,又被传令兵准确地传达给每一名枪手。 “砰。” “砰。” “砰。” …… 冲在最前面的建奴士兵,毫无征兆地从马匹上摔下来,没有受伤的战马,由于惯性,还向前冲出数步,它们发现身上没有了士兵后,才缓缓停下来,在原地转悠着,寻找各自的主人。 摔到在地上的百余建奴士兵,大都没有死透。 一名士兵感到胸口一热,他伸手一摸,一股温热的粘稠液体,顺着他的手指向手腕流去。 “我受伤了。”士兵大惊,被触摸的伤口传出剧烈的像剪刀在里面敲击的疼痛。 他的惨叫,像是推到了多米诺骨牌,迅速向四周扩散和蔓延,地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惨叫声很快就被掩盖和忽略,建奴的骑兵还在高速前进,明军的燧发枪也没停止过射击。 在建奴的正面,一千二百名明军士兵,在狭小的地域显得有些拥挤,由于前面的士兵要不断地给后面的士兵让出垛口,射击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建奴在付出三百多人的代价后,开始突破一百步的射击区。 “二组射击,目标是最前面的建奴。” 在城墙的两侧,建奴的左右前方,各有六百名枪手,他们离建奴稍远,现在建奴已经越过一百步的射击区,正好进入他们的射程。 正面的明军枪手们,直接忽略那些闯过射击区的建奴,他们仍然用密集的子弹封锁射击区,阻止后面的建奴士兵继续前进;好不容易越过射击区的建奴士兵,又遭到两侧燧发枪的又一轮打击。 哈勒哈急红了眼,他不会数数,不知道士兵伤亡的确切数字,但他知道,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士兵一定不少。 地上有无数倒下去的马匹,还有许多背上没有主人的马匹,在城下惊恐不安六神无主绝望悲鸣地乱窜着。 到现在还没有一名士兵进入弓箭的射程,明军应该没有伤亡。 “大人,城头危险,还是回军营吧!文焕,先陪大人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换你的第四师守城。”袁崇焕估计,如果不是不计伤亡,建奴迟早会突破燧发枪的封锁,进入弓箭的射程,那时城头就危险了。 “老夫终于看到,燧发枪是如何将建奴当成靶子了,走,回军营,崇焕,你也下去吧!”孙承宗亲眼看到建奴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燧发枪下,他的好奇心最大限度地得到满足了。 “大人先回去,属下还要根据建奴的状况随时改变战法。” “好,那崇焕小心了。” “大人,请,文焕,请。” 孙承宗和杜文焕相携着离开城头,他们见识了燧发枪的威力,也见识了建奴的勇猛,在战场上,在没有决出胜负之前,建奴是不在乎死亡的。 女真人和蒙古人一样,全民信奉萨满教,相信长生天随时都在照应他们,保障他们取得每一场战争的胜利。 他们和汉人不一样,完全不在乎自己死后的事。 他们如果死在战场,是得不到抚恤金的,也不需要抚恤金,他们死后,家中的女人、孩子、牛羊甚至老人,都会被另一个熟悉或者陌生的男子继承,或者有一个新的男人走进这个家庭,完全代替他们的位置。 所以,女真人在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不怕流血甚至死亡,即使他们他们死了,他们的女人、孩子和牛羊,也不会没有人照顾。 对他们来说,人生的所有意义,就是在战场上杀戮,然后夺取对方的女人、孩子和牛羊,或者因为军功,赢得别人的尊敬,被旗主分配更多的女人和财物。 但现在哈勒哈耗不起,燧发枪的效率太高,加上明军数量太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的部下就损失数百人。 “盾牌,将盾牌在头上。” 女真士兵纷纷将盾牌举过头,把脑袋保护起来,解除了一部分燧发枪的威胁。 “射马。”袁崇焕发现,马的体积比人大得多,如果以马为目标,命中率会大上许多。 “砰。” “砰。” “砰。” …… 马匹被多发子弹击中后,再也无力承载士兵的重量,纷纷摔到,马背上的女真士兵,也被马匹掀翻在地。 运气好的士兵,还能迅速爬起来,找到一批无主的战马,重新投入战斗,运气差的士兵,被受伤的马匹压住胳膊大腿,根本动弹不得,或者直接被后面的马匹践踏成肉泥。 第159章第一个攀上锦州城头 “下马,合拢盾牌,步行前进。”哈勒哈也发现了骑兵的弱,盾牌根本保护不了庞大的战马,每次损失一批战马,马背上的士兵基本上就被报销。 女真士兵在哈勒哈的指导下,将很多面盾牌在前面和头,围起一个个巨大的盾牌阵,士兵们就躲在阵的中心。 女真人最擅长的就是骑马射箭,现在被迫躲在这乌龟壳似的盾牌阵中,既骑不了马,也射不了箭,士兵感到很憋屈。 这应该是明军的战法,每当他们抵挡不了女真骑兵的冲击,就躲进乌龟壳似的城里,利用城墙的优势,阻挡女真人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在死亡面前,女真人也学会了保护自己,谁也不敢从盾牌中探出来,当出头鸟可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盾牌阵缓缓向城下移动,在盾牌面前,燧发枪也没辙,这种外面包裹着生牛皮的木制盾牌,似乎就是燧发枪的克星。 最前面的盾牌阵终于赶上了女真人的弓箭射程。 “放箭。”哈勒哈如释重负,明军终于要为他们的冒险行为付出代价了。 女真士兵揭开头的盾牌,开始向城头抛射箭矢。 乌黑的箭矢漫上天空,又从高空笔直地落向城头。没有任何铠甲防护的明军士兵,开始有人中箭受伤。 “第二组退下城头,第一组进入掩体。”袁崇焕果断改变战术。 上次李行在宁远遇到建奴的盾牌阵,燧发枪毫无办法,袁崇焕知道后,专门加强城头的防卫。 他在每个垛口的两侧,各竖起一道篱笆矮墙,矮墙上面盖上一块厚实的木板。 当建奴的箭矢从空中落下的时候,士兵们就钻进木板下面,只有垛口上留下一个非常小的空隙,用于观测城外的建奴。 “崩、崩、崩。” 箭矢像冰雹一样落在木板上,有些箭矢直接插入木板中,但木板相当厚实,用抛射的方式从空中落下的箭矢,根本穿不透木板。 明军基本上停止了射击,建奴躲在盾牌的后面,射击只是浪费弹药。 “大金国的勇士们,给我狠狠地射,让这些明朝豆腐军尝尝我们大金国弓箭的厉害。” 哈勒哈见明军的燧发枪已经被弓箭压制住,心中大喜,勇往直前、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女真士兵,终于又回来了。 前面的女真士兵护住盾牌,不让盾牌阵倒塌,在他们的身后,那些憋屈了半天、早就急红了眼的女真士兵,将他们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他们恨不得将明军士兵连同女儿墙,一起射塌。 箭矢不断飘向城头,就像秋天刚刚下起了雪花,而空气中水分不足,稀稀疏疏的。 哈勒哈也发现不对:“到底怎么回事?射出的箭矢怎么这么少?” “额真,我们的士兵伤亡过重,剩下的士兵又要手持盾牌,已经没有多余的士兵了。”亲兵小声地对哈勒哈说。 “伤亡过重?到底伤亡了多少士兵?”哈勒哈向向四面扫视,但盾牌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清地上到底有多少伤亡的士兵。 “额真,现在无法清人数,但盾牌阵只有二十个,以每个盾牌阵四十名士兵计算,只有八百士兵,我们已经伤亡近半了。” “伤亡近半?”哈勒哈大怒,这才多久的时间,他的士兵就伤亡近半了,他拉开自己的硬弓,连续向城头射出三支箭矢,“射、射、射,我射死你们这些躲在城墙后面的乌龟军。” “额真……”亲兵发觉哈勒哈似乎陷入疯狂了。 哈勒哈又向城头射出五支箭矢,右手手指因为捏住箭尾时太用力,感到十分疼痛,这才停下来:“明军呢?明军的伤亡比我们多多少?” 亲兵摇摇头,伤亡的明军都在城头上,他们是在城下,根本看不到,“也许比我们多吧!”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们一共才射出这么箭矢,又是向城头抛射,命中率本来就不高,加上明军可能有盾牌之类的保护措施,伤亡应该不会太大。 “我如果登上城头,一定将他们斩尽杀绝,尸体扔到野外喂狼。这些豆腐军,只会缩在城内当乌龟,让萨满看他们的笑话。”骂过之后,哈勒哈的心里好受多了,但他还是不踏实,死了这么多士兵,回去怎么向旗主交代。 明军的燧发枪并没有完全停止射击,零星的枪声,主要是射向地上的建奴伤兵,他们没有盾牌的保护,根本就是贴在地上的靶子。 只要明军看到地上的建奴还会移动,或者企图上马逃跑,都会补上一两枪,直到他们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翻滚,或者静静地躺在地面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像山泉水那样细细地流淌。 “额真,退兵吧!我们没有攻城的器械,根本登不了城头。” 哈勒哈向高大的城墙看了一眼,城头根本看不到守军,“如果我们有云梯,现在就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 “走,我们回去告诉贝勒爷,我已经找到了攻城的办法了。” 盾牌阵缓缓后撤,一些伤兵也被裹挟着离开了。 “司令,建奴已经进入火炮的射程,要不要开上几炮?”宁显龙一直跟在袁崇焕的身边,建奴就这么退回去了,他感到非常惋惜。 “不用,这只是建奴的先锋,岳托的主力还没来,暂时不要暴露火炮的威力。” “可是,他们将伤兵带回去了。” 袁崇焕手扶在女儿墙上,目送建奴逐渐远去,“没关系,这些建奴都受了重伤,他们又救不活,迟早是要死的,留着反而是他们的累赘。” 哈勒哈已经退到千步以外,士兵们撤了盾牌阵,各自找到一匹没有受伤的战马,胡乱跨上去。 早已有人清的人数,飞报哈勒哈:“额真,没有受伤的士兵,共有七百六十八人,另外还救回二百一十八受伤的士兵,但士兵们的伤势都很重,需要及时医治。” “走,回去再说。”哈勒哈最后看了一眼城头,再拨转马头,缓缓退去,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汉人什么时候也变得不好欺负了。 受伤的士兵都被放到马上,不能骑马的,就被横放在马背上,由战马驮回去。 “混蛋。”岳托还没听完哈勒哈的叙说,火气“噔”的一下就窜上脑门,他操起马鞭,劈头盖脑就是一顿猛抽。 伤亡的都是他最宝贵的女真士兵,是大金国最勇敢和无畏的战士。 现在他的身边总共才四个甲喇,二十个牛录,一次小小的试探性进攻,哈勒哈就伤亡了两个半牛录。 “贝勒爷!”哈勒哈哭丧着脸,他忍着剧痛,却不敢躲避皮鞭,岳托的抽打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如果岳托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那他就要倒霉了,最低限度被免去甲喇额真的职务,弄不好还会被罚没家财甚至被砍头也说不定。 “贝勒爷!”左梅勒额真乌达补见哈勒哈不仅皮甲开裂了,脸上也是伤痕累累,赶紧过来劝解,“哈勒哈也是攻城心切,他绝对没有料到明军的燧发枪如此厉害,已经超过弓箭的射程。” “是呀,贝勒爷,明军的燧发枪太厉害了,我们很难进入弓箭的射程。”哈勒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整张脸上除了眼球,都是血红色,左脸上一道长长的鞭痕因为太深,还在不断渗出鲜血。 岳托停下手中的马鞭,狠狠瞪了哈勒哈一眼:“你是死人啦?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随即想到,自己也曾在锦州城外,偷袭袁崇焕时,也被杀得狼狈而逃,一次就折损了六百多士兵,后面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哈勒哈避开岳托杀人的目光,小声地说:“贝勒爷,我已经找到攻城的办法了。” “攻城?如何攻城?”岳托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哈勒哈一眼。 乌达补却是紧紧盯住哈勒哈,希望他不要乱说话,如果再惹得岳托生气,他也保不了哈勒哈了。 “贝勒爷,只要我们进入弓箭的射程,城头上的明军非常害怕我们的箭矢,他们一定会躲避。今天我们攻到城下的时候,城头上的明军一个也不见了,如果当时有云梯,我们早就攀上城头了。”哈勒哈也不管岳托的冷遇,只要平息了岳托的怒火,那对他的惩罚也就结束了。 岳托想起在锦州城外偷袭袁崇焕的那次遭遇战,虽然他的士兵损失比较大,但只有五个牛录的士兵们就能突破明军的枪阵,如果他的士兵能多,出击的速度更快,作战再勇猛一,明军的阵地就会被突破。 只要突破了明军的枪阵,近距离肉搏时,明军的燧发枪根本使不上劲,以女真骑兵的速度和战斗力,明军想要不死都难。 “那你们是如何突破枪阵,进入弓箭的射程的?” “贝勒爷,我们用盾牌结成一个巨大的盾牌阵,明军的燧发枪根本打不透我们的盾牌。”哈勒哈见岳托的脸色稍稍缓和些,知道岳托相信了他的话。 岳托在大帐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将马鞭仍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对哈勒哈说:“明天休息一天,准备好云梯,后天,你给我打头阵,利用盾牌,将云梯送到城下。” 哈勒哈右手扶住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躬身给岳托行礼:“是,贝勒爷,属下一定会将功折罪,第一个攀上锦州城头。” 第160章火炮的盲区 昨天是第四师在城头当值,作为军长,杜文焕亲自在城头指挥,他期望建奴吃了亏后,今天能来城下复仇。 但建奴好像识破了他的心思,根本没有在城下露面,气得杜文焕破口大骂:“这些建奴,稍微受损失,就像乌龟一样,缩进壳里去了,你们还有没有军人的骨气吗?” 但骂归骂,建奴不出现,他也不敢出城,岳托的主力就在城外,如果论野战,他也没把握击败岳托的骑兵。 天亮之后,刘玉闩的第三师接替了第四师。 刘玉闩迅速在四座城门布防,重仍然是北门。 辰时,刘玉闩来到北城门巡视,士兵们正默默注视着远方的建奴大帐。 “师座来了。”士兵们争着给刘玉闩行礼。 刘玉闩摆摆手,“小仙,建奴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师座,建奴今天今天会来攻城吗?” “天知道这些长着猪尾巴的人是怎么想的。”刘玉闩下意识朝建奴的大帐看了眼,离得太远什么也看不清,“小仙,你害怕吗?” 叫小仙的士兵挠了挠头,憨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怕?” “为什么?现在可是建奴镶红旗的主力。” “建奴也不像传说中那样厉害,他们一样会流血,一样会死。”小仙迎着刘玉闩的目光:“再说了,不打仗哪会有军功?” “哈哈,小仙说得不错,不打仗哪会有军功。”刘玉闩被逗乐了,在这紧张的时刻,难得放松一下,“小仙,你得了军功、拿到赏银之后,最希望做什么?” “我娘说,如果有了赏赐,就……就将李家的媳妇娶回家。”小仙因为害羞,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脸上也是泛出一股红晕,就像第一次见到相公的新娘。 “哈哈,你娘说得对。”刘玉闩拍拍小仙的肩膀,“等到娶媳妇的那天,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还会给你们主婚。” “多谢师座,小仙一定记住师座的话。”小仙抬起头,殷切地看着刘玉闩,他是大明最低层的士兵,能得到师座的赏光,那是多大的荣誉,比打了胜仗还风光。 “一定,一定。”刘玉闩打了包票,“小仙,你得先攒够娶媳妇的银子。” “是,师座。”小仙站得笔挺,给刘玉闩敬个礼,“小仙一定争取立功受赏,就怕建奴不敢来。” “小仙,建奴来了,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哪里?”小仙向建奴的大帐看去,却是看不到建奴的骑兵。 “你看,建奴大帐的方向,扬起的灰尘已经上天了,这早晨的地上湿漉漉的,能扬起这么多的尘土,建奴的骑兵一定有大规模的行动,小仙,你去告诉大家,做好准备,立功的机会来了。”刘玉闩又让亲兵去通知袁崇焕。 袁崇焕很快即来到城头,“玉闩,建奴来了吗?” 刘玉闩向前方一直,“军座,快了,已经看得到建奴的人影了。” 袁崇焕顺着刘玉闩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已经出现了建奴的身影,只是离得比较远,建奴连同身下的战马,看起来和野兔差不多大小。 “玉闩,建奴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呀?他们不是在冲锋吗?” 刘玉闩看了看,建奴的行军速度的确很慢,根本不像是骑兵在飞奔,连扬起的灰尘也不见了,“咦?这是怎么回事?” 袁崇焕缓缓收回目光,“别管建奴,让炮手做好准备,要是岳托的主力来了,火炮就得用上了。” “是,军座。”刘玉闩亲自下去安排炮手去了。 建奴的骑兵在一千五百步之外就停下了,按照明军现在的火炮射程,刚好够得着,不过袁崇焕想看看建奴的动向,也就没有下令开炮。 最前面的建奴纷纷从马上月下来,哈勒哈单腿跪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面前:“贝勒爷!” 枣红马上的岳托却是看向远处的锦州城,“哈勒哈,你带着士兵,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云梯送到城下,关键时刻,我会拍人接应你。” “是,贝勒爷!”哈勒哈向岳托一抱拳。 哈勒哈本来还有七百多士兵,但被岳托编成了两个满员的牛录,其余的士兵连同伤兵,都在保护中军大帐。 六百女真士兵,围成一个个盾牌大阵,每个阵中都有一架云梯。 盾牌大阵开始缓缓向城头移动,女真士兵都躲在阵中。 “军座,建奴一共有十二个盾牌阵,这种盾牌阵,我们的燧发枪根本打不穿。” 袁崇焕皱了下眉头,“那就用火炮,传令下去,五门火炮一组,集中打击一个盾牌。” 袁崇焕一共带来了三十五门火炮,其中东、西、南城门各布置了五门,北城门是重,布置了二十门火炮,加上宁远城本来只能发射实心弹的十门虎踞炮,一共三十门。 三十门火炮瞄准了六个盾牌阵。 “发射。”袁崇焕终于下达命令。 “轰……隆。” “轰……隆。” “轰……隆。” …… 三十门火炮几乎同时响了。 十枚实心弹中,有两枚直接命中盾牌阵,从部入阵,砸到几名士兵后,又从后面透出,在地面上滚来好长一段,一直到表面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之后,才慢慢停下来;一枚直接从前面命中盾牌,将几名手持盾牌的直接压到云梯上,折断了胳膊大腿和腰身后,又从人头上滚出阵后;还有几枚实心弹,打在盾牌阵的边缘,恰好撞倒数名士兵,最倒霉的是一名在盾牌阵最左边的士兵,实心弹直接打在腰眼上,没有盾牌保护,实心弹直接将腰眼打穿。 与实心弹相比,开花弹的威力就大多了。 有五枚开花弹落在盾牌阵的外沿,虽然没有直接砸中士兵,但开花弹爆炸时产生的巨大气浪将这一片的士兵推到,飞出的弹片,又将这一片没有任何防护的士兵炸得满身是血,连皮甲也是被割得支离破碎。 三枚开花弹直接落在盾牌阵的中心,火药的爆炸,将开花弹落周围的士兵炸的支离破碎,巨大的气浪又将这些破碎的躯体冲向四面八方,有些士兵还被这些残缺的躯体撞得前进或者后退数步,然后扑倒在地面上。 这三枚开花弹中,有两枚是落在同一个盾牌阵中,不仅士兵遭到肆掠,连粗大的云梯也被炸成两截,断口处又是撞在士兵的身上,溅起无数的血沫。 哈勒哈没有看一眼地上的伤兵,他不停地催促士兵:“快,快,只要进入弓箭的射程,就是我们女真人的天下。” 盾牌阵的移动速度明显加快。 但步兵的移动速度根本不能与骑兵相比,明军的炮兵还来得及调整炮口。 “轰……隆。” “轰……隆。” “轰……隆。” …… 哈勒哈的速度越来越快,但他的士兵伤亡也越来越大,有两个盾牌阵的士兵几乎被射杀殆尽,两个盾牌阵被打残,还有几个盾牌阵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十二架攻城云梯,有四架已经完全断裂损坏,还有一架受损严重。 岳托依然端坐在马上,看到女真士兵不断倒在明军的炮火之下,他紧锁眉头:明军的火炮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和袁崇焕在锦州城外的遭遇战。 岳托根本不在乎哈勒哈的死亡,哈勒哈损失了那么多的士兵,他早就该死,死在战场上是他的光荣。岳托寒心的是不断倒下的女真士兵,他们可是大金国称霸的本钱,还有攻城的云梯,没有云梯,他们根本登不上锦州的城头。 远远看到有云梯被炮火损毁,岳托心急如焚,这该死的哈勒哈,怎么不将云梯保护好,如果云梯损坏,哈勒哈就是大金国的罪人。 岳托突然发现,明军的炮火停了,“明军怎么了?到现在为止,他们应该没有人员的损失呀,难道是没有炮弹了?” 左梅勒额真乌达补也是纳闷,突然,他兴奋得大叫起来:“贝勒爷,离火炮太近了,火炮反而打不着。” 岳托这才想起,火炮因为自身太庞大,移动不便,都有射击的盲区,“好,哈勒哈终于要抵达城墙了,做好准备,一旦云梯靠上城墙,立即增援哈勒哈。哈勒哈,好样的,不愧是大金国最勇猛的甲喇额真。” “轰……隆。” “轰……隆。” “轰……隆。” …… 岳托的话音刚落,明军的火炮又响了,开花弹带着微弱的火红色,划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彩虹般从城头连到岳托的身边。 “不好。”岳托大叫一声,向地上一个侧扑,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堪堪避过那枚飞过来的开花弹。 他惊魂未定,爬起来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战马,一枚开花弹在离战马不到五步的地方爆炸,爆炸的碎片将战马的颈脖划上无数的伤痕,鲜血正汩汩地从伤痕出冒出,战马打了一个激灵,前腿扬起,仰天长鸣,又重重地摔到在地面上。 刚才和岳托在一起说话的左梅勒额真乌达补,右腿弯和右肩也被弹片划伤,正龇着牙压住伤口。 “明军的火炮怎么可能射到这么远?”岳托再次估量了一下这儿到城墙的距离,不错,一千五百步。 “贝勒爷?”乌达补看着失神的岳托:“明军的火炮还会射过来,怎么办?” “射过来?”岳托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考量明军火炮射程的时候,明军随时可能发起新一轮的炮击。“前面,那儿是火炮的盲区。” 第161章争锋相对 岳托遭到明军开花弹的袭击,除了逃跑,放弃攻城,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向前,跑到火炮的盲区。那儿离城头大约三百步,对火炮来说,太近了,而对燧发枪来说,又太远了,是地地道道的盲区。 岳托当然不甘心退回去,如果现在退回去,那就是战略上的失利,对军心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大金国对明军十数年积累起来的心里优势可能在他的手里毁于一旦,而且,哈勒哈在前面做出的牺牲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带上盾牌,向前冲,那里是火炮的盲区。” 岳托的战马已经倒下,他从士兵手中抢过一匹白色的战马,左脚伸入马鞍,双手抓住马鬃,右脚在地上一,飞跨上去,双腿一夹马腹,如飞般向前驶去。 女真士兵都在马上,除了受伤坠马的,他们也学着岳托的样子,打马如飞,向锦州城冲击。 “轰……隆。” “轰……隆。” “轰……隆。” …… 明军开始了新的一波炮击。 刚才炮击岳托后,明军的炮兵迅速调低炮口,减小射程。如果建奴冲锋,恰好进入火炮的射程,如果建奴要逃跑,那炮手们也没办法,刚才的射击已经是火炮的射程极限了。 这一次岳托的全军都动了,三个甲喇,一共十五个满员的牛录,四千五百士兵。 黑压压的一片,加上骑兵冲击时带起的灰尘和旋风,加上马蹄踏在地面引起的震动,气势太过吓人。 不过人数越多,遭到的打击也越大,明军的炮兵根本不用瞄准,只要将开花弹打出去,炮弹落在任何地方,都会激起一片血花。 伤兵的惨叫声早已听不到,马蹄的“哒哒”声和火炮的“轰隆”声,已经掩盖了一切,马背上的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稍不留神,就可能被飞起残肢、肉块、血柱甚至开花弹爆炸时发出的气浪掀翻马下,成为马匹的垫脚石。 从一千五百步到三百步,只有短短的一千二百步,建奴马快,虽然遭到炮击,稍稍延缓些速度,但明军射出两轮波炮弹后,建奴的前部已经进入开花弹的盲区。 袁崇焕摆摆手,炮手们停止装填开花弹。 哈勒哈的盾牌阵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藏在阵中的建奴士兵开始向城头放箭。前面的盾牌阻挡了建奴士兵的视线,他们只能盲目地向城头抛射。 这是枪手们最无奈的时刻,开枪吧,燧发枪根本打不穿盾牌,只能吓唬吓唬建奴,基本上是浪费子弹,不开枪吧,建奴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很快就会攻上城头。 如果发生肉搏,明军远远不是建奴的对手,哪怕占有人数上的优势。 狼就是狼,即使一头狼闯入羊群,不管能不能捕捉到猎物,它一定能全身而退。 如果发生肉搏,建奴的单兵就是一头狼,而明军的士兵就是一群羊。 建奴的士兵已经将七部完好的云梯靠上城墙。 哈勒哈已经决定,他要第一个登上锦州城,为他的损兵折将向长生天赎罪。 哈勒哈还有四百多士兵,除了二百名弓箭手躲在盾牌阵中向城头放箭,其余的士兵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开始沿云梯向上攀爬。 明军都藏到矮墙的掩体内,只有外围的士兵零星用燧发枪阻击。 “军座,建奴已经上了云梯。” “扔手雷。”袁崇焕大喝一声。 掩体外缘的士兵兵没有离开掩体,而是扯下手雷的引线,延时一、两秒后,再向城下扔去。 “嘭……嘭……” 手雷还没有落地,就在建奴士兵的脑袋、胸口附近爆炸。 “啊……啊……” 手雷都是盲扔的,但扔出的手雷数量多、不间断,七个云梯上的建奴都有伤亡,伤亡的士兵向下滚动,又将下面的士兵撞翻。 在建奴混乱的时候,七名明军士兵怜出由二十颗手雷组成的手雷束,拉出引线后,从掩体里冲出来,将手雷束扔向云梯,小仙是第一个冲出掩体的。 “轰……轰……” 数声巨响,在掩体内都感觉到大地在震颤。 “中了,中了。”观测兵兴奋得大叫,“军座,有两步云梯被炸毁。” 一部云梯是被小仙炸毁的,他扔出的手雷束正好落在云梯的横档上,下落的趋势骤停,然后又摔到下面的横档上,这时,手雷束发生了爆炸。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云梯炸成三截,最上面的一截在城墙上碰撞后,又向后倒去,还压住了下面的两名建奴。 另一个手雷束扔出去的时候,云梯上还有一名建奴,手雷束恰好扔进他的怀中,建奴士兵一把抱住手雷束,听到“嗤嗤”的声音,他情知不妙,正要将手雷束扔出去。 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手雷束上,不料,脚底一滑,一脚踩空,从云梯上跌下去。 这名建奴倒霉透,他从横档中间下落的时候,腋窝正好挂到云梯的横档上,身体悬挂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手雷束爆炸了。 那倒霉的士兵,上身碎成无数块,血浆裹着肌肉和碎骨漫天飞舞,下半身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手雷束就在云梯的横档上爆炸,接连数根横档被炸得四分五裂,连一侧的支撑木也被炸去大半,这一部云梯,暂时也不能用了。 “小仙,好样的,你立功了。”袁崇焕向小仙伸出拇指。 又损失了两步云梯,岳托急了,如果云梯全部损毁,他今天就无法攻城了。 “阿息保,带上你的士兵,上,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云梯。” 阿息保是岳托属下的又一名甲喇额真,他和原来的哈勒哈一样,有五个牛录,一千五百名士兵。 看到哈勒哈再次损兵折将,阿息保早就按耐不住了,得到岳托的命令,他立即组起盾牌阵,学着哈勒哈的样子,向城墙进军。 “轰……隆……” 明军的炮声又起。 阿息保被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这儿不是火炮的盲区吗?明军现在开炮,难道就是为了吓唬自己? 阿息保很快就发现,他错了,一枚枚实心弹打在盾牌上,或者直接砸入盾牌阵中,又从盾牌阵的后面穿出。 实心弹不会爆炸,杀伤力远不如开花弹,但实心弹蕴藏着巨大的动能,冲力极大。 如果实心弹直接打在盾牌上,木制盾牌立即碎裂,盾牌后面的士兵也会被撞得头破血流,盾牌和肉体度抵消不了实心弹的巨大能量。 如果实心弹直接砸进盾牌阵中,它会蹦蹦跳着向后方前进,凡是它经过的那条直线,所有的士兵被都推得干干净净。 建奴死亡的不多,但受伤的却不少,更要命的是,盾牌阵被实心弹冲得七零八落,为燧发枪的射击留下了口子。 “明军的火炮怎么可能射到三百步之内?”岳托想死的心都有了,明军开花弹射程之远,超乎他的想象,明军实心弹射程之近,同样超乎他的想象。 锦州城头发射实心弹的火炮,其实叫虎踞炮,还是岳托亲自部署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虎踞炮还能打得这么近。 虎踞炮是一种小型的火炮,比后世的山地炮大不了多少,因此,移动、运输起来十分便利,明军曾经在辽东部署了大量的虎踞炮。 明军在辽东败退之后,这些虎踞炮落到建奴的手里,但建奴不会使用虎踞炮,加上其他地方又用不上虎踞炮,于是,岳托将这些虎踞炮部署在辽东各城。 袁崇焕到达宁远后,听李行说,燧发枪根本打不穿建奴的盾牌,于是就想到了虎踞炮。 他将虎踞炮的后座用大石块垫高,前面的支撑架不变,这样炮口就会下压,虎踞炮的射程就会拉近。 明军的枪手们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密集的子弹射向各个破败的盾牌阵。 建奴的盾牌手伤亡越大,盾牌阵的漏洞就越大,而漏洞越大,伤亡就越大,恶性循环。 好在阿息保有一千五百名士兵,伤亡数百士兵后,建奴终于进入弓箭的射程。 既然盾牌阵阻挡不了燧发枪,阿息保干脆命令士兵放下盾牌,全部向城头放箭。 枪手们没有退路,如果他们此时退出城头躲避箭雨,这么多的建奴很快就会攀上城头,那才是明军的末日。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枪手们,利用女儿墙的掩护,和城下的建奴对射。 这是燧发枪和弓箭的争锋相对,也是袁崇焕和岳托意志的交锋,双方都没有退路。 “砰……砰……砰……” “嗖……嗖……嗖……” 虎踞炮已经停止了射击,这里是虎踞炮真正的盲区。 城头上三千明军,城下一千五百名大金国的士兵。 明军士兵要躲避箭矢,根本无法群射。袁崇焕暗叹:明军的训练还是不够,要是能够无视箭雨,像平时那样轮发,三千明军五分钟就就能拿下城下的建奴。 岳托也是无奈,明军不仅站得高,又有城墙的掩护,要是在平地上,以女真士兵射箭的速度和平时养成的群射习惯,挡在前面的明军即使上万,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现在不是轮射,城头上根本站不下三千名枪手,真正参与射击的还不到两千名士兵,每倒下一名士兵,后面的士兵都会补上来。 “第六百名!”袁崇焕的亲兵默默地数着递补上去的明军枪手,他的心已经麻木了。 第162章玩把大的 袁崇焕的心也在滴血,这些都是四武营的老兵,被朱由检训练的时间最长,又参加过山东、陕西的战斗,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他现在不能退却。 就像两头牛在斗角,双方都是精疲力竭,如果一方泄气认输,另一方的士气就会上升,身体里就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袁崇焕也不能退却,他如果退却了,建奴的士气就会急剧上升,很可能一鼓作气攀上城头,那时,不仅城头的明军难保,就是城中的数万明军,也是出于极度的危险之中,论起肉搏功夫,建奴可以自豪地甩明军几条街。 “军座,建奴打光了。”观测兵颤颤巍巍地说。 这声音对袁崇焕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但他过了好久,等到枪声逐渐稀疏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真的?你没看错?” “没有,军座,攻到城下的建奴真的打光了,地上已经没有站着的建奴了。” 袁崇焕探出头,刚好看到最后一名建奴缓缓倒下,他右手的箭矢箭头朝下,在重力的作用下深深插入泥土,左手的铁弓却是砸在自己的胸部。 “实心弹,向后面的建奴发射,快。” 虎踞炮的炮手们从掩体中冲出来,迅速装填炮弹,燃引线,连校准都来不及了。 “轰……隆……” 实心弹飞向岳托最后两个甲喇的士兵。 明军士兵趁机将靠在城墙上的五部云梯收上城头。 岳托只得望洋兴叹,他欲待抢下云梯,不仅对面有实心弹,更有着接近三百步的距离。 第二波实心弹,炮手们都是根据刚才的着弹调整好炮口,向建奴士兵最为集中的地方射击。 “贝勒爷,没有云梯,我们已经无法攻城了。”乌达补看到阿息保在城门处已经全军覆没,一时懵了,明军的火炮声又让他清醒过来,不管岳托是否承认,今天攻城是不可能了。 岳托看着满地的伤兵,迟疑不决,如果现在撤退,那城下的伤兵,一个也带不走。 “轰……隆……” 虎踞炮肆无忌惮地朝建奴射击,巨大的轰鸣声似乎在催促岳托早离开。虽然实心弹不会爆炸,不会像开花弹那样血腥,但实心弹的冲击力非常大,一枚炮弹落地后,整条线上的建奴都会被推平。 更为重要的是,在实心弹面前,建奴不但没有有效的防护,更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这是一场屠杀,只是杀人快慢的问题。 “贝勒爷,快做决定吧!”乌达补恨不得给岳托下跪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勇士毫无意义地倒在实心弹之下。 岳托最后向锦州城看了一眼,五部云梯的下脚还露在女儿墙的外沿。 “上马,撤。” 在巨大的炮声面前,建奴的战马也是惊魂未定,散落在城外,士兵们也不管战马的主人是谁,抢到一匹战马就直接跨上去。 “军座,建奴为什么又上马了?” “建奴这是要逃跑,开花弹,准备。”袁崇焕知道岳托要退兵,一定要穿过开花弹覆盖的那片区域。 所有的炮手都从掩体抢出来。 “轰……隆……” 第一炮不用校准,炮手们根据着弹和建奴的位置,第二波才会校准。 撤退的建奴同样马去如风,炮手们只打出三波开花弹,建奴的的骑兵已经逃出了射程。 日头已经过了头,直到建奴逃得远了,士兵们才感觉到饥饿和口渴。 这一场由袁崇焕和岳托亲自指挥的攻守战,明军死亡三百余人,伤四百余人,而建奴的伤亡超过两千,留在城外的建奴伤兵,都被明军割了首级。 这是袁崇焕第二次来到辽东之后,明军伤亡最大的一次战斗,但拼掉两千建奴,袁崇焕觉得还是值得的。 孙承宗就在锦州,袁崇焕不用专程去山海关汇报军情,他撒出游骑后,马上面见孙承宗。 杜文焕正在陪孙承宗喝茶。 这么大的动静,杜文焕当然无法淡定,他知道战斗一结束,袁崇焕一定会向孙承宗汇报军情,所以他先一步来见孙承宗,实际上是在等袁崇焕。 这样的结果太过骇人。 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明军别说两千,连一次消灭两百建奴的战斗都没有,否则,只有区区数十万人口的女真人,怎么能吞得下大明的整个辽东。 杜文焕的眼神中就有毫不掩饰的落寞。这个倒霉的岳托,自己昨天守城的时候,他不来送死,偏偏自己刚刚离开城头,他就来了。如果岳托早来一步,他就有借口了:建奴来袭,不宜换防。 “文焕可是羡慕第三师的战功?”袁崇焕注意到杜文焕的表情有些不对。 “崇焕,你……”孙承宗以为袁崇焕要挑逗杜文焕。 袁崇焕冲孙承宗和杜文焕一次抱拳:“大人放心,属下的意思是说,现在有一件小小的功劳,不知道文焕是否看得上?” “司令是指……”杜文焕顾不得功劳大小,他来到山海关之后,到现在还是寸功未立。 “今晚去偷营。” “崇焕,你……”孙承宗鼻子都气歪来,“崇焕,这是在野外,没有城墙可以倚靠,岳托还有数千士兵。” “大人,我们先简要分析一下岳托现在在大帐里干什么。”袁崇焕也不着急。 孙承宗气呼呼地说:“岳托在干什么?后悔?懊恼?恨?” 袁崇焕笑嘻嘻地说:“大人说得没错,也许还要加上马奶酒。上次失利,岳托可以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这一次,可是他亲自指挥的,死伤这么多士兵,我们和建奴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再也赖不了别人。” 孙承宗还是不依:“崇焕,越是这时候,他的防守就会越严密。” 袁崇焕顺着孙承宗的话:“大人说的是,岳托一定会交代手下,晚上要加强戒备,严防偷营。可他的士兵呢?死了这么多人,士兵们还能像平时那样无动于衷吗?也许他们早就想着回家了,这儿离沈阳毕竟太远了。岳托自己又会怎么样?谁会将酒鬼的话当真?” 杜文焕眼珠一转:“好,我干。” 孙承宗摇了摇头:“文焕以前没来过辽东,但建奴骑兵的战斗力,崇焕你是见识过,即使在晚上,即使受到偷袭,他们也能迅速形成战斗力。” 袁崇焕看着孙承宗,微微一笑:“大人,这正是我要和文焕说的。我们只是以少量军队,比如三百,带上手雷,趁黑摸进建奴的军营,扔下手雷,在建奴陷入混乱的时候赶紧撤,即使偷袭失败,也不会伤筋动骨。” 这正是以前孙承宗在山海关对付建奴的办法,孙承宗闭目沉思片刻:“崇焕、文焕,你们一定要小心从事。” “是,大人。”袁崇焕向孙承宗一抱拳,“大人,属下还要回去处理伤兵的事,就先回营了。” “大人,我也回去了,我还要准备晚上偷营的事。”杜文焕也是拱拱手,随袁崇焕告别了孙承宗。 孙承宗苦笑着摇摇头:“真是一对活宝,不知道今晚又能整出什么花样。” 杜文焕与袁崇焕并肩出来,见四下无人,杜文焕压低声音:“司令,我要玩把大的。” 袁崇焕也被弄糊涂了:“大的?什么意思?” “司令,如果只派出小股士兵偷袭,除了惊扰岳托外,建奴的损失不会太大。既然要偷营,就要让建奴长长记性。”杜文焕却是一脸得意之色。 袁崇焕紧紧盯住杜文焕的眼睛:“文焕是指……” 杜文焕小声地说:“我想在小股士兵偷袭的同时,另外出动骑兵,趁夜追杀建奴,消耗建奴的力量。” 袁崇焕皱皱眉头:“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杜文焕眨眨眼睛,憨憨一笑:“刚才说了,孙大人一定不会同意。” 袁崇焕冷然道:“那你现在跟我说,是想拉我做垫背的?” 杜文焕朝袁崇焕一拱手:“我是司令的属下,有事自然向司令请示。” 袁崇焕摆摆手:“说说你的计划。” 杜文焕边说边用手比划:“我打算以小股军队带上手雷去偷营,如果偷袭成功,建奴必然陷入混乱之中,那时再以骑兵趁乱掩杀。” 袁崇焕摇头:“即使大帐陷入混乱,一旦手雷的爆炸结束,建奴的骑兵很快就会整顿完毕,他们的单兵作战能了太强,大明还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望其项背;就算建奴逃跑,你的步兵根本追不上,骑兵又不能使用燧发枪,还是要比肉搏,很难有什么战果。” 杜文焕也有些失落:“这正是我要向司令请示的,怎么持续给建奴制造混乱?” “持续混乱?”袁崇焕思绪片刻,“那就让偷营的士兵带上燧发枪,投出手雷后,暂时不要离开,持续以燧发枪射击。” “可是,偷营的士兵毕竟不能太多,多了容易暴露目标。” “虎踞炮!带上两门虎踞炮,骑兵在出击前,先开上几炮,建奴的士兵都听过火炮的声音,有了火炮,他们一会吓破胆。” “司令,我明白了。”杜文焕得意地偷笑。 袁崇焕觉得自己被杜文焕套进去了,“文焕,立功不在一时,一定要见好就收,大人说得没错,岳托还有数千精兵。” “司令,我知道,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在野外一口气吃下他的数千骑兵。” 子夜。 因为是月底,没有月光,天黑得就像是无底洞。 岳托的大帐早就熄灭了灯火,只有几处零星的长明灯发出微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恰好给夜行人指明了方向。 哨兵才换的岗,他刚刚从皮被中出来,睡意未消,上下眼皮还在打着架。不一会儿,他就靠着身后的帐篷沉沉睡去,睡眠是忘记恐惧和不安的最好方式,比马奶酒还管用。 再说,明军至少有五年都没有胆量偷袭过他们的大帐了,放哨只是一种形式,或者说,只是为了防备野外的狼群。 一只雄夜莺正在求偶,它唱出高亢明亮、婉转动听的歌声,在寂静的野外传出很远。不大一会儿,建奴大帐的左侧,一只鹈鹕发出“啊”的一声,随后,在建奴大帐的右侧,一只乌鸦突然发出一声“呀”的啼叫,瞬息而止,惨生生的吓人。 第163章光明正大地打一仗 哨兵在马奶酒的帮助下,已经靠在帐篷的边缘深度睡眠。 他的思维却异常活跃起来。 大金国的镶红旗重新插上了锦州城,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明军士兵,一个个脖子上被锁上铁链,像狗一样被大金国的勇士们牵着,正在打扫喋血的城头。 几个年轻的汉人娇娘正排着队从从他们的身前经过,有一个美丽的娇娘正冲他抛媚眼。 “贱货。”哨兵一边骂着,一边伸手去摸她娇嫩的脸蛋。 “啪!”那个年轻的汉人娇娘一巴掌扇在哨兵的脸上,这娇娘的力气很大,将哨兵的脸颊扇得生疼。 哨兵正要上前抓住那汉人娇娘,让她用那娇嫩的身子为自己补偿,汉人娇娘悠忽不见,哨兵正在寻找。 “啪!”又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生疼驱逐了睡意,哨兵完全醒了,他张开眼,哪里有什么汉人娇娘?他揉揉发涩的眼睛,眼前似乎有无数的人影在晃动,脚下还传来“嗤嗤”的声音。 他什么也看不清,但感觉到了,衣袂劲风。 “不好,有明军偷袭!”哨兵下意识大叫一声。 “砰!”一声清越的枪声,完全结束了哨兵的美梦,他缓缓倒下去,身体还靠在帐篷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但哨兵刚才喊出的一嗓子,已经惊动了帐篷里的人。 “明军偷袭!明军偷袭!”帐篷里的人反复捶打着木板床。 “嘭!” “嘭!” “嘭!” …… 手雷的爆炸声很快淹没一切呓语。 不用哨兵喊,被惊醒的建奴很快就发现,那是明军手雷的声音,就在他们的身边。 “明军来了,快醒醒。” 巨大的爆炸声,谁也睡不安稳,借助手雷爆炸的余光,可以看到每个帐篷里到处都是人影霍霍。 杂乱的脚步声、惊慌的叫喊声、夹杂着少许凄惨的呻吟声。 谁也分不清是真是梦。 “砰!” “砰!” “砰!” …… 明军士兵根本看不到建奴士兵,他们都是循声射击,也不管命中率如何。 更加熟悉的声音让岳托确信,这不是梦,明军真的来偷营了,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该死的哨兵,该喂狼的袁崇焕。”岳托咒骂着。 大帐开始起火,岳托来不及穿衣,他披上皮甲,赶紧冲出大帐。 外面都是混乱,到处都是人声,燧发枪微弱的火光,更加重了恐惧和慌乱。 岳托隐在大帐的后面,他完全懵了,耳朵里听到的全部是慌乱、恐惧、凄惨。 燧发枪的声音逐渐稀疏下来,终于平息了。 “大家不要慌,明军只是骚扰,已经被吓走了。” “轰……隆……” 岳托的话音未落,明军的虎踞炮局响了,好像是专门拆他的台。 “哒哒哒!” 马蹄沉重地撞击大地,似有千军万马横冲过来,刚刚平静下去的夜空,布满了更加恐怖的因子。 岳托全身冰冷,明军根本不像是骚扰,来的是明军的主力,手雷、燧发枪、火炮、骑兵,明军这是要他的命。 “贝勒爷,明军主力来了,快走。”亲兵给岳托找来一匹战马,根本没注意到岳托还是光着大腿。 “不,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我的兄弟。”岳托挣扎着,死也不肯上马。 “贝勒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兵簇拥着,将岳托推上战马,然后狠狠地给战马一鞭子。 “不……”岳托的喊声越来越远。 “哒哒哒。” 远处是黑暗的,什么也看不清,加上远山的回应,对马匹极为熟悉的建奴士兵,却判断不出明军到底来了多少骑兵。 “哒哒哒。” 明军越来越近了,似乎已经到了大帐的外围。 建奴士兵还在找马,没有马匹,在明军的主力骑兵面前,谁也逃不出升天的命运。 “嘭……嘭……嘭……” 又是熟悉的手雷爆炸的声音,明军前部的骑兵开始向大帐扔手雷,大帐四处着火。火光中,明军骑兵开始沿大帐的两侧运动。 后面的明军也是向大帐扔手雷,手雷扔完后,明军挥起了他们许久不用的马刀。 劈、砍、刺、跺。 没找到战马的建奴士兵,虽然也是拼命抵抗,但在高速的骑兵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 明军根本不与他们纠缠,遇到建奴,就是一刀,如果建奴被砍翻,后面的马匹就会将他们践踏成肉泥和血浆;如果没有砍着,马匹早就冲过去了,这个建奴就留给后面的骑兵。 岳托已经逃走了,建奴现在无人指挥,他们单兵作战虽然勇猛,但在有准备的明军骑兵面前,根本没有有效的抵抗,除了逃走,他们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找到战马的建奴士兵,开始还想与明军的士兵对决,但在明军骑兵的浪潮中,单个的建奴士兵很快就被淹没了,一些聪明的建奴士兵找到马匹后,就避开明军骑兵,向黑暗中遁去。 明军骑兵在大帐外巡视了两周,大帐附近再无活着的建奴士兵,大帐内也早已一片火海,就是有人,也是烧成干尸了。 “撤。” 明军骑兵就像他们突然出现一样,又快速消失了,就像他们从来不曾来过建奴的大帐。 岳托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不断传来稀疏的马蹄声。 东方终于出现了鱼肚白,岳托豁出去了,他不顾亲兵的劝阻,将马匹缓缓停下来。 周围都是他的亲兵,人影绰绰,不过数十人。 “贝勒爷……” 岳托摆摆手:“你们不用再劝了,如果后面是明军,我要与他们决战,如果后面是我们的人,快将他们聚拢起来。”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亲兵不知道到底是明军还是女真亲骑兵,都是面显难色。 岳托一抖缰绳:“我自己去。” “贝勒爷。”亲兵们拦住岳托的马头,“我们去,如果是明军的追兵,我们就会让战马发出惨叫,贝勒爷先走,不用等我们,我们多少也能阻挡他们一程。” 十数名亲兵拨转马头,消失在岳托的视线中。 幸好来的不是明军,全是散落的女真骑兵,他们正在焦急地寻找岳托。 天放亮的时候,岳托将散兵全部聚拢起来,他数了数,还不到两千,也就是说,明军的一次偷袭,让他损失千余精锐骑兵,还有大帐中的伤兵与物资。 岳托端坐在马上,阴沉着脸。 攻城攻不下,驻营被偷袭,岳托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难道袁崇焕天生就是大金国的克星? 怎样才能与袁崇焕堂堂正正地战一场? 岳托跳下马,将马缰丢给亲兵:“都下马,就在此处扎营。” “贝勒爷,我们不回广宁?” “不回去,战争还未结束。”岳托缓缓摇头,他的士兵损失已达七成,连袁崇焕的面都没见到,他不甘心,女真骑兵的优势在野外,他要在野外与袁崇焕见个高低,只要袁崇焕敢出城。 帐篷都被丢弃了,现在应该都被烧毁了,士兵们都是呆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岳托。 岳托避开众人的视线,他找到一根烧过的枯枝,又撕下一块皮甲,写下一封信。 “去,找个会说汉话的士兵,将这封信送给袁崇焕。” “贝勒爷……”亲兵接过皮甲,眼睛瞪到最大,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为什么要给袁崇焕写信?” “你不用管,照做就是。”岳托喝退那名亲兵,目光遥遥看向远方的锦州。 听说岳托派信使过来,袁崇焕乐了:这岳托,到底要干什么?打了败仗还不够,难道还要让我羞辱一顿? 袁崇焕从信使手中接过岳托写在皮甲上的信,撕开一看,顿时傻眼了:全是女真文,一个字都看不懂。他将信递回信使手中:“你们旗主在信上说了什么?” 信使接过信,快速扫视一遍:“袁大人,我们旗主向你约战。” “约战?”袁崇焕一愣:岳托连败,还有勇气约战?“岳托约我在什么地方会战?又是什么时间?” 信使畏畏缩缩,过了半天,才说道:“我们旗主说,地由你袁大人定,时间越快越好。” “由我决定?”袁崇焕直视着信使,“岳托现在只剩几百士兵了,还敢向我约战?” “袁大人,我们还有两千……”信使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住口。 只有两千士兵?袁崇焕微微一笑:“你将岳托的信留下,回去告诉岳托,我接受她的约战,地就在你们昨天呆过的大帐,至于时间嘛……你来回跑也需要时间,就三天后吧!三天后,我在你们原来的大帐等着他。” “是,袁大人”信使向袁崇焕鞠躬行礼,然后后退着离开袁崇焕的大营。 袁崇焕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由于保密的需要,参加会议的除了袁崇焕之外,只有杜文焕和锦州城中的三位师长,孙承宗还没有锦州,作为辽东最高的军政长官,这么重要的会议,他自然是要参加的。 会议由袁崇焕主持,他先是将岳托的书信拿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但在座的都是汉人,谁也不认识女真文字,都是一头雾水。 孙承宗忍不住了:“崇焕,你搞什么鬼?这是什么鸟书?” 袁崇焕一抱拳:“大人,这是岳托的写的信。” “岳托?他为什么给你写信?信中说了什么?”孙承宗将“你”字说得很重,难道岳托是向袁崇焕劝降?也不像呀,岳托连战皆败,根本没有劝降的本钱,难道是想议和?如果议和,自己才是辽东总督,那应该给自己写信才对。 袁崇焕一招手,随军侦讯站了起来。 “给各位大人将岳托的信翻译一遍。” 随军侦讯将岳托的意思大致说了一遍,袁崇焕一挥手,他就出了会议大厅。 “大人,各位,岳托攻城不利,又被我们偷营,连番损兵折将。他现在约我光明正大地打一仗,他说,如果这次他输了,他才会心悦诚服。” 第164章残缺的帐篷 “崇焕,千万别上他的当。”孙承宗眯起老眼,一副深思的样子,“他心悦诚服有什么用?建奴是皇太极当家。” “可是,我们两次在野外与建奴相遇,建奴都是一败涂地。”刘玉闩来到辽东后,发现建奴不过如此,他早就期待能在战场上和岳托决战了,最好能一次歼灭岳托的主力。 “胡闹!”孙承宗呵斥道,“前两次野外作战,建奴不过数百人,现在可是岳托的主力。” 既然孙承宗不同意,袁崇焕向在座的军长和师长们求援了:“各位怎么看?” 众人都是头,明显支持袁崇焕与岳托在野外对决,特别是杜文焕,他甚至向袁崇焕请求,让他的第四师担任主力。 孙承宗大怒:“你们别以为打了几次胜仗,尾巴就翘到天上!你们不知道大批建奴骑兵的厉害,在空旷的平原上,光是骑兵冲锋的气势和马蹄声,就会让你们的士兵打颤。” “大人息怒。”袁崇焕从座位上站起来,抱拳向孙承宗施礼,“我们正在商讨和岳托作战的事,还没最后定夺呢!” 袁崇焕又向在座的各位一一抱拳行礼:“刚才大人已经说出了野外决战不利的一面,各位说说看,野外决战有什么有利的一面,也就是说,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既然是商讨,那我就说说自己的意见。”杜文焕接过话题,“我主张,和岳托决战,理由有三:第一,如果没有和建奴决战的勇气,那我们只能永远缩在城内,没有战争的主动权,我们还谈什么收回辽东?第二,岳托连番损兵折将,骑兵人数和战斗力急剧下降,正是彻底消灭他的最好机会;第三,我军连番大胜,特别是赢得野外对决的胜利,士气正旺,正是打破建奴骑兵神话的最好时机。” 众人又是头,显然是主战派占据上风。 孙承宗发现自己被孤立了,这两个小子到底怎么了?前几天还要死要活地闹矛盾,甚至给兵部上疏,还是自己给调解的,今天怎么像商量好的? 他想起了偷营的事,那次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他们两人的意见也是惊人的一致,而事实也证明,他们的冒险是正确的,再次让岳托损兵折将,连大帐都被烧了。 孙承宗觉得自己的确老了,也许以前建奴创造的军事奇迹,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太多的阴影,而现在,大明和建奴掉了个,正是袁崇焕这些大明新军创造奇迹的时候。 孙承宗的语气软和了下来:“崇焕、文焕,你们真的有把握和岳托一战吗?” 袁崇焕听到孙承宗的语气,心中大喜:“大人,岳托攻城失利后,身边的骑兵只剩下三千,又被文焕肆掠了一番,现在他的骑兵不过两千,刚才建奴的信使说漏了嘴,从侧面得到验证,这些残兵也就和边军的力量差不多了。” 杜文焕好像是袁崇焕穿了同一条裤子:“大人,建奴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且,我们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加上燧发枪与火炮,我们一定可以击溃岳托,直逼广宁。” “广宁?你们这是要趁势拿下广宁?”孙承宗觉得这两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什么样的事情都敢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要直捣沈阳。 “大人,广宁的情况我们现在不明,‘海东青’没有发回任何有关广宁的讯息,我们只是试探一下。”其实,在召开军事会议之前,袁崇焕就想到了广宁,但没有广宁的讯息,他还拿不定主意。 “崇焕是指……” “文焕不是要立功吗?这广宁城就留给文焕吧!”袁崇焕的目光移向杜文焕。 杜文焕的期待已经毫不掩饰地堆在脸上,他再次从座位上站起身:“文焕听从司令的调遣。” 袁崇焕示意他坐下来,现在孙承宗还没有头,“你率领第四师,备足四天的干粮和清水。如果岳托没有被击溃,那就算了,放他会广宁;如果岳托的主力被击溃,士兵伤亡过半,你立即率全师追击,不要停留,以一日为限。一日之后,不论是否追上岳托,都要快速返回。如果你三天未归,我自会率大军接应。” 袁崇焕说道这儿,又看看孙承宗:“这些都是属下的想法,如果大人同意,属下才会执行。” 孙承宗希望自己没有参加这个军事会议,希望自己早就回到山海关。 不同意吧显然自己会被孤立,也许以新军现在的实力,真的可以创造一系列的奇迹,袁崇焕已经创造了辽东军不敢想象的神话;如果同意吧,这真的是他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事,从他的角度,按照他在辽东的经验,明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收回宁远、锦州和广宁。 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孙承宗,只要孙承宗一句话,他们就可以各自为大明建功。 孙承宗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崇焕,各位将军,老夫有两条建议:第一,凡事以稳打稳扎为主,如果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冒进,有了宁远和锦州,大明完全可以在辽东维持守势;第二,老夫作为蓟辽总督,一定会鼎力供给属下各军充足的粮草,老夫下午就赶回山海关,立即敦促他们运送粮草物资。” 孙承宗的这份表态,算是默认了袁崇焕的战略,但他的意思也很清楚,他对这场战斗的胜利,没有多大期望,因为他不了解新军的战斗力。 袁崇焕向孙承宗长身而揖:“多谢恩师支持……” 散会后,袁崇焕走在最后,和孙承宗并肩而行,见四下无人,袁崇焕问道:“大人,京师的弹药补给运到了吗?” “这个不用担心,弹药补给已经运到宁远,最多三天就可以运到锦州。崇焕,你最好派军士接应下。” “是大人,有了弹药补给,属下就放心了。” “崇焕,说实话,击败岳托,你有几成把握?” “不瞒大人,属下有八成把握。”袁崇焕迟疑了一下,“不过,对于拿下广宁城,属下感觉把握不大。” “那你还派杜文焕追击岳托?你是不是……” “大人多虑了,属下是大人的弟子,属下的为人,大人很清楚,属下绝不会假公报复文焕。属下说把握不大,是因为对广宁现在的情况不清楚,城里现在有多少士兵,士气如何,粮草器械供应是否充足,建奴有没有援军等等,至于文焕,无论是否拿下广宁,他有一万多新军,不会有危险。” 孙承宗默默头,新军的战斗力,越来越超过他的想象力,而且袁崇焕是他的嫡系弟子,他不能不支持袁崇焕的冒险行动。 将孙承宗送回去后,袁崇焕又去找杜文焕,两人对出动第四师追击岳托、围攻广宁的事,又做了一番探讨。 探讨的前提,当然是明军将岳托的主力击溃,至少让岳托损失大半骑兵。 …… 锦州城的东北,有一大块荒凉的草地,无数战马被卸下嚼头,正在草地上啃着带露的青草,旁边三三两两身着深灰色布装的人,都是在闲聊,他们清闲得就像是真正的牧马人。 如果仔细观测,就会发现他们是大明的新军,马背上的马鞍还在,他们只有片刻的逍遥,随时可能出征。 这些战马都是第四师的,共有万匹之多。 第四师不是今天作战的主力,他们的任务是在战斗打响之后。 假如岳托的骑兵损失不大,第四师什么也不用做,他们将沿原路返回锦州城,权当是一次短程旅行。 假如岳托被击溃,士兵伤亡惨重,他们就会想马蜂一样缠上去,跟在岳托的后面猛追,不死不休。 在袁崇焕的字典里,岳托不会胜利,第四师也没有第三种准备。 今天与岳托决战的,是宁显龙的第二师。 第一师还在宁远,第三师上次与岳托在锦州北城门对决,伤亡近千,现在还在休整。 这也许是袁崇焕与岳托的最后一次对决,岳托现在只剩下这么人,如果再有一次惨败,镶红旗可能就不存在了,女真八旗可能就要改成女真七旗。 袁崇焕决定亲自指挥这场决战。 在原来建奴大帐的北面,三千燧发枪手已经进入临战状态,每排一千人,人数太多,袁崇焕让他们站成“c”字形,这个“c”的开口超前,像张开的口袋一样等着岳托的骑兵冲锋。 在“c”字的两个端口处,各有一支千人的骑兵,如果战斗的进程和袁崇焕预料的完全一样,他们只不过是战场的看客,一旦建奴的骑兵冲破燧发枪阵,他们将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冲上去与建奴的骑兵肉搏,并阻截后续的建奴骑兵。 枪手后面大约五百步的地方,就是岳托原来的大帐,大帐已经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但明军将烧过的地方重新布置、伪装了一番,大帐看起来只是残缺不全,还有许多残缺的小型帐篷。 袁崇焕和宁显龙就隐在这些帐篷后面,这儿成了袁崇焕的临时指挥部。 被帐篷遮挡的,还有第一军的三十五门火炮,这些火炮发射的都是开花弹。 袁崇焕告诉宁显龙,如果岳托只是试探性攻击,就暂时不要开炮,假如岳托全军进攻,那这些火炮发射的开花弹,将震慑建奴的骑兵,至少也要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为枪手们争取更多的射击时间。 第165章他这是要和我拼命 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高了,北面还是没有动静。 “司令,建奴真的回来吗?”宁显龙焦急不安,不停地在袁崇焕面前晃来晃去。 “岳托应该不会爽约,他现在连大帐都没有,要不苦哭着喊着跟我决战就不错了,除非他不想和我决战。”袁崇焕淡然地看看远方,又缓缓收回视线。 “司令,建奴不会从别的方向杀过来吧?” “别的方向?”袁崇焕觉得可能性不大,这里扼守了建奴南下的通道,建奴又全部是骑兵,很难从山坳里绕过去,从南方或者其它方向出现。为了稳妥起见,袁崇焕还是向各个方向增派了游骑。 半个时辰后,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 “来了,来了。”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众人都是屏住呼吸,视线全部转向遥遥的北方。 这是明军第一次与大规模的建奴在野外决战,谁也不知道,建奴的主力骑兵在野外究竟有什么样的战斗力,能不能突破明军的燧发枪阵。上次岳托不过数百人,差就冲破了明军的燧发枪阵。 马蹄声越来越近,杂乱而致密,犹如山洪暴发般震撼着大地,也震撼着明军士兵,显然是镶红旗的主力。 观测兵已经看到了骑兵的影子。 突然,爆发的山洪完全停顿下来,就像是被堤坝阻挡了去路。 这次岳托学乖了,他在两千步外就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他的大帐还在,只是显得散乱、破烂,就像是流民的帐篷,数匹撕裂的破布条正迎风飞舞,似乎正在向岳托招手。 岳托只是扫视了前方一眼,对面的人数优势直接被他忽略,但明军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是不动如山。 岳托的心中也微微有些吃惊,原来明军的训练比以前强多了,难怪他们依靠城墙的优势,取得了一些小胜。 岳托也考虑过退兵,以女真骑兵的速度,如果他突然掉头,以明军骑兵的速度,根本追不上。 但岳托不甘心,他已经损失了大量的士兵,现在好不容易将袁崇焕钓到城外,这是将他的损失一次还回来的最好机会,也是打败袁崇焕的唯一机会。 岳托想到了明军的燧发枪和开花弹弹,这是他以前不曾见到过的,他的自信心下降了一,但岳托还是相信,以女真骑兵战无不胜的实力,他还是有肆掠明军的希望的,只要有一希望,他就不会放过,因为他的对面是让他刻骨铭心的袁崇焕。 “贝勒爷……”乌达补也感觉到了岳托的犹豫。 岳托豁出去了:“乌达补,全部冲上去,利用人数上优势,尽快冲破明军的防线。” “是,贝勒爷。”岳托和乌达补想到一块去了。 所有的女真骑兵,成两列纵队,毫不犹豫地撞向明军的防线,连乌达补都冲上去了,只有岳托带着数十名亲兵在后面督战。 数千马蹄踏地,就像突然决堤的江水,向明军压了过来。 宁显龙也有些紧张,自从看到建奴骑兵的影子,他就离开了袁崇焕,亲自来到最前面枪手的阵营里,他要给枪手们最大的信心和支持。 “弟兄们,屠杀了无数汉人的刽子手又来了,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宁显龙希望转移一下枪手们的注意力,减轻他们的压力和恐惧。 一名枪手正紧紧握住燧发枪,宁显龙突然说话,让他吃了一惊,双手不由自主一抖,燧发枪落到地上。 宁显龙捡起燧发枪,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默默递到那士兵的手里,又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建奴的血也是红色的,你一会就能看到,我就在你们的身边。” 袁崇焕摇了摇头:“岳托疯了,一上来就将所有的骑兵都放出来了,他这是要和我拼命,告诉炮手立即开炮。” “轰……隆……” “轰……隆……” “轰……隆……” …… 隐藏在大帐中的火炮,都撕去了炮口的伪装,这些火炮早就做了精心的部署,三十五门火炮,着弹各不相同,但都是封锁在建奴亲兵前进的路途上。 建奴的骑兵只有两列,显得比较狭窄,落在人群中的开花弹并不多。 不过开花弹只要落在人群里,立刻就会炸得人仰马翻,断肢与碎肉齐飞,血水共泥土一色。 受伤的士兵和士兵的尸体,被后面的马蹄践踏,很快碎成肉沫,但战马的尸身太过庞大,后面的马匹别说踏过去,就是跳跃过去也是不可能。 开花弹爆炸的地方,骑兵因为要避开倒地的马匹,暂时陷入混乱,速度也是缓下来,但建奴骑兵训练有素,开花弹一停他们又迅速恢复了冲锋的阵型。 “轰……隆……” “轰……隆……” “轰……隆……” …… 刚刚调整过来的士兵,遭到火炮的又一波打击。 骑兵的局部又是陷入混乱,然后是一个自我修复的过程。 开花弹下落了五波,这种情况循环了五次。 建奴的骑兵百折不挠,他们的前部已经进入了火炮的盲区。 “师座,建奴进入射程了!”观测兵的话在袁崇焕的耳边大声响起。 “射击。”宁显龙毫不犹豫下达了命令,建奴的骑兵太多,马速又快,绝不能放近了打。 “砰。” “砰。” “砰。” …… 枪手们就像是坐了几次过山车,每一波炮击,建奴的骑兵都会缓上一刻,对他们都是一种激励。 他们的手指已经不再麻木,当宁显龙的指令传达过来是,他们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啾……啾……” “噗通……噗通……” “啾、啾”是受伤的战马在倒地前发出的仰天长鸣,“噗通”是士兵从马背上摔下来,高速撞击地面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进入燧发枪射程的二百余建奴骑兵,无一例外,全部倒在燧发枪下,有些士兵还是身中数枪。 建奴的骑兵兵没有降下速度,后面的骑兵很快就填补了前面的空缺;枪手们也是一样,第一排枪手射击完毕,正蹲在地上装填弹药,第二排的枪手燧发枪早已准备完毕。 “砰。” “砰。” “砰。” …… 因为第一排的枪手一直是蹲着的,第二排枪手是站着的,是一排的枪手兵没有影响他们的射击。 进入燧发枪射程的建奴骑兵不过百余人,他们在千支燧发枪的射击下,又是全部摔下马背,被后面的战马践踏成肉泥,血水已经将干凅的泥土浇灌得十分滋润。 “轰……隆……” 明军的火炮不断调整炮口,继续向建奴的骑兵轰击。 每一次开花弹落地,都会将建奴迟滞一小会,但前面的骑兵毫不停歇,建奴的骑兵渐渐被分成数段。 燧发枪已经完成两波射击,建奴已经损失了近千骑兵。 地上到处是受伤的士兵、受伤的战马、士兵的尸体、战马的尸体。 一些无主的战马在燧发枪的声音与火光面前,吓得六神无主,它们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只能在明军的枪手与建奴的骑兵之间的狭窄区域随意乱窜。 建奴的骑兵可以无视人的身体,但马的尸体和乱窜的战马,还是影响了它们的冲击,为了避开这些障碍,骑兵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骑兵的速度变缓,不仅有利于枪手们瞄准,也增加了它们在燧发枪射程内的时间。 又一波射击,又有建奴士兵坠马。 在骑兵最后面的乌达补发现,明军的火炮已经完全停息了。他挺直腰身,大喝一声:“已经进入火炮的盲区,弟兄们,冲呀……” 乌达补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直起腰身的时候,他发现,骑兵的队伍已经不到三百步长了,也就是说,算上两列骑兵,也是不到五百人。 但明军的燧发枪还在射击,骑兵显然还没冲入明军的枪阵。 难道那么多的勇士都受伤了?乌达补侧向奔了两步,他要看看前面的情况。 前面的空地上,像是长出了毒瘤,到处是士兵和战马,翻滚着、爬行着、蠕动着,更多的士兵和战马,却是一动不动地堆积在一起,最高的地方,人马的尸体已经齐腰高了。 这些都是我们的勇士?乌达补问自己,现在也只能问自己,明军的燧发枪是不间断的射击,没有火炮的时候,枪声就掩盖了战场上的一切。 乌达补回身向岳托看了一眼,岳托还在遥遥的后方,正纹丝不动地端坐在马上,周围是他的数十名亲兵。 乌达补一咬牙,猛抽一鞭,极速超过身边的士兵,他要去最前面看看,他的勇士们到底怎么了。 一匹受伤又受惊的战马,正在人和马的尸丛中乱窜,乌达补突然加速,正好撞到这匹受惊的马匹上,乌达补的马头装上了那匹受惊的马腹。 那就受惊的马匹被撞翻在地,四蹄在空气用力抽动,想要站起来,它发现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于是干脆侧身躺在地上,接受长生天的安排,只是鼻孔里喘着粗气。 乌达补的战马脖子一歪,完全停了下来,乌达补毫无防备,他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了数个三百六十度,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右肩着地,“喀嚓”一声,肩胛骨和锁骨一起折断。 看到主人落地,乌达补的战马才软下去,它向右侧缓缓倒去,“嘭”的一声,马腹着地,扬起一片灰尘。 第166章要他的命 袁崇焕隐在破碎的帐篷后,冷眼看着嗜血的战场。 “军座,建奴的损失早已过半了,要不要让第四师冲上去?” 袁崇焕缓缓摇头:“别急,岳托还没死心,让他们再冲一冲,火炮虽然威力惊人,真正杀伤建奴的利器,还是要靠燧发枪,现在正是消灭建奴的关键时刻,现在杀一个,建奴就少一个。” 岳托也感觉不对劲,乌达补落马的一瞬间,他的心就想是掉进了冰窟,霎时冷得都能制造冰淇淋了。 明军到现在还没有伤亡,他并没有看到他的勇士们放箭,而他的士兵已经折损了一大半,连左梅勒额真乌达补都死了。 这明军,怎么越打越强?难道又要败在袁崇焕的手下? 如果自己再失利,恐怕连复仇的本钱都没了。 岳托犹豫不决。 建奴的士兵还在猛冲,燧发枪还在不间断发射。 亲兵看到他们的骑兵,原来是两列长长的纵队,现在只剩下两小簇,终于忍不住了:“贝勒爷,我们的勇士快打光了,但还是没能进入弓箭的射程。” “快打光了?”岳托瞪大眼睛,他的士兵只剩下两个小黑,他挥舞着手臂,“快,吹号,撤兵。” “呜……咽……”牛角号低沉又有些凄厉的声音,终于吹响了战斗结束的号角。 建奴的骑兵停止了进攻,退出了燧发枪的射程。 “不好,建奴要逃跑。” “发信号。”袁崇焕冷酷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建奴骑兵。 杜文焕早就按耐不住了,从战斗一开始,他的士兵就全部上了马背,随时准备出击,现在终于等到了信号。 “哒哒哒。” 更急促的马蹄声,风卷残云般的气势,万余第四师的士兵从东北角杀出,毫不犹豫地扑向建奴的残余骑兵。 建奴的骑兵加快了速度,拼命向岳托靠拢,似乎哪儿才是安全的地方。 建奴的骑兵速度虽快,但还是慢了一步,杜文焕的骑兵是从侧面扑过来的,一下子将建奴的士兵分成两段,大部分建奴的骑兵都逃出了杜文焕的追击,只有最后面的百余建奴骑兵尾巴似的被第四师切下来。 “别管后面,先追前面的建奴。”杜文焕一马当先,第四师的士兵全力全部向北方追去。 宁显龙急调两翼的骑兵出动,包抄这百余建奴。 百余建奴骑兵被包围在核心,外面是数千明军的骑兵。 女真士兵没有一名投降,在铜墙铁壁的明军骑兵面前,他们反而解脱了,一个个拔出弯刀,准备与明军肉搏。 “扔手雷。”宁显龙大喝,他知道明军的肉搏远远不是建奴的对手,必须先用手雷解决掉一些建奴。 里层的明军骑兵,每人向建奴扔了一颗手雷,由于距离太近,明军都是瞄准建奴的身子扔的,大部分手雷都是落在建奴的马背上,甚至建奴的怀里。 “嘭、嘭、嘭。” 血肉横飞,士兵坠地,战马惊鸣。 这百余建奴,只有不到二十人还端坐在马上,茫然地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从马背上跌落,他们已经习惯了坠马。 建奴已经没有恐惧,他们的眼里是悲哀,是绝望,是绝望之后的豁达。 “杀,全部杀光他们,为辽东的明军和汉人百姓报仇。”宁显龙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明军像百慕大的漩涡一样,旋转着朝建奴蜂拥而去,中间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建奴骑兵的战斗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和明军打了半天,他们终于迎来了出手的机会,而且还是他们最为擅长的肉搏。 一名脸上长满络腮胡须的建奴,接连砍翻数名明军士兵,他的脸上、皮帽上、皮甲上,甚至后背上都是鲜血,不知道是明军的,还是他自己的。 由于不断向前冲突,他已经独自陷入明军骑兵的包围,但他毫无所惧,手中的弯刀在身体的四面挽出无数道白光和红光,挨近的明军士兵不断发出惨叫。 明军的人丛中闪出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他从怀中掏出腰间掏出一颗手雷,拔除引线,手雷发出“嗤嗤”的响声,过了两秒,他猛地将手雷扔向络腮胡建奴。 “嘭。” 手雷扔进络腮胡建奴的怀里,在他的小腹处发生爆炸,手雷的碎片将他的皮甲炸得四分五裂,一大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小腹处猛窜出来,浇灌在马鞍和马背上,巨大的冲击波,推得他从马屁股上倒载下来。 战马遇到这么近的爆炸,惊得一对后蹄双双跳起,又重重地砸下,正好踩在络腮胡建奴的小腹上,他的小腹已经对穿。 他张开口,想大声呼喊着,却是发不出声音。 明军一阵兴奋,数名士兵驱马上前,在络腮胡建奴的身上一阵践踏,直将他的尸体踏成肉泥。 战斗渐渐平息,完全依靠单兵肉搏的建奴骑兵,在明军巨大的数量优势面前,也是无力回天,当最后一名建奴缓缓从马背上坠落的时候,明军骑兵全部放下手中的马刀。 “抢救伤兵,收割建奴的首级。”不知什么时候,袁崇焕也过来了,他直接向枪手们下达了命令,他要尽快知道建奴的伤亡情况,好判断岳托还有多大的实力。 看到明军的万余骑兵从东北角杀过来,岳托明白了,袁崇焕不是要打败他,不是要击溃他,袁崇焕是要他的命,是要消灭整个镶红旗。 岳托来不及等待撤退的那些骑兵,他左手一收缰绳,拨转马头,双腿紧住马腹,大声招呼亲兵:“快走,向广宁撤退。” 整个官道上,有三股骑兵,岳托带着数十名亲兵跑在最前面,在他的身后,大约一千步的地方,是正在狂奔的数百建奴骑兵,而这些建奴骑兵的身后,却是万余第四师的骑兵在紧紧追赶。 数百建奴骑兵渐渐赶上岳托和他的亲兵,第四师和他们的距离渐渐拉远。 建奴的马匹基本上来自蒙古的科尔沁部,而且都是优良的战马。大明的战马主要也是来自蒙古,是用茶叶、粮食、布匹和蒙古各部交换来的,但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深知优良战马的重要性,最好的战马他们是不会拿出来交换的。 而且,第四师的士兵虽然都有战马,却不是真正的骑兵,他们只是骑马的步兵,战马只是他们的交通工具,而不是战斗的工具。 看着自己和建奴的距离逐渐拉大,杜文焕急了,岳托就在前面,抓住岳托,比杀死几个牛录额真、甲喇额真、梅勒额真可是划算多了,“岳托就在前面,抓住岳托,赏银千两。” 第四师中有一部分是真正骑兵,他们从队伍中脱颖而出,渐渐冲到队伍的最前面。 杜文焕随着骑兵,追在队伍的最前面,第四师师长沈士强紧紧跟在杜文焕的身边。 “士强,我随着骑兵一道追击,你去后面收拾大军,注意,只要主力还在就行,少量掉队的士兵暂时不要管,让他们自己追上来。” “军座,还是我在前面冲吧!军座在后面指挥主力。”沈士强一边说,步伐却没有慢下来。 “不,士强,岳托很可能就在前面,他可是镶红旗的旗主,不好对付。不用争了,让后面的士兵尽快赶上来,我们的骑兵,也许还不是建奴的对手。” “是,军座。”沈士强放缓马匹,退出骑兵阵营。 不知什么时候,杜文焕发现,他和岳托之间的距离缩小了,原来已经拉大到三千步左右,现在目测应该不到两千步了。 “快,建奴就在前面,岳托就在前面,他们的马匹跑不动了。”杜文焕催促着。 看到与建奴的距离缩小,明军士兵也还是士气高昂,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建奴骑兵,现在被明军追得像狗一样落荒而逃。 距离在继续缩小,杜文焕越来越期待与岳托的残兵对决了,他向身后看了看,沈士强的主力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如果追上岳托,只要自己的士兵能支撑起一刻,主力就会赶上来。 “军座,快看,建奴在干什么?” 杜文焕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向前看,一小队建奴士兵停止了奔袭,就停在道路的中央。 “建奴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要和我们决战?”杜文焕摇摇头,不像,如果建奴建奴要决战,不会派这么士兵,第四师的骑兵有两千多士兵,而道路中央的建奴士兵,不过百人,建奴的战斗力再强,也不能以一敌二十吧? 这百名建奴一直盯着明军的骑兵,而其他的建奴却是一刻不停,杜文焕明白了,“建奴这是要阻击我们,他们可能要放箭,大家散开。” 明军的骑兵迅速向两边散开,现在他们是在平原上,到处都可以跑马。 明军快要赶上建奴的这股骑兵时,建奴开始向前逃跑。 “咦?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杜文焕的话刚落,就听到有明军惨叫,随后从马上摔下来。 “建奴放箭了,大家小心。” 其实杜文焕的话等于没说,明军现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没有铠甲,没有盾牌,吉斯小心了,人的反应速度也远远比不上弓箭。 好在明军人多,死伤一些没什么关系。 明军士兵不断用手中的马刀挑开射向自己的箭矢,但建奴的士兵力气大,又惯于在马上射箭,不断有明军士兵从马上摔下来,离开追击的队伍。 杜文焕十分着急,燧发枪无法再马上瞄准,现在的明军只能被动挨打,除非追上去,和建奴肉搏。“大家快,向建奴靠上去。” 建奴的骑兵虽然擅长马上放箭,但他们现在是向后面放箭,身体别扭,准头自然就差些,而且放箭的时候,马匹的速度会稍稍放缓。 明军终于靠上了这股建奴骑兵,双方展开了肉搏,虽然明军的肉搏远逊于建奴,但被建奴的弓箭射得毫无还手之力,就是菩萨也会生气的,明军围着建奴,从四面砍杀。 突然建奴的一匹战马无端摔到,口吐白沫,将这名毫无防备的建奴远远地摔在地上。 杜文焕恍然大悟:建奴与袁崇焕的的第二师激战了大半个上午,马匹已经不堪重负,而第四师却是以逸待劳,难怪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前队留下,击杀建奴,后队不要停留,继续追击。 第167章镶红旗陨落 杜文焕扔下阻击的建奴士兵,亲率千余骑兵,在岳托的屁股后面猛追。 双方的士兵都没有时间吃饭喝水,连撒尿拉屎的时间都没有,马匹也是一路狂奔,得不到片刻的休息。 现在双方比的是意志。 岳托和建奴是在逃命,自然不会留下任何余力,但他们的马匹已经与袁崇焕的军队激战了半天,体力早已不堪重负,不断有建奴的士兵掉队,落到明军的面前。 杜文焕对这些士兵看也不看一眼,他们直接被明军骑兵的洪流所吞没。 但散兵也稍稍阻滞了明军骑兵的速度,刚才解决建奴阻击士兵的另一部分骑兵,也是渐渐赶上来。 太阳也不忍观看人间的喋血,终于没去了它的身影。 明军已经追赶了大半天,饥饿、饥渴、疲劳、闷热,困扰着每一名士兵。 “军座,天快要黑了,还追吗?”亲兵提醒杜文焕。 “追,岳托比我们更累。”杜文焕没有一丝犹豫。 “军座,天黑之后,就看不到建奴了。”亲兵的马匹丝毫没有减速。 杜文焕稍稍思考片刻:“没关系,建奴在我们的前面不远,我们可以循着马蹄的声音。” “万一遇到建奴的伏兵怎么办?”亲兵还不放心。 “岳托就这么士兵,还能安排伏兵?再说,后面还有我们的主力,他们不久就会来接应我们。”杜文焕一夹马腹,快速冲了过去。 亲兵不再说话,他的眼睛向前方看去,建奴的身影正没于黑暗中。 但建奴就在前面不到两千步的地方,马蹄声还是冲破黑暗的束缚,远远给杜文焕的骑兵指明了方向。 又追击了一个多时辰,建奴还在前面,距离并没有明显缩小,连杜文焕都要放弃了。 “军座,前面怎么有许多吵杂声?”亲兵在马上侧耳倾听。 杜文焕抬起头,朦胧的月色中似乎看到一座城堡的轮廓,城堡中还有微弱的火光,吵杂声就是从城堡的灯火处传过来的。 杜文焕放缓速度:难道建奴有伏兵?不像,如果是建奴的伏兵,他们应该隐藏起来,不发出任何声响才对。 “前面有城堡吗?” “军座,不会是追到广宁了吧?” “广宁?”杜文焕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一股气流从脚底直冲到脑门,“前面应该是广宁城,大家小心了,预防城中有建奴接应岳托。” 杜文焕给座下的战马加上一鞭,不一会儿,广宁城就出现在视野中,月光下模模糊糊的,但城头上有几束火把,还是能确定是城堡。 岳托已经逃到广宁城下,但正好不巧,城头上的守军是几名汉军士兵,他们根本听不懂女真的语言。 岳托的亲兵对着城头大骂,但汉军士兵同样听不懂,他们只能根据建奴的情绪觉得对方是在辱骂自己。 汉军士兵慢吞吞地起火把,他们想看看来的到底是哪儿的建奴,然后好去向留守在城中的右梅勒额真忽鲁汇报,这就是杜文焕看到的火把。 城下的建奴也起火把,好让城头的汉军士兵看清楚。 当汉军士兵看到岳托时,他们都吓傻了,不知道是应该立即开城,还是先去报告忽鲁。 他们还在纠结的时候,杜文焕到了。 黑暗中马蹄声更加急促、更加致密,显然骑兵的人数更多。 城头上的汉军士兵还以为是岳托的后军,正要去打开城门。 岳托长叹一声,大好时机就坏在这些汉军士兵手里,如果城头上的士兵早打开城门,放他进去,依靠城墙的优势和城中剩余的人马,他完全可以阻击明军的骑兵的骑兵。 现在明军已经追上来了,如果岳托强行进城,那明军一定会衔尾进城,他已经失去了进城的机。 岳托拨转马头,向西北方逃去。 广宁城虽然是座方城,但方向却是倾斜的,岳托所在的南城门并不是正对着南方,而是正对着西南方。 杜文焕已经从南面压过来,他向东逃回盛京(今沈阳)的路线已经被切断,如果强行向东逃去,能否突围不说,他的士兵一旦会有较大的损失,所以岳托只能沿着城墙向西北逃去。 杜文焕没有看到城内的援军,胆子大了起来,又朝岳托衔尾追去。 岳托已经无法绕城而逃,只得继续向西北逃窜。 杜文焕追了一会,还是没有追上。 “军座,如果这是广宁城,那么西北方就是蒙古人的地盘,如果岳托得到蒙古人的援军,加上城内也有建奴的士兵,那是我军必会陷入包围。”一名初识地理的亲兵提醒杜文焕。 杜文焕一想也是,现在蒙古人基本上已经投靠了建奴,看到岳托落败,蒙古人资助他一些骑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勒住战马,停止了追击,“便宜岳托了,哎!要是后面的步兵跟上了,我一定追赶下去。” 两千骑兵在广宁城的西北方停了下来。 杜文焕不知道城中守军的情况,他不敢大意:“所有人都不能下马,左边的一半骑兵先行喝水吃干粮,不要吃得太饱,待会可能还有仗打,然后换右边的士兵喝水吃干粮。” 士兵吃饭的速度是很快的,况且他们又是极度饥饿,风卷残云般的解决了肚皮问题。 杜文焕向四面撒出游骑,特别是城门方向,又向后面派出数名骑兵,联络沈士强的主力。 一名亲兵骑马朝杜文焕走过来:“军座,我们就在这儿扎营吗?” 士兵们的身上都已经汗透,如果不脱下衣服休息,很容易生病。 杜文焕向广宁城看了看,他多想将广宁城包围起来,但他的骑兵数量太少,又没有火炮,城中的建奴数量更是不详。 “先安营吧,注意警戒,等士强来了再说。”其实杜文焕也知道,天已经黑了,外面地形、建奴的情况不明,就是沈士强来了,今晚也无法包围广宁了。 “军座,我们捡到了一面旗帜。”游骑已经回来了,士兵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必须不断更换游骑,让士兵们轮流休息。 “旗帜?旗帜有什么用?”朦胧的月光下,杜文焕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旗帜。 “军座,这可能是岳托的旗帜。”游骑白天追击的时候,就看到过这面旗帜。 “岳托的旗帜?”杜文焕接过来,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旗帜被战马踩出许多痕迹,上面还有两个小孔,“不错是岳托的镶红旗,你们看,这面旗帜呈五角形,中间是红色的,周围镶上白边。” “军座,真的是岳托的旗帜?”游骑一阵幸喜,虽然没抓到岳托,得不到千两赏银,但捡到岳托的旗帜,多少也是一份功劳。 “是岳托的旗帜。”杜文焕缓缓头,目光却是转向西北方,岳托连旗帜都丢了,说明他逃得非常狼狈,如果再追一程们也许就可以抓到岳托了,“都是该死的蒙古。”杜文焕低声咒骂着。 杜文焕突然想到,广宁城内还有建奴的士兵,岳托逃到城下后,还是如此狼狈,那城内的建奴一定不多,否则,岳托一定会与自己大战一场。 难道岳托吓破了胆?或者岳托已经疲劳到拿不动刀枪了? 杜文焕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城中没有多少建奴的兵马。 也许广宁就和宁远、锦州一样,岳托将兵马带走后,就剩下一座空城。 岳托逃掉的懊恼很快就被忘记,杜文焕已经在为明天攻打广宁城思考了,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 大约半个时辰后,沈士强率主力步兵赶到了,他们在接应的士兵的指引下,找到了杜文焕。 “军座,岳托逃跑了吗?广宁城怎么样?” “士强,你让士兵们先吃饭休息,我们去大帐中谈。”杜文焕先进了自己的大帐。 天放亮后,明军士兵被嘹亮的铜号惊醒。 “起床了,快出来吃早饭。” 早饭没有平日的热汤菜,士兵们只能就着热水吃干粮。休息了一夜,士兵们都褪去了疲惫,但没有抓到岳托,还白忙活了一场,大多数士兵的眼里都掩饰不住一丝的失落。 但士兵们很快就没有时间失落了。 刚吃过早饭,沈士强就传达了杜文焕的军令:“八千步兵,围住四座城门,两千骑兵,作为机动,在四面巡视,随时准备增援。” 步兵们都骑着马,分散包围四座城门,杜文焕和沈士强各领着千余骑兵,在四座城门之间慢悠悠地闲逛,顺便观测一下城墙,看看城内的防守有没有漏洞,是否可以直接攻城。 但是,他们都失望了,广宁城墙的厚实,甚至还超过宁远和锦州,这是大明、大金与蒙古科尔沁部交接的地方,以前的辽东军一再将城墙加高、加厚。 广宁位置的重要性,不仅辽东军知道,就是躲在深宫做木匠的天启皇帝,也是深知广宁是大明与蒙古联系的重要通道,当广宁失守后,天启皇帝极为罕见地主动召开朝会,议论辽东军情,更是将辽东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斩首,传首九边方才了事。 面对广宁的高墙,杜文焕没有任何攻城的器械,他只能望洋兴叹。 “军座,要不要立即制造攻城的云梯?”亲兵见杜文焕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城墙,一再对着城墙指指,以为他要攻城。 杜文焕摆摆手,“现在城内的情况不明,先等等再说吧!” 前面突然传来马蹄声响,数匹健马,扬着灰尘,朝杜文焕飞奔而来。 “军座,我们抓住了一名为建奴打仗的汉军士兵。”来人一手按住马背,从飞驰的马匹上跳下来,显示了不错的骑术,他一边施礼一边向杜文焕汇报。 第168章城头喋血 杜文焕看到对面急促奔驰的战马,他的心一动,隐隐有一种期待。当听说只是抓住了一名汉军士兵,这种期待就荡然无存了,还以为他的手下出现了逃兵,他皱起了眉头:“汉军士兵?到底怎么回事?” “军座,我们到达北城门的时候,刚好有一队汉军士兵从城内逃出来,我们立即追上去,汉军士兵又缩回城内,只有这一名士兵没来得及进城,被我们当场抓住了。” “奥?”杜文焕闻言大喜,紧绷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正在为不了解城中的情况而发愁,这真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向对面看去,果然有一名士兵被缚在马背上。 这名士兵头戴厚重的皮帽,身着青灰色上衣,因为害怕,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断在马背上扭动着身子。 “他真是士兵吗?怎么连建奴的皮甲都没有?” “军座,我们问过了,他真的是城内的汉军士兵。” “奥!”杜文焕再次打量了那士兵一眼,脸上煞气陡升,“先给他松绑。” 亲兵们上前,解开了那士兵身上的绳索。 那士兵揉了揉麻木的胳膊,没有杜文焕的吩咐,他还不敢下马,只是在马背上抱拳,向杜文焕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人叫江湖。” 杜文焕差笑出声来,但很快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江湖?名字倒有特色——————你是汉人?” “回将军,小人原本是辽东汉人。” “既是汉人,为何却为建奴卖命?”杜文焕脸上寒得都快结冰了。 “小人……小人……” “你知不知道,我们袁司令已经下令,凡是替建奴效力的汉人,一律处斩,家人全部陪葬。”杜文焕皱着眉,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将军,小人……小人是被逼的。”江湖哭丧着脸,他的脸上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 “不管你是不是被逼的,结果都是一样。”杜文焕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江湖一哆嗦,“不过,袁司令又说了,如果你们能为大明立功,他可以提你们洗去所有的罪过,让你们重新做人。” “小人……小人愿意为大明立功。”江湖说话还是不太利索,但脸上已经露出喜色,还冲杜文焕笑了一笑。 杜文焕却是斜眼看着他,“我问你,城中还有多少建奴?” “城中有一千汉军士兵和四百蒙古士兵,本来还有一百多大金国———————建奴的士兵。” “什么叫本来?那现在呢?”杜文焕又是一瞪眼,瞳孔急剧放大,像两道剑光一样,直刺江湖的双目。 “将军。”江湖吓得不敢看杜文焕的眼神,“昨晚镶红旗旗主从锦州败回,你们又是紧追不舍,迫得他直奔科尔沁去了,城中剩余的建奴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害怕将军,他们丢下我们,连夜偷偷逃走了,现在城中只剩下我们汉军和蒙古人。” 杜文焕总算搞清楚了,岳托败退科尔沁,城中的建奴胆颤,自知广宁必不可守,于是趁明军没有围城,连夜逃回了沈阳。 “那建奴为什么没有带上你们一同逃走?你们不是大金国的士兵吗?” 江湖摇头:“这个……这个……小人真不知道。” 杜文焕只能自己猜想,大概建奴怕人多动静太大,惊动城外的明军。这些汉军,建奴才不会珍惜,但现在建奴连蒙古人都抛弃了,显然城中的建奴已经完全丧失守城的决心和勇气,建奴跑了好,建奴跑了,广宁就是大明的了,唯一的障碍,就是那四百蒙古人。 “城中的蒙古人怎么样?他们肯听汉人的吗?” 江湖又是摇头:“蒙古人和建奴一样,向来惯于欺负汉人,他们怎么会听我们的?我们就是担心受到蒙古人的欺负,所以早上起床,听说建奴跑了,我们也想回去。” 杜文焕紧盯着江湖的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果有一句谎言,我可以立刻让你受到凌迟的处罚。” 江湖刚刚放松的神态再次紧张起来,他在马上打了个寒颤:“将军,小人怎敢欺瞒将军?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 “那……你有什么让我们进城的办法吗?你刚才告诉我们城中的情况,只是立了小功,可以免去你的死罪,如果你和你的家人要完全脱罪,这还不够。”杜文焕的脸上终于舒缓些,不再冷得可以结上一层霜了。 “将军真的可以为我和我的家人脱罪吗?”江湖眼巴巴地看着杜文焕。 “只要你能帮助我们进城,你和你的家人都可以免罪,我们还可以分给你土地,让你做个普通的百姓,宁远、锦州都有汉人为大明立功,他们不但都脱了罪,有的还成了当地的汉人头目。” “多谢将军了。”江湖趴在马上,给杜文焕叩了三个响头,叩得战马都受惊了,接连向侧首跨出两步,还摇晃着脑袋。“将军,城中的汉军不过千人,大家都很熟悉,小人陪将军走一遭,一定能说服他们为将军打开城门。” “真的?你有把握?”杜文焕暗喜,这广宁城,也许就是他来到辽东的首功。 “应该可以,平时把守城门的都是汉军,四个城门中总有小人想好的兄弟———————万一不能说服他们,对将军也没有什么坏处。” 杜文焕头:“你在头前带路,如果城头的汉军为我们打开城门,我一并为他们脱罪。” “将军,请!”江湖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就近来到东城门。 看到大批的明军靠近,城头的守军纷纷挤到女儿墙边观看。 “咦?怎么有蒙古人?平时守城的都是汉军。”江湖看到蒙古人的皮甲,脑袋嗡的一下,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有蒙古人在,他的计划就很难实现了。 杜文焕也觉得麻烦了,这蒙古士兵,平时都不守城门,今天建奴刚刚逃跑,他们就来到城门口,肯定是来监督汉军的。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要试一试,他朝江湖一努嘴。 江湖单骑靠近城下,“城头上的兄弟们,我是汉军的江湖。” “果然是江湖,你怎么在城外?” “后面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 …… 众人七嘴八舌,问出许多问题,江湖也不回答,而是按照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兄弟们,他们是大明的军队,是来解救广宁城的汉人的。” 蒙古士兵听不懂汉语,但他们也觉得江湖有些面善,他们用蒙古语大声叫唤:“你是谁?来干什么?” 江湖能听懂一些蒙古语,他对蒙古人喊道:“蒙古兄弟,大明的雄兵已经来了,连旗主岳托都已经战败逃走了,城中的女真人知道广宁城守不住,他们已经丢下我们,趁夜逃回了盛京,你们还是打开城门,迎接明军吧!” 江湖的蒙古语有些蹩脚,但蒙古士兵还是能听出大意,“胡说,要我们投降你们汉狗?我们可是科尔沁的勇士,从来不会认输,再不滚,我们就放箭了。” 江湖还是不舍:“蒙古兄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岳托的军队也打光了,你们已经没有援军了,明军迟早是要破城的,如果你们不投降,一旦城破,就是你们的死期。” 城头上的蒙古人大骂:“滚你个汉狗,我们才不是你们这种墙头草。” 江湖连劝带骂,费尽了口舌,无奈蒙古人的脑子一根筋,没有他们的额真下命令,他们绝不会开城投降。 江湖又带着杜文焕去了其它三个城门,结果还是一样,都被蒙古人骂回来。 杜文焕见劝说蒙古人无望,又打起汉军的主意,他召回江湖,耳语几句。 江湖又回到城下:“蒙古兄弟们,城内的汉人是你们的数倍,一旦汉人团结起来,就是你们的末日,就是长生天也救不了你们。” “城头上的汉军兄弟,我们城内的汉军是蒙古人的数倍,又有城外的明军接应,为什么还要受蒙古人的欺负?他们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大明的军队迟早是要进城的,那时你们将如何面对明军?” “汉军兄弟们,城头只有几名蒙古士兵,如果你们团结起来,一定可以击杀他们,为明军打开城门,那时你们就是明军的有功之人,明军绝不会亏待他们的功臣,否则,明军一旦进城,你们这些汉奸,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将为建奴陪葬。” “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们的父母、妻子还有年幼的孩子考虑吧?特别是孩子,他们还没有真正成人,就将死在明军的屠刀之下,而且一切的罪过,全都是因为你们。” “汉军兄弟们,你们愿意永远生活在建奴的欺压之下吗?你们的土地、财产、房子、粮食甚至女人,都是生活在建奴的虎口边,你们有任何保护他们的能力吗?” “张二狗的土地上长满了庄稼,建奴在征粮的时候,给他们家留下口粮了吗?李三亲手建的房子,不是被巴克什抢去,当了他的羊圈了吗?还有,二牛的女人就是粉嫩了,就被尔果抢去,当了他的填房,连他十三岁的女儿,也是不能幸免,这些事情,迟早会发生在你们的身上,我就是受够了建奴的欺凌,才重新回到大明的。” “汉军兄弟们,现在大明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只要拿起手中的刀枪,只要将城头上几名蒙古人杀了,你们就永远解救了。” 江湖的话,蒙古人听不懂,但他们感觉到了城头上汉军士兵的变化,原来像绵羊一样温顺的汉军,也敢对他们怒目了。 蒙古士兵大怒,他们纷纷朝江湖放箭,但江湖站在他们弓箭的射程之外,弓箭根本伤不着他。 杜文焕找来两名枪法出众的士兵,耳语几句。 这两名士兵向相拥着走向江湖,一边举手向城头示意,犹如前来谈判的大使。 他们走到江湖身边的时候,和江湖交谈了几句。 一百步,燧发枪的射程。 两名明军士兵的燧发枪已经装填好弹药,他们将枪口指向城头,瞄准蒙古士兵。 蒙古士兵根本没见过这种燧发枪,还以为明军士兵要和他们对话。 刚才放箭的蒙古士兵,上半身探出城墙的垛口,正是极好的机会。 “砰,砰。” 两声枪响,两名蒙古士兵,身子贴着女儿墙,缓缓朝城内瘫下去,最后仰面躺倒在地面上,每人的额头上,都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沿着下巴流向颈脖,然后又汇合到地面上。 第169章嗓子干得冒火 那两名射击的明军士兵,却像城头发生的一切和他们无关一样,正低着头快速装填弹药。 江湖的声音再次响起:“汉军兄弟们,蒙古人又少了两名,只有你们勇敢地拿起手中的刀枪,割下蒙古人的脑袋,你们立即就会成为大明的功臣,不要犹豫了,赶快行动,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城头上本来有五名蒙古士兵,两名蒙古士兵正探下身子,他们在观测倒在地上的那两名蒙古人,还有一名蒙古士兵靠在女儿墙上,他正愤怒地向明军士兵放箭,口中叫嚣着,骂着一些明军士兵不懂的污言秽语。 两名明军士兵已经装填好了弹药,他们以目示意,双双举枪向城头瞄准。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第三名蒙古士兵软瘫下去了。 江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一眨眼的功夫,明军就射杀了三名蒙古士兵,而城头上的蒙古士兵却无法还击,难怪连岳托都被明军赶到科尔沁去了。 明军士兵狠狠地瞪了江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汉军兄弟,机会已经不多了,赶快行动吧!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勇敢地刺向蒙古士兵,割下他们的首级,你们就将重新回到大明的怀抱,建奴、蒙古人欺负我们的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你们应该知道,广宁已经被大明的军队团团围住,你们只有这一条路了,这是你们自救的唯一机会。” 剩下的两名蒙古士兵,终于明白了,他们的同伴都死了,死在明军的火枪之下。 他们再也不敢将脑袋探出女儿墙,而是趴在垛口,偷偷观测城下的两名明军士兵。 江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但他的话还真起了作用。 城头上的十多名汉军士兵,不断交换眼色,他们是城头的守军,刀枪早就握在手中。 两名蒙古士兵趴在城墙垛口,正好背对着他们,后脑勺距离最近的弯刀不足三步,正是绝佳的机会。 一名汉军士兵抖了抖手中锃亮的弯刀,他看了看蒙古士兵,有看看自救的弯刀,到底不敢下手,蒙古士兵的凶悍,他是见识过的,一旦自己失手,必然遭到蒙古人的疯狂反扑。 虽然蒙古士兵只剩下两人,又处在失去同伴的悲痛和恐惧之中,他还是害怕。 不过,有人起了头,就会有人更进一步。 两名胆子比较大的汉军士兵,相互使个眼色,他们屏住呼吸,像正在捕捉耗子的猫一样,躬着身子,轻手轻脚地向蒙古士兵靠近,其他的汉军士兵虽然看出他们的行动,却是一动不动地配合他们。 也许是感应,他们来到蒙古士兵身后的时候,正犹豫着要不要挥刀砍下去,一名蒙古士兵恰好在回头。 “你……” 两名汉军士兵大恐,他们呆了呆,身子几乎不听使唤。 条件发射。 他们的脑子攸地懵了,心里反而忘记了害怕,他们都使出了十二分力气。 两柄弯刀高高举起,分别砍向两名蒙古士兵的脖子。 双手的动作机械而僵硬,但要是杀人,已经够了。 还在观测城下的那名蒙古士兵,听到同伴说话,他正要回头,弯刀已经砍向他的脑后,他没有防备,没有任何躲闪和抵抗。 “喀嚓。”弯刀不偏不倚,砍在他的脖子后面,椎骨完全断裂。 弯刀从脖子后面砍入,却从前面穿出。 那蒙古士兵的脑袋被直接砍下来,“噗通”一声,摔到地面上,又打了两个滚,在地面的摩擦下,翕动的嘴唇才松弛下来,但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无限留恋地看了一眼这混乱的世界。 一股血柱冲天而起,先是飞向天空,又在重力的作用下急剧下落,喷了附近的汉军士兵一脸一身。 他的身子还趴在女儿墙上,手指扶住垛口的泥土,直到血液几乎流尽,身子才缓缓向后倒去,仰躺在地面上,和他死去的同伴们一同欢娱去了。 另一名蒙古士兵,正好面对着汉军士兵的刀锋,他本能地一闪,身子一偏,刀锋砍在肩头,深嵌在肩胛骨里。 刀刃卡在肩胛骨里,一时拔不出来,汉军士兵只好松手。 蒙古士兵发出一声凄惨的吼叫,他忍住剧痛,将手中的木弓砸在汉军士兵的脸上,右手已经拔出腰间的弯刀。 “杀死他。” 一声低沉的声音破空而起,回荡在蒙古士兵的周围。 十多名汉军士兵都围拢过来,将那蒙古士兵围在核心。 蒙古士兵顾不上嵌在肩胛骨里的弯刀,却向正面的汉军士兵扑过去,只要正面汉军士兵退避,他就可以从这个决口冲出去。 正面的汉军士兵果然被他的气势吓倒,纷纷向左右两边退让。 那蒙古士兵正暗暗得意:汉军士兵,果然是草包,才这么一吓唬,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噗。” 一柄弯刀,像长剑一样从左侧刺来,深深扎入他的腰眼,扎刀的汉军士兵担心被反扑,已经弃刀后撤,远远观测着蒙古士兵的反应。 蒙古士兵呆呆地抚着腰眼处的刀柄,他已经放弃逃跑的打算,他知道,即使能逃出汉军士兵的包围圈,也逃不过血液的流淌速度,他是绝对逃不回军营了。 他已经没有疼痛感,整个身子僵在那儿,就这么一动不动,突然,“当啷”一声,他的右手中的弯刀落到地上。 “噗。” 又一柄弯刀,从他的后背刺入,刀尖带着血线从前胸透出,血线像露珠一样,在刀尖上滚动着。 蒙古士兵低头看着胸前的刀尖,刀尖正在迅速转动着。 “啊……” 蒙古士兵最后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向右一歪,“噗通”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从他身上冒出的鲜血,被摔成无数的碎片…… “我们杀了蒙古士兵了!我们杀了蒙古士兵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年轻的汉军士兵趴上女儿墙,用歇斯底里的声腔向城下大叫,就像是受到过度的惊吓后,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 “杀了蒙古士兵?”江湖回过味来,“很好,你们救赎了自己,但城头上的枪声和蒙古士兵的惨叫,很快就会将更多的蒙古士兵吸引过来,现在赶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让明军进城,只有明军才能对付城中的蒙古士兵。” 城头上的汉军士兵,就是木偶,而江湖的话,就是牵动木偶的那根细线。 城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两名汉军士兵站在城门洞内,等待着为明军士兵带路。吊桥就像是延伸向天堂的那道彩虹,缓缓落在杜文焕的面前。 “赶快进城,占领城门,防止蒙古士兵反扑。” 明军没有下马,直接骑着马进了广宁。城杜文焕有千余骑兵,加上原来围城的两千步兵,一共有三千多士兵,差不多一个旅的兵力。 步兵进城后,都从马匹上跳下来,端着燧发枪,在城门处围成一个大大的“c”字形,将城门保护起来。 骑兵依旧端坐在战马上,护卫在步兵的两侧。 杜文焕走上城头,五名蒙古士兵的尸体堆叠在一起,伤口还在流血,鲜血正沿着地面上的凹沟从城头向城下流淌,十余名汉军士兵不安地看着大明的新军。 “蒙古人是你们杀的?城门也是你们打开的?” “是,将军,我们在为自己赎罪。”一名年龄超过四十的汉军士兵,冲杜文焕一抱拳,身体向前大幅倾倒。 “嗯。”杜文焕头,目光从汉军士兵的脸上一一扫过,“本来你们是大明的罪人,但你们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忏悔之心,我会免去你们所有的罪过,对于发生在城头的所有事情,我们还会论功行赏。现在,我们要去消灭城内的蒙古士兵,你们谁愿意给我们带路?” “我,我,我。” 汉军士兵纷纷举起他们的右手。 杜文焕留下三百士兵把守城门,分出两批士兵去抢占东、西城门,接应城外的明军,其余的两千士兵,全部在汉军士兵的指引下,扑向蒙古人的大营。 蒙古人的大营在广宁的东南,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防范南面的大明。 北城门密集的枪声,显然惊动了大营内的蒙古士兵,杜文焕行不多远,就遇到一队广宁城的守军,前面是两百步兵,后面是五十骑兵。 “准备射击。” 杜文焕也不问来者是谁,凡是挡住明军道路的人,就是明军的敌人,必须坚决消灭。 “将军,步兵都是汉人。”江湖本来就是城中的汉军士兵,对城中蒙古人和汉军的服饰非常熟悉。 “汉人?”杜文焕仔细观测了一番,发现骑兵都有皮甲,而步兵一个都没有,这才相信了江湖的话,“你喊话试试。” 江湖吞了口吐沫,先润润嗓子,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向汉军士兵喊话:“对面的汉军兄弟们,我是汉军的江湖,大批明军已经入城,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不要再给建奴和蒙古人卖命了,调转你们的刀口,重新回到大明的怀抱吧!” 对面的汉军士兵中,显然有些人认识江湖,他们的步伐变得迟疑起来。 “汉军兄弟们,镶红旗已经全军覆没,岳托单人独骑逃跑了,你们看看,城中还有建奴的士兵吗?镶红旗没了,女真人都跑了,我们还打什么?” “用你们的弯刀,割下蒙古人的脑袋,你们就是大明的有功之人。”江湖的嗓子快要卡火了,但汉军士兵根本没有要和蒙古人决战的意思,“好吧,你们要是不敢杀蒙古人,那就闪到一边去,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蒙古士兵在明军面前,是怎么灰飞烟灭的。” “如果你们不听劝告,继续为蒙古人卖命,明军的枪口也会对准你们。”江湖失望了,汉人对女真人和蒙古人的恐惧,不是一天可以改变的,他用手摸了摸嗓子,都干得能火了。 第170章懦弱的汉人 杜文焕见汉军士兵只是有了小小的骚动,根本不像反击蒙古人的样子,他不耐烦了,有这么多时间,这么蒙古人,不知道已经死上几回了,“够了,江湖,你先下去歇歇吧!这些汉军,只会对自己的同胞发狠,他们既然不知悔改,我们也不会吝啬一颗子弹。” 明军的枪手们,早就准备好了,蒙古骑兵因为跟在汉军的步兵后面,速度也不快,暂时还没有进入燧发枪的射程。 在江湖的鼓惑下,汉军士兵出现了更大的躁动,他们不敢反击蒙古人,但他们自有他们的办法。 走在队伍边缘的汉军士兵,开始偷偷地向附近的民房躲避,只要离开蒙古人的目光,他们就猫着腰,兔子一样迅速消失,民房、断墙、草垛、篱笆、倒在地上的竹竿树枝,任何可以遮挡的障碍物,都被他们充分利用。 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兵逃跑,汉军士兵越来越明目张胆地逃跑。 后面的蒙古士兵终于发现了汉军士兵的逃兵,他们没有任何警告,都是张弓搭箭,再有士兵逃跑,立即被他们的箭矢射成刺猬。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汉军士兵又变得温顺起来。 行动犹豫、迟缓的汉军士兵,都挨了蒙古人的马鞭,甚至是刀子。汉军士兵将他们一贯的忍耐精神发挥到极致,除了在心里骂娘,他们都是捂着伤口,拼命奔到队伍的最前面,期望下次蒙古人的皮鞭和弯刀不要再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根本不配叫人,他们只会对着汉人动刀动枪,在蒙古人面前,他们完全就是一条温顺的狗,二百人被五十蒙古人驱赶。”杜文焕怒了,“别管他们是不是汉人,只要进入燧发枪的射程,立即射杀。” 在蒙古士兵皮鞭和弯刀的驱赶下,汉军士兵加快了步伐,他们双手握刀,瞪眼张口,像蒙古人一样叫喊着冲向明军。 “射击。”杜文焕见汉军士兵已经进入燧发枪的射程,立即下达了命令,在城内,根本不用担心他们逃掉,估计现在四个城门都已经被明军控制了。 “砰。” “砰。” “砰。” …… 近三百支燧发枪,几乎同时开火。 无情的子弹,射向无情的汉军士兵。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汉军士兵,一个个前仆后继,摔到在坚硬的地面上。步兵的速度慢,根本逃不过燧发枪的子弹。 没有死透的汉军士兵,在地上翻滚着,口中发出狼一样的悲呼,如果不看他们的服饰,还真以为他们就是蒙古人或者女真人。 第二排的燧发枪并没有响起,前面的汉军士兵倒下后,后面聪明的汉军士兵,再也不敢向前冲了,他们反而一个个吓得往回缩,退出来燧发枪的射程。 面对成片的伤亡,他们觉得,蒙古人的皮鞭和弯刀,不再像原来那么可怕了。 “没用的汉狗!”蒙古士兵咒骂着,皮鞭向雨一样,落在左近的汉军士兵身上、头上,数名汉军士兵还被弯刀砍断了胳膊和大腿。 作为军人,他们向明军冲过去是勇敢,但是要面对成片的死亡;向后逃回来是耻辱,还要面对更加耻辱的皮鞭和弯刀。 最前面的汉军士兵退回去了,最后面的汉军士兵却冲过来,这两股洪流一起挤压队伍中间的汉军士兵。 汉军士兵的队伍,本来是几列纵队,呈长方形,现在被挤压成椭圆,但这个椭圆的两个焦不在前面和后面,而是在左边和右边,汉军士兵现在就是一个横向的椭圆。 最后面的几名蒙古人嘀嘀咕咕几句,立即有几名蒙古士兵挥舞着皮鞭,向道路中间的汉军士兵猛抽起来:“闪开,你们这些废物,汉狗,你们只配做我们的包衣。” 汉军士兵纷纷向两侧退避,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一个椭圆变成了两个半圆。 “哒哒哒。” 蒙古骑兵提速了,骂完了汉军士兵,他们准备自己上了。 蒙古骑兵越跑越快,他们将马匹的速度加到极限,虽然只有五十骑,但马匹狂奔起来的气势,加上马蹄带起的尘土,还是令大道两旁的汉军士兵面露惧色。 蒙古骑兵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像狼群一样朝明军猛扑过来,完全没将明军的枪手守们放在眼里。 “射击。”杜文焕再次下达了命令,蒙古骑兵本来离得就不远,马匹一加速,立刻进入燧发枪的射程。 “砰。” “砰。” “砰。” …… 三百支燧发枪,在蒙古人的骑兵面前,形成一道致密的火力网,除非是麻雀,运气又特别好,才能避过燧发枪的子弹。 在汉军士兵倒下去的地方,似乎要和汉军士兵争夺土地的睡觉权,一大半的蒙古士兵,急冲冲地从马背上飞下来,也不怕摔着脖子。 无主的战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正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主人。一匹老马依靠气味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它将鼻子凑到主人的脸蛋前,又伸出舌头,舔掉主人的额头上刚刚沾上的泥土,但他的主人紧闭着双眼,再也无法感受老马的温情。 蒙古士兵的尸体与汉军士兵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蒙古伤兵与汉军伤兵在翻滚中纠缠在一起,蒙古士兵的血液和汉军士兵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蒙古士兵的吼叫和汉军士兵的惨叫交织在一起,这一刻,他们就是血肉相连的兄弟。 后面的蒙古士兵只听到枪声,根本没看到飞过来的子弹,他们丝毫没有放缓马速,手持弓箭继续冲向明军,只要进入射程,他们的箭矢会毫不犹豫地射向明军的脑袋、胸膛和咽喉。 蒙古士兵比汉军士兵勇敢多了,他们的确有理由嘲讽和鞭策汉军士兵的懦弱。 杜文焕最希望遇到勇往直前的对手,如果蒙古人像岳托那样就知道逃窜,他的士兵根本追不上,何况现在他的士兵以步兵为主,根本谈不上追击。 又一波燧发枪,三百发子弹比蒙古人的马匹还快。 连人带马,剩下的蒙古士兵比刚才倒得更快,倒得更惨,人数越少,每个人分摊到的子弹就越多。 马背上已经没有蒙古士兵了,明军改用射,零星的子弹,瞄准的是受到轻伤的蒙古士兵,他们忍着痛,正爬起来寻找各自的战马。 “停止射击。”杜文焕见蒙古士兵伤得差不多了,他不愿意再浪费弹药。 稀疏的枪声终于平息下来,但枪手们还是端着枪,瞄准着蒙古伤兵,只要他们能站起来,就会遭到一群燧发枪的招呼。 枪手们后面的步兵,熟练地组成三人小组,收割着蒙古士兵的首级。 连同伤亡的汉军士兵,一共才百十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明军已经给他们分类。左边是人头,右边是无头的尸体。 活着的汉军士兵看得呆了,他们从未想到明军杀人是如此麻利,而且杀的还是无比凶悍的蒙古士兵。 恐惧,他们现在只感到恐惧,有些汉军士兵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甚至浑身抖得像是在筛糠。 除了恐惧,就是后悔,他们开始相信了江湖的话,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他们拼了命也要杀死几个蒙古人。 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 上天也没有给他们一次机会。 杜文焕大手一挥,明军跑动着将剩下的汉军士兵包围起来,燧发枪黑乎乎的枪口就对着他们的脑袋和胸口。 没等杜文焕开口,汉军士兵手中的弯刀就开始坠地了,一把、两把……无数把,在死亡面前,在强敌面前,他们再一次集体选择了下跪。 明军的战斗力太过震撼了,震撼得他们到现在还懵懵懂懂的,如果这样的明军早来到辽东,他们也不会吃尽建奴的苦楚,他们也不需要背叛大明。 很遗憾,事实再一次证明,没有如果。 “将他们绑了。”杜文焕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汉军士兵的想法,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已经丧失了为大明立功的机会,而且,他们刚才还拔出弯刀,指向明军。尽管没有对明军造成事实上的伤害,但敢于对明军亮刀,就是明军的敌人。 汉军士兵没有任何反抗,比绵羊、比母鸡、比鼻子里穿上铁环的耕牛还温顺,任由明军士兵将他们一个个绑得结实,有些汉军士兵还扭动身子,十分配合明军的捆绑行动。 杜文焕直摇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孱弱的对手,或者说,将这些人当作对手,是他,是明军的耻辱。 以杜文焕的本意,这些没用任何骨气的汉人,已经不配叫人,他们将汉人的脸都丢尽了,只有一刀砍了,那才解气。 但朱由检已经传过话来,辽东要大规模修建水泥路,现在正缺少人手,要他们将辽东的降兵押解到宁远去修路。 辽东的战役打到现在,建奴和蒙古士兵除了战死的,就是伤重被砍了首级,根本没有降兵。 这些汉人贪生怕死,只会对同情他们的汉人同胞动刀动枪,对欺凌他们的人,却是百依百顺,不但不反抗,还是罕见地发挥了人类最大的忍耐力,就是人家睡了他的妻子、姐妹、女儿,甚至母亲,他也能对人家笑得露出大牙。 在杜文焕的眼中,他们只是会说话的牲口,他们当人不行,为大明修路,却是最佳的选择。 杜文焕在心中犯嘀咕:皇帝远在京师,他怎么就知道辽东有适合修路的牲畜? 这个问题杜文焕一时想不清楚,他也没有时间去想。 广宁城中还有蒙古士兵,广宁城还没有正式贴上大明的标签。 第171章汉军士兵与蒙古士兵 一共一百三十八名汉军士兵,成了大明新军在辽东俘获的第一批降兵。 “军座,这些汉军现在怎么办?” 杜文焕皱了下眉头,“战斗还未结束,我们没有时间将他们关到军营,这些汉军士兵,打仗不行,逃跑可是一流,暂时就带在我们身边吧!” 亲兵取来一根长长的绳索,将捆绑他们的绳索连在一起,绳索前后端都由明军士兵牵着,中间还有几名明军士兵,用燧发枪指着他们,只要他们有逃跑的趋势,随时打爆他们的脑袋。 江湖也是暗自庆幸,幸好他早就回到大明的怀抱,现在正在为大明立功。 想到这,江湖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一夹马腹,窜到队伍的最前面,指引着杜文焕向蒙古人大营前进。 蒙古士兵显然已经听到城北密集的枪声了,剩余的蒙古士兵在他们额真的带领下,全部披挂上马,出了大营。 他们手持弯刀,端坐在马背上,正准备去北城门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汉军士兵的大营与蒙古人的大营相隔两箭之地,他们暂时还没有接到蒙古人指令。 有了江湖的指引,杜文焕很快就出现在蒙古人大营外。 看到明军打着日月旗远远过来了,蒙古人没有丝毫恐慌,他们将弯刀收起,插进刀鞘,双手从肩背上拔出弓箭,准备先向明军发动远距离打击。 战斗,对蒙古人来说,就像是每天都要吃羊肉这么简单,再正常不过了,他们都是从血雨腥风中度过来的,那些不适合战斗的人,早就成了草原的肥料了。 蒙古人遗传的,天生对血液就有一种嗜好,特别是别人的血液。 虽然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他们已经开始用弓箭在瞄准对面的明军,不管这些明军从哪里来的,也不管他们是如何进城的,先杀了再说。 当然,如果这些明军都死在他们的弓箭之下,什么也不用说了,难道还需要向死人解释杀人的理由吗? “列队,准备射击。” 杜文焕也看清了,蒙古士兵是不会像汉人那样向他投降的,他们已经用手中的弓箭表面了他们的态度,也许,他们还在咒骂明军的大胆,竟然敢闯他们蒙古人的驻地。 战场是可以劝降的,但需要足够的实力做保证。 诸葛亮可以劝降姜维,但他能劝得了司马懿吗? 昔年成祖五次北伐蒙古,兵锋达到成吉思汗的老巢斡难河,才让蒙古人臣服了数百年。 但最近十余年,随着努尔哈赤率领女真人崛起,大明在辽东失地数千里,伤亡百姓数百万,光是军队就损失了数十万,女真人建立了对大明绝对的心里优势。 依附大金国的蒙古科尔沁部,也重新取得对大明的心里优势,他们没少欺凌辽东的汉人,现在让他们向这些曾经的手下败将投降,杜文焕知道绝对不可能,从城头上的那几名蒙古士兵的身上,杜文焕已经知道了答案。 杜文焕无法改变历史,他只能用事实说话。 明军士兵已经列好队,前中后三排,每排三百余名枪手,左右各有五百骑兵护卫在枪手的两翼,队伍的最后面,是被捆绑着的汉军士兵。 杜文焕没有留下后手,也没有留下预备队。 蒙古人也没有预备队,他们打仗,向来依靠的是勇猛的骑兵,打的是消耗战,第一波出击,人数越多,气势越盛。 蒙古的骑兵开始加速,向明军的枪手们直扑过来,他们的箭矢早就搭在弓上,只要进入射程,这些箭矢就会破空而出。 双方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就是交流了也听不懂,况且,双方都知道说服不了对方,只有胜利和死亡,才能让对方折服。 弓箭和燧发枪,就是双方的战斗语言。 “射击。” 杜文焕这次太急了,蒙古士兵还没完全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他就下达了命令。 蒙古士兵迎着燧发枪的子弹,进入射程不过十数人。 燧发枪的子弹几乎全部射向这十余名蒙古士兵和他们的心爱的战马,不仅士兵,连马匹都是伤痕累累,士兵和马匹,都是身中数弹。 战马的四蹄已经迈不开,但身体由于惯性,还在向前冲,大多数倒下去的战马都是向前猛跌,将背上的蒙古士兵摔出一丈开外。 这十余名蒙古士兵,不管是否死透,在撞击地面之后,又在地面上翻了几个滚,连呼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突然出现在地面上的人和马的尸体,又成为障碍,将后面的几匹战马绊倒。 坠马的士兵都不是枪手们的目标,枪手们都将燧发枪瞄准了后面的骑兵。 后面的骑兵稍稍放缓马速,为了避开马匹的尸体,他们从尸体的两侧绕行。 “砰,砰,砰。” 蒙古骑兵却避不开燧发枪的子弹。 枪手们等待了一会,进入射程的建奴已经达到数十人。 三百发子弹射出去,这数十蒙古骑兵就成了亡魂,或者哭喊着在寻找自己的亡魂。 地上的尸体越多,蒙古士兵前进的速度就越慢,燧发枪的命中率就越高。 尸体中还有一些伤兵,枪手们直接忽略了他们,只要伤在要害部位,即使不被蒙古人的战马踩死,也会流血而死,不能骑马的蒙古士兵,已经不能称之为士兵。 燧发枪的枪口还是朝着尸体后面的骑兵,一共三排枪手,几乎形成不间断的射击。 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蒙古士兵已经超过两百,无主的战马茫然地在战场上游荡。 伤亡太大,又无法进入弓箭的射程,蒙古人终于停止了进攻的步伐。 百步的死亡线上,到处是蒙古人伤亡的士兵和战马,已经严重阻碍了蒙古骑兵的速度。 明军难道施展了什么魔法? 为什么只要冲到百步的地方,眼看着要进入弓箭的射程,士兵们就纷纷坠马了? 为什么明军没有一名士兵伤亡? 杜文焕一挥手,百余名枪手放下他们的燧发枪,反手从腰间拔出他们的马刀,他们三人一组,一边移开人马的尸体,一边收割蒙古士兵的首级。 “喀嚓,喀嚓。” 颈椎骨断裂的声音,很快就被蒙古伤兵的惨叫声所掩盖,但两百步外的蒙古士兵还是清楚地看到,一腔腔热血从蒙古士兵的脖子里喷出来,收割首级的明军士兵身上,灰色的布装像是被红雨淋透了一般。 蒙古骑兵远远观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队友们,转瞬间就是身首异处了。 蒙古士兵开始躁动起来,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友被明军割了脑袋,哪怕是尸体也不行。 长生天早就有过旨意,蒙古人去世,只有尸骨完整的人才能升天,与长生天永远为伴,那些尸骨不全的人,是要被萨满分配给他人做包衣的。 数百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一批大黑马上的蒙古人。 但冲锋的号令始终没有响起,连蒙古的战马都焦躁不安。 明军枪手们已经将蒙古士兵和马匹清理完毕,人马的尸体放在右边,首级放在左边,中间正好是留给蒙古人进攻的通道。 大黑马扬起四蹄,十分烦躁地在原地踏步,还摇晃了一下脑袋。 他的主人阴沉着脸,脸色黑得就快能拧出墨水来。他又犹豫了片刻,终于有力地向天空挥舞了一下粗壮有力的臂膀。 早就按耐不住的蒙古骑兵们,立刻放松缰绳,夹紧马腹给战马加速,滚滚蹄流再次向明军的阵地扑来。 燧发枪再次响起。 数十蒙古骑兵从马背上翻滚着,用不同的方式坠下马来。 杜文焕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吵杂的嘶喊声。 大黑马的主人透过双方角力的战场,向杜文焕的身后望去。 一样的灰色布装,一样的日月军旗。 “不好,明军的援军到了。” 明军越来越多,而蒙古人的骑兵越死越少,看样子,已经不到一百骑了。 “呜……咽……” 蒙古的牛角号又想起了低沉而悲壮的声音,好像一个人的哭声被无限放大了。 蒙古骑兵再也顾不上为自己的同伴愤慨了,他们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向他们的大营退回去。 蒙古骑兵就像是一阵风,无论进攻,还是撤退。 “军座,蒙古人怎么样了?”第四师师长沈士强带着其它三座城门的明军赶来了,本来是协助杜文焕的,但他们一来,蒙古人就如飞发退去了。 “还没死光。”杜文焕朝蒙古人的尸体和首级一指,“不过也差不多了。” 沈士强有失落,“军座,要不要追过去?” “不急,蒙古人的大营已经被团团包围,他们跑不了,你先去隔壁,将那里的汉军士兵解除武装。” “是,军座。”沈士强拨转马头,在江湖的指引下,明军士兵来到汉军的大营。 汉军士兵早就派出游骑,打探蒙古士兵与明军的战果,见蒙古人溃败,立刻有人开始逃亡。 沈士强二话不说,先包围汉军的大营,将那还没逃远的汉军士兵驱赶回大营。 江湖自告奋勇,再次向这些汉军士兵喊话。 汉军士兵已经没有出路,又没有胆子从明军的包围中突围,只好全部出营,跪倒在沈士强的面前。 沈士强兵不血刃就俘获了五百多汉军士兵,他命令士兵将这些汉军士兵全部捆绑起来,押到杜文焕的面前。 杜文焕在蒙古大营外转悠,但蒙古人躲入大营后,没有一名士兵出来向明军投降。 “军座,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杜文焕灰黑色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先吃饭,蒙古人一个也逃不了。” 明军当然不能全部吃饭,为了防止蒙古人利用骑兵的速度突围,士兵们轮流吃饭,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部分枪手死死盯住蒙古大营。 第172章瓮中之鳖的烦恼 沈士强到现在基本上还没有和蒙古的士兵战斗过,城门是随着杜文焕一到进城的明军打开的,他向杜文焕投去乞求的目光:“军座,让我带着士兵攻进去吧!” 杜文焕看了一眼沈士强后面被捆绑的汉军士兵,“别急,功劳我会留给你,但你要先做好两件事:第一,将这些汉军士兵安顿在大营内———————我们不能带着他们四处奔跑;第二,给司令发份军报,长话短说,就说岳托已经逃向蒙古科尔沁部,去向不明,我们已经进入广宁,正在清剿城中的残余蒙古士兵,弹药消耗厉害。司令是明白人,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是,军座。”沈士强敬个军礼,转身去了。 杜文焕还在对着蒙古大营发愣。 同样是人这汉军士兵和蒙古士兵,差别这么就这么大呢? 沈士强很快就回来了,“军座,两件事都办妥了,现在可以进攻蒙古人的大营了吧?” “士强,小心,蒙古人绝对逃不掉,要减小士兵们的伤亡。” “是,军座。”沈士强亲自去挑选士兵去了。 杜文焕已经无事可做,他带着三百士兵,去城中闲逛:广宁,你终于回来了。 蒙古大营的外围,是一道低矮的土墙,墙上有一个栅栏做的正门。蒙古人逃进大营的时候,因为害怕明军追击,连栅栏都来不及关闭。 沈士强带着六百士兵,两个营的兵力,猫着腰,缓缓穿过栅栏。 土墙内有二十多栋土丕的房屋,应该是蒙古人的营房,最左边还有大量的帐篷,可能有些蒙古人不习惯住屋子,依然住在帐篷里。 蒙古人如果躲在营房内,那就麻烦了,燧发枪根本打不穿营房的土墙,沈士强希望有一部分蒙古人躲在帐篷里,那儿正是燧发枪的靶子。 沈士强先挑容易对付的,他找来十余名枪手,用燧发枪向帐篷一通扫射。 厚实的帐篷上出现了一个个圆孔,圆孔的周围都被子弹穿成黑乎乎的焦糊,但帐篷中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这里真的没有蒙古人? 沈士强还不放心,他担心梦热躲在后面的帐篷里。 他让士兵捡起蒙古人丢在外面的弓箭,在箭矢上帮上稻草、棉花等引火之物,再用火折子着,当作火箭。 “嗖,嗖,嗖。” 火箭不断射向帐篷,这些帐篷都是用牛油或者羊油浸过,见火即着。 帐篷是连在一起的,大红迅速扩散,顷刻之间,所有的帐篷都被燃了。 明军的枪手们都紧紧盯着帐篷,随时等待蒙古士兵从帐篷里窜出来。 但帐篷里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蒙古人全部躲到营房里去了?沈士强稍稍有些失望。 帐篷被烧,营房被彻底孤立起来,营房没有后门,只要封死前面的门窗,蒙古人插翅也飞不掉。 沈士强打量着营房,所有的营房都是门窗紧闭,屋里也没有什么动静,他根本看不出蒙古士兵躲在哪一栋营房里。 “从左边的第一栋开始,一间一间清理。” 一间一间清理,是个最笨的办法,但沈士强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办法。 枪手们朝左边第一栋营房的大门和窗户上个射击了几弹,大门纹丝不动,但窗户却哗啦啦直响。 沈士强见窗户不牢靠,索性先打掉窗户再说,“继续朝窗户射击,击落窗门为止。” 十几支燧发枪都集中到大门右侧的窗户。 窗户的木板偏薄,子弹很容易就打穿了,窗门不断发出“吱呀”的声音。 “咣当。”窗门脱落,摔到地上,窗户上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继续射击。”沈士强不知道这栋屋子里有没有蒙古士兵,先射上几枪再说。 但燧发枪的子弹不会拐弯,如果蒙古人躲在土墙的背后,子弹也是打不着。 “枪手三人一组,缓缓靠近窗户。” 两组枪手,手握燧发枪,枪口一致对着窗户,封锁了孔洞的不同位置,他们的眼睛紧盯着窗户上大洞,缓缓向窗户靠近。 进入弓箭的射程,枪手们更加小心,但他们没有铠甲和盾牌,只能依靠自身的反应,来躲避蒙古人可能射来的箭矢。 “嗖。” 一名蒙古士兵的上半身突然出现在窗口,向正面的明军枪手放出一支冷箭。 “砰,砰。” 指向蒙古士兵两支燧发枪开火了。 箭矢正中一名枪手的额头,穿透头骨,这名枪手悄无声地软摊下去。 蒙古士兵发出“啊……”的惨叫,紧接着屋里传出“咕咚”一声,显然是有人摔到了。 一命换一命。 如果在战场上拼消耗,明军数量众多,绝对耗得起。 “停止攻击!”沈士强不干了,现在蒙古人已经是瓮中的老鳖,再用士兵的生命去拼消耗,显然不值得。 明军枪手们撤了回来,那名死亡的士兵的尸体也被同伴背回来了。 沈士强仔细观望着蒙古人的营房。 最左边的那栋营房,左边原来是蒙古人的帐篷,现在帐篷被烧,只剩下满地的灰烬,营房的这面墙壁上并没有门,也没有窗户。 沈士强召来一名士兵,耳语一番。 这名士兵绕到帐篷被烧光的空地上,贴着左侧的墙壁,慢慢移到营房的正面。 他从腰上解下两颗手雷,拔去引线,奋力扔到门口,然后转身就跑,隐在墙壁的后面。 “嘭,嘭。”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传过来,墙壁上的尘土纷纷下落,连屋檐也抖了两抖。 正门的下部,整个被炸飞,正门已经严重倾泻,散落的木屑将不断下落的尘土撞得粉碎,门口现出一个比窗户还大的孔洞。 沈士强向那士兵伸出拇指,“好样的,干得不错。” 那士兵受到鼓舞,又摸索着回到正门的侧首,身体贴在墙壁上。他再次摸出两颗手雷,拔除引线后,将手雷伸入门洞,用力朝窗户的位置扔去。 “嘭,嘭。”两声闷响。 “啊……”一声惨叫。 三名早就准备好的枪手,迅速从左侧冲向正门。 “嘣……咣……” 士兵飞起一脚,向正门踹去,残破的正门应声落地。 三名士兵出现在门口,燧发枪指向不同的角度。 “砰,砰。” 两颗子弹,射中同一名蒙古士兵,一颗击中左胸,一颗击中小腹。 燧发枪装弹速度慢,屋内情况不明,他们必须保留一颗子弹。 “嗖”。 屋内最后一名蒙古士兵,射出冷箭,正中中间那名士兵的心窝。 “砰。”最后一名枪手出击了,子弹射在蒙古士兵的左肩,他左手一松,木弓落到地上。 明军两名枪手扔掉燧发枪,快速拔出腰刀,向那名受伤的蒙古士兵扑上去。 蒙古士兵左肩受伤,虽然拔出弯刀,但身子不灵便,右肩又被砍了一刀,弯刀坠地,被两名枪手俘获。 屋内四名蒙古士兵,三死一伤,伤兵被押出营房,送到沈士强的面前。 又倒下一名士兵,沈士强大怒:“狠狠抽打这名蒙古士兵,让其它营房里的蒙古人都听得到。” 两名士兵从地上拾起蒙古人丢下的马鞭,一左一右,劈头盖脸猛抽那受伤被俘的蒙古士兵。 “啊……啊……呕……” 蒙古士兵惨呼,明军士兵都听不懂,也许狼能听懂,也许营房里的其他蒙古士兵听得到。 马鞭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 蒙古士兵吃痛不过,他积攒最后一丝力量,趁抽打他的明军士兵鞭梢向后的时候,突然飞起一脚,踹在明军士兵的小腹,明军士兵仰面跌倒,一时爬不起来。 “娘希匹。”沈士强怒发冲冠,他接过士兵的马鞭,凶狠地抽在蒙古士兵的大腿上,鞭梢缠绕在他的大腿上,沈士强用力一拉马鞭。 蒙古士兵的双腿被拉悬空,身子无处受力,“噗”地一声,重重地撞在地面上,他的双臂均已重伤,无法支撑地面,额头直接撞在地面上。 “喀嚓”,一声脆响,蒙古士兵的颈椎骨折断,他头一歪,顿时失去了知觉。 沈士强还不解气,又狠狠抽了两鞭,蒙古士兵再无气息,他才气呼呼地扔掉马鞭。 “继续清缴第二栋营房。” 第二栋营房内共有五名蒙古士兵,清缴他们,明军又付出了两死一伤的代价。 沈士强陷入沉思,攻入广宁城时,杜文焕都没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自己面对着这些瓮中之鳖的蒙古人,却是让士兵死伤累累。 他喃喃自语:“要是有火炮就好了,火炮可以炸毁这些营房的墙壁。” “师座,我们有火炮呀!”站在沈士强身边的亲兵说到。 沈士强的目光还是盯在营房上:“可惜我们的火炮都在宁远和锦州,根本没运到广宁来。” “师座,广宁的城头就有火炮,进城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我还在火炮上摸了一把。” “城头有火炮?”沈士强的目光一下子泛出兴奋的光芒,“你是说城头的虎踞炮?” “是呀,师座,城头有虎踞炮。” 虎踞炮发射的都是实心弹,对敌人的打击有限,所以大明新军都没有配备虎踞炮,沈士强也将它忘记了。 如果用来撞击营房的墙壁,虎踞炮的威力可能更大,实心弹不会爆炸,但发射时炮身赋予的能量全部在实心弹上,他的冲击力比开花弹厉害多了。 沈士强一阵幸喜,他摸摸亲兵的脑袋,“不错,脑瓜子好使,如果能剿灭蒙古人,你是首功。” 亲兵憨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 沈士强面色一冽,回头对士兵们说:“将南城门的火炮都拆下来,连同实心弹,一块运到这儿。” 第173章虎踞炮 虎踞炮都是以前明军从辽东败退时留下的,因为败得太快太突然,明军来不及破坏,数百门完好的虎踞炮,都被女真人俘获。 但女真人习惯了刀箭,也更信任他们的弓箭和弯刀,在北方的战事中,从来没有使用过虎踞炮,只是在和大明战斗时,才会偶尔使用。 数百门虎踞炮都被安装在辽东的各个城镇,光广宁城就有数十门,南城门当时是建奴与大明直接对峙的最前线,更是配置了十五门虎踞炮。 女真人不会制造虎踞炮的配件,更不会维修、保养虎踞炮,这种战场的利器逐渐荒废,南城门的虎踞炮,现在能正常使用的只有五门。 士兵们将五门虎踞炮装上马车,又到仓库里寻找实心弹。 实心弹上蒙着一层手指厚的灰尘,显然好久都没人擦拭过了。 士兵们一个个将实心弹翻出来,擦掉表面的灰尘,如果实心弹表面形成大量的铁锈,那这颗实心弹就不能用了,必须通过打磨,将表面的铁锈除去,否则,发射的时候,实心弹的体积过大或者不够圆滑,要是发射不出去,那是会炸膛的。 明军的士兵根本没有时间来打磨生锈的实心弹,只好从厚厚的灰尘中寻找没有生锈或者生锈不明显的开花弹。 擦拭实心弹,士兵花去了不少时间,当他们将虎踞炮和四百枚实心弹全部运到蒙古大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 沈士强立即命令士兵安装虎踞炮,为了提高命中率和实心弹打击时的动能,虎踞炮被安装在距离蒙古大营仅仅四百步的地方,这相当于燧发枪对准三十步的目标射击。 四百步本来接近虎踞炮的盲了,士兵们在虎踞炮的后座用石块垫高,又将虎踞炮的炮口调到最低的位置。 “师座,现在天色已晚,如果用虎踞炮摧毁营房,蒙古人可能一涌而出,他们可能借助黑夜的掩护偷偷遁走。” 沈士强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早已落山,只留下一丝淡红色的余辉,北方的深秋,天气黑得早,夜色很快就会来临。 “明晨再发动全面进攻,先开上几炮,将虎踞炮的调试好。” 明军有的是火炮手,他们迅速装弹,又燃了两门虎踞炮的引线。 “轰……隆……” “轰……隆……” 两枚实心弹,都没有击中第三栋营房,一枚实心弹偏左,击在第二栋营房的墙壁上,墙壁微微颤动,灰尘落满一地,但墙壁并没有倒塌。 另一枚实心弹落在第三栋营房的前面,距离营房还有十步的距离,实心弹蹦跳着向前滚动,等撞到墙壁的时候,动能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只是和墙壁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沈士强没有失望,这些虎踞炮能正常发射出实心弹就不错了,出现偏差没关系,大不了多发几枚实心弹。 “调整炮口,再射。” 左边的虎踞炮发射的实心弹偏左,炮手们将炮口向右移动一,右边的虎踞炮发射的实心弹靠前,显然是炮座下面垫的石块过多,炮手们抬起后座,将下面的石块除去一些。 两门虎踞炮调试完毕,炮手们开始火。 “轰……隆……” 两枚实心弹划出两道黑色的弧线,呼啸着朝第三栋营房飞去。 这一次,两枚实心弹都击中了第三栋营房的正面墙壁,第一枚击在门楣以上,另一枚击在窗户的右侧。 实心弹的动能完全传递到墙壁上,墙壁剧烈颤动,四百步之外,沈士强的肉眼都可以看到墙壁明显向里一歪,又迅速回归原位。 要想摧毁墙壁,两枚实心弹远远不够。 “五炮齐射,先毁了这座营房再说。”沈士强也想看看,到底要多少实心弹,才能摧毁一座蒙古人的营房。 炮手们赶紧去调试剩余的三门虎踞炮。 “师座,虎踞炮全部调试完毕,等待发射。” “好,准备发射,枪手们也做好准备,如果蒙古人从营房出来,立即射杀。”沈士强的右手向下一挥,炮手们立即开始火。 “轰……隆……” “轰……隆……” “轰……隆……” …… 五枚实心弹,有四枚落在墙壁上,还有一枚直接打在梁上。 墙壁猛地向内倾斜,一大段土墙的地基都裂开了,眼看墙壁就要向内倾倒,但墙壁的上沿被屋的椽子和屋梁挂住,将倾不倾。 沈士强嘿嘿冷笑:这蒙古人的营房,还挺结实的。 “师座,只要再发射一轮实心弹,营房就该倒塌了。” “那就再齐射一次,这次争取轰塌土墙。”沈士强向枪手们做出了出击的手势,一旦墙壁倒塌,蒙古人可能不顾一切往外冲。 枪手们在距离营房百步的地方,已经做好了准备,燧发枪里都装填好了弹药,枪口一致朝向即将倒塌的土墙。 “轰……隆……” “轰……隆……” “轰……隆……” …… 五枚实心弹几乎同时落在墙壁上,一大块墙壁挣脱屋的羁绊,向屋内极速倾斜。 “咚……哐……” 墙壁轰然倒塌,最下面的横梁也随着落到地上,房向下倾斜,连棚上的茅草都散落一地。 三名蒙古士兵,完全暴露在明军的视线中,他们疾速从倾斜的棚里窜出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是搭好了弓箭,他们边跑边瞄准明军枪手们。 早就准备好了的枪手们没有给他们发射箭矢的机会。 枪声大作,三名蒙古士兵手中的弓箭缓缓下垂,无力地射落在地面上。 蒙古士兵一声不吭,静静地站立在营房空洞的出口,他们的瞳孔已经涣散,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到腮帮子上,又流进衣领里。 沈士强大喜,虎踞炮果然管用,清理第三栋营房,他的士兵没有伤亡。 “轮流吃饭,随时做好准备,防止蒙古人突围。” 明军士兵在营房前面六十步的地方,上无数的火把,将营房的前面的所有出口,照得如同白昼,六百名枪手静静地伏在火把后面五十步的地方。 只要蒙古人敢走出营房,绝对逃不过火把的照耀,绝对逃不脱燧发枪的子弹。 为了防止蒙古人从屋突围,沈士强在营房的左右和后面,也是起了火把,每个方向各有百余名枪手隐在黑暗里。 营房外面重新归于平静,只有火把在夜风的嬉弄下,不断窜出火苗。 露气越来越重,伏在暗处的明军枪手们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们的外衣几乎湿透,到亥时的时候,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营房呼呼直响,房的茅草如同头发般根根竖起。 一名年轻的枪手打了个寒颤。 “三子,冷吗?”右边的明军枪手显然年龄大得多,他随口问了一句,眼睛依然盯在前面的火把。 “有,老梁,你呢?”三子侧首看了眼老梁。 “恩,风突然加大了,直往脖子里钻。不过,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该有人来换我们了。”老梁依然一动不动。 “老梁,你说,蒙古人会突围吗?”三子希望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要注意力转移了,就不会感觉那么冷了。 “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接近午夜,要特别当心蒙古人突围。” “恩,我一直在看着呢!”三子将目光从老梁的身上移开,重新盯着火把前面的阴影,“老梁,蒙古人能逃得掉吗?” “逃?”老梁显得相当不屑,“如果他们突围,一定会死在燧发枪下,如果他们不突围,明天就会死在虎踞炮下———————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像那些汉军一样,投降。” 三子在黑暗中头,他也没有发现蒙古人有逃跑的可能。 一扇营房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缓缓从门缝里伸出来,脑袋上戴着皮帽,满脸络腮胡须,圆乎乎的脸盘。 见外面没有动静,圆脑袋下面的魁梧身子,贴着门框悄悄挤出来,还是没有动静。 圆脑袋的身子完全离开了营房大门,夜风将他露在皮帽外面的几缕长发,吹得像风筝的细线一样向上飘起。 他朝门缝里一招手,又有三名头戴皮毛的人,悄悄挤了出来。 “蒙古……”三子兴奋得想要大叫。 老梁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别叫,蒙古人还没有进入燧发枪的射程,当心他们退回营房。” 幸好蒙古人离得远,没有听到三子的声音。 四名蒙古士兵从背后拔出弓,又各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弓弦张得像是满月,箭矢指向明军枪手们的方向。 他们好像在挑衅明军的所有枪手们,箭矢的在他们的身前划了一个半圆,最后回到正前方。 最先出来的蒙古人向其他三人头,然后迈着交叉步,缓缓向火把走去。 他们要离开营房,突围而去,必须经过火把。 蒙古人步伐越来越快,牛皮鞋踏地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射击。” 黑暗中一声低喝,短促有力,显得十分突兀。 “砰,砰,砰……” 燧发枪的子弹迎着夜风,呼啸着飞向火把前面的蒙古人。 枪声一响而止,来的突然,去得迅速。 四名蒙古人晃了两晃,然后被夜风一吹,重重地摔到在地面上。 最左边的蒙古士兵在地上翻了个身,头朝营房的方向,他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向营房。 “三子,想不想试试枪法?”老梁一边装弹药,一边问三子。 三子已经装填好了弹药,“好,我试试。” 他将燧发枪端在胸前,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紧紧盯住枪上的罩门。 “砰。” 刚刚在爬行的蒙古士兵,双腿陡然加快了蹬地的速度,不过他不是在蹬地,而是在蹬空气,忽然双腿停了下来,头一歪,和其他蒙古士兵一样,趴在被露水打湿的泥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174章蒙古人投降了 周围刚安静下来,忽然“咣当”一声,一间营房的正门被猛烈地撞开,三名蒙古士兵手持弯刀,从营房这鱼贯奔出。 “啊……嘿……啊……嘿……”他们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的呼喝声,一边向前走,一边用弯刀劈砍空气,还对着黑暗中的明军指指。 “蒙古人怎么了?”三子小声地问身边的老梁。 “他们支撑不下去了,蒙古人疯了。”老梁紧紧盯住这三名蒙古人。 “他们支撑不下去?他们呆在暖和的营房中,又不冷。”三子不解。 “小子,你不不是他们,不明白他们此刻的困境。”老梁觉得三子傻得可爱,要是有第三只手,他一定会摸摸三子的脑袋,“他们不冷,但是他们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希望,一旦露头,就会成为燧发枪的靶子,即使不露头,明天也会成为靶子。” 三子一缩脖子,这才发觉自己的幼稚。 三名蒙古士兵边走边砍空气,但空气不受力,他们很快就觉得没有劲头,这时,他们看到了前方正在燃烧的火把。 三人一阵欢呼,将弯刀拖在身后,快速向前面的火把冲去。 一名蒙古士兵冲在最前面,他已经做好了劈砍的准备,他在估计,如果奋力一刀下去,至少能砍断五支火把。 “砰,砰,砰……” 燧发枪的子弹,在蒙古人的身前交织成一道致密的火力网,无情地钻进蒙古人的身体。 三名蒙古士兵身形一滞,完全停了下来。 最前面的那名蒙古士兵,中弹最多,胸口被打成了马蜂窝,鲜血从各个弹孔中流出来,在皮甲的外面汇合到一起。 他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伤口,在距离火把二十步的地方,他身体一歪,向左侧倒去。 摔到也是会传染的,跟在他后面的那两名蒙古士兵,只看了一眼前面的火把,也各自倒在深夜的寒风里。 “三个傻※!”三子咒骂着。 “三子,蒙古人疯了,快装填好弹药,防备他们突围。”老梁一边装填弹药,一边紧张地看着蒙古人的营房门口。 营房门口并没有蒙古人的身影,他们暂时没有突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三子一紧:“老梁……” 老梁侧耳细听:“应该是我们的人,他们是来替换我们的,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三子扭头往后看,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但右侧的黑暗中传出了他们熟悉的声音:“大家注意,换防的时间到了,各自带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 三子笑了:“终于可以回去了,这可恶的大风……” 老梁默不作声,他飞快地收拾自己的装备,眼神中还有一些失落:蒙古人就这么胆量,走出营房的才这么几个人。 子丑交接之时,是人最困顿最疲倦的时候。 蒙古人的营房,中间靠左的位置,一座特大的营房里,突然传出数声马鸣,刚刚换防不久的明军士兵心中一振: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马叫?蒙古人要干什么? 营房的正门猛地打开,蒙古马向潮水一般从营房中涌出来。 百十匹战马的后面,紧跟着蒙古的士兵。 “蒙古人要突围了。” 明军阵前的指挥官是团长林萧,他刚刚接防不久,就遇上蒙古人突围,黑暗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兴奋。 蒙古的战马已经接近燧发枪的射程。 林萧紧盯着蒙古人的战马:蒙古人跟在战马的后面,这是要用马匹冲击明军的阵地吗? 不管是人是马,进入燧发枪射程的,就是燧发枪的靶子。 林萧低喝一声:“第一排枪手,射击,目标战马。” “砰。” “砰。” “砰。” …… 燧发枪响了,冲在最前面的二十余匹战马,应声跌倒,跟在它们后面的十余匹战马,也是中弹。 只要燧发枪的子弹不是打在要害部位,战马一时不会摔到,但受伤的战马除了仰天悲鸣,步伐也凌乱起来,有的向左,有的向右。 再后面的战马,被这些死马和伤马一阻,冲击的速度明显减缓。 蒙古人调整了马匹的阵型,然后躲在马匹后面驱赶着,他们明显将马匹当成盾牌了。 “继续射击,目标还是战马。” 枪手们完成一波射击,又有数十匹战马摔到在地,倒地的战马只要没有死透,都会悲鸣几声,夜色中听起来特别惊心。 蒙古士兵见战马伤亡得厉害,于是不再躲在战马的后面,为首的蒙古人随便抢着一匹战马,飞身而上。 最后的三十余匹战马,驮着同样数量的蒙古士兵,丝毫没有减速,他们直接冲向明军的枪阵。 “蒙古人要突围了,继续射击。” “砰。” “砰。” “砰。” …… 轮到第三排枪手射击,三十余蒙古士兵已经全部坠马,不是人中弹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是马中弹将士兵掀下来,或者人和马一同中弹,一同摔到。 死者已矣,受伤的蒙古士兵在地上爬行着、翻滚着,还发出凄厉的惨叫,夜色中相当瘆人。 明军士兵没有时间听这些声音。 刚刚开过枪的士兵正在快速装填弹药,不需要装填弹药的士兵,直接忽视了这些伤兵,他们紧紧盯住后面的那些蒙古士兵,蒙古士兵还在燧发枪的射程外,枪手们拿他们没有办法。 蒙古士兵已经没有战马,他们团在一起,暂时停止了前进,不远处的火把照在他们的侧脸上,脸上或明或暗,显得越发阴森了。 他们已经没有突围的勇气了,数十蒙古士兵在火把的余光中呆呆站了一会,他们没有再看地上的死马伤兵一眼,就垂着头回到营房中。 明军的枪手这才将视线移向地上的伤兵,能摇晃着站起来的伤兵,都会被补上一枪,没有站立的士兵,枪口又调整到地面,能爬行甚至能动弹的蒙古士兵,也会被补上一枪,就当是练习枪法。 零星的枪声终于完全停下来,营房的外面再次陷入寂静。 拂晓时分,好几座蒙古士兵的营房突然打开。 “吱呀,吱呀……” 这一次,蒙古人没有偷偷摸摸,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正门里走出来。 林萧搞不懂了:“这蒙古人要干什么?他们已经没有战马了,难道还能飞走不成?”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蒙古士兵,右手缠着一块白布,也许是衬衣,他一边走,一边拼命向明军挥舞着右手的白布。 “团座,蒙古人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一块白布就能换他们的性命?” 林萧有懂了:“蒙古人可能要投降了。” 对面蒙古士兵好像听到了林萧的话似的,他们一个个解下身后的弯弓和箭壶,在手中掂量了一会,终于还是扔到地上,又从腰间解下弯刀,连同刀鞘,一起扔了。 数十人的弓箭和弯刀,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林萧真想问问他们,到底是要投降,还是蒙古人在临死前有什么仪式。 但是,问遍所有的明军士兵,没有一个会蒙古语,对面的蒙古人好似也不会汉语。 “大家严密监视,不要轻易开枪。” 蒙古士兵都耷拉着脑袋,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对汉人蔑视,他们一个个高举双手,向着明军前面的火把走过来。 林萧出四名士兵:“上去绑住他们,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四名士兵两个一组,拿着绳索缓缓迎向蒙古士兵。见蒙古士兵不想动手的样子,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 抹肩头,拢二臂,两名蒙古士兵一动不动,任由明军士兵将他们捆个结实。 “再上去几人,将他们全部绑了。”林萧已经确信,蒙古人真的投降了。 又有几名明军士兵,手持绳索,迎着蒙古人上去了。 蒙古士兵十分配合,抬手、举臂,明军士兵将他们一个个绑实了。 林萧数了数,一共三十八名蒙古士兵,他不知道营房中是否还藏着蒙古人,也许这些蒙古人投降,换明军撤兵,营房内还藏着一两个重要的头目,趁明军走后再出逃也说不定。 现在天色才是蒙蒙亮,营房内光线又不好,什么也看不清,林萧只得将这三十八名蒙古士兵先看押起来,然后坐等天亮。 天色大亮后,明军彻底搜查了所有的营房,并没有发现有人藏在营房中,事实证明,蒙古人没有林萧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林萧亲自押解着蒙古降兵,去向沈士强复命。 沈士强刚刚起床,在亲兵的服侍下正在案板上洗脸。 “师座!”林萧让其他人在外面等,他独自进了沈士强的厅房。 “还没到换防的时间,林团座这么早就来了,一定有什么好的讯息吧?”沈士强一边擦去脸上的温水,一边给林萧让座。 “师座,蒙古人投降了。” “奥?很久没听过蒙古人投降的讯息了,快说说,蒙古人是怎么投降的。”沈士强扔下毛巾,端起热茶,在林萧对面的主位上坐下来。 “师座,蒙古人的战马都被我们灭了,他们已经无路可逃。”林萧将昨晚经过细说了一遍。 “好呀!蒙古人投降了,广宁终于完完整整地回归大明了。”沈士强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林萧,走,我们一同去向军座汇报。” 第175章史可法与李鸿基 袁崇焕接到沈士强发出的军报时,就知道广宁大局已定。 作为进士出身的军官,他深知广宁对于大明的重要意义。 广宁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山海关,退,山海关是大明防守建奴的最后一道关隘;进,广宁位于大明、蒙古和建奴的交接处,有了广宁,大明就有了联合蒙古制约建奴的地理通道。 从军报中,袁崇焕也明白了杜文焕的心眼。其实杜文焕占领广宁,基本上是跟在岳托的屁股后面撵,根本没打过什么硬仗,人员、弹药损失并不大,人员补充、弹药补充都是借口,他是想长期在广宁与建奴对峙,最好是遇到建奴反扑的援军才好。 “这个杜倔子,一辈子没立过什么战功,年老还想显摆。” 不过袁崇焕还是认为,部下想立功是好事,他见过太多次明军的望风而逃。 袁崇焕立即传令宁远,命令驻扎在宁远的第五师立即轻装出发,前往广宁,与杜文焕汇合;第六师押着火炮、粮草等,随后赶往广宁。 袁崇焕还将军报送达山海关的孙承宗,同时请求孙承宗将驻扎山海关的第三军调往宁远,自己好将第一师移防广宁,随时准备迎击建奴向广宁反扑。 孙承宗已经麻木了,袁崇焕的新军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收复宁远、锦州和广宁,将大明的边防向北拓展了千里。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这让他感觉到,他真的老了,不能继续担任蓟辽总督了。 孙承宗给兵部发了军报之后,又给朱由检上了正式的奏章,请求辞去蓟辽总督的职务。 兵部尚书李春烨看过来自辽东的军报,立即来到乾清宫,面见皇帝朱由检。 “陛下……”见到朱由检,李春烨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激动得都要哭了。 从兵部走到乾清宫,他一路上想了很多,特别是那天朱由检对大明未来的展望。当时他相信朱由检,并不完全是相信朱由检能实现这些目标,而是大明面对咄咄逼人的建奴,实在没有办法,他只是宁远活在朱由检描绘的美丽的蝴蝶梦中。 自从朱由检当了皇帝之后,无论是剪除魏忠贤,还是整肃朝纲,都让他看到中兴之主的影子,原来已经枯竭的户部,一下子被朱由检盘活了。 现在辽东局势,更是按照朱由检的步伐,在稳步前进,或者说,比他的想象,甚至比朱由检描绘的,还要来得快,即使早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他还是感到惊心。 “侯质,坐吧!是不是辽东的军报到了?”朱由检放下手中的奏章,目光在李春烨的脸上扫了一圈。 “陛下,辽东的军报,他们已经拿下广宁了。”李春烨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广宁本来就是大明的国土,现在只是收回。”朱由检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指着桌上的茶水,示意李春烨自便。 “陛下……”李春烨倒有些意外了。 “侯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吞吞吐吐的,像个小媳妇。”朱由检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他现在根本不像皇帝,倒像是长兄,虽然他的年龄比李春烨小得多。 李春烨喝了口茶,尽力鼓起勇气:“陛下是否在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是朕的梦想,也是大明富强之道。”这次朱由检到没有忽悠李春烨。 “陛下,建奴连丢三城,失地千里,他们不会就这么甘心失去已经占领的土地吧?” “建奴当然不会束手就擒,镶红旗没了,建奴还有七旗。”朱由检思索了一小会,“大明要永久解除北方的边患,建奴非除不可,现在辽东有十万新军,又有坚城可以倚靠,只要粮草、弹药、兵员补充到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陛下,辽东三城,真的能受得住吗?”李春烨就像是小学生。 朱由检也不确定,他毕竟没有去过辽东,不知道建奴凶悍到什么程度,“这样吧!我去封信,问问袁崇焕。” 李春烨和孙承宗的想法很相似,既感叹辽东的神话,期望这种神话永远继续下去,但这样的神话太过骇人,历朝历代从未见过,他心里没底,又隐隐有一丝担心,恐怕这神话像朱由检制造的肥皂泡一样,随时可能破裂。 “侯质来得正好,朕正好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下。”朱由检早就跳过辽东能不能守的问题,“如果辽东能守住,那宁锦一线大片的肥沃土地,怎么才能利用起来?” “陛下是要向辽东移民?”李春烨立即看破朱由检的心思,“不过,臣是主管兵部的,这移民的事……” “侯质但说无妨,军报的内容,朕已知悉,现在你我君臣之间,再谈私事,难道皇帝就不会有个能说私事的朋友?” “私事?”李春烨瞪大眼睛,这移民的事,可是国家大事,怎么能算私事? “对,私事。”反正汉语的内涵太过丰富,朱由检觉得,不用白不用。 “既然是私事,那臣就直说了。”李春烨会心一笑,“如果向辽东移民,可以就近为辽东的军队征集粮食,不但减少户部的支出,也减少运输上的麻烦和损失。” “侯质,你说的不全对,还有呢?” “还有?”李春烨看了朱由检一眼,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但朱由检的脸上什么也没有,他只好试探着:“陛下是说,将无地的百姓移民辽东?” “侯质说得对,像以前的陕西,如果朝廷能给及时给百姓提供富余的耕地,让他们能够有条活路,陕西也不会民变至谋反的境地。”朱由检顿了顿,“其实,朕还有一个想法,辽东是新收复之地,将来无论是谁,只要有土地,就必须缴纳农业税。” “陛下是要……”李春烨的心理再次掀起波澜,这个年轻的皇帝,不会是要在大明所有的土地上征收农业税吧?那要得罪多少人?特别是宗室,他得罪得起吗?万一出现宗室谋反的情况,他该怎么办? 朱由检缓缓摇摇头,“此事还早,现在还不到时候———————朕打算从北直隶和山东,各挑选两万失去土地的民户或者军户,一并归为民籍,然后移向辽东,侯质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李春烨也随着朱由检的思路从纳税问题上跳出来:“陛下,辽东三城,虽然坚固,但城廓过于狭小,四万民户,就有二十余万,加上辽东原有的数万汉人百姓,恐怕难以容纳。” 朱由检皱起眉头:“侯质说的是,朕考虑,广宁现在处于和建奴对峙的位置,暂且不设民户,宁远、锦州又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口,但人口少了,不仅土地荒废了可惜,种植的粮食也不足维持辽东的军粮。” 李春烨灵机一动:“陛下,如果辽东真的能够坚守,不如在辽东开府立县。” “何谓开府立县?” “陛下,宁远、锦州城廓犹在,可以分别开府,但两府之间,以及宁远与三海关之间,路途过于遥远,可以沿途设立一些县城,这样就可以分解一些百姓。”李春烨忽然想到,要是宁锦一线的城堡不被建奴捣毁,现在可以以此为凭,再建一些县城,如果现在完全重建,费时不说,还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两。 “侯质,这主意好,宁远距山海关三百里,锦州距宁远三百里,广宁距离锦州,大约又是三百里,这些城镇之间相距太远,如果在这些城镇之间建立一些县城,可以方便这些城市之间的交流。行,就这么办,先在宁远和锦州的南北各百里的地方,沿着水泥大道立县,这样每座城镇之间,不过百里,如果用马匹,一日之内可以到达。” “陛下,要建立这些县城,却不是一日之功。” “无妨,先确定地址,将百姓迁移过去,城墙等明年春天再建不迟———————朕已经有两名知府的人选了。” “陛下,两名知府是谁?” “宁远知府史可法,锦州知府李鸿基。哈哈,孙大人,朕也给你派份工作,免得你在山海关闲得慌。” “陛下,这开府立县的事,与孙大人有什么关系?孙大人可是蓟辽总督呀!” “侯质呀,你不知道,孙大人正在上疏,请求辞去蓟辽总督一职。” “孙大人可是与袁崇焕闹矛盾了?” “那倒没有,袁崇焕是孙大人的嫡系学生,他还没有这么大胆子,大概孙大人见辽东的新军太过凌厉,自己无法驾轻就熟吧!” “那陛下给孙大人派个什么差事?” “修路,搞好辽东军队的后勤补给通道。他山海关有十万士兵,又不用与建奴大打仗,真是浪费了,现在修建山海关———————宁远———————锦州的水泥大道,人手紧缺,他十万辽东军正好派上用场了,免得孙大人闲得慌,又要上疏请辞。” “陛下,孙大人可是蓟辽总督,现在却要修路,他能抹得下这个面子吗?” “无妨,他的辽东军不能与建奴在野外对决,再说了,修建水泥路,搞好后勤补给,也是在为收复辽东做贡献,朕亲自给他去封信。” 送走李春烨,朱由检立即取出孙承宗的奏章,在上面批下了“建奴未灭、两年之期未满,老师何故毁约”,然后将奏章退回。 朱由检又给孙承宗写封私人信件,信中说明了山海关———————宁远———————锦州的水泥大道,对保障辽东的百姓,保障大明对辽东的军事控制,以及保障辽东军队粮食供给的重要性,信的最后,朱由检希望孙承宗能为社稷想想,有他在辽东,袁崇焕必然不敢冒进。 朱由检立即召见吏部尚书王永光、礼部尚书黄立极、户部尚书毕自严。 移民的事要及早安排,现在立即动手,还赶得上冬小麦的种植,明年春天就可能迎来丰收;还有就是史可法、李鸿基的任命,史可法现在是户部员外郎,李鸿基在吏部任郎中,他们即将担任宁远、锦州知府,负责民政,首先要安置好移民,因此,必须及早动身去辽东。 第176章科尔沁的台吉 岳托从广宁向西北脱逃,一路经过科尔沁蒙古的地盘。 科尔沁现在是大金国最为忠实的盟友,岳托又是大金国的四小贝勒之一,因此岳托受到科尔沁各部头人的热烈欢迎和盛情款待,直到科尔沁王庭唐哈里克。 科尔沁大汗奥巴因有事外出,不在唐哈里克,台吉塞桑听说岳托来访,一路小跑着迎出宫门,他右手轻抚胸口,躬身向岳托行礼:“贝勒爷!” 岳托斜眼看了塞桑一眼:“有劳塞桑台吉了,奥巴大汗呢?” “大汗不在唐哈里克。”塞桑躬身相迎,“贝勒爷,请!” 塞桑将岳托迎进正厅,又让侍女泡上香茗:“这是从汉人手中买来的极品茶叶,贝勒爷,你尝尝。” 听到汉人,岳托火冒三丈:“原来塞桑台吉一直和汉人暗通款曲?” “贝勒爷。”塞桑大窘,“塞桑只是与汉人有少许商业上的往来,并没有与大明朝廷、军队有任何来往,再说了,贝勒爷镇守广宁,塞桑就是想与大明往来,也是无路可行呀!哈哈,哈哈……” 一提到广宁,岳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没有发作,而是端起茶杯喝茶。 “啪嗒!”茶杯摔在地上,香茗四溢,满屋子都是茶香。 “贝勒爷?”塞桑示意侍女收拾好破碎的磁杯,重新给岳托上茶。 “塞桑台吉,这些汉人的瓷器,茶叶,本贝勒无福消受。”岳托看也不看前面的瓷杯和香茶。 塞桑纳闷:这岳托是怎么了?看这情形,是来向自己问罪的,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补齐蒙古牛录的缘故? 但塞桑贵为科尔沁的台吉,岳托这么给他脸色,他也下不了台。 他对岳托的敬重,是因为岳托是皇太极最为倚赖的重臣之一。 当年努尔哈赤去世,有资格继任汗位的,是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四贝勒皇太极。这四大贝勒都是一旗之主,各自握有一旗之兵,眼看着为了汗位,大金国的四大贝勒就要刀兵相见。 在这关键的时刻,岳托挺身而出。 他先是说服他的父亲、大贝勒代善,放弃汗位的争夺,又会同代善,共同说服多尔衮兄弟,一同支持皇太极。 他们在“八王议政”会议上,突然提议由皇太极出任大汗,阿敏、莽古尔泰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皇太极登上了大汗之位。 皇太极登上汗位后,为了感激岳托,让他担任镶红旗的旗主,这样,他和代善父子各自拥有一旗之兵,可见皇太极对他的信任。 塞桑虽然是科尔沁的台吉,但科尔沁是蒙古黄金家族的旁系,他们的祖上是成吉思汗的二弟哈撒尔,一直无法成为蒙古各部的核心,在弱肉强食的蒙古草原整合中,早就投靠了大金国,是大金国最为信任的盟友。 为了加强与大金国的关系,科尔沁各部的台吉们,纷纷与大金国的贝勒们联姻,与塞桑家联姻的正是现在的大金国大汗皇太极。 大明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塞桑的父亲莽古思将他的女儿、也就是塞桑的妹妹哲哲嫁给皇太极为妻,大明天启五年、大金天命十年(公元1625年),塞桑为了加强与皇太极的联系,又将自己年仅十三岁的二女儿布木布泰嫁与皇太极。 皇太极不仅是大金国的大汗,也是塞桑的妹夫兼女婿,但草原民族的女子,根本没有辈分,是真正的嫁鸡随鸡。在后世的历史上,大明崇祯七年、大金天聪八年(公元1634年),塞桑还将大女儿哈日珠拉(满族名海兰珠)嫁给了皇太极,更加巩固了与皇太极的私人关系。 在皇太极的后宫中,中宫大福晋就是塞桑的妹妹哲哲,而布木布泰占据着西宫侧福晋的位子,在东宫侧福晋暂缺的情况下,塞桑的妹妹和女儿,就占据着皇太极后宫的第一位和第二位。 可以说,皇太极的生死荣辱,与蒙古科尔沁部,特别是台吉塞桑家的关系极大。 有了这层关系,塞桑才对岳托敬重如贵宾,但岳托摆明了是来问罪的,塞桑心中也动了气。 “贝勒爷从广宁过来,一路上鞍马劳顿,要不要先休息一番?” 这是要送客了。岳托心中大怒:“本贝勒过惯了马上的日子,还没金贵到行这么一段路,就要休息的地步———————塞桑台吉,明军向辽东大规模调兵,本贝勒希望向塞桑台吉借调一些骑兵。” 又要调兵。塞桑忍住气:“贝勒爷要调多少科尔沁的骑兵?” 岳托看了一眼窗外,深思了一会:“两万吧!” “两万?”塞桑的眼睛瞪得都比得上他的坐骑了,“贝勒爷,自从科尔沁归附大金国后,被大金国限丁十万———————多余的男丁都被杀死了,现在的科尔沁,除了老弱幼,男丁能打仗还不到三万。” 岳托不出声,继续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草原上,男丁就是力量,没有男丁,只能任人宰割,塞桑心一横:“贝勒爷,现在正是照料牲口幼崽、积蓄过冬的时刻,男丁都分散在各地,就是萨满,也无法将他们弄到一起来———————贝勒爷,大明到底向辽东派了多少士兵?” 岳托心想,干脆将数字说大,一来可以吓住塞桑,可以多借一些蒙古士兵,二来也可以稍微减轻自己兵败锦州的责任,“据大金国的探子回报,大明向辽东增兵数十万———————塞桑台吉到底能借给本贝勒多少兵马?” “数十万?”塞桑如坠深渊,整个身子似乎一下子被什么掏空了。 难怪岳托要向科尔沁借兵,但大明数十万士兵北上,摆明了是要和大金国拼命,大金国的骑兵虽然战无不胜,但汉人数量太多,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大明和大金,鹿死谁手,一时无法预判。科尔沁就是一个小小部落,千万不能在胜负未分的时候,参与到两强的争斗中。 塞桑打定了主意,他向岳托伸出右手五指:“贝勒爷,科尔沁人少兵微,不像大金国那样拥有八旗虎威,再说,这调兵的事,还要和各部的头人、台吉商量,塞桑个人只能给出这个数。” “怎么?才五千?”岳托躺在躺椅上盘算着,五千蒙古骑兵,如果集中起来,或许能冲破明军的枪阵,到时候死伤的是蒙古士兵,他才不会心疼。看在这五千士兵的份上,他暂时不计较塞桑的无礼了。 塞桑摇头:“贝勒爷,你将小小的科尔沁骑兵,当成大金国的八旗了———————塞桑最多能给出五百骑兵。” “什么?五百?”岳托“嗵”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上身隔着木桌靠近塞桑,抬手指向塞桑的鼻子:“塞桑,你将本贝勒当作要饭的?” 岳托眼睛直盯住塞桑的脸,那是一张皮肤皱得像马脖子的苦瓜脸,他抬手的时候,一不小心,手指触到瓷杯上,瓷杯顿时打翻,茶水沿着桌面向塞桑的裤腰流去。 侍女疾步过来,用衣袖将桌上的茶水抹去。 塞桑趁机将头扭向窗外,似乎窗外正走过来一位美丽的草原明珠,一边小声咕哝着:“难道大金国有这么大的手笔,一个要饭的就能给出五百骑兵?贝勒爷,这是塞桑作主给出的极限了,多了必须与各部落的台吉们商量。” “你……”岳托哆嗦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咽下一口唾沫,“本贝勒身子欠安,先告辞了。” 不待塞桑起身,他已经快步出了正厅。 “那贝勒爷先休息,塞桑改日给贝勒爷请安。”塞桑的话远远传到岳托的耳中。 塞桑随即唤过一名亲兵侍卫:“立即派人,马不停蹄赶往广宁,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那天会见岳托之后,塞桑就感染了风寒,接连四天,都是卧床不起,时不时的对着身边的侍女和侍卫说着胡话,巫医看过几次,依然不见好转。 岳托两次派人求见,都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下来,他们以台吉身患重病为由,拒绝接见任何外人。 第四天晚上,塞桑派出的亲兵回来了,他不顾塞桑病重,执意要见塞桑,但侍卫无论如何,不让亲兵进见塞桑。 门口的吵闹声惊动了病床上的塞桑,他将床头一个瓷碗摔的粉碎。 侍卫无奈,只得对亲兵说:“你先等着,我去看看台吉。” 不一会儿侍卫出来了,他悄悄靠近亲兵:“台吉唤你进去。” 亲兵回顾四下无人,一溜烟进去了。 “台吉。”亲兵跪在塞桑的床前,给塞桑叩头行礼。 “快起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说亲兵回来了,塞桑的病就好了一半。 亲兵从地上爬起来,倚在塞桑的床沿,“台吉,小人并没有到达广宁,小人在路上遇到我们的探子了。” “奥?探子怎么说的?”塞桑歪靠在床头,用皮被紧紧裹住身子面色苍白得就像是半年没见着太阳了。 “台吉,出大事了,大金国的广宁失守了。” “广宁——————啊?你说什么?”塞桑一下子从床头坐起来,根本不像病重的样子,“谁在胡说八道?广宁怎么会失守?南面不是还有锦州和宁远吗?” “台吉,是真的,不仅广宁失守了,锦州和宁远也失守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塞桑又缓缓靠回床头,他的眼球不停地转动着。 “台吉,探子说,镶红旗全军覆没,岳托就剩下身边的三百人了,五个科尔沁的牛录也没了。”亲兵知道的不太详细,但大致的结果探子还是告诉了他。 “讯息可靠吗?”塞桑还不放心。 “台吉,绝对可靠,探子本来是要直接汇报的,他说,大明的军旗已经插在辽东的各个城头了,我们的兄弟已经去了广宁,不久就会传回更为详尽的讯息。” 塞桑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缓缓吐了口空气:“大明到底向辽东增派了多少士兵?” “探子说,应该有好几万人。” “几万?不是几十万?难道岳托在说谎?”塞桑随即想到,岳托根本没有告诉他宁远、锦州、广宁失守的事,已经在说谎了。 塞桑喃喃自语:“镶红旗可是有近万骑马呐!” 第177章请范文程品茶 岳托两次求见遭拒,知道塞桑是不肯借兵的了。 他原来准备戴罪立功,先从科尔沁部借兵,收复广宁之后,再回盛京向皇太极请罪,现在看来,这种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他根本不相信塞桑真的病了,病的神志不清,但塞桑以生病为借口,就是要告诉他,向科尔沁借兵,没门。 岳托在厅堂中转了两圈,将厅堂中所有的瓷器陶器一股脑摔烂了,这才扬起马鞭,对跟在身边的亲兵说:“走,回去。” 从唐哈里克回盛京,中间隔着辽东长城和崇山峻岭,走广宁是最近的道路,但广宁岳托显然回不去了,他只好向北绕道。 这样一耽搁,岳托回到沈阳的时候,比从广宁直接逃回去的右梅勒额真忽鲁晚了好几天,在他回到沈阳之前,大金国的“八王议政”已经开过一次会议,专门为他镶红旗的事。 二贝勒阿敏在皇太极正式登基为汗后,就被皇太极赶到赫图阿拉,四小贝勒中的岳托又是未归,因此,参加会议的只有六个人: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以及三个小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 “大汗,这是父汗起兵以来,大金国遭受最大的失败,这是大金国的耻辱,一定要严惩罪魁祸首岳托。” 莽古尔泰当年失去担任大汗的机会,与岳托的暗中捣鬼是分不开的,他至今仍然深恨着岳托,甚至超过恨皇太极,岳托平时由皇太极罩着,又是一旗之主,莽古尔泰拿他没什么办法,今天可是长生天赐给莽古尔泰最好的机会。 “这……”皇太极迟疑着,“也许事情并不像忽鲁说的那样糟糕。” 代善一直低着头,岳托是他的儿子,他本想帮着说两句话,但如果忽鲁说的是真的,那岳托犯的是十恶不赦之罪,如果不惩罚,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与三大贝勒鲜明的态度相比,三小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的态度就含糊得多,他们乃是同母兄弟,平时都是相互照应着,与岳托并没有什么仇恨。 三兄弟中,阿济格在战场上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但在做人和处事上,显得比较憨厚,甚至有木讷,多铎又是年幼,多尔衮就成为他们三人的主心骨。 多尔衮私下认为,岳托的镶红旗全军覆没,岳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一向对岳托没有恶感,加上代善也在场,所以不愿落井下石。 阿济格和多铎两人的目光都在多尔衮的脸上扫过,意思要他拿主意。 多尔衮轻轻拍了一下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果镶红旗真的像忽鲁所说的那样,岳托自然要承担责任,但现在只有忽鲁的一面之词,做不得准,大汗应该立即派人去广宁,探听事情原委以及明军的下一步动向,才是正事。” 皇太极头:“多尔衮说的是,我会立即派人赶赴广宁。” 莽古尔泰急了:“探听明军的讯息固然重要,但镶红旗惨败的责任,也不能就此抹去,广宁失守,非同小可,忽鲁敢开这么大的玩笑?” 多尔衮忽地眼珠一转:“那个忽鲁,竟然敢放弃广宁,趁夜出逃,当时城中还有一千多士兵,如果固守待援,广宁未必就保不住,大汗……” 皇太极一拍身前的案桌:“这个忽鲁,竟敢不战而逃,严重败坏大金国的军纪,我欲斩首此人,以正军法,诸位贝勒意下如何?” 莽古尔泰立即赞同:“此人弃城而走,理应斩首,但他是镶红旗的人,旗主岳托也有监管不力之罪。” 阿济格见众人冷场,缓缓献上一言:“彼时岳托并不在广宁城中,大金国的骑兵向来战无不胜,因此遇到逆境,将领的心里临时起了变化,也怨不得岳托,这一条罪加在岳托头上,似有不允。” 莽古尔泰得不到众人的响应,但他还不死心:“即使广宁之失,罪不在岳托,但宁远、锦州之失,岳托再难推脱责任,再说镶红旗损失如此惨重,又是岳托亲手指挥的,这条罪难道还比不上广宁之失?” 众人都默不作声,连代善都是缓缓头。 “三贝勒说到宁远、锦州之失,加上镶红旗的损失,我倒想起一件事。”多尔衮左右扫视一遍,“以我对明国的了解,他们的军队,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为什么这些事情都发生了?岳托已经战至全军覆没,是否已经尽力了?” 代善终于开言了:“多尔衮说得是,如果说宁远失守,还可以说是孙承宗偷袭得手,但岳托有了准备,又接管镶红旗的全部兵力后,依然失去了锦州、广宁,还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这难道是战争不力之罪吗?是不是明军的战斗力陡然提升了?我们为此要做好哪些准备?” “陡然提升?大贝勒的话太过危言耸听了吧?”莽古尔泰鼓起腮帮子,脸上明显不悦,“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是长时间训练出来的,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皇太极见话题偏离了对岳托的惩罚,心中暗自高兴,“也许明军的火器进步了,以前,我们可是没少吃明军火炮的苦,忽鲁不是说,明军携带了新式的火器吗?” 莽古尔泰大手在案桌上一抹,差将桌上的马奶酒打翻,每次“八王议政”,他是唯一可以喝马奶酒的人,这也是皇太极允许的。 “纵观整个草原,战斗力最强的还是骑兵,火器只是辅助,哪有什么新式火器能灭了大金国的一旗之军?” 众人也觉得莽古尔泰说得有理,一时无言以对。 莽古尔泰见自己的话终于镇住在场的各位贝勒,心中豪兴大发:“我愿意率正蓝旗夺回广宁。” 皇太极摆摆手:“三贝勒勇气可嘉,先回去做好出兵的准备,待我的探子带回具体的讯息之后,再商量用兵的事,今天的会议就到此,各位回去之后,也要关注广宁的军情变化。” 从大政殿出来,皇太极心事重重地回到清宁宫。 他进入书房,独自坐在书桌前。 刚才多尔衮的话,虽然是在为岳托开脱罪行,但皇太极暗自惊心,岳托并不是一个懦弱的旗主,相反,他有勇有谋,曾经取得过多次战斗的胜利,为什么这么优秀的旗主,这次败得这么惨? 岳托的罪行还在其次,如果明军的战斗力真的提升到可怕的地步,他将如何应对? 宁远、锦州和广宁,都已经是大金国的土地,如果就这么丢了,那大金国有没有人将失地的罪过,算在自己的头上? 阿敏、莽古尔泰会不会卷土重来,以失地为借口,再次威胁自己的大汗之位? 没有来自前线的讯息,皇太极也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将右臂支在书桌上,托着自己的脑袋,手指不断地揉着额头。 “吱呀!”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中宫大福晋哲哲手里端着一杯皇太极特别喜欢的香茗,缓缓进入书房。 “大汗怎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莫不是我们姐妹惹大汗生厌了?” 皇太极身体没动,抬眼看着哲哲,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身材没有任何臃肿,白皙的脸上依然像刚出水的莲藕。 “大福晋多心了,我只是在想一些政务上的问题。” 哲哲站在皇太极的身边,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永远不喜不悲的样子,“大汗,今晚让布木布泰侍寝吧!这丫头,又在埋怨自己未能为大汗怀上孩子了。” 皇太极心中有事,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侍寝的事,但哲哲的话,又让他想起布木布泰,那个皮肤白得像雪花,摸起来软得像貂皮,眼睛里永远含着温顺和乞求的小姑娘。 “好吧,你去安排吧!”皇太极不忍拒绝,也许晚上放松一下,自己的思路就会打开也说不定,就像他曾经夺取大汗之位时的前夜。 “是,那我就去安排了。”哲哲刚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大汗不是有一个全能的谋士吗?如果遇上什么不解的事,我们女人帮不上忙,大汗可以问问范文程。” “范文程?”皇太极惊呼一声,自己一时焦急,怎么把范文程忘了?“立即传范文程来见我。” 范文程的府邸在清宁宫左近的西海胡同,离清宁宫不过两里之遥,不一会儿,他就在宦官的指引下,来到皇太极的书房。 “草民范文程叩见大汗!”范文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皇太极叩了头,他现在没有官职,皇太极看重他,就收留在“汗之文馆”,被称为“书房官”,实际上只是皇太极的私人顾问。 “先生快起来!”皇太极赶紧起身,扶了范文程一把,将他按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宦官过来为范文程泡上香茗。 “这是从你们汉人处购得的上好毛峰,价格可不便宜,也不易买到,先生尝尝———————如果先生喜欢,我明日让人给先生送两包去。”皇太极自己也端起茶杯,一边闻着毛峰散发出的清香,一边小酌了一口,“这毛峰,真的不错,光是打开茶杯时,散发出来的清香之气,就让人爱不释口。” “草民多谢大汗!”范文程学着皇太极的样子,先闻后品,但他发现,这毛峰根本没有洗过,是用热水直接泡的,茶香中隐隐有一股涩涩的味道,“大汗突然找草民来,不是为了品茶吧?” 第178章第一汉奸 “真是啥事都瞒不过先生。”皇太极伸出右手的食指,隔空了范文程影子,“先生可知道,广宁已经失守了?” 范文程双手躬了躬,“草民听得一些讯息,但语焉不详,草民还没弄明白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极双手紧握茶杯,避开范文程的目光,“先生,宁远、锦州、广宁都失守了,而且,镶红旗也被打残了。” “啊……”范文程发出一声惊呼,他只知道前线战局不利,没想到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这才多长时间呀? 皇太极假装没看到范文程的失态,“先生是汉人,以先生对大明的了解,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大明的军队的战斗力骤然提高?” 范文程缓缓摇头:“军队战斗力的提高,非一日之功,需要长期的的训练,大汗也曾统过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皇太极稍稍放下心来,“明军有没有可能制造出什么厉害的火器?” “火器?”范文程闭目思考了一会,“草民离开大明日久,对大明的近况也是不知,但草民知道,火器,需要士兵去使用,如果没有优秀的士兵,再好的火器也是枉然。” “是否有可能,大明新君初立,为了杨威,士兵奋勇争先?”除了这个,皇太极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范文程又是摇头:“大明的府兵制,已经腐烂透,要想整顿,根本不是短时间所能完成的,而且,要需要大量的银子,没有银子,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先生是说,大明军队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急剧提升?”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一样,也是相信骑兵的战斗力胜于一切,但汉人常常使用奇谋诡计,所以,他还有不放心。 “应该不会。” “如此,那镶红旗为何会全军覆没?”这才是皇太极的心病,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全军覆没?”范文程的脸色霎时苍白,但瞬间就恢复了镇定。 “讯息还未正式送回,岳托也是未归,也不可全信,也许根本就是汉人放的烟幕弹,但我们总要做好各种准备。”皇太极希望,镶红旗失利,汉人依仗的是人数的优势,再加上是偷袭。如果汉人依仗的是人数上的优势,即使镶红旗真的全军覆没,也没什么可怕的。 “草民斗胆。” “先生请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皇太极眼角含笑,直视着范文程。 “是否岳将军兵败,为了开脱责任,才编出谎言,放出各种风声?”范文程四处扫视,忽地发现这是在清宁宫,他自嘲地笑笑,轻轻晃动着脑袋。 皇太极双目内视,似乎在喃喃自语:“岳托不是鲁莽之人,我才让他镇守最前线。” “……” 见范文程没有说话,皇太极又说:“不太可能,镶红旗这么多士兵,不可能一次战斗就损失殆尽,孙承宗就是再厉害,也不会让岳托连连中招。” “大汗说得是,能吃掉整个镶红旗,明军得有多少士兵呀?是草民一时失思了。不过,草民也是百思不解,真的吃掉镶红旗,明军凭的是什么?” “先生,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将如何处置?”皇太极不再纠结镶红旗失败的事,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和大金国的未来。 范文程双手捋着自己并不长的胡须,半天冒出一句:“议和。” “议和?”皇太极差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恨不得一把掐住范文程的脖子:“大金国与大明的战争,哪一次不是占尽便宜?怎么可能向大明求和?” “大汗息怒,草民的意思,议和只是幌子,我们向大明派出使臣,以大明朝廷的惯例,必然会待之上宾,我们在使臣中安插一些探子,多备黄金银两,汉人重利,容易收买,趁机打探我们需要的讯息。” “那议和的内容怎么办?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大汗不用担心议和的事,草民说了,议和只是幌子,不用指望谈出什么结果———————也不需要什么结果,汉人有一招,叫‘久拖不决’,只要我们的使臣与大明耗着,探子就会有机会,时间越久越好。” “奥,我明白了,先生,这真是奇计,然而,谈判怎么结局?我们的使臣迟早是要回来的,难道放弃他们不要了?” “即使最后被迫谈出结果,也没有关系,使臣可以说,他虽然同意,但协议的内容已经超出他的权力范围,必须报大汗认可,协议才能生效。使臣一旦回国,就如鱼沉大海鹰入长空,再无任何讯息———————大金国并没有违背协议,因为协议根本没有生效。” “可是,大金国国内的贝勒们,恐怕有人反对。”皇太极有些担忧,莽古尔泰已经在厉兵秣马了。 “无妨,大汗可以秘密派出使臣,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生效的协议,将来国内知道的时候,我们早就得到我们想要的讯息了,大明生气更没关系,大金和大明,最终还是要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的。” “先生真是我的谋士……不,是奇谋。”皇太极向范文程伸出大拇指。 从清宁宫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被夜风一吹,范文程的脑子更加清醒些。 刚才对皇太极的一番言论,都是临时想起的,但他忽略了一,明军既然能吃掉整个镶红旗,凭什么要与大金国议和?就像大金国从前兵临辽阳、广宁、锦州和宁远的时候,那时大明如果请求议和,大金国会同意吗? 大明也没有议和的传统,即使从前面对蒙古这样的国患,大明可以忍受百姓和财物的损失,可以忍受丧师失地,却从来没有和哪个蒙古部落议和。 大明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瓦刺蒙古的的三万大军在土木堡大败明军,连大明的皇帝朱祁镇都被瓦刺国师也先俘获,但大明朝廷硬是不肯议和以换回皇帝,他们立即扶植朱祁玉登基,以表明大明与外族决战到底的决心。 归附。范文程终于想到这一个名词,汉语的内涵实在太丰富,明明是议和,汉人却改个名字,似乎汉人占尽便宜,其实,哪一次外族归附,汉人不是散尽财物?这与大汉与大唐送公主和亲、大宋向契丹和女真纳币称臣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范文程自觉是汉人中的佼佼者,是汉人中少有的能认清周边形势的人,因为大明朝廷极端腐败,他才像屈原那样郁郁不得志。 所以大金国进军辽东的时候,他立即迎合大金,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抛祖弃妻,忍受第一汉奸的骂名,现在总算在大金国站稳脚跟,皇太极不仅对他礼遇有加,还言听计从。 他也从来没让皇太极失望过,以汉人的谋略,混迹于连文字都没有的女真人当中,他自觉游刃有余。 但今天晚上,当他听到镶红旗全军覆没时,他紧张得都失态了,明军的战斗力为什么会大幅度提高?他实在没弄明白。 范文程觉得,面对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故土,他第一次看不透大明。 是大明变了,还是自己老了? 不知不觉,范文程已经来到府邸门口。 看门人知道皇太极召见了他,他热情地过来行礼:“大人回来了?有没有用过晚餐?” 范文程低垂着脑袋,看也不看看门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看门人顾不上多想,他又跑过去为范文程开门。 门刚打开一半,范文程就过来了,他一低头,从半扇门缝钻进去,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 “大人这是怎么了?”看门人独自留在门外,他摸摸脑袋,讪讪地笑笑。 皇太极对于议和的决定,还是相当满意的,能阴汉人一把,他感觉到了最大的满足。 送走范文程,皇太极的心情舒坦多了,他一路晃悠着回到自己的寝宫。 宫女们早就得到大福晋哲哲的指示,立即娇笑着围过来。 “大汗,晚膳早就预备好了,大汗在哪儿用晚膳?” 皇太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才想起,刚才召见范文程,谈的时间太长了,早就过了晚膳的时间,“晚膳?奥,还真的饿了。” “大汗,那就在寝宫用晚膳吧?马上就好,大汗也不用移步。”一名身着蓝花长袍、容貌娇丽的宫女,上来福了一福,他打着头,目光刚好对准了皇太极的视线。 皇太极觉得这宫女的目光有些熟悉,“我在哪里见过你?” 宫女“噗嗤”一笑,腰身差都弯下去了,“奴婢每天都在这儿伺候大汗,大汗当然见过奴婢。” “我不是说这里。”皇太极摇摇头,“我是说,我还在其它地方见过礼吗?” 宫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应该没有,大汗是贵人,奴婢入宫之前,大汗怎么可能见过奴婢?” 皇太极也笑笑:“那是我记错了———————快上晚膳吧!” “是,大汗。”宫女应声退下,不一会,皇太极的晚膳就上来了。 皇太极的晚膳比较简单,四菜一汤。 一大块烤羊腿、一碟切碎的熟牛肉、一碟红烧整鹅、一碟野苋菜、一盘羊肉大白菜汤,还有一壶马奶酒。 主食是两个大白馒头。 皇太极轻轻抓起烤羊腿,大咬了一口:“不错,今天烤羊腿的味道不错。” 宫女为皇太极满上马奶酒:“大汗要不要再来一个羊腿?” “不用了。”皇太极嘴里全是羊肉,含糊应答着。 他真的饿了,不一会功夫,除了苋菜,桌上已经一扫而空。 布木布泰还没有过来。 穿着蓝花长袍的宫女一边指挥其他宫女收拾碗箸,一边问皇太极:“大汗是先洗脚,还是先更衣?” “嗯……先洗脚吧———————侧福晋还没来吗?” “刚才大福晋来过了,大福晋说,她要为侧福晋打扮打扮。”蓝花长袍宫女娇笑着。 “奥……” 皇太极决定小寐片刻,先养足精神再说。 迷迷糊糊中,皇太极进入了梦乡。 第179章皇太极的梦 皇太极骑着一匹大白马,怀中端坐着一名散发出体香的女人,他左手握缰,右手搂住女子的纤腰,在大草原上纵马狂奔。 随着马背的颠簸,女子身上柔软的皮肤抖动不已。“大汗,快。”她扬起小脸,不断发出兴奋的叫唤。 马儿跑累了,两人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皇太极牵着女子娇弱的小手:“来,去小河边洗把脸,感谢长生天,顺便看看你那美丽的脸蛋。” 女子从皇太极的手中脱出来,缓步来到小河边,她一手提裙,小心地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招了河水。皇太极就站在他的身后。 女子侧身,发现皇太极在偷看,她娇笑着,奋力将手指上的清水甩到皇太极的脸上。 清水进入了皇太极的眼睛里,温温的、香香的、滑滑的,弄得皇太极的眼睛有难受。 皇太极想睁大眼睛,看看前面这么大胆的女子是谁,但眼睛里沾上了清水,有些发涩,不能完全睁开。 前面的女子像是哲哲,又像是布木布泰,看不真切。 突然,背着小河的方向又出现了一名女子,比前面的女子更加姣美,尤其是露在蓝花上衣外面的脸蛋、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白净似雪,嫩滑如冰。 皇太极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女子含羞低头,笑而不答。 先前骑在马上的女子,已经从小河边走过来,她在皇太极的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她是我的姐姐,叫哈日珠拉,你这么看她干吗?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皇太极张开双臂,将两女都拥在怀中:“我两个都要。” 先前骑在马上的女子稍稍挣了挣,但并没有睁开皇太极的怀抱,她扬起漂亮的脸蛋,靠在皇太极的左肩上:“你若是要她,就让我回科尔沁,你若是要我,就让他回科尔沁。” “不,我两个都要。”皇太极搂得更紧了,生怕两女挣脱他的怀抱,“我还缺少一位东宫侧福晋。” 右边的女子“咯咯”地笑着,依然低着头,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皇太极张开大嘴,就要向右边嫩滑光洁的脸蛋上亲去。 他扭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走过来几个男人。 “不好,是明军。”皇太极对明军的明光铠太熟悉了,他从两女的腋下抽出双手,急速伸向后背,但后背上根本没有弓箭。 幸好腰间有大汗的佩刀,皇太极拔刀在手,将两女推向自己的身后。 “砰,砰。” 两声枪响,右边女子的前额上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鲜血像箭一样从血洞中射出。 还有一些血液随着额头流向她小巧的鼻子、流向她白皙的脸蛋。 “白雪映日。” 皇太极刚想到这儿,右边的女子已经缓缓倒下去,弓成一个彩色的大虾。 皇太极大怒,他右手持刀,怪叫着冲向放枪的那几名明军士兵。 明军士兵也拔出马刀,数名士兵围着皇太极厮杀。 皇太极越战越勇,几名明军士兵急急败退,当先的那名明军士兵,被皇太极一刀砍在大腿上。 他摔到在地,坐在地上,用屁股和双手向后爬行。 皇太极赶上一步,一刀劈在他的脑门上,结果了他的狗命,为刚才死去的女子报了仇。 “大汗,救我……” 皇太极正在想,那死去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呢?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声,显然是先前与他一同骑马的女子。 他一扭头,数名明军士兵正裹着布木布泰,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皇太极欲待回身去追,却被一刀砍在砍在小腿上。 小腿一阵痉挛,皇太极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大汗,你怎么了?”女子婉润的声音在皇太极的耳边想起,她就坐在皇太极的床头,正盯着皇太极的扭动的脸盘。 皇太极睁眼一看,正是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你不要走。”他一把抓住布木布泰软若无骨的小手。 “大汗,你弄疼我了。”布木布泰抽出小手,轻轻揉捏着,“大汗,你怎么了?不是姑姑让我……” “奥!”皇太极完全醒了,“刚才看你没来,我就小睡了片刻。” “大汗是做梦了?”布木布泰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明艳,也有少许期待:“大汗梦到我了?” 皇太极头,“布木布泰,你有一个姐姐吗?” “是呀!怎么了?”布木布泰的眼睛上过意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叫什么名字?”皇太极丝毫没有察觉到布木布泰的异样。 “她叫哈日珠拉,大汗也梦见她了吗?大汗可是从来都没见过她呀!”布木布泰的从怀中摸出白色丝巾,轻轻擦去皇太极额头上的汗珠。 皇太极眼神定定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什么都没看,目光显得阴郁,只是机械地头。 “大汗,我姐姐你就别想了———————她早就嫁人了。”布木布泰歪倒在皇太极的床头,小脸蛋靠在皇太极的左肩,小手轻揉着皇太极的胸膛。 皇太极回过神来,他逮住布木布泰的小手,“我没想,我只是梦见她了。” “那大汗还梦见了什么?” 皇太极摇头,他当然不愿将遇到明军士兵、自己受伤的事说出来,“就梦到你们姐妹两。” “那大汗没有对我姐姐做什么吧?我们博尔济特氏已经有两人属于大汗了。”布木布泰摩挲着,小脸都贴上皇太极的脸了。 “对你姐姐倒没有,不过……对你,可是什么都做了。”皇太极轻搂布木布泰的细腰,向上一掀,一把将布木布泰拉上龙床…… 岳托回到盛京(今沈阳)的时候,还不知道忽鲁作为替罪羊,已经为他而死了,他不敢直接去见皇太极,而是先去了十王亭,在西侧的正红旗亭中,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大贝勒代善。 “阿玛!”岳托哭拜在地。 “岳托,你先起来。”代善的脸上没有初见长子的惊喜,而是冷静得没有任何表情,“你说说,镶红旗到底怎么了?” “阿玛,镶红旗完了。”岳托又要下跪,被代善的目光止住,“我只带回三百余人。” “三百?”代善的语言越发冷淡了:“难道忽鲁说的是真的?你详细说说。” 岳托将镶红旗失利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又眼巴巴地望着代善。 代善没有心思看他的眼神,“明军的火器真的这么厉害?你不会是在推卸战争失利的责任吧?” “阿玛,这么大的事情,孩儿怎么敢说谎———————如果不是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一旗之军,这么会全军覆没?”岳托心中的伤口又被牵动,近万女真勇士死亡,镶红旗没有十年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那宁远、锦州、广宁失守,也是真的了?” “宁远、锦州已经失守,但孩儿离开的时候,广宁还没失守,以后的事,孩儿并不知情,孩儿那时已经在科尔沁。” “强词夺理!广宁是你的属地,你敢说不知道?”代善一声断喝,“你都领着主力逃跑了,广宁还能守得住?” “……” “你立即去大政殿面见大汗,向他讲明一切,能不能原谅你的过失,就看你的造化了。” “阿玛……”岳托又用眼神求救。 “大汗甚念旧情,对你已经格外开恩,你不用担心,一切照实说。”代善摆摆手,催促岳托快走。 大政殿是皇太极处理政务的地方,就位于十王亭的中心,距离代善的正红旗亭不过数十步。 听说岳托回来了,皇太极立即召他觐见。 岳托离开后,皇太极的面色凝重起来,岳托所说的太过骇人,明军在没有什么伤亡的情况下,不但连夺宁远、锦州、广宁三座坚城,还灭了他的镶红旗。 皇太极立即召开“八王会议”,阿敏仍然没有到会,但岳托回来了,算是“七王会议”。 经过讨价还价,会议一共达成两条共识:第一、由莽古尔泰率正蓝旗南下,侍机夺回广宁;第二、岳托被夺去旗主之位,镶红旗是否重建,如果重建,旗主由谁担任,要等莽古尔泰胜利归来,再做定夺。 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有二十八个牛录,一共八千四百士兵,皇太极从多铎的正白旗里抽调两个牛录,加入正蓝旗,这样莽古尔泰就有了三十个牛录,九千士兵。 正蓝旗有十五个牛录布置在辽阳至盖州一线,现在正是与广宁对峙的最前线,莽古尔泰带上数十亲兵,星夜倍道,亲自赶往辽阳、盖州一线,收拢他的士兵,而其他的十五个牛录,也随后赶去广宁。 莽古尔泰在辽阳附近聚齐了十五个牛录,又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立即抢渡三岔河。 辽河、浑河和太子河在最下游的地方合流一处,然后注入渤海,这个最下游的地段,因为是三条河的汇合处,所以叫三岔河。 三岔河水流速度快,水面又很宽阔。现在三岔河东西两岸都是女真人的地盘,女真人为了东西联系方面,在河面架设了一条三米宽的浮桥。 莽古尔泰的四千五百士兵,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携带着辎重,全部渡过了三岔河。 三岔河最西边的是辽河,在辽河以西,有一个明军以前修建的军堡———————西平堡,明军从辽东败退后,西平堡兵没有被女真人摧毁,而是作为军镇保留了下来,莽古尔泰渡过三岔河后,就在西平堡暂时休息。 但西平堡距离广宁有二百里,相距太远,莽古尔泰只在西平堡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他就带着十五个牛录,向西一路狂飚,傍晚的时分,莽古尔泰终于抵达广宁。 第180章城下的小插曲 莽古尔泰在广宁以东十五里的地方立下了大帐,但他并没有设立拒马桩之类的防护设施,这是在野外,反正明军又不敢来偷营。 为了预防万一,莽古尔泰还是嘱咐他的士兵,一定要加强夜间的巡逻与守卫。 进入中军大帐,莽古尔泰随手扭开一袋马奶酒,“咕咚咕咚”灌了起来,不过现在是在军事最前线,随时可能发生激战,他不敢多喝。 一袋马奶酒见底,莽古尔泰砸吧着嘴,伸出舌头舔尽沾在嘴唇的残酒,又用袖口擦干净浓密的胡须。 他又拿出一袋马奶酒,抚摸了片刻,到底还是放下了,“睡觉。” 亲兵过来替他解开了皮甲,莽古尔泰和衣钻进皮被,倒头便睡。 正如莽古尔泰预料的那样,这一夜明军并没有前来骚扰,双方的游骑发生了小规模的接触和激战,波澜不惊的,又各自退去。 广宁城内,明军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杜文焕的第四师、第五师都已经抵达广宁,第三军接管宁远后,袁崇焕将原来驻扎在宁远的第一师也是派了过来,他亲自随着第一师来到广宁。 袁崇焕终于盼来了“海东青”的书信,为了防止泄密,书信是用密信的方式写的。 “海东青”在书写的时候,不是使用汉人惯用的毛笔,而是随手取一根硬枝条当成硬笔,再取两张白纸,折叠在一起。书写的时候,用硬枝条在白纸上写下密信的内容,下面的那张白纸上就会留下痕迹。 将下面的这张白纸放到清水中浸透,再晾干,字的痕迹就不见了。如果落到别人的手里,它只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什么也看不到。 袁崇焕抽出这张白纸,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他微微一笑:这海东青,还挺细心的。 “取盆水来。” 亲兵很快端过一盆清水,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袁崇焕将这张白纸放到水中,小心浸透,纸上立即出现了“海东青”的字迹:岳托已经回到盛京(今沈阳),身边止有三百士兵,莽古尔泰将率正蓝旗的三十个牛录,前往广宁。 袁崇焕收到密信不久,莽古尔泰就来到广宁。因为他撇开了盛京的十五个牛录和辎重,一路狂奔着,赶着收拢辽阳一带的士兵,而“海东青”的密信发得比莽古尔泰要晚,所以密信只比莽古尔泰早到达广宁一天。 辽东的冬天要比江南来的早,明明才是九月,在江南,也就是深秋的季节,有些地方还在收割水稻,而辽东已经进入初冬。 莽古尔泰昨夜睡得很沉,几天来长途行军的疲惫,被夜色一扫而空。 他从皮被中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薄薄的水雾顿时冲出床尾,他又伸个懒腰,这才懒洋洋地下床。 骑兵递过一袋温热的马奶酒,莽古尔泰扭开盖子,将袋口伸入浓密的胡须丛中。 “咕咚、咕咚。”一袋酒下肚,莽古尔泰感觉暖和多了,他扔开酒袋,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大块刚刚温热过的熟牛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酒足饭饱,莽古尔泰扭头问身边的士兵:“几位甲喇额真呢?他们起来了吗?” “他们都已经起床了,贝勒爷,要他们过来吗?是不是要攻城了?”亲兵满怀期待地站在莽古尔泰的面前。 莽古尔泰摇头:“我们的勇士还没有全部到达,先等等,你让布鲁尔先过来一趟吧!” “是,贝勒爷。”亲兵小跑着出去了。 布鲁尔是莽古尔泰帐下的三名甲喇额真之一,麾下有五个满员的牛录,一千五百名士兵。 布鲁尔并没有穿皮甲、戴头盔,他的长发自然垂肩,脑袋肥大,额头宽阔,上肢粗壮,显得孔武有力。 他掀开莽古尔泰的中军大帐,探身进去,“贝勒爷,你找我?我们今天攻城吗?” 莽古尔泰指了指广宁城的方向,“你先带着士兵们去城下探探路,看哪个方向适合攻城。” “遵命,贝勒爷。”布鲁尔大喜,虽然不是攻城,只是去广宁城周围巡视一番,但只要离开了大帐,就有和明军接触的可能,他要让镶红旗的人好好看看,正蓝旗的人是怎么为他们讨回便宜的。 布鲁尔立即回营,起所有士兵,他们列成两队,向广宁一路进发。 袁崇焕和杜文焕都站在城头,他们正在观察城东的那一队建奴的骑兵,大明的日月军旗就飘在他们的肩头附近。 “文焕,建奴来了多少骑兵?” 杜文焕搭起手睑,仔细观看了一会:“司令,看空中扬起的尘土,应该不会少于千人。” 袁崇焕摸着自己的下巴:“才一千人?莽古尔泰不是有近万骑兵吗?” 杜文焕轻蔑地一笑:“嘿嘿,这可能是建奴的先锋,莽古尔泰不会傻到一上来就祭出全部主力吧?” 袁崇焕将左手伸进裤兜,右手指指前面的灰尘:“莽古尔泰的骑兵太多,我们暂时不能和他野战,要一消耗他的力量,文焕,想想办法将他们引到城下,先消灭这股骑兵再说。” 杜文焕也紧盯着半空中的尘土,“司令,等建奴进入我们的视线,我让士兵放上几箭,挑衅挑衅他们?” 袁崇焕也没什么好办法,“行,试试吧!但愿建奴能上钩。” 眨眼之间,建奴的骑兵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在城下大约一千步的地方,布鲁尔就停下了脚步。 袁崇焕苦笑:“文焕,建奴的胆子越来越小了,还在一千步开外,他们就不敢来了,看来,你的计划要失败了。” 杜文焕回头吩咐身后的士兵:“将你们收集的箭矢全部射向城下,再取出锣鼓、脸盆、铁锅,敲上几敲。” “咚咚哐、咚咚哐、咚咚哐……” “叮、叮、叮……” “嘣、嘣、嘣……” 锣鼓喧天、盆锅齐鸣、军旗招展,将建奴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城下。 就在建奴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城头射出无数的箭矢,这些箭矢在距离城头只有四十步的地方就坠地了,离建奴的骑兵还远着。 “额真,明军真是软蛋,我们离城下还这么远,他们又是锣鼓,又是箭矢,好像在欢迎我们似的。” 布鲁尔也乐了:“这些箭矢,离我们还有十万八千里,走,去城下放上几箭,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大金国的箭矢。” 布鲁尔一纵马,建奴的骑兵都跟在他的身后。 明军的箭矢更密了,但他们弓箭的射程只有四十步,离布鲁尔还是很远。 布鲁尔离城头只有百步了,他身后的骑兵已经开始准备弓箭,一旦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向城头放箭,现在城头的明军太密,只要将箭矢抛射上城头,闭着眼睛也能射上几个明军士兵。 八十步,女真的骑兵已经开始给弓箭上弦。 “射击!” 杜文焕终于下达了命令。 “砰。” “砰。” “砰。” …… 数百支燧发枪几乎同时开始射击,子弹比离弦的箭还快,女真士兵感觉到眼前有无数的蛾子在飞舞,只是这些蛾子飞舞起来,比草原上的蛾子快了许多,瞬间就飞向他们的身子。 “噗通!噗通!” 看到“蛾子”的女真骑兵纷纷坠马,连马匹也有许多栽倒在地。 他们根本来不及叫喊,直到这些“蛾子”完全消失不见。 伤兵的叫喊声,很快就被后面的马蹄声掩盖,只有马的嘶鸣偶尔能透过致密的马蹄声。 女真骑兵稍微缓了一刻,但他们很快就恢复了进攻的队形。 燧发枪没有停止,第二排枪手迎着刚刚进入射程的女真骑兵,又是大批的“蛾子”飞来索命,然后是第三排枪手。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牛录,刚才都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现在几乎损失殆尽,连他们的牛录额真也倒在死人堆里。 布鲁尔皱起眉头,眼看着就要进入女真骑兵的弓箭射程,但他们到现在一箭都没射出,说明他们没有进入射程。 他没打算攻城,也没做好与明军大战的思想准备,莽古尔泰只是命令他在城外巡城,看到这些软蛋明军,完全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只想教训教训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但明军的燧发枪太快,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三波射击,他的士兵已经伤亡近千。 布鲁尔现在就像是一个赌徒。 他本来没打算赌钱,他只是路过赌场而已。 但他被赌场里随处可见、又随手可拿的筹码诱惑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输掉了一大半的本钱。 他已经欲罢不能。 布鲁尔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及时停手,他还剩下一小半本钱;要么将这一小半本钱拿出来,再博一次。 枪声依旧,弓箭却还没有出手。 骑兵出击的速度太快,燧发枪射击的速度更快,留给布鲁尔思考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明军的燧发枪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布鲁尔每迟疑一会,就会有一部分女真骑兵被这个绞肉机绞成肉沫。 地上的尸体太多,人的尸体,马的尸体。 尸体已经影响了布鲁尔的视线,也影响了他的判断。 尸体已经填塞了道路,两列女真骑兵已经无法直线前进。 好在女真骑兵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开始从两侧绕行,原来的两列纵队,就变成向左前方和右前方前进了。 队列一倾斜,布鲁尔就发现了问题。 “队列怎么这么短?我的骑兵呢?”布鲁尔惊出一身冷汗,“停止进攻,快让他们撤下来。” 第181章两个倒霉的甲喇额真 骑兵全部撤回来的时候,布鲁尔一数,才三百二十三人。他眼前一黑,如同泰山从头压了下来,如果能找到一块豆腐,他恨不得撞死算了。 燧发枪还没有完全停下来,零星的枪声,是枪手们在射击城下的伤兵,即使伤兵能爬出百步的死亡线,枪手们也没有放弃射击,就当是在检验燧发枪的最大射程。 受伤的女真士兵,就在布鲁尔的眼前,一个个瞪大眼睛,绝望地死去,但布鲁尔除了旁观,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他派出士兵去解救这些伤兵,明军的枪手就会对准他们,剩下的三百士兵,还不够枪手们一波的射击。 布鲁尔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失去,那需要太大的勇气,布鲁尔没有这种勇气,他拨转马头:“回去。” 莽古尔泰正坐在大帐中,自在地喝着马奶酒。 布鲁尔掀开大帐,趴在莽古尔泰的脚下。 莽古尔泰斜着看了布鲁尔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了?巡视一周了吗?” “贝勒爷,属下死罪。”布鲁尔五心向地,根本不敢起来。 “死罪?”莽古尔泰“咕咚”一声,又灌下一口马奶酒,“我让你巡城,寻找最佳的攻城地,找不到也就算了,大不了就从最近的东城门攻击就是,你有什么死罪?快起来。” “贝勒爷……”除了嘴唇,布鲁尔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冰雕跪在莽古尔泰的身前。 “布鲁尔,你到底怎么了?有屁就放。”莽古尔泰是直肠子,最见不得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 布鲁尔豁出去了:“贝勒爷,我的人打光了。” “奥……啊……”莽古尔泰“呼”地一声,从羊皮椅子上跳起来,酒袋也被打翻了,马奶酒流了一地,“你说什么?布鲁尔,你再说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明军发生了激战?” “是,贝勒爷。” “明军出城了?现在在哪?” “贝勒爷,明军没有出城,属下巡视到东城门,发现城头到处都是明军,属下准备上去放上几箭,结果……” “奥……”莽古尔泰觉得很正常,城头发现大量的明军,就是换成他莽古尔泰,也会射上几箭,“死了多少兄弟?你还剩多少人?” “还剩……还剩……三百多人。”布鲁尔趴在地上,根本不敢看莽古尔泰的眼睛。 “什么?还剩三百多人?”莽古尔泰一脚踹在布鲁尔的脑袋上,将布鲁尔踹翻在地,“你这个废物,我让你巡城,你却死了一千多兄弟。” “……”布鲁尔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招惹城头的明军。 “来人,拖出去砍了。”莽古尔泰越想越恨,一千多骑兵,那可是他的心头肉。 两名亲兵闪出,他们一左一右,扭住布鲁尔,向大帐外走去。 “贝勒爷!贝勒爷!饶命呀……”布鲁尔扭动身子,奋力挣扎着。 莽古尔泰一挥手,两名亲兵放开布鲁尔,退在一边。 “布鲁尔你这废物,你将详细的情况说给我听听,看我会不会饶你一条狗命。”莽古尔泰掐着腰,往椅子上一坐。 “是,贝勒爷!”布鲁尔从明军开始在城头放箭说起,中间的过程说不上精彩,因为布鲁尔根本没搞清他的士兵为什么这么快就倒下这么多。 “布鲁尔,你这个废物,明军向你们射击,难道你们不会射箭吗?”莽古尔泰几乎被气晕了,“你这个废物,这么不会还手?” “贝勒爷,属下在后面督战,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明军的火枪太快了,后来问过士兵们,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布鲁尔哭丧着脸,但他的脸对着地面,莽古尔泰根本没看到。 莽古尔泰沉着脸,还在回味布鲁尔的话,“无论如何,你损兵折将,罪不容赦,拖下去,重责五十鞭。” “多谢贝勒爷不杀之恩。”布鲁尔的小命总算保住了,他被两名士兵拖下去受刑。 莽古尔泰又传来两名亲兵:“传令下去,加强防守,严防明军晚上偷营。” 没有等到晚上,明军上午就来了。 一队百余人的明军骑兵,在大帐的西北逡巡着,他们甚至还向哨兵开枪示威。 这百余明军,如果说是偷营,那人数太少了,况且又是白天,根本无法偷袭,如果说他们是游骑,又不像,哪有百名游骑集中一处的? 亲兵将这个讯息报告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大怒,空旷的平原,是属于大金国的骑兵,明军来了,那是送死,正好给布鲁尔报仇,“传令,石哥里率两个牛录,一定要将这股捣乱的明军斩草除根。” 石哥里和布鲁尔一样,是莽古尔泰帐下的一名甲喇额真,手里有五个牛录,接到莽古尔泰的命令,他立即齐两个牛录的骑兵,飞奔出营。 明军正在大帐外指指,似乎大帐早就是他们嘴巴的肥肉。 六百女真骑兵急冲出营,奔明军的骑兵而去,在野外,女真骑兵的心里优势完全被释放出来。 明军大惊,立即调转马头,因为女真骑兵在后面追击,他们不敢回城,只好奔西北而去,那里有一些杂乱的山谷,谷中可以藏身。 女真亲兵的游骑已经探知过西北的地形,他们将马速加到最大,绝不给明军藏入山谷的机会。 “哒哒哒。” “哒哒哒。” 两股骑兵,数千马蹄踏在空旷的原野上,狂奔的马蹄扬起的灰尘被远远抛在后面。 女真骑兵的战马要优于大明,他们的速度明显比明军快,双方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前面出现连个小丘,一左一右,夹住中间的通道。 明军骑兵分成两股,从小丘的外侧奔袭,准备分路逃跑。但小丘的外侧,并没有适合骑兵逃跑的宽阔大道,两股骑兵越过小丘后,又合成一股,回到大道上来。 “这些笨蛋明军,连直线距离最短都不知道。”石哥里嘴里骂着,身下的战马丝毫没有放缓,他直接奔两个小丘之间的大道而去。 明军骑兵走了一段弧线,与身后的女真骑兵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已经接近百步了。 石哥里大喜,再有一次提速,就能进入弓箭的射程了,以女真骑兵的骑射功夫,这股明军骑兵绝对跑不掉。 他一马当先,从两座小丘之间,抄近路追过去。 “嘭,嘭……” 数声巨响从地底传出,石哥里战马的四条腿和马腹上全是鲜血。 战马前腿跪地,犹如遇上绊马索,但马的身体因为惯性,还是向前猛冲。 惯性加上火药的推力,马臀高高扬起,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又从马头的前方重重着地———————马脖子上的椎骨已经折断,马头还是向前的。 石哥里在马匹倒地的前夕,已经翻滚着离开马背,他像风筝一样,向前飞行了七八步,然后肩膀着地。 “嘭。” 石哥里的肩膀正好触发了一枚地雷,肩膀和脖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石哥里的右手已经不见了,他用左手摸了一下脖子,脖子右侧出现一个巨大的凹槽,鲜血像喷泉一样从动脉喷出…… “啊……”石哥里吓得大叫,这一声震动,气管从脖子的右侧挤出来,他的头一歪,晕死过去。 “额真……”几名石哥里的亲兵纵马抢了过来,准备将石哥里救回去。 “嘭、嘭、嘭……” 更多的地雷被触发,爆炸声接连不断。 人仰马翻,人哭马鸣,人飞在半空中、马滚到五步外。 前面的女真士兵乱作一团,石哥里落马,生死不明,他们暂时失去了指挥。 大地似乎和女真骑兵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如果他们站着不动,地底下没有任何动静,只要他们向前冲,地下就会冒出火光,伴随着巨大的声音,将他们的身体炸得支离破碎。 明军已经在小丘前面下了马,女真骑兵的前部就在他们的百步之内。 “砰、砰、砰……” 燧发枪开火了,正在犹豫的女真士兵,遭到又一波打击。 明军才百余人,在六百女真骑兵面前,竟然下马,而且还主动进攻他们。 女真士兵气得哇哇乱叫,但明军都在他们弓箭是射程之外,他们射出的箭矢,恰好落在明军的脚前。 “杀,冲过去,抓住这些明军,割断他们的喉咙,将他们的尸体喂狼。”甲喇额真石哥里死了,两名牛录额真主动将指挥权接管过来。 女真士兵一阵骚动,他们很快就调整好阵型,重新集结起来,在两名牛录额真的率领下,又向明军的方向扑过去。 “嘭、嘭、嘭……” 女真骑兵刚刚越过死人堆,地下又冒出一团团火焰,伴随火焰的是巨大的爆炸声,马匹又是接二连三地摔到,两座小丘之间的道路,几乎被完全堵死。 从马上坠地的女真士兵,又遭到燧发枪的不断射击。 人马的尸体交织在一起,那些没有死透的女真士兵,因为身体被压住,动弹不得,只有喉咙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喊声。 明军士兵面无表情,他们只是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装弹、瞄准、射击。 第182章马蜂战术 后面的女真骑兵渐渐压上来,但速度已经缓了下来,他们不断越过前面的尸体,又不断成为新的尸体,人马的尸体,在两座小丘之间,已经排了二十多步长了。 女真骑兵的确训练有素,没有撤退的信号,他们就一直勇往直前。 有些聪明的女真士兵发现,只要踏着尸体前进,他们就是安全的,而那些绕过尸体的士兵,很可能遇到新的爆炸。 战马的尸体太高太滑,骑兵无法踩踏,勇往直前的女真骑兵,开始故意将马蹄落在同伴的身上,也不管同伴是死了还是伤了,只要躺在地上,就是他们的垫脚石。 真正的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 对面的明军士兵看傻了,都说建奴残忍,原来他们对自己人也不例外。 “嗖、嗖、嗖……” 不知不觉之间,女真骑兵已经接近弓箭的射程,他们边冲锋便放箭,两名明军士兵中箭了。 “快退出建奴的射程。”为首的明军大喊。 明军士兵这才清醒过来,刚才他们看傻了,根本没有后退,就站在原地看建奴马踏同伴。 两名受伤的明军被扶上战马,在两名同伴的陪伴下,先行离去。 战斗又进入一边倒的屠杀,明军节节后退,却总能射杀一些女真骑兵,女真骑兵不断前进,又不断倒下,却不能伤明军一根毫毛。 “上马,地雷已经不足二十步了。”为首的明军打个手势,其他的明军士兵立即收起燧发枪,他们没有任何留念,都跃上战马,向西北扬长而去。 “不好,明军要逃跑。” 女真士兵很快就发现了明军的企图,他们发一声喊,加快了追赶的步伐,也不管马蹄落脚处是否有同伴的尸体了。 地下传来了更密集的爆炸声,更多的马匹被掀翻,更多的士兵从半空坠地。 才一眨眼的功夫,明军在他们的视线里,就变成一个个小黑,他们显然是追不上了。 残兵只得退回大帐,一面派人报告莽古尔泰。 “啪!” 莽古尔泰还没听完叙述,就将装了马奶酒的袋子狠狠摔在地上,散落的马奶酒溅了他一头一脸,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残液,冰冷的马奶酒没有驱走莽古尔泰的怒气。 他拿起马鞭,劈头盖脸抽向那名向他汇报的士兵。 直到他抽累了,也许是弥散在大帐的血腥味,让他渐渐冷静下来,他踹出一脚,将那名士兵踢出大帐。 莽古尔泰扔掉马鞭,背着手,在大帐内踱来踱去。 跟他一起渡过三岔河的,只有三个甲喇,四千五百名士兵,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的士兵就伤亡了一千七百多人,超过了一个甲喇。 即使作为后军的三个甲喇赶到广宁,他也只有不到五个甲喇的士兵。 莽古尔泰开始体会到岳托的痛苦,在明军的优势火器面前,在明军的各种战术面前,莽古尔泰觉得,自己空有一身的力量,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现在,他只能期望后军早到达,一旦等到后军与他汇合,他将集中全部的力量攻城,只要拿下广宁城,明军就会失去倚靠。 莽古尔泰又取了一袋马奶酒在手,然后踱出了他的中军大帐,他要亲自出营,安抚那些受伤和受惊的士兵。 天刚黑的时候,莽古尔泰喝足了马奶酒,正要躺进皮被中,外面又有了动静。 “砰、砰。” “砰、砰。” 大帐的东面和北面,几乎同时传来两声枪响。 “怎么回事?”莽古尔泰钻出皮被,又套上自己的皮甲,“是不是明军来偷营?” 来得突兀,去得无影,枪声过后,黑夜又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好久,才有亲兵钻进莽古尔泰的大帐,“贝勒爷,是明军的散兵,他们打死了我们的两名哨兵。” “明军?那你们怎么没有去追……等等,夜晚情况不明,暂时不要追击,只管紧守大帐,天明后,再去追击不迟。” 莽古尔泰自己都不相信,天明后,明军还会等着你去追? “是,贝勒爷。”亲兵躬身,后退着离开莽古尔泰的大帐。 莽古尔泰又解开皮甲,重新钻进皮被中。 “砰、砰。” “砰、砰。” “砰、砰。” 零星的枪声不断传入莽古尔泰的耳朵,忽东忽西,忽远忽近。 莽古尔泰和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他只能在夜色中对着大帐的棚发呆:这明军,夜晚也不消停,难道他们不睡觉吗? 但莽古尔泰知道这绝不是明军偷营,他也不用着急起床了,只是明军的枪声扰得他心烦意乱,一时难以入眠。 下半夜,莽古尔泰以为明军的枪声会停下来,但明军摆明了不会让他睡个好觉,枪声虽然稀疏,却是响到天明。 亲兵也许习惯了明军的枪声,也不过来向莽古尔泰汇报军情。 黎明时分,极度疲惫的莽古尔泰,在枪声这沉沉睡去,他也习惯了明军的枪声,权当黑夜里的催眠曲。 莽古尔泰难得地睡个懒觉,早晨起床的时候,黑着一对眼圈,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亲兵递过温热的马奶酒和烤羊腿。 莽古尔泰一手抓一样:“昨夜的情况怎么样?” “贝勒爷,我们死了七名哨兵,另外……” 莽古尔泰的心猛地一沉:“另外怎么样?” 亲兵的眼里全是无奈:“昨夜派出去八十八名游骑,今晨只回来三十六人,他们都遭到明军的伏击。” “伤亡这么多?”莽古尔泰倒吸一口凉气,嘴里的烤羊腿也忘了咀嚼,“游骑都是专门训练出来的,他们为了刺探军情和躲避对手,常常走在偏僻的地带,游骑伤亡这么大,那明军在野外要部署多少伏兵呀?” “贝勒爷,也许还有一些游骑因事耽搁了,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也说不定。”亲兵实在不忍看莽古尔泰失神的样子。 “就算有,也不会太多。”莽古尔泰摇摇头,“额真们想出办法了吗?” 这次轮到亲兵摇头了:“贝勒爷,额真们一大早就聚在一起商讨,可是他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对付明军的散兵。” “砰、砰。” 两声枪响,莽古尔泰的亲兵吓得打了个激灵,“贝勒爷……” 莽古尔泰怒了,这大白天的,明军也太欺负人了,他有心派出大股骑兵围剿,又怕像昨天一样,中了明军的圈套,如果不驱赶这些明军散兵,他们不断骚扰,莽古尔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传令,看到明军散兵,倍兵追之。”莽古尔泰决定采用折中的办法,既能压过明军,又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三名明军士兵,骑着马站在大帐外百步的地方,他们正在寻找射击的机会。 突然,大帐内马蹄声响,六名女真骑兵从大帐中探出身形。 三名明军骑兵发现情况不对,立刻调转马头,如飞的逃了。 六名女真骑兵打开营门,纵马狂追。明军在百步外,只要追到六十步之内,他们就有射击的机会。 双方的马匹都是脚力雄健,一眨眼的功夫,就远离了女真人的大帐。 燧发枪在疾驶的马上根本无法瞄准,明军逃得很狼狈,他们一边跑,一边还惶恐地看看身后的女真追兵;女真士兵控马技术一流,他们一边纵马,一边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刚才出营的时候,明军士兵还在他们前面百步开外,现在双方只有八十步了。 明军见大道上无法摆脱后面的追兵,他们相互使个眼色,突然拐向左边的一处斜坡。斜坡上长着不知名的野草,野草已经被秋风肆掠得一片枯黄。 野草长度不满一尺,而且稀疏得就像是秃子上的头发,根本藏不住一只野兔,女真士兵放心追赶过去。 “砰、砰……” 女真士兵刚刚追过斜坡,后面就想起了枪声,三名女真士兵从疾驶的战马上摔下来,正在斜坡上翻滚着,不知道死了没有。 三匹无主的战马缓缓停下来,它们甩了甩尾巴,茫然在原地打转,失去了骑手,它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剩下三名女真士兵,一起勒住战马,他们扭头往回看,但后面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前面的明军开的枪?也没见他们回头瞄准呀!”三名女真士兵打了个寒颤,要不是大白天的,他们一认为遇到鬼了。 刚才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三名明军士兵,正在调转马头,缓缓朝女真士兵逼过来。 “砰、砰……” 七支燧发枪隐在草丛里,枪口冒出的火光和白烟看得清清楚楚。 又有两名女真士兵中弹坠马,最后一名女真士兵右肩中弹,他在马上晃了晃,却没有摔下来。 受伤的那名女真士兵,看了眼草丛里的燧发枪,然后拼命夹住马腹,战马开始加速,眼看着就要冲过斜坡。 “建奴要逃跑,射马,绝不能让他逃回去。” “砰。” 草丛里又露出一支燧发枪,枪口正在冒着白烟。 战马的右臀中弹,一个趔趄,身子向右一歪,本来就没有坐稳的那名女真伤兵,身体也随着向右一斜,双脚离鞍,从马背上倒滚下来。 马上的三名明军士兵,已经纵马逼近,在距离女真士兵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他们齐刷刷跃下马来,三支燧发枪都瞄准了准备逃跑的那名女真伤兵。 女真士兵左手扶肩,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战马,马臀上有一股殷红的鲜血,已经沿着后腿流到到地面了。 第183章投石问路 三名明军士兵一步步逼近。 女真士兵耷拉着上眼皮,绝望又不甘。刚才坠马的时候,他的木弓已经折断,右臂又中了燧发枪的子弹,已经无力持刀。 他左手拔刀,护在自己的胸前,嘴里骂着:“贼明军,就知道偷袭……” 他说的是什么,明军根本听不懂,其实,能不能听懂,结果都是一样。 “别跟他啰嗦,快!”地底下传来了声音。 “砰、砰、砰。” 三颗燧发枪的子弹,从前胸透入体内,三道血箭从前胸反射出去。 那女真士兵身子一斜,明军士兵在他的眼里迅速高大起来,秋风吹过,“啪”的一声,他仰面倒地,握刀的左手手指稍微颤动了一下。 斜坡上,枯草翻动,一大块木板被掀起,下面露出一个巨大的洞穴,八名身着灰色布装的士兵从洞穴里爬出来。 班长打个手势:“快,将建奴的尸体拖进洞穴,割下首级,打扫战场。” 其他的士兵都没有说话,他们两个一组,将六名女真士兵的尸体扔进洞穴,又割下他们的首级,用牛皮纸包好,挂在马背上。 有人用藏在洞穴中的铁锹填土,有人开始清扫地上的血迹。 六匹女真人的战马,包括那匹伤马,都被明军牵走了。 血迹被扫得干干净净,洞穴也被浮土掩盖了,斜坡又恢复了宁静,就像刚才的战斗从来没有发生过。 接近黄昏的时候,明军的枪声才渐渐从莽古尔泰的耳边消失,也许明军回去吃饭了。莽古尔泰唤过一名亲兵:“白天的损失怎么样?” “贝勒爷,刚刚计算过,我们派出十一组追兵,到现在还没有一名士兵回来,另外,还有五名哨兵被明军射杀……” “那明军呢?明军有多少伤亡?” 莽古尔泰原来期望明军的损失是他们的数倍乃至数十倍,现在想想不太现实,如果明军的伤亡和他们差不多,脸面就可以说得过去。 但大金国却耗不起,汉人的数量那是女真人的数十倍,可能都超过百倍,如果双方一对一伤亡,女真人很快就会绝种。 亲兵的回答,让莽古尔泰欲哭无声:“不知道明军的伤亡情况,我们并没有看到明军士兵伤亡。” 莽古尔颓然坐回床边,他的目光游离起来,夜晚很快就会来临,不知道他的士兵,又有多少将要消失在这无边的夜色中。 可是,天亮了又能怎么样呢?天亮之后,士兵们还是不断伤亡,难道岳托的镶红旗就是这样一一陨落的? 在明军的大营,数名身着灰色布装的军官,正同桌吃着热汤饭。 袁崇焕咽下一大块夹精夹肥的五花猪肉,“陛下的马蜂战术和口袋战术真管用。” “司令,陛下远在千里之外,他怎么对前线的情况如此清晰———————比我们这些前线的军官还看得准。”杜文焕刚刚吞下一口白米饭。 “谁知道呢?”袁崇焕也扒了一口白米饭,“也许陛下对辽东的地形有过研究,也许陛下对建奴的骑兵有研究,陛下身上有太多的东西让人看不透———————天威不可测,你就不要多想了,说说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杜文焕笑了笑:“今天不咋的,只割了七十多个建奴的首级。” 袁崇焕从桌上的菜盆里夹了一颗嫩白菜,放进自己的口中:“这才三天的时间,建奴的损失已经接近两千了吧?‘海东青’说,莽古尔泰不过才六个甲喇,九千士兵,他们耗得起吗?” 杜文焕低头抢了一块大肉,丢进嘴里,咀嚼的时候,油花都从嘴边流出来了,“也是,如果一直这样消耗下去,不出两月,正蓝旗就耗光了———————女真八旗只能改为女真六旗了,哈哈,哈哈……” 袁崇焕头,“莽古尔泰迟早输得没裤子穿——————第四师的损失怎么样?” “不多,今天一死一伤,都是被建奴的弓箭射的。”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这损失,杜文焕也没放在心上。 “第四师折腾得差不多了,很快就会轮到第五师、第六师了,莽古尔泰大老远来到广宁,没有理由不攻城,这一次,第一师作为预备队,文焕还满意吧?”袁崇焕不忘开他一涮。 “嘿嘿,都是司令的部下,遣兵是司令的事,属下只有服从的份。”杜文焕老脸一红,将头埋进饭碗,大嘴一张,小半碗米饭全部装进他的嘴里。 袁崇焕没有理会他的尴尬,而是转向几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军官们:“几位师长,你们也说说,莽古尔泰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会不会再次派出大股骑兵,追击像马蜂一样随时蛰他们一口的士兵?他为什么还没有攻城?到底什么时候攻城?” “司令,属下认为,莽古尔泰很可能会再次派出大股骑兵,他日夜损兵折将,就是泥人,也有发怒的时候,何况他是脾气暴躁的建奴。”第四师师长沈士强断言。 “恩,士强的判断有道理,我们不能不防。”袁崇焕头,“你们继续派出三人组,日夜骚扰莽古尔泰,即使他派出大股骑兵追击,也像斧头砍在芝麻上———————有力使不上。” “司令,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第一师师长刘玉闩放下碗筷,他已经吃饱了,“根据游骑的回报,莽古尔泰刚来的时候,并没有九千士兵,多五六千,当时我还不相信,现在根据建奴的大帐判断,应该不超过五千人。” “五千?怎么会是五千?‘海东青’不是说,他有九千士兵吗?”袁崇焕也放下碗筷,眼睛直盯着刘玉闩。 “司令,也许这只是他的前军。”刘玉闩也说不准。 “我明白了,莽古尔泰在等他的后军。”袁崇焕拍了一下额头,“难怪他到现在还没有攻城,原来他的兵力不足。” 袁崇焕马上想到,能不能偷袭他的后军?让莽古尔泰永远也等不到他的后军,最多只能等到后军的讯息。 但莽古尔泰的大帐挡在路口,大帐以东又是建奴的活动范围,很难将士兵运过去。 即使将士兵偷偷运送过去,那这支部队的东西两头都是数千建奴骑兵,如果不能及时消灭其中的一股,中间的明军就有覆没的危险,在野外,建奴的骑兵还是有一定的优势。 袁崇焕缓缓摇头,偷袭建奴后军的事,太过危险,他只好放弃了。 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感:既然不能偷袭莽古尔泰的后军,那能不能偷袭他的前军?如果能在后军到来之前,先击溃他的前军…… 想到这,袁崇焕兴奋得想要偷笑,他一拍饭桌:“晚饭后,去中军大营,立即召开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是一次秘密的会议,时间并不长。 入夜,第四师的散兵和游骑,加大了活动的强度和数量,燧发枪的声音不时在莽古尔泰的大帐周围响起。 空气这弥散着火药的味道,连夜晚活动的各种鸟雀,也是躲得远远的。 “砰。” “砰、砰。” 间或一两声枪声,不时打破夜的静谧。 如果仔细聆听,中间还隐隐夹杂着如梦如幻的泣音,似有若无。 躲在大帐中的女真士兵,开始还三三两两地窝在一起,一边默默数着大帐外的枪声,一边互相讲个笑话,虽然这些笑话都是老得掉牙,士兵们还是听得很入味,至少过去的“丰功伟绩”,可以给自己壮壮胆。 这些女真士兵,昨夜就是没睡好,他们渐渐熟悉了明军的枪声,也掌握了明军的习惯,只要他们不出大帐,明军就拿他们没办法。 人是容易疲惫的,特别是漆黑的夜晚,特别是高度紧张之后的松懈。 大帐外面,那是游骑的事,那是哨兵的事,幸好他们不是哨兵,更不是游骑,他们有时间补个好觉。 莽古尔泰大帐的西南,直至广宁城之间的宽阔地域,女真游骑被清剿一空。 大帐的南北两侧,也有大量的明军散兵,他们依仗燧发枪的射程优势,不断射杀视觉中听觉中的女真游骑,不过这里已经接近女真人的活动中心,他们不会肆无忌惮,只要女真骑兵离开,他们一般不会追击太远。 甚至大帐的东侧,也出现了明军的游骑,但这里是女真人的后方,是他们的活动中心,明军的游骑很少开枪射击,他们都是躲着女真人游骑。 明军的散兵和游骑,逐渐在大帐的西南铺开,没有女真人的游骑,他们开始骚扰女真人的哨兵。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哨兵隐在黑暗中的什么位置,射击,只是为了投石问路。 有经验的女真哨兵,在明军散兵来临时,常常一动不动,明军还真没什么办法,那些刚刚替补上来的哨兵,在燧发枪的威慑下,或者打个哆嗦,或者下意识抬一下胳膊,或者向帐后挪一下大腿,甚至放个响屁,都可能迎来明军的一顿扫射。 夜色太暗,女真人的大帐又没有任何灯光,明军散兵基本上是盲射,除了枪声威慑对手,收效却是无几,大帐中有数千女真骑兵,他们还不敢靠得太近。 能杀死多少女真士兵,并不是明军散兵的目标。 他们的今晚的目标,是清除大帐西南的女真游骑,并且用零星的枪声,对莽古尔泰的大帐,维持最低限度的骚扰。 第184章该回来的士兵已经回来了 在距离东城门只有三百步的第五师营地,杜文焕披衣下床,亲兵给他端过灯烛。 “看到信号焰火了吗?” “军座,我们的人一直在观看,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游骑发出的信号。” “没有?”杜文焕思索了一下,“游骑向东,跑了大半夜,还没有发出信号,那就是建奴的后军还没影子,总不会四组游骑都出现问题吧?” 杜文焕准备干了。 “你去传我的命令,先从东门移出十门火炮,等火炮到位,我们立即发动进攻。” “是,军座。”亲兵立刻出去传达杜文焕的命令。 十门火炮早就从东城门拆下来,等着运到城外,炮兵和运输的士兵接到命令,立即动手,将火炮从城头运到城外。 火炮在运输的过程中,马车和马蹄都会发出声音,但这些声音离建奴的大营还很远,建奴的游骑早就被明军清剿了,大帐中的建奴此时正在做梦。 “吱呀,吱呀。”运送火炮的马车在广宁以东的平原上稳步前进,除了马匹劳累,一路上并没有任何阻拦。 第五师的其他士兵,包括杜文焕,也是跟在火炮的后面。 “到了。”负责查看地形的士兵准确地找到记号。 马车在地上的标识前停下来,士兵们解开绳索,先让战马离开,二十名士兵从四面抬起火炮,从马车上卸下来。 炮手们开始固定一门门火炮。 前面一片漆黑,建奴的大帐根本看不到,炮手们只能根据早就测量好的距离调整炮口。 “军座,火炮调整完毕。” “发信号,让附近的士兵都走开,免得伤了自己人。”杜文焕站在夜色中,目视前方,但前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零星的枪声。 “哧……” 一颗蓝色的焰火,在远离火炮的地方直上云霄,焰火在天空炸开,将附近的天空照得绿油油的。 远处燧发枪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马蹄的“哒哒”声逐渐远去。 “步兵做好准备,炮声一停,立即攻击建奴的大帐,现在火炮开始射击。”杜文焕说完,向后方退去,火炮发射时的声音太大,站在火炮附近,说话根本听不见,无法及时下达新的命令。 炮手们开始装填炮弹,然后开始火。 现在才是午夜,炮手们无法校准火炮,第一枚开花弹,主要是试射,再根据开花弹的落调整火炮。 炮手们依次燃引线,一枚枚的开花弹也是依次升空,它们划着焰红色的弧线,整齐地飞向莽古尔泰的大帐。 十枚开花弹,有四枚落在大帐的中心地带,还有两枚落在大帐的外援,其余的四枚,离大帐较远。 刚才开花弹是一次飞出去的,每名炮手都知道自己这枚开花弹的落,他们正在紧张地调整炮口,不需要调整炮口的炮手,已经开始装填开花弹。 十枚开花弹落地,马奶酒喝得再多的女真士兵,也会被惊醒,但他们这是第一次听到开花弹的声音,虽然感觉不对,却是慌而不乱。 莽古尔泰也被开花弹惊醒了,他一骨碌从皮被中爬出来:“这是什么声音?怎么离大帐这么近?” 他的话还没落音,第二波开花弹就开始爆炸了。 越来越多的大帐被开花弹燃,越来越多的士兵被大火吞噬,越来越多的士兵被开花弹炸伤。 女真士兵开始混乱,他们已经明白了:明军来偷袭,而且还有令他们恐怖的火炮。 莽古尔泰从大帐中出来,外面到处都是大火,将大帐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为明军的炮手指明了方向,更多的开花弹落在女真人的大帐,爆炸、燃烧、惨叫。 莽古尔泰懵了,明军一直小打小闹,怎么突然发动大规模的偷袭? 刚才有一枚开花弹击中马棚,战马死亡的不多,但却从马棚逃出来,在大帐深处到处乱窜,有些士兵就是马蹄踩死踩伤的。 明军的十门火炮兵没有齐射,而是轮流发射,在莽古尔泰的耳中,那就是不间断发射。 莽古尔泰的亲兵们冒着被开花弹吞噬的危险,他们牵着战马,找到莽古尔泰的身边:“贝勒爷,明军大规模偷袭了,赶快上马吧!” 莽古尔泰跃上战马,到了马背上,他的心稍微定了些:“其他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亲兵们也是上马:“贝勒爷,大帐中乱套了,士兵们根本找不到战马,也找不到兵器。” “不要慌,明军不过是小股偷袭。”莽古尔泰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明军的士兵。 “贝勒爷,炮声太大,说话根本听不见,而且,帐篷都着火了,士兵们无法安静下来,贝勒爷,快走吧!” “走?往哪走?这些士兵怎么办?”莽古尔泰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明军的火炮一直在爆炸,他根本无法聚集士兵。 “轰……隆……” 一枚开花弹在距离莽古尔泰不到八步的地方爆炸了,刚在和他说话的那名亲兵,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连脑袋都找不着了。 莽古尔泰大惊:“明军什么时候有这种火炮了?” 他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亲兵的战马在他眼前发出嘶鸣,然后缓缓倒下去,血红色的马腹着地,战马吃痛,两条前腿不住蹲地,想要站起来,但它的后腿已经无力,徒劳地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趴到地上,它的脖子前伸下坠,鼻孔凑到弯曲的前腿上。 “贝勒爷……” 莽古尔泰没有答应,他扭头看着身后,大帐几乎全部着火,女真士兵徒然在大火中乱窜,被烟火一熏,他们逐渐丧失了意识,根本找不到出路。 有些士兵身上的皮甲已经着火,莽古尔泰似乎都闻到烤焦的马肉味道。 一股热浪,将莽古尔泰和他的亲兵迫得连连后退,战马显然也感觉到大火的威胁,它们不断摇晃着脑袋,还不停地甩着尾巴。 莽古尔泰拔出腰刀,他想要拼命了,但明军士兵一个也看不到,难道要和开花弹、和这灼热的大火拼命?他没有说话,压根却被咬得“咯咯”直响。 “贝勒爷,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亲兵哀求道,现在虽然看不到明军,但他们一定躲在什么地方,越是看到不到明军,这儿就越危险。 莽古尔泰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士兵被烤成人肉干,他扭过脸,拨转马头:“告诉兄弟们,赶紧上马,我们先退回西平堡。” “赶紧上马,退回西平堡。”亲兵一边大喊,一边随莽古尔泰向东退去。 抢到战马的女真士兵,都追随着莽古尔泰的马蹄声,向东奔去。 没有抢到战马的女真士兵,还在绝望地搜寻着,期盼长生天能给他送来一匹救命的战马,但长生天今天不值班,他们一个个失望地仰天长叹。 杜文焕远远看到,莽古尔泰的大帐已是一片火海,如果大帐中还有士兵,估计也被烤熟了,他一挥手:“停止炮击,步兵出击,收拾残局,要快。” 开花弹终于停止了发射,隐藏在两侧的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步兵,见火炮一停,立即冲向莽古尔泰的大帐。 “砰。” “砰。” “砰。” …… 密集的子弹,要说杀人,比开花弹更有效。 大帐中,人和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士兵们暂时不用管他们,已经逃出火海、暂时没有找到马匹的女真士兵,才是他们的目标。 面对零星的女真士兵,枪手们根本不用齐射,任何时候,总有一颗子弹,留给大帐外面的女真士兵,就是倒在地上的伤兵,也会被补上几枪,直到伤兵不再动弹,被扔进大火中为止。 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的步兵,分别沿着大帐的南北搜索前进,他们很快在大帐的东面相遇。 士兵们没有任何庆祝的动作,他们继续向前,扩大搜索范围。 枪声越来越稀疏,遇到的女真士兵越来越少,少数聪明的女真士兵,从大帐逃出后,虽然没有抢到战马,也早就隐藏在无边的夜色中。 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的士兵,再次在大帐的西面相遇。 燃烧的大帐,将周围的天空都烧红了,窜起的火苗足足比广宁城的城墙还高。 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的步兵,借着火光又在周围搜寻了一遍,大帐的外面已经没有女真士兵,他们要么上马追随莽古尔泰走了,要么被明军杀死,尸体扔进大火中火葬了。 就连燃烧的大帐了,也听不到惨叫声了。 杜文焕还是有担心莽古尔泰的后军,那可是数千骑兵。虽然明军的游骑到现在还没有发出警报,但那是女真人的地盘,万一游骑全部被女真人剿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危险面前,他决定见好就收:“带上火炮,立即回城。” 天快亮的时候,莽古尔泰大帐的火焰才慢慢熄灭。 远在西平堡的莽古尔泰,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他的大帐,他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不断地挥舞着他的马鞭:“这天杀的明军,长生天怎么不长眼睛?” 除了他的亲兵,谁也不敢再进他的军营。 进了他军营的人,都被他当成明军,都挨了他的马鞭。 “贝勒爷,又有五名士兵回归。”一名亲兵闪身进来,跪倒在莽古尔泰的马鞭前。 “回来了?好。”莽古尔泰又向嘴里倒入一大口马奶酒,“已经回来了多少士兵?” “贝勒爷,加上刚才的五名士兵,一共回来了八百三十二人。” “才八百多?那路上还有多少士兵?”莽古尔泰握住酒袋的右手停在空中,眼神也空洞起来。 亲兵都要哭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三贝勒,现在就像是受尽了欺负的小媳妇,他不忍再伤莽古尔泰,但还是摇摇头:“贝勒爷,天已经亮了,该回来的士兵已经回来了……” 第185章找找明军的岔子 莽古尔泰逃回西平堡之后,明军兵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正式向东扩张,他们依然紧守广宁城,但袁崇焕加强了游骑的数量,广宁以东的明军游骑,已经游离到三岔河的东岸。他们或者以骑兵的形式出现,或者伪装成樵夫,在山中打柴,或者假扮成附近的汉人百姓。 这天,袁崇焕正与杜文焕闲聊,游骑回报:“禀报司令、军座,发现大批的建奴骑兵,他们已经渡过三岔河,正向西驶来。” 袁崇焕大笑:“这一定是建奴的后军,现在才来,连大帐的灰烬都看不到了。” 杜文焕却问那游骑:“建奴有多少骑兵?打的是什么旗号?” 游骑一抱拳:“回军座,我们躲在树林中看到清清楚楚,建奴的骑兵将近五千,打的是正蓝旗的旗号。” “五千?”杜文焕迅速盘算着,“司令,莽古尔泰共有九千骑兵,加上前军四五千人,数量上能够吻合。” 袁崇焕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左手托住右肘,“莽古尔泰好福气,前军刚刚被打残,皇太极就给他派来了后军,文焕,你说,他会攻打广宁城吗?” 杜文焕一挥手,游骑告辞而去。 “司令,莽古尔泰还未亲自指挥过一次战斗,他的前军就损失殆尽,不与我们大战一场,恐怕不会干休。不过,他的攻城器械都被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造够新的器械———————早知道就该给他留下一些。” 袁崇焕头:“只要我们不出城,莽古尔泰一定会攻城,各个城门都要加强戒备,尤其是晚上,防止被偷袭。” “司令放心,每个城门都有明哨暗哨,建奴绝对无法偷袭,莽古尔泰要来,也只能光明正大地来。” 袁崇焕稍稍皱眉:“广宁城有四座城门,不知道莽古尔泰会从哪座城门发动进攻—————他才四五千人,不可能围住四门。” 杜文焕摇头:“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建奴都是骑兵,进攻那一座城门都有可能。” 袁崇焕深思了一会:“文焕,如果知道建奴从哪儿攻城,我们可以将火炮集中起来。” “是呀,火炮越多,建奴在城外的损失就越大。”杜文焕晃动脑袋,“可是,谁知道莽古尔泰要攻哪座城门?除非‘海东青’给我们提供及时的讯息。” “‘海东青’?”袁崇焕嘿嘿一笑,“你就不要指望了,他可能远在沈阳也说不定,我教你个法子,让莽古尔泰只攻东门。” “司令有什么好法子?”杜文焕上身前倾,如果莽古尔泰确定进攻东城门,他可以将所有的火炮都集中过来,多消耗他的一些骑兵。 “文焕,将其它三门都埋上地雷,莽古尔泰一旦靠近,必定炸得他人仰马翻,看他还敢靠近?”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杜文焕想了想,“但南、西、北三个方向,面积太过广阔,我们没有这么多的地雷呀?” 袁崇焕摆摆手:“不需要埋得太密,况且我们还要出城,稀稀疏疏的就行,再做上记号。” 杜文焕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立即让士兵们去埋雷。” 莽古尔泰一直躲在西平堡,马奶酒是他最好的朋友。 “贝勒爷,后军到了。”亲兵一溜小跑着,来见莽古尔泰。 “后军?他们现在在哪里?”莽古尔泰从躺椅上爬起来,扔掉马奶酒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亲兵。 “贝勒爷,游骑回报,他们已经平安渡过三岔河,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到达这儿。” “好!”莽古尔泰狠狠捶了一锤空气,“一旦他们到达,我们立即攻城,我一定要夺回广宁城。” “贝勒爷,他们远来劳顿,而且他们到达的时候,想来天色已晚……”亲兵迟疑着。 “恩,那就让他们休息一个晚上,我们一早再攻城,我一刻也等不了了。”莽古尔泰越想越憋屈,他的前军几乎打光了,到现在连袁崇焕的面都没见着,一次正规的战斗都没有。 后军到达西平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的事了。 莽古尔泰亲自迎出来,挨个与几位额真拥抱相庆:“几位额真,你们可来了。” “贝勒爷!我们来迟了,让贝勒爷久等。”几位甲喇额真要下跪,被莽古尔泰止住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虚礼就不用了。”莽古尔泰回头吩咐身后的亲兵:“摆酒,为几位额真洗尘。” 座位上一共只有五人,原来的三位甲喇额真,只有布鲁尔还活着。 莽古尔泰的过分热情,让新来的三位甲喇额真受宠若惊,每个人一袋马奶酒下肚,他们的话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贝勒爷,大明真的占据了广宁吗?”吉塔几乎要拍着肩膀,和莽古尔泰称兄道弟了。 莽古尔泰的眼神空洞起来,他面色凝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缓缓头。 “贝勒爷来到这儿,和大明的军队有过接触吗?”丹提青扔过已经空了的马奶酒袋,又抓起一袋马奶酒,扭开盖子。 “有过接触……啊,没有……没有正面接触,不过我们被明军偷袭了。”莽古尔泰边说边将马奶酒袋塞进嘴里。 “偷袭?”胡鲁斯瞪大眼睛,“贝勒爷,我们的损失大吗?” 布鲁尔一直低头喝着闷酒,和新来的三位甲喇额真也不说话,听到胡鲁斯的问题,他将马奶酒袋伸到胡鲁斯的面前,“胡鲁斯,贝勒爷为你们摆酒洗尘,你们只管饮酒,和明军对敌的事,明天再说,不要扫了贝勒爷的兴。” 两人同饮一口,各自喝了小半袋马奶酒。 吉塔也过来凑热闹,“布鲁尔说的是,我们先喝酒,量那些懦弱的汉人,在正蓝旗面前,还不是屁滚尿流,我们可不是镶红旗。” “干,干,为屁滚尿流的明军。” 除了莽古尔泰,四人都是大大地灌了一口。 布鲁尔的眼神已经紊乱了,马奶酒从他的嘴角漏出来,连成一线,都快拖到地面了。 “哈哈,布鲁尔你这个软蛋,怎么喝这酒,就快撑不住了。”吉塔一边嘲笑着,一边挑衅似的,扬起酒袋灌了一大口,马奶酒流得太涌,吉塔的大嘴没装下,最后的那些马奶酒,全倒在他的皮甲上。 布鲁尔瞪着血红的眼睛,上半身开始后仰,准备站起来。 “嗯哼。”莽古尔泰咳嗽一声,眼睛盯着布鲁尔。 布鲁尔停止了动作,眼睛却瞪了吉塔一下。 “我说,明天还要和明军打仗,今天马奶酒也够了,等彻底打败明军、夺回广宁城的时候,我们再痛饮。额真们,你们也早回去休息吧。”莽古尔泰发话了,三位新来的额真的问话,几乎让他下不了台。 从西平堡到广宁,骑马也有大半天的路程,莽古尔泰到达广宁时,已经是午后了。 在距离广宁城东北十五里的地方,莽古尔泰扎下大帐,他知道,要攻下广宁城,这半天的时间根本不够,他要让士兵休息一番,明晨再开始攻城。 “贝勒爷?”刚刚扎下大帐,吉塔、丹提青、胡鲁斯就来到莽古尔泰的中军大帐,他们是来请命的。 “吉塔,我打算明晨从北城门发动进攻,你先带人去北城门看看。”莽古尔泰有不放心,“在攻城之前,无论如何,不要与明军发生激战,如果遇上明军的散兵,驱走就是,千万不要追击。” “是,贝勒爷。”吉塔的声音犹如洪钟,他得意地看了丹提青、胡鲁斯一眼,然后一转身,从两人之间的夹缝中穿过。 他不是去战斗,只是为大军踩,因此不需要太多的兵力。 吉塔只是齐一个牛录,然后出了大帐,风驰电掣般来到广宁城北。 广宁城是一座坚城,四座城门一样高峻,城墙的高度和厚度都没明显的区别。 吉塔远远看了一眼城头,明军的日月军旗,正迎着深秋的寒风,在城头肆无忌惮地飘扬。 在日月军旗的周围,明军士兵正三三两两在城头晃悠着,吉塔的到来,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敢无视我。”吉塔大怒,就要拍马上去,他准备靠近城头,向城上放出几箭,在箭矢面前,看明军还敢不敢小视。 亲兵拦住他的马头:“额真,贝勒爷一再叮嘱,千万别和明军发生冲突,今天先不要惊动明军,明天再收拾他们不迟。” 吉塔缓了缓,到底没有上前:“要不是贝勒爷有令,我定让明军留下几条小命。” 他在北城门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能伏兵的场所,荆刺、小丘、断墙、土坡等,一样都没有,北城门外是光秃秃的空地,正是攻城的理想方向。 吉塔准备回去了,但一个明军都不搭理他,他感到十分不爽,他要找找明军的岔子,临走时,他吩咐一名士兵:“去,让明军早早投降,否则,一旦城破,我们将鸡犬不留。” “是,额真。”这么士兵忘了,他根本不会汉话,这么明显的漏洞,却没能挽救他的性命。 士兵拍马,朝城门冲去,他打算在距离城门六十步的地方停下来,明军的弓箭根本射不到这么远。 “嘭……嘭……” 战马的前蹄踩上一颗地雷,连伤带吓,前腿一软,将那士兵向前甩出好远,士兵又滚了几圈,刚好触发了另一颗地雷。 第186章奇特的排雷法 那士兵就像是铁锹上的土块,正随着铁锹高速向前移动的时候,铁锹突然停住不动,土块被远远地向前抛去。 他在空中翻了两个滚,然后肩膀着地,“咔擦”一声,肩胛骨断裂,但身体向前的去势未减。 他就像滚雷器一样,在地面上翻滚着,直到触发了一枚地雷。 触发地雷的部位是他的小腹,火药爆炸,将他的小腹连皮带肉全部抹去,白花花的肠子都漏出来,沾了一地的灰尘、草叶。 他终于发出一阵惨叫,然后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 吉塔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倒霉的士兵受伤,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叫过一名亲兵,“去看看,他的伤到底怎么样。” 亲兵下马,小跑着奔向那倒霉的士兵。 “额真,他的厂肠子全部漏出来,应该活……” 吉塔的脑子一时懵了:“他怎么受的伤?也没看到明军开炮呀!” “额真,地上有两个孔洞,爆炸应该来自地下。”亲兵显然是看到了地面上烧焦的痕迹。 “地下?难道明军预先将炮弹埋在地下?”吉塔不明白爆炸为何来自地下,他从马上跃下,亲自来到那士兵身边,仔细查看着两个发黑的弹坑。 伤兵无力地哀嚎,但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吉塔看到,白花花的肠子,已经从胸腔内脱出来,沾满泥土和血液,知道他是活不成了,那就让他少受一些痛苦吧。他朝亲兵打个手势:“让他快回到长生天的身边吧!” 亲兵头,从腰间缓缓拔出弯刀,准确地刺入那伤兵的胸口。 “啊……”伤兵用尽全部力量,发出人生的最后一丝声音。 “带上尸体,回营。”吉塔无神地转身,木然跨上自己的战马,他要将这力发生的情况,赶紧报告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正在大帐中对着马奶酒狂欢,见到吉塔回来,他斜着眼:“吉塔,北门外情况怎么样?有大明的散兵吗?” “贝勒爷,属下兵没有遇到大明的散兵,那里根本不能掩藏士兵。可是……可是……”吉塔的话越来越迟疑,他实在不知道,怎样用语言来描述地上的弹坑。 “吉塔,你是一个直爽的汉子,怎么到了这儿,就变得像汉人一样婆婆妈妈?”莽古尔泰依然灌着他的马奶酒。 “贝勒爷,地下发生了爆炸,我的一名士兵死了。”吉塔终于准确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地下?爆炸?”莽古尔泰心头一紧,“到底怎么回事?你的士兵是怎么死的?” “该死的明军,一定是将炮弹藏在地下。”吉塔将城外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汇报给莽古尔泰,“当时城外兵没有明军,也没见他们开炮,所以……所以……属下认为,爆炸来自地下。” 莽古尔泰眯起眼睛,拿着马奶酒袋的右手停止在空中,他想到了石哥里的死:难道明军在城外埋藏了大量的地雷? “贝勒爷,明军以前在地下埋藏过炮弹吗?”吉塔依然跪在莽古尔泰的面前。 “起来吧,吉塔。”莽古尔泰回过神来,“明军的确使用过,不过,埋在地下的不叫炮弹,而是地雷。” “地雷?地雷是什么?”吉塔站起身,挥手拍掉膝盖上的尘土。 “和炮弹差不多,专门埋在地下的。”莽古尔泰轻轻摇摇头,“看来,我们明天上午无法攻城了。” 吉塔还是不明白:“贝勒爷,那我们如何绕开这些地雷?没有办法对付明军的地雷吗?” “办法?”莽古尔泰张着的大嘴巴都忘了合拢,“你容我想想,明天再说吧!” “是,贝勒爷。”吉塔道别莽古尔泰,他是第一次听到地雷的名字,他也没有对付地雷的办法和经验,那就让贝勒爷慢慢思考吧。 莽古尔泰在大帐中踱来踱去,除了酒袋中的马奶酒逐渐减少外,他并没有找到任何对付地雷的办法。 “贝勒爷,你已经喝了不少马奶酒了,吃块羊肉压压酒吧!”亲兵将一块滚热的熟羊肉递到莽古尔泰的手中。 “羊———————肉?”莽古尔泰兵没没有向往常一样,大口啃着熟羊肉,他正在对着手中的羊肉发呆。 “怎么了?贝勒爷,羊肉是刚热的,正适合下酒。”亲兵不知道莽古尔泰发什么愣。 “有了。”莽古尔泰突然咧开大嘴,“小子,你还真给爷想出了好办法。” “贝勒爷?”亲兵一头雾水。 莽古尔泰又猛灌了一口马奶酒,“你不用明白,明天早晨的时候,你自然可以看到。” 亲兵抓抓脑袋后的辫子,讪讪着退下了。 清晨,太阳已经挣脱地平线的羁绊,迅速越过树梢,身后拖着的朝霞,预示着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日月军旗在微微的凉风中飘荡,虽然还是深秋,但微风吹来的全是寒气,就像是关内的的冬天。 城头上的明军士兵们搓着手,干冷的气候让他们感觉十分不爽,幸好他们本来就是北直隶人,耐寒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杜文焕一早就来到北城门,昨天守城的士兵告诉他,建奴的骑兵巡视了北城门,他就预感到,北城门可能成为建奴的攻击重,所以他一大早就来到北城门。 “兄弟们辛苦了!” “为大明服务,再苦也不累!”士兵们的回答,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吹了半夜的寒风。 杜文焕乐了,口号真的能激励军心,“兄弟们,城头上有些寒风,你们冷吗?” “为大明服务,再冷也不怕!” 杜文焕也是心潮澎湃:“打完这一仗,建奴也该老实了,只要广宁稳定了,剩下的仗,等到明年春天再打,兄弟们就可以过个舒适的冬天。” “军座,建奴来了!”一名士兵手指着东北方向。 杜文焕顺着士兵的手指看去,一队骑兵的影子,出现在薄薄的晨曦中,明军的散兵不会有这么多,肯定是建奴的骑兵。 “难道建奴真的要攻打北城门?火炮可是都安置在东城门呀!”杜文焕喃喃自语:“难道建奴真的用人命去排雷?” “军座,建奴真的不怕咱们的地雷吗?” 杜文焕恍然一悟:建奴即使从北门攻城,也要先破除地下的地雷,或许他们来个假动作,佯攻北门,实际上主攻其它的城门也说不定。 “注意警戒,仔细观测建奴的动向。” “军座,建奴的行军速度怎么这么慢?这根本不像是骑兵的速度呀,简直比步兵还慢,到现在才移动了这么一小段。”观测兵突然提醒杜文焕。 “慢?”杜文焕搭个手睑,向东北方看去,建奴的骑兵,就像是游山玩水的旅客,移动速度堪比蜗牛,天空中也没有扬起尘土。 杜文焕愣住了:建奴今天怎么了?难道是怕扬起尘土,暴露了行踪?不对,东北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隐藏得了行踪? 那到底是为什么? 火炮?难道建奴运来了火炮?用火炮攻城守城,可是明军的惯用手法,难道建奴也学会了? 建奴的骑兵在千步之外就停了下来,这是虎踞炮的射程极限。 前面的骑兵忽的向两边分开,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 大片的白色,夹杂着零星的黑色,从骑兵后面缓缓向前移动。 “军座,建奴赶着羊群过来干什么?” “难道是要投降?” “这些活羊能换得了他们的性命吗?” …… 杜文焕摇头,仗打到现在,一个投降的建奴都没有,他们根本没有丧失对明军的心里优势,更别说抵抗意志了,要想从精神上彻底打败建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杜文焕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建奴为什么将羊群送上战场,难道他们做好了与明军长期战争的准备,这些羊群就是他们的粮食? 如果作为粮食,放在他们的大帐就行,也不用拿到战场来显摆呀。 羊群正沿着直线向前,一步步逼近北城门。 “嘭。” 一枚地雷被羊群的头羊触发。 头羊被热浪掀上了天空,在空中翻个身,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绝望地发出“咪咪”叫声,后腿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终于没有成功,只得卧在地上,四处张望着,眼睛都湿润了。 “不好,建奴要用羊群排雷。”杜文焕终于看明白了,“快去告诉司令。” “是,军座。”亲兵一拱手,迅速跑开了。 “看来,建奴是铁了心要攻打北城门了。”杜文焕眯起眼睛,又唤过一名亲兵:“告诉兄弟们,立即将东城门的火炮,全部运到北城门。” 运送火炮的人力有的是,整个第六师都在休息,但火炮太过沉重,一门火炮,重量到达千斤,又要通过马车运输,上车下车十分不便。 幸好东城门距离北城门不远,只有两里多一,基本上只是抬上卸下的问题,但火炮到达北城门后,还要安装、调试,也会耽误不少时间。 第一批五门火炮刚刚运到北城门,建奴已经赶着羊群,来到距离城下百步的地方了。但建奴害怕明军的燧发枪,并没有过分靠近城下。 袁崇焕听说建奴用羊群排雷,不禁“嘿嘿”冷笑:“从来没听说过用羊群排雷的,也亏莽古尔泰能想出这么奇特的方法,走,看看去,看看建奴的羊群烤熟了没有。” 第187章目标北城门 袁崇焕来到北城门的时候,建奴的羊群已经在北城门外走了趟来回,将正面的地雷全部排除。 看着女真人将受伤和死亡的山羊一个个抬回去,袁崇焕算是长了见识,看来,莽古尔泰的马奶酒喝得还不够,酒精还没有烧坏他的脑子。 “司令。”杜文焕迎上来,“建奴并不担心羊群的伤亡,估计用不了一上午,城外的地雷就会被全部排除。” “嗯。”袁崇焕的眼睛一直盯着城下的羊群,“看来莽古尔泰真的打算进攻北城门了,火炮什么时候能部署到位?” “司令,火炮装载、卸装都十分麻烦,还要安装、调试,估计得午后,才能安装完毕。”杜文焕后悔了,早知莽古尔泰要攻打北城门,应该早将火炮移过来,也不用临时手忙脚乱。 “文焕,建奴排完雷后,一定会攻打北城门,让士兵们加快速度。先运过来的火炮,先行安装,别到时候一门火炮都不能使用。”袁崇焕见城外的建奴士兵不多,就问身边的观测兵:“建奴来了多少骑兵?” “回司令,根据属下目测,大约两百士兵,但不知附近有没有伏兵。” “伏兵?城外一览无余,又有我们的游骑,哪有什么伏兵?”袁崇焕盘算着,“看来,建奴会在午后或者明天,才会大规模攻城。” “司令,要不要先用虎踞炮开上几炮,延缓建奴排雷?”杜文焕还是担心火炮安装不及。 “开炮?目标是什么?是这些羊群吗?建奴才不会关心羊群的伤亡———————他们本来就准备杀羊作为食物的。” 杜文焕看着城下,驱赶羊群的就只有几名士兵,即使用虎踞炮,也不一定打得着,建奴骑兵虽有两百,但他们都在千步之外,虎踞炮根本够不着。他只能摇摇头,眼睁睁地看着羊群将一个个地雷引爆。 羊群也被地雷的声音与火光吓怕了,不断有散羊逃离羊群,又被后面的士兵赶回来。 北城门外围的的大片空地,都被羊群反反复复踩过,应该没有地雷了,但靠近城墙百步的距离,羊群还没有踩过。 城头上的明军枪手们早就做好准备,一旦羊群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他们就会射杀后面驱赶羊群的建奴士兵,没有士兵的驱赶和指挥,羊群绝对无法排雷。 接近午时,羊群终于在几名建奴士兵的驱赶下,来到城下。 枪手们紧盯着羊群后面的建奴士兵,燧发枪已经各自找好了瞄准的目标。 羊群刚刚进入距离城墙百步左右的时候,后面的建奴士兵猛抽羊群,羊群受惊,在头羊的带领下,它们自动分作两列,沿着城墙向左右分开。 城头的枪手们大怒:这些建奴够狡猾的。 几名枪手瞄准了羊群后面的建奴士兵。 “砰、砰、砰。” 燧发枪的子弹呼啸着飞向城下,一名建奴士兵右臂中弹,手中的马鞭坠地。 他左手一拉缰绳,迅速调转马头,如飞似的的逃去。 其他的建奴士兵,也是掉过马头,迅速逃离燧发枪的射程,任由羊群在城下乱踩。 “司令,建奴也学会狡猾了。”杜文焕皱起了眉头。 “文焕,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袁崇焕波澜不惊。 杜文焕内心一震:“司令是说,建奴也怕我们的火器了?” “是呀,文焕你看,建奴以前遇到大明的军队,哪怕他们在数量上处于绝对的劣势,都是死战不退,现在的建奴士兵,也知道害怕了,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令,我明白了。”杜文焕的眉头舒展开了,“大明新军火器的厉害,已经在建奴士兵心中造成了阴影,所以他们害怕了……” 袁崇焕头:“大明新军,已经建立起了对建奴的心里优势。以大明人口和军队数量之多、国力之强盛,彻底打败建奴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杜文焕想到,大明新军到达辽东之后,胜利一个接着一个,短短两月时间,已经连占三城,镶红旗被剿灭了,正蓝旗也是遭受重创,到现在为止,只要有战争的机会,就是新军立功的机会。 他的心中无限感慨,一时却想不明白,大明的军队因何而强大,到底是因为袁崇焕,还是皇帝朱由检? 城下的羊群被地雷炸得四散而逃,却又不断触发新的地雷。 望着伤亡的羊群,袁崇焕只有苦笑:“本来这些地雷是为建奴准备的,现在却帮了建奴的忙,他们吃羊肉,连羊都不用宰了。” 杜文焕却在催促运输火炮的士兵:“快,再快,建奴排完雷,就该来攻城了。” “是,军座。”士兵一边回答,却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大明的新式火炮太过沉重,运输起来太过困难,虽然东城门距离北城门只有两里之遥,但他们到现在才安装好二十门火炮,还有五门火炮没有运过来,运过来的火炮还有十五门没有安装好。 袁崇焕却是不急:“我们主要杀敌的利器并不是火炮,而是燧发枪,火炮不过迟缓敌军的速度、增加威慑的力量,真正杀敌,却是不多。” 杜文焕从袁崇焕的话语中体会到,恐惧也是打击对手的方法之一,“司令,如果四十门火炮齐鸣,加上十来门虎踞炮,别说杀敌,光声音就能吓得建奴屁滚尿流。” 袁崇焕头,他两次来到辽东,和建奴直接交手多次,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建奴士兵已经对大明有所恐惧。 “嗨哟、嗨哟!” 运输火炮的士兵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他们协助马匹,已经将最后五门火炮从东城门运送过来。 运输的路程不远,恼人的只是装载和卸载。 五门火炮被,送到城头不同的位置,等着卸载。 二十匹战马脖子上的绳索都被解下来,它们摇晃着脑袋和尾巴,轻松地在城头溜达。 一百多名卸载的士兵分成五组,分别站到五门火炮的两侧。每门火炮的两侧,各有十名士兵,它们先将炮管、配件等较轻的物件取下,马车上只剩下最为沉重的底座。 底座的重量接近千斤,二十名士兵利用扁担、铁杠以及炮身上突出的部分,肩扛手提,做好准备。 “一二三,起!”领头的士兵一声令下。 二十人一起用力,将火炮的底座抬起,悬在空中。傍边一名士兵,赶紧倒拖车把,将马车从炮座的下方移开。 两名炮手过来,微微旋转悬在空中的底座,将底座的前端正对着城外的方向,“底座方向正好,现在缓缓放下底座。” 二十名士兵弯腰曲背,将底座缓缓放下到地面。早就等在一边的炮手们,开始修正底座的位置,固定在地面上,然后装上炮管,调试火炮。 满头大汗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吃饭,正午的时候,还有两门火炮没有最后装好。 莽古尔泰已经来了。 他将后军三个甲喇的四千五百士兵,加上前军尚剩的八百骑兵,全部带到广宁城下。攻城,不论是否攻得下,他都要让明军再次见识女真骑兵的强大,最好明军能够让出广宁,让他回去的时候,向皇太极有得交代。 无数的攻城云梯,堆在莽古尔泰的面前,这些云梯又长又重,骑兵根本无法运送到城下,莽古尔泰命令士兵下马,准备抬着云梯前进。 在运输兵的后面,是三个甲喇的蒙古骑兵,莽古尔泰只带着数百亲兵,在队伍的最后面督战。 “司令,建奴准备进攻了。”观测兵看到,建奴的士兵已经下马,准备去抬攻城的云梯。 “开花弹,射击。”四十门火炮全部安装完毕,袁崇焕亲自下了命令。 “轰……隆……” “轰……隆……” “轰……隆……” …… 四十门火炮,第一波射击,目标全是堆在一起的云梯。 莽古尔泰没见过明军的新式火炮,还以为明军的火炮就是虎踞炮,射程不到千步。 数枚开花弹,直接落在堆放的云梯上,将上面的云梯炸得四分五裂,木屑乱飞,显然,有不少云梯报废了。 正准备搬运云梯的几名建奴士兵,也被炸得血肉横飞,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着了。 莽古尔泰大惊,但他已经习惯了明军创造的一个个“意外”,心中反而见多不怪。他很快就从隆隆的炮声中醒悟过来:“快,将云梯分开。” 女真士兵一个个被开花弹震得耳鸣,耳鼓里就像无数的蜜蜂在歌唱,他们把小手指拼命伸入耳朵,期望将这些小蜜蜂抓出来。 莽古尔泰的话,士兵们根本听不到,他手舞足蹈了好一会,直到士兵们耳中的“小蜜蜂”全部飞出,才明白了莽古尔泰的意思。 士兵们数人一组,抬起一个个沉重的云梯,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向城下冲去。 这样一耽搁,城头的第二波开花弹又来了。 第一波炮击,带有调试的性质,开花弹的准头不高,发射第二波开花弹的时候,炮手们已经调整了炮口,火炮准头显然提高了。 第188章兵临城下 第二波开花弹飞过来的时候,还有很多云梯堆在一起,开花弹肆无忌惮在云梯堆中爆炸,纷飞的木屑,还穿透数名士兵的皮甲。 开花弹是集中在这一区域的,不仅云梯堆中,还有不少开花弹直接落到人群中。 每一枚开花弹爆炸,周围五步的地方都有波及,在开花弹的爆炸中心,无论是战马,还是士兵,很少有完整的尸体。 伤兵和伤马,在比较各自声音的大小,翻滚着、爬行着、惨叫着的士兵,随处可见,有的士兵并没有受伤,却是被开花弹巨大的爆炸声吓哭了,尿了一裤子的尿。 还有一名士兵,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口,却是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从战马上暴跌下来,在地上不断翻滚,口中发出“啊……呕……”的怪叫声。 莽古尔泰没有向受伤的士兵看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云梯上,经过两轮开花弹的射击,云梯已经损毁过半,莽古尔泰的心里正在滴血。 幸好剩下的二十多部云梯,已经被士兵们移开了,不会再遭到集中的炮击。 步兵的速度本来就慢,加上抬着沉重云梯,一大片一大片的,正好成为火炮的目标。 “轰……隆……” “轰……隆……” “轰……隆……” …… 虎踞炮也加入射击的行列,目标就是那些已经进入射程内、正运送攻城云梯的士兵。 火炮都是五门一组,集中打击一步云梯。 建奴士兵抬着云梯,速度显然快不起来,从千步之外冲到城下,至少还有三波炮击的时间。 “司令,建奴的云梯还有八部是完好的,再有两波炮击,就损毁得差不多了。”杜文焕一直在数着建奴的云梯。 袁崇焕急忙阻止:“文焕,不能瞄准云梯了,调整炮口,打后面的建奴骑兵吧!一会就该轮到他们冲锋了。” “司令的意思是……”杜文焕愕然看着袁崇焕,他实在不明白袁崇焕的意思,但还是执行了袁崇焕的命令:“所有火炮,调整炮口,目标是后面的骑兵。” “文焕真不明白?”袁崇焕似笑非笑。 “司令是要给莽古尔泰攻城的机会?”杜文焕试探着。 “嗯!”袁崇焕阴阴一笑:“没有云梯,莽古尔泰拿什么攻城?一旦莽古尔泰无法攻城,今天他必然退兵,等他下次来攻城,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司令,属下明白了。”杜文焕心领神会,他朝炮手大呼:“给我狠狠打击莽古尔泰的骑兵,消灭这股骑兵,广宁就安稳了。” “轰……隆……” 虎踞炮发射的实心弹,依然射向云梯,实心弹的射程不够,根本打不到千步之外的建奴骑兵。 开花弹都是瞄准了后面的骑兵,这些骑兵集中在一起,每一枚开花弹在人群中爆炸,都会激起一片血花。 残肢乱舞,肉沫横飞,哭喊涟涟。 莽古尔泰阴沉着脸,他不敢看那些受伤的士兵,从哭喊声中,他就可以想象出士兵的惨状和他们正在遭受的痛苦。 但莽古尔泰无法帮助他们,事实上,就连莽古尔泰自己,随时都在开花弹的威胁之下。 他将战马向后挪了挪,期望能退出明军火炮的射程。 一直追随在莽古尔泰身边的甲喇额真吉塔,忽然大叫起来:“贝勒爷,他们已经进入火炮的盲区,快要冲到城下了。” 莽古尔泰顺着吉塔的右手,向前看去,明军的虎踞炮已经停止发射实心弹了,只有开花弹还在骑兵的人群中不断爆炸。 抬着八部云梯的士兵,已经接近城下,如果他们有第三只手和第四只手,或许可以将箭矢射向城头了。 “砰、砰、砰……” 燧发枪响了,莽古尔泰刚刚放松的心,又是一紧。 更让他想要颓然大哭的是,抬着四部云梯、走在左边的建奴士兵,立即倒在血泊中,连爬起来逃跑的士兵都没有,显然都已亡魂三千里了。 让莽古尔泰感到欣慰的是,抬着四部云梯走在右边的士兵,却是迎着头上呼啸而过的子弹,硬是将云梯靠上了城墙。 “砰、砰、砰……” 云梯刚刚靠上了城墙,城头上的子弹就密了许多,这些运送云梯的士兵,终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他们可以含笑九泉了。 “哎!”莽古尔泰闭眼扭头,他在马背上凶狠地捶了一捶,战马吓了一跳,两条前腿猛地抬到半空,险些将他从马背上掀下来。 “吉塔,云梯已经靠上城墙,立即带上你的士兵,快去攻城,几时拿下广宁,就看你的了。” “是,贝勒爷。”吉塔右手挥刀,向前一指,“弟兄们,快去抢上城头。” “哒哒哒!” 一千二百多名女真骑兵奋勇争先,杂乱而致密的马蹄声,暂时盖过火炮的轰鸣声,气势甚是吓人。 “轰……隆……” 所有的开花弹,都是瞄准了这股骑兵,炮手们离得远,还感受不到女真骑兵的威慑。 女真骑兵的勇猛不是吹的,在同伴的惨叫声中,在火炮的轰鸣声中,这些没有任何防护能力的骑兵,硬是勇往直前,遇到开花弹落地的时候,因为有人马尸体的羁绊,他们才会有少许的迟疑。 一枚枚开花弹,沿着抛物线的轨迹,依次落在女真骑兵的人群中。 女真骑兵的眼里根本没有开花弹。 不管开花弹落在何处,也不管开花弹造成什么样的损失,只要不影响前进,骑兵绝不斜视,他们的目光永远是前方。 明军的炮手们不断调低炮口,缩减射程,虽然开花弹爆炸的时候,延缓的骑兵前进的速度,但开花弹只射击了三波,他们就进入了火炮的盲区。 直接死于炮火的女真骑兵并不多,不过百十人,更多的伤亡不是因为开花弹的爆炸,而是因为马匹的践踏。 骑兵一旦因为受伤、碰撞坠马,很少能够幸免。高速奔驰的骑兵,遇到前面有伤兵和战马时,为了防止发生新的碰撞,都会避开战马,对于地上的伤兵,他们直接无视。 在骑兵的眼中,坠马的士兵不是伤兵,他们丧失了作战的能力,已经死了。 进入火炮的盲区后,吉塔稍微调整了队形。没有开花弹的爆炸,他们暂时安全了,他目测了一下,马背上的骑兵,已经不足一千。 加上运送云梯的士兵,难道这么一会功夫,骑兵伤亡超过五百? 吉塔回头向后看去,战马冲击过的地方,只有破碎的尸体,没有叫唤的伤兵———————就算还有伤兵,他们也是无力叫唤了。 吉塔不知道具体的伤亡数字,他的士兵穿过火炮的封锁,现在已经进入了城下,他没有任何理由后退,除非等着其他的额真们嘲笑。 右前方有四部云梯,都是靠上了城墙,只要稍微调整一下上沿的高度,就可以用来攻城。 吉塔将士兵列成四队,分别扑向四部云梯。 女真骑兵没有抬头,在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前,他们要提高速度,尽量缩短时间。 “砰。” “砰。” “砰。” …… 燧发枪再次响了,致密的火力网,惊心动魄。 女真骑兵是四列纵队,进入燧发枪射程的士兵,不过百许人,而城头上的明军枪手们,打出了千颗子弹,第一排的枪手都射击了。 身中数弹的士兵比比皆是,他们一个个从马背上倒载下来。 有些战马也是受伤严重,直接倒在士兵前进的道路上,没有受伤的战马,受到枪声的惊扰,时不时的吓得乱窜,因为失去主人的指令,它们茫然地在战场上游荡。 马匹阻挡了后面的骑兵,这些无主的战马,纷纷与后面奔来的骑兵相撞。 骑兵顿时陷入混乱,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吉塔,也是懵了。 直接倒在燧发枪下的骑兵,就有百余人,加上碰撞,坠马的又有数十人。 “绕过这些马匹,快。”吉塔终于醒悟过来,他从后面叫唤着。 四列骑兵改变方向,避开正面的马匹和各种尸体,但乱窜的战马,还是稍稍阻滞了他们。 骑兵的速度越慢,就越容易成为燧发枪的靶子。 现在城头上有三排枪手,每排千人,一排枪手齐射,就会打出千颗子弹,逐渐进入射程的百余骑兵,根本没有避开子弹的机会。 又是一次循环,百余名骑兵中弹,数十名骑兵被杂乱的马匹撞翻。 通向云梯的道路,再次被受惊的战马堵塞。 他们平时最钟爱的战马,现在却成了他们攻城的累赘,吉塔大怒:“全部下马,驱走前面的马匹,跑步冲向云梯。” 剩下的六七百女真骑兵,立即滚鞍下马,他们举起马鞭,猛抽前面无主的战马。战马吃痛,纷纷向道路的两侧避让,将中间的道路完全让出来。 城头上的杜文焕大喜,建奴下马成为步兵,已经丧失了骑兵的速度优势,不但燧发枪更容易瞄准,就是建奴发觉情势不对,想要逃跑时,也很难突破燧发枪的火力封锁。 他立刻命令城头上的枪手:“现在建奴都是步兵了,不用着急,放到七十步再打。” 没有发射过的枪手,都举着燧发枪,瞄准城下混乱的建奴士兵,他们静静地等待命令;已经发射过的枪手,正在忙着装填弹药,准备重新瞄准、射击。 第189章最后的赌注 女真骑兵虽然离开战马,但奔跑的速度也是一流,他们一个冲锋,就接近弓箭的射程,最前面的士兵已经开始张弓搭箭,他们估摸着距离,随时准备向城头放箭,教训那些猖狂的枪手们。 “砰。” “砰。” “砰。” …… 女真士兵的箭矢还没有射出去,他们就倒在离弓箭射程最近的地方。 与骑兵相比,步兵的速度要慢了许多,正好是燧发枪的靶子。 没有死透的士兵,趴在地上后,还仰头看着城头,看着燧发枪,看着手持燧发枪的人,他们瞪得比马眼还大的瞳孔里,全部写上“不甘”二字。 步兵比战马灵活多了,他们更容易避让地上的尸体。 后面的士兵没有任何犹豫,他们从尸体上跳过,或者直接绕开尸体,弓箭六十步的射程,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女真士兵,英勇无畏,前仆后继。 但这些英勇的士兵,都倒在城下六十步到一百步的地方,恰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地上的尸体越堆越高,在云梯正前方狭小的空间,尸体已经堆到半人高了,从尸体的缝隙中钻过去,已经不可能,女真士兵开始从尸体堆上爬着过去。 吉塔一直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士兵都是在接近弓箭射程的地方倒下,他恨得牙咬咬的,恨不得自己冲到队伍的最前面,亲自领着他的勇士们冲破燧发枪的阻扰。 但他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在死亡面前,他只能紧紧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啊……” 吉塔已经来到尸体堆积的边缘,看到满地的尸体,堆积得像个小丘,他惊得眼球都快掉下来。 尸体的确堆积得像个小丘,活着的士兵就在小丘缓慢地爬行着,如同攀登珠穆朗玛峰般艰难。 “不好,明军的火力太厉害,赶紧后撤。” 吉塔发现得太迟了,“小丘”上的士兵一时半会根本撤不下来,而且,他们都在燧发枪的射程之内,包括吉塔自己。 吉塔早就恨不得自己冲上最前面,来到尸堆边缘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里已经是燧发枪的正常射程了,他手持弯刀,不断发出指令的模样,俨然是指挥作战的额真,早就被明军的枪手们盯上了。 “砰。” 一颗燧发枪的子弹,从吉塔的额头钻入,留在他的头盖骨内。 吉塔手中的弯刀猛然坠地,口中的声音突然中断,似乎被鱼刺卡住了。 他的身形摇晃了两下,眼神陡然涣散,比眼神涣散更快的,是他的意识迅速消退。 “啪!” 吉塔向左一歪,跌倒在尸体堆上,“小丘”又增高了半尺。 “不好,额真受伤了。” 左近的女真士兵发现吉塔摔到,想要过来扶起他,但枪手们却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城头上的明军完全麻木了,他们的眼中只有蠕动的女真士兵,双手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装弹、瞄准、射击。 直到杜文焕大喝一声:“停止射击。” 枪手们的目光才移向“小丘”的周围。 女真士兵已经全部摔到在地,连翻身、打滚的士兵都没有了,他们只能用弱弱的声音叫换着,有气无力就像是三天没吃烤羊肉、五天没喝马奶酒了。 一个甲喇的骑兵,半个时辰的时间。 莽古尔泰疯了,他沙哑着嗓子:“丹提青,从左边四部云梯,胡鲁斯,从右边四部云梯,全力攻城。” 他将所有的主力都放出去了,女真人打仗,从来不留后手,他要利用人数多的优势,尽快靠近城门。 莽古尔泰下了最后的赌注,加上前军,他已经损失了六七成的骑兵,这是他和明军的第一次正面对峙,也许是最后一次。 “哒哒哒……” 近三千匹战马,一万余马蹄撞击地面,大鼓似的捶着每一名明军士兵的心房。 城头上的明军枪手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骑兵,迎面而来的寒风,夹杂着“咚咚”的撞击声,他们都紧张得屏住呼吸了,双手紧紧握住燧发枪,生怕不小心一个冷战,被“咚咚”声震落手中的武器。 “轰……隆……” “轰……隆……” “轰……隆……” …… 开花弹划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从枪手们的头呼啸而过,散落在女真人的骑兵丛中。 骑兵数量太多,零星的开花弹,只是在中间激起一片片血红的浪花。 但开花弹爆炸的区域,都会将女真骑兵阻上一刻,骑兵的队形逐渐散乱。 在这密集的人群中,虎踞炮发挥出了最大的威力,炮手们根本不用瞄准,每一枚实心弹落地,都会蹦跳着向前滚动,将前面一条直线上的人马,扫得干干净净,直到完全停下来。 撞翻的骑兵,又成为其他骑兵前进的障碍,碰撞造成间接伤害的人数,远远大于实心弹直接砸到的骑兵数量。 莽古尔泰带着最后的数百骑,远远跟在骑兵的后面,虽然伤亡很大,但没有一名骑兵溃逃,这让他十分满意,正蓝旗的战斗力,一直是他的骄傲和依赖。 从千步之外,到两三百步的路程,骑兵的出击只是瞬间的事,虽然明军的炮口做了适当的调整,但只是射击了三波,骑兵就进入了火炮的盲区。 “终于进入了火炮的盲区!”莽古尔泰长出了一口气,他追随骑兵的脚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步入距离城墙不足千步的地方。 开花弹暂时停止了射击,只有虎踞炮还在喷吐出血红的火焰。 女真骑兵的前部,已经抵近城墙百步的区域。 左路丹提青部的骑兵,已经有人下马,准备拾起丢在地上的云梯。 “砰。” “砰。” “砰。” …… 燧发枪早就瞄准了这一片区域,刚刚接近云梯的数十女真士兵,全部倒在云梯的前面。 丹提青一纵战马,从队伍的最后面来到前部,他的士兵已经完全停下来,没有云梯,士兵们无法攻城,靠近城墙也只会白白挨打。 他看着城头,明军的枪手们磐石般伏在女儿墙上,燧发枪的枪口齐齐地瞄准着城下。 “刀盾兵下马,一定要将云梯靠到墙头,弓箭兵在前面射箭,掩护后面的刀盾兵。”他豁出去了:“只要我们能杀上城头,明朝豆腐军就会崩溃,第一个杀上城头的人,赏牛百头、羊千头,城中最漂亮的汉人女子,任他挑选十名。” “杀呀!汉人女子是我的。” 数百弓箭兵从阵型中突击出来,他们舍弃面前的云梯,叫嚣着直接杀向城墙,只有进入六十步的射程,他们的弓箭才会发挥作用。 明军的燧发枪也舍弃了云梯,目标换成了这股骑兵。 城头上的枪手,原来每排有千人,现在分成两拨,一半要对付胡鲁斯的骑兵,只有一半的枪手朝这股骑兵射击,每排枪手只有五百名,墙头就这么长,人多了无法落脚。 前面的骑兵坠马,丝毫不影响后面的骑兵,有了牛羊和女人的诱惑,加上快要进入弓箭的射程,女真弓箭手一个个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眼睛,他们才不会顾及地上的伤兵。 燧发枪的子弹,向蝗虫一样,从城头泻下,中弹的女真士兵,往往都是身中数弹,即使没有马匹的践踏,他们也很难活下去。 马踏如飞,子弹的速度更胜一筹。 女真骑兵是纵队,冲击的正面并不宽阔,城上的五百枪手没有齐射,他们轮流射击,在相对狭窄的正面,子弹的发射间隔更小,在女真骑兵的前面,交织的火力网更加致密。 坠马的士兵不需要补枪,都被后面的战马踩死了,无主的战马越来越多。 丹提青的心,早就提到嗓子眼,眼看着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却就是迈不过这道坎。 他看了眼右侧,胡鲁斯的士兵已经全部下马,开始沿着云梯向城头攀爬了。 “吉塔这个废物,要是他早将云梯靠上城墙,我们也该攻城了。”丹提青一边咒骂着,一边催促士兵:“快,再快,要是胡鲁斯的人先上城头,你们什么都没了。” 说道奖赏———————牛羊和女人,女真骑兵像是打了鸭血,一个个横冲直撞。 “嗖、嗖、嗖……” 一小股女真弓箭兵,终于冲破燧发枪的封锁,进入渴望了好久的弓箭射程,他们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箭矢射向城头,又从背后的箭壶中拔出新的箭矢,搭上弓弦。 他们都是在城下,刚刚进入弓箭的射程,只能采用抛射的方式,向城头放箭,命中率并不高。 “哧啦,哧啦……” 箭矢借助重力,笔直地从天空坠落,残忍地刺穿明军士兵的胳膊、肩膀,还有一支箭矢,直接落在一名士兵的头上,从百汇贯穿头骨。 伤兵手捂伤口,龇着牙咧着嘴退回城下,接受包扎。 有了伤亡,明军的枪手们开始紧张,他们不断挪动位置,躲避从天上降落下来的箭矢。 看到箭矢从天而降,杜文焕紧锁眉头,他靠近女儿墙的垛口,向城下张望着。 进入弓箭射程的不过数十骑兵,其他的骑兵,还是被燧发枪阻挡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这么几个建奴,就吓得明军乱了阵脚,杜文焕大怒:“不准躲避箭矢,左边的枪手集中火力,消灭这些建奴,右边的枪手,继续阻截后面的建奴骑兵。” 第190章退守西平堡 数十女真弓箭手,突破燧发枪的阻击,开始向城头放箭。 女真人的箭矢,和燧发枪的子弹一样无情,它们先是离开弓弦,高高飞向天空,然后从高空笔直地落下来,遇上运气不好的明军士兵,立刻钻进他们的肉体。 受伤的明军士兵都被及时送回城下,等候在城下的士兵,立刻增补进来。 明军有了伤亡过后,士兵们的心里出现波动,他们害怕再受伤,便开始借助女儿墙的掩护,不断躲避女真人的箭矢。 杜文焕一看明军阵型要乱,立即下了死命令,不准士兵躲避箭矢,要想保护自己,必须先消灭这股建奴弓箭手。 在杜文焕的高压下,枪手们又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他们根本看不到头的箭矢,眼中只有城下的建奴。 箭矢不断从空中下落,当最后一支羽箭划破长空,呼啸着飞向城头的时候,那名女真弓箭手发现,他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所有的同伴都坠马了,无主的战马正惊恐不安地寻找着各自的主人。 他忘了从身后的箭壶中拔箭矢,他不知道是继续向城头放箭,还是去解救那些哀号的同伴。 明军的燧发枪帮助他做出了选择。 数颗子弹,从不同的方向,射向他的前胸、小腹…… 伤口的鲜血还没有渗透到皮甲的外面,他拼命压住伤口,想阻止血液流出来,但伤口太多,虽然已经放下长弓,两只手还是不够用。 “砰。” 一声枪响,他的脸颊上又中弹了,殷红的鲜血顺着血洞喷涌而出。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想抬头看看,到底是谁射来的子弹,但头犹如着万斤巨石,怎么也抬不起头。 战马受惊,后臀一撅,双腿离地而起,一下子将他掀翻在地…… 后面的女真弓箭手,还在和明军对峙,不是对峙,是一个个上来送死,明军的火力完全集中在百步的地方,只要进入这个射程,弓箭就像是进入百慕大三角洲,顿时被卷的得无影无踪。 丹提青偷空看了一眼胡鲁斯,他的士兵还在云梯上,到现在还没有攀上城头,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城头上的杜文焕,一边指挥士兵阻击丹提青的骑兵,一边看看另一侧的枪手,暂时没有危险,还不用调动后面的预备队。 突然,他看到战场之外,远远有一队建奴的骑兵,像是跟在后面督战。 “督战的一定是建奴的高官,没准莽古尔泰就在里面。”他偷偷给炮手下命令:“集中所有的火炮,齐射,目标是后面那群骑兵。” “轰……隆……” 四十门火炮,一次就能发出四十枚开花弹,有些开花弹发生偏离,还是有二十多枚开花弹落在人群中。 这股骑兵集中在一起,几乎停住不动,就像是固定的目标,开花弹也是集中射击,将这一片区域炸得血肉横飞。 莽古尔泰的运气不错,开花弹没有直接落在他的头,但碎裂的弹片,有一块击中他的马腹。 战马吃痛,向着城墙的方向扬蹄狂奔。 莽古尔泰大惊,他勒住马缰,又松开夹住马腹的双腿,将马首调整过来。 但战马受惊,去势未减,又是向着背离城墙的方向狂飚起来。 莽古尔泰一逃,一直伴随在他身边的骑兵,也是跟着往回跑,他们既是追随莽古尔泰,也是躲避明军的火炮。 没有受伤的骑兵,都随着莽古尔泰逃到千步之外。 明军炮手们调整炮口,将开花弹的射程调到最大———————一千五百步,接着就是一波炮击。 莽古尔泰吓了一跳:明军火炮的射程,怎么突然增大了?他松开马缰,听任受惊的战马向回逃窜。 丹提青正在心疼自己的士兵,但莽古尔泰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他只能咬牙坚持着,现在莽古尔泰跑了,他大手一挥,立即下达命令:“贝勒爷有难,快快回撤,保护贝勒爷。” 骑兵一阵哗啦声,调转马头,往回疾奔,虽然有几名士兵心有不甘,不住扭头回望城头,但他们的坐骑都没有减速。 杜文焕眼看着这股建奴的骑兵,已经成了明军的盘中菜,现在却是逃了,他急得直跺脚,冲着炮手大声叫喊着:“快,开炮,别让这些建奴跑了。” 炮手们立即集中火力,向这些逃亡的女真骑兵开炮。 骑兵的速度太快,挨过两轮炮击,丹提青还是率领七八百骑兵,逃出了火炮的射程之外。 左边的一千五百枪手,在丹提青逃跑之后,自动加入到对胡鲁斯的射击。 胡鲁斯陡然感到压力山大,原来他的士兵还可以冲上云梯,沿着云梯向城头攀爬,现在士兵们已经无法靠近云梯了。 伤亡的士兵越来越多,云梯也是遥不可及。 胡鲁斯气得大骂:“丹提青这个没长卵子的软蛋,贝勒爷没有下达撤军的命令,他就擅自逃跑,我一定去贝勒爷那儿控诉他。” 城上的枪手们可不管胡鲁斯有什么想法,子弹雨一样,射向城下的女真步兵———————骑兵都下马了,没有马匹,当然就是步兵了。 女真士兵潮水一般,涌向云梯的位置,燧发枪的子弹却是快上数倍,无情地射向这股潮头。 最前面的女真士兵,一个接一个,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摔到在地面上,后面的女真士兵又补上来。 原来他们补上的速度,超过了死亡的速度,所以队伍不断前进,甚至都有人爬上了云梯,但左侧的明军枪手们加进来之后,潮头被彻底遏制了,补上来的士兵,还比不上伤亡的士兵的数量。 步兵的速度本来就大大慢于骑兵,现在地面上到处都是障碍———————伤兵或者尸体,女真士兵的冲击速度,进一步缓下来,就像潮头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暗流,去势顿减。 布鲁斯抬头看看城上,又四处扫视着城下。 他现在已经是一支孤军,莽古尔泰和丹提青早就逃得没影子了。 “没有莽古尔泰的命令,难道自己也像丹提青一样,做个逃兵?”胡鲁斯迟疑不决,他有心继续攻城,如果打下广宁,他将独占全功,那时奖励的牛羊、财帛、女人…… 但城上的明军枪手们,火力全部集中在他的士兵身上,他没有刻意去数,但也能感觉到,伤亡的士兵绝不是少数。 太阳还高挂在半空,如果现在破城,还能赶在天黑之前,将城内的明军驱逐出去,他还能独自享受一个夜晚。 现在他的士兵不但没有破城,连云梯都靠近不了,在他迟疑的片刻时间,又有数十名士兵倒下了。 胡鲁斯拽过一门亲兵:“去看看,我们还有多少士兵。” “是,额真。”亲兵跃上战马,在士兵的外围巡了半圈,他放缓马速,仔仔细细数着士兵的数量。 不一会儿,亲兵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他翻身下马,来到胡鲁斯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额真,我们还有四百多士兵。” “什么?只有四百士兵?”胡鲁斯一把揪住亲兵皮甲的衣领:“你这个胆小鬼,你一定害怕明军的火枪,根本没看清楚。” 亲兵哭丧着脸:“额真,我真的仔细数过了,应该不会超过四百五十个士兵,这一趟来回,怕又有数十士兵伤亡了。” 胡鲁斯右手一搡,将亲兵推开,他的目光又转向战场。 燧发枪和弓箭,在相互吞噬着对手,女真士兵没有补充,死一个就少一个,而城头上的明军,却是源源不断,到现在似乎一个位置都没有空缺。 “可恶的汉人,怎么有这么多?”胡鲁斯一边咒骂,心里却盘算开了,再打下去,士兵就要死光了。 “额真,只有我们在战斗了。”亲兵凑上来,小心地提醒着。 布鲁斯无限留恋地看看城头,他的士兵只有四百,即使能攀上城头,偌大的广宁城,他们也吞不下。 “撤军!”胡鲁斯咬着牙,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 女真士兵停止向城头放箭,他们转身,向停放战马的区域奔去,一也不介意将后背留给明军的枪手们。 “建奴要逃跑了。” 明军士气大振,没有箭矢的威胁,燧发枪的子弹更加致密,无情地射向女真士兵的后背,跑在最后面的女真士兵,又倒下一大片。 前面的女真士兵抢到战马,他们头也不回,追随着胡鲁斯远去。 “火炮,快,开炮。”杜文焕急了,建奴已经逃出了燧发枪的射程,只有火炮才能够得着。 “轰……隆……” “轰……隆……” “轰……隆……” …… 火炮虽然全部发射,但城下的女真士兵太少,不过三四百人,开花弹很难落到人群马丛中,倒是有像是给女真士兵送行。 胡鲁斯拼命追上了莽古尔泰和丹提青,三人合兵一处。 莽古尔泰阴沉着脸,永不离手的马奶酒也不见了。 “贝勒爷,丹提青擅自撤军,致使我部成为孤军,损失惨重。”看到丹提青,胡鲁斯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回去再说!”莽古尔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率先向大帐飞驶而去。 他估算了一下,手下的骑兵已经不足一千五百,连一个甲喇都不够,明军善于偷袭,这么士兵呆在野外,大帐已经不安全了。 “收起大帐,立刻回西平堡。” 第191章皇太极的使者 “额真。”丹提青看着失神的莽古尔泰,“天就要黑了,夜晚行军多有不便。” “你知道个屁,夜晚呆在这儿,才不安全。”莽古尔泰打断了丹提青的话,他大手一挥,“先吃饱饭,完了立即收拾东西,连夜赶回西平堡。” 女真士兵吃饭的速度很快,因为要行军,士兵不允许喝马奶酒。 士兵们没有休息,立刻开始收拾帐篷、食物和其它辎重。 帐篷太多,原来是供五千人居住的,现在只有一千多士兵,怎么也带不走。 “尽量多带些,剩下的放火烧了,绝不能留给明军。” 莽古尔泰下达完军令,率先向东北方向的西平堡奔去,身后是他的残兵败将。 剩余的帐篷堆叠在一起,已经被士兵燃了,这些帐篷为了防止雨水,都用牛油或者羊油浸过,遇火即着。 火苗窜上了半空,将白天的时光又向后延迟了片刻。 明军正在城下,收割女真士兵的首级,聚拢没有受伤的战马,杜文焕静静地站在城头,日月军旗就在他的肩头飘过,他还在懊恼,有一部分女真骑兵从他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军座,大火。”亲兵手指东北方。 杜文焕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这是莽古尔泰大帐的位置吗?” “是,军座,莽古尔泰可能逃走了,我们要不要追赶过去?” “追赶?他已经逃了,建奴马快,我们根本追不上。”杜文焕的目光转向城下,“还是先收割这些建奴的首级,才是正经。” 亲兵深感惋惜,但他知道,杜文焕是对的,建奴已经逃跑,明军根本追不上,况且天已经黑了,谁知道建奴向那个方向逃跑? 莽古尔泰一夜急行军,跑了一百多里,天亮的时候,西平堡已经遥遥在望,但士兵们疲惫至极。 “贝勒爷,明军根本没有追过来,让士兵们休息一会吧!”胡鲁斯纵马追上莽古尔泰。 “再坚持一刻,回到西平堡再休息吧!”莽古尔泰明白,士兵激战了半天,又奔跑了一个晚上,不仅是人,就是马匹,也到了疲劳的极限,一旦士兵们停下来休息,身体放松后,短时间内很难再紧张起来,万一遇上明军偷袭,那就危险了。 只有回到西平堡,才是安全的,西平堡有城墙的保护。 “是,贝勒爷。”胡鲁斯不敢违抗莽古尔泰的命令。 骑兵稍稍放缓马速,但骑兵总快过步兵,又跑了两个时辰,近午的时候,西平堡终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西平堡!” “西平堡到了!” “我们终于安全了!” …… 女真士兵兴奋大叫起来,他们一个个催促马匹,都想尽快入城。 进了西平堡,士兵们都饱餐一顿。 吃罢牛羊肉,喝罢马奶酒,士兵们都去军营睡觉去了。 莽古尔泰却睡不着。 他的九千士兵,如今只剩下不足一千五百,广宁城没攻下,骑兵的伤亡却超过八成。 更令他气恼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败在明军的手中的。 虽然他口中不愿承认,但莽古尔泰的心里还是很清楚,他已经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女真不过万,过万无人敌!” 莽古尔泰开始怀疑起来,到底是谁在制造这样的谣言? 岳托有近万骑兵,最后只剩下三百,如果不是逃得快,恐怕小命都丢在广宁了。 现在轮到自己,九千骑兵,不明不白地就剩下一千多,如果不是连夜逃回广宁,再给明军一次偷袭的机会,能不能剩下三百人,都说不定。 他暂时不敢给皇太极写信,他要先给自己找到兵败的理由,否则,以皇太极对他的痛恨,一定不会像对待岳托那样,轻松饶过他。脑袋都想痛了,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在马奶酒的刺激下,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莽古尔泰立即召见了胡鲁斯和丹提青。 当着丹提青的面,胡鲁斯再次向莽古尔泰控诉他“违反军令、擅自撤军、致使他的士兵成为孤军,损失惨重”。 莽古尔泰问明原委,怎么惩罚丹提青,他犯难了。 当时明军开花弹的目标,就是莽古尔泰和他身边的骑兵,他光顾着逃跑,根本来不及给胡鲁斯和丹提青下达任何军令。 丹提青违反军令、擅自撤军不假,但他保留了更多的士兵,胡鲁斯严格遵守军令,士兵却伤亡得更多。 无论什么原因,违反军令的人,必须惩处,最后,莽古尔泰将丹提青从甲喇额真降到牛录额真,算是对他的惩罚。 三人所属的骑兵,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五百,还不够一个甲喇的数目。 莽古尔泰决定,从西平堡中的士兵里,抽调一百多人,加入他的军队,刚好组成一个甲喇,由胡鲁斯担任甲喇额真。 “贝勒爷,城中的士兵,都是镶白旗的人,多尔衮会同意贝勒爷征他的士兵吗?”丹提青被剥夺了甲喇额真,心中有气,现在又是胡鲁斯担任甲喇额真,有心给莽古尔泰出难题。 “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防守西平堡要紧。”多尔衮只是大金国的一个小贝勒,莽古尔泰根本没将这个刚刚成年的弟弟放在眼里。 “是,贝勒爷。”莽古尔泰已经做了决定,丹提青也没办法,城中就这么士兵,万一明军来攻,还不知道西平堡能否守得住。在对付汉人面前,所有女真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莽古尔泰又想出一个扩充士兵的办法:“丹提青,你从城内的汉人百姓中,选取三百名凶悍的,充当士兵,组成一个牛录。这个牛录单独成军,平时负责看守城门。” “是,贝勒爷。”丹提青的声音一下子洪亮起来,虽然还是牛录额真,但他的士兵是单独成军,不再接受胡鲁斯的管辖。 袁崇焕将三千九百六十二个女真士兵的首级和正蓝旗被彻底打残的讯息,报告了山海关的蓟辽总督孙承宗,完全麻木的孙承宗,立即用军报的形式发回兵部。 军报到达京师的时候,朱由检正在皇极殿会见皇太极的密使察思马斤。 在朱由检会见察思马斤之前,吏部尚书黄立极、兵部尚书李春烨已经分别会见过他,但他狮子大开口,非要明军撤出广宁、锦州、宁远,退回山海关,双方的谈判没有任何进展。 朱由检来了兴趣:这察思马斤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所以他召见了察思马斤。 察思马斤在大内侍卫的引领下,昂首跨进了大殿,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静静打量着这位皇太极的使者。 “见过明皇陛下。”察思马斤右手抚胸,躬身给朱由检行了一个女真人的礼节。 “来人,赐坐,上茶。”朱由检只是发出声音,身形却是不动。 小太监给察思马斤端来座椅,放在朱由检的下首,又泡上香茗,然后退出了大殿。 察思马斤一抖宽大的罩袍,往椅上一坐,那双眼睛就盯着朱由检:这大明的皇帝,也太年轻了吧? 朱由检也在盯着察思马斤,就像两只即将搏斗的公鸡,在开战之前,双方都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手。 察思马斤扛不住了,朱由检随时可能以“国事繁忙”为借口,结束双方的谈话。 “明皇陛下,我和贵国的吏部尚书、兵部尚书都谈过了,但他们都没有答应大金国的正当要求。” 朱由检哈哈一笑:“察思马斤,他们只是尚书,有些事情做不了主———————当然不能答应了,这样吧,你现在跟朕说说,你们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朕看看能不能答应你们。” 察思马斤端起茶水,猛喝了一口,一边偷看朱由检的脸,发现朱由检并没有愠怒之色,“明皇陛下,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三条:第一、明军撤出广宁、锦州、和宁远,重新返回山海关;第二、赔偿大金国白银三十万两;第三、赔偿大金国粮食五十万石。” 朱由检怒极而笑,明军打了胜仗,这完全像是打了败仗之后的战争赔款,但他不动声色,“察思马斤,你们提出这些要求,有什么理由呢?” 察思马斤一看朱由检没有生气,心中一喜,难道这年轻的皇帝,被大金国的铁骑吓破了胆? 他充分发挥出了洪钟般响亮的声音:“明皇陛下,大金和大明,以山海关为界,本来和睦相处,但明军却是接连越过宁远、锦州,连我们的广宁都吞下了,因为明军挑起了战争,让大金国损失了数千铁骑,所以,明皇陛下,你们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以免伤了两国的和气。” 朱由检微微一笑:“察思马斤,以山海关为界的事,是何人订立的盟约?朕怎么不知道呀?” 察思马斤黝黑的老脸却是一红,但很快就隐去了:“明皇陛下,虽然没有盟约,但现状就是以山海关为界。” “哈哈哈……”朱由检仰天大笑,连着摆了摆手:“察思马斤老了,记性不好了,朕记得,在你来到大明之前,现状是大明已经占据了广宁,广宁以东、以北,才是两国的分界线。” “你……”察思马斤觉得朱由检强词夺理,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他准备捶桌子摔茶杯,以“打僵”来赢得思考的时间。 “嗯哼。”侍卫长付小剑,一直站在朱由检的身后,他双手抱着胳膊,身背长剑,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和察思马斤的粗壮,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发现察思马斤就要发飙,赶紧出言阻止。付小剑估计,真要打架,自己都不是朱由检的对手,但察思马斤就是一番邦的奴才,根本不值得朱由检亲自动手。 察思马斤看了付小剑一眼,两道剑眉下的双目,已经露出怒气,他只好吞了口吐沫:“明皇陛下,都是因为明军挑衅,才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大金和大明,原本可是隔着山海关相望的。” 第192章谈判的条件 “哈哈哈……”朱由检又是一顿狂笑:“看来察思马斤不是太老,而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以前的历史,朕都怀疑,皇太极为什么派你出使大明了。” “明皇陛下……” “说到原来,朕告诉你,原来,辽阳是我们的,沈阳是我们的,奥,你们现在叫盛京,连赫图阿拉都是我们的,不知道察思马斤是年龄太大忘记了,还是年龄太小,难道不知道这段过去?” “这……”察思马斤的脑子似乎转得很快,“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凡是有因必有果。”朱由检双手合十,“如果你们一直呆在长白山狩猎,大明怎么会和你们发生战争?你们也就不会死亡数千骑兵了。” 正在这时,小太监过来,对着朱由检耳语几句。 “侯质?让他进来吧!”朱由检知道李春烨这时候求见,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李春烨迈着八字步,从察思马斤的身边走过,“参见陛下!” “侯质不必多礼!”朱由检一挥手,以目光询问着李春烨。 李春烨从袖中抽出一份军报,“陛下请看。” 朱由检在阅读军报的时候,李春烨回头,恰好发现了察思马斤,“啊……察思马斤特使也在呀?哈哈,哈哈哈……” 朱由检不动声色,收起军报,“侯质既然来了,就坐下吧,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察思马斤,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明皇陛下。”察思马斤学着李春烨的样子,双手抱拳,给朱由检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如果不是汉人欺侮我们女真人,我们的天命汗也不会起兵———————明皇陛下听说过‘七大恨’的事吗?” “努尔哈赤的‘七大恨’?”朱由检神秘地一笑,“朕不仅知道,还会背诵,那只是你们天命汗起兵的理由,如果说到恨事,朕至少能列出七七四十九件,眼下就有一件……” 朱由检双手击掌,发出“啪啪”的声音。 旋即左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四名侍卫,押着两名女真人打扮的男子,出现在大厅。 “察思马斤,你可认识他们?”朱由检逼视着察思马斤。 “啊?这两人是我的属下,明皇陛下,你怎么把我的人抓起来了?”察思马斤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感觉。 “你的属下?”朱由检正色道:“你是使者,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朕自然不会为难你,但你的属下竟敢用重金收买他人,妄图刺探我大明的军事秘密,借和平谈判之名,行欺骗刺探之实,察思马斤,这算不算一大恨?” “明皇陛下,一定是误会。”察思马斤急得脸上都潮红了。 “误会?怎么会是误会?他们正在贿赂的时候,被抓个正着,连他们自己都承认了。”朱由检暗笑,看你察思马斤如何狡辩。 “你们这两个蠢货,让你们老老实实呆在驿馆,你们偏要出去找女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察思马斤从座位上站起身,大声责骂着,他准备狠狠甩几个耳光,让朱由检消消气,然后将人带回去。 “等等。”朱由检使个眼色,付小剑从他身后窜出,拦住了察思马斤,“他们现在不是你的属下,而是我的俘虏,他们刺探我大明的火器局———————这是大明最重要的军事机密所在,依照大律法,必须立即问斩。” “明皇陛下……”察思马斤还想为属下求情。 朱由检一扬手,止住他的话头,“拖出去,砍了。” “明皇陛下。”察思马斤急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大明乃堂堂上国,为何不守清誉?” “大明乃是上国,所以必须遵守法度,他们不是使者,而是刺探我国军情的探子。”朱由检手一挥,“他们必须死。” 察思马斤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四名侍卫拖着两名女真探子出去了。 须臾,两名太监手捧银盆进来了,银盆里垫着白布,白布上赫然是那两名女真探子的人头。 “啊……”察思马斤的脸色阴晴不定,一会苍白,一会潮红。 “察思马斤,你们一边与朕和平谈判,一边却在行那伤害两国感情的事,朕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谈判的诚意。”朱由检一挥手,太监捧着两人首级下去了。 “啊,明皇陛下,我们真的有谈判的诚意,这两人的行为,只是一个意外的插曲。”察思马斤满脸堆笑还冲着李春烨眨了眨眼皮。 “既然有诚意。”朱由检正色,逼视着察思马斤的眼睛,“那你们还要求明军撤出广宁吗?” 察思马斤避开朱由检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即使不让出三城,但大明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否则,我回去了,也无法向大汗交代。” 朱由检暗笑,察思马斤总算让步了,“说到损失,朕给你算一笔帐,察思马斤,你掰开手指算一算,自从努尔哈赤起兵反明,死在你们手上的汉人军队和百姓,不下于五百万吧?到现在还有很多汉人在你们手上为奴为婢,按照每人百两银子计算,你们应该赔偿我们多少银两?” “人口换银两?”李春烨心里都乐了,陛下还真会讹人。 “明皇陛下,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们天命汗已经不在了,我们只谈现在。”察思马斤低下头,再不敢看朱由检一眼。 “很久以前?”朱由检心里一酸,“加在汉人身上的罪恶,我们迟早是要讨回来的,你们可以忘,但我们汉人绝不会忘。如果你们不能主动承担责任,我们会百倍讨回来。” “明皇陛下……” 朱由检稳定了一下情绪:“察思马斤,你是来做什么的?” “明皇陛下,我是来谈判的,为大金和大明的永久和平。” “既然是谈判,双方都会开出条件,你已经开出条件了,现在要不要听听朕开出的条件?” “明皇陛下,请明示,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察思马斤心说,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说办不到,我做不了那个主。 “你办不到也没关系,朕自会找皇太极要。”朱由检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第一、你们立刻退出辽东,回到赫图阿拉;第二、将所有的汉人包衣放了,恭送给我们;第三、赔偿白银……奥,你们没有银子,那就赔偿上等战马十万匹、牛五十万头、羊五百万只。” 李春烨在心中偷笑,不知道朱由检是怎么算出这个数据的,建奴真要按这个数字赔偿了,他们自己还不得饿死? “什么?”察思马斤努力压制着自己,勉强听完朱由检开出的条件,他勃然大怒,一拳捶在案桌上,茶水都被震翻了,“你……” 付小剑从朱由检的身后一跃而起,一个箭步,跨到察思马斤的面前,只见白光一闪,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敢在陛下面前无礼?” 这汉人的身手好快! 察思马斤还想在朱由检面前露两手,威胁威胁这年轻的皇帝,但付小剑根本没有给他展示身手的机会,一出手就制住了他最要害的地方。 他的脸上,汗如雨下,别看朱由检说话时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旦杀伐起来,却是异常果断,刚才一眨眼的功夫,他的两名探子就只剩下两颗脑袋。 “明皇陛下……” 朱由检一挥手,付小剑将长剑从察思马斤的脖子上移开,但仍然站在他的前面,将察思马斤和朱由检隔开。 “明皇陛下。”付小剑一走,察思马斤逐渐恢复了神气,“开这样的条件,显然没有和谈的诚意。” “诚意?”朱由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也是我的底线。” “明皇陛下如果一意孤行,我们的谈判可能就要破裂了。”察思马斤现在已经无法刺探明军的火器了,如果谈判破裂,他正好可以回去了。 “如果谈判破裂,察思马斤打算怎么做?大金国又打算怎么做?” “一旦谈判破裂,女真八旗就会再次聚首广宁,那时别说广宁,恐怕连山海关都未必保得住。三贝勒的正蓝旗,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广宁,我奉劝明皇陛下,还是早早做好准备。”说到战争,察思马斤血液中的野性,被重发激发出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冲朱由检一抱拳,顺便观测朱由检的反应。 朱由检岿然不动:“察思马斤好像不会数数,女真还有八旗吗?” 察思马斤黑得发亮的脸庞,也是一红:“镶红旗暂时没了,但我们迟早还会重新组建———————没有镶红旗,其他七旗也是一样。” 朱由检摇头:“朕倒是忘了,镶红旗已经陨落,朕说的不是镶红旗———————察思马斤的汉话说得这么好,认识汉字吗?” “我认识一些。”察思马斤不知道朱由检又要出什么招,他是女真人,如果汉字认得不多,也不算丢人。 “朕这里有一份用汉字书写的军报,察思马斤不是外人,给你看看也无妨。”朱由检使个眼色,付小剑将军报送给察思马斤。 察思马斤仔细端详着军报,一字一字辨认,他认识的汉字的确不多,但根据上下文的意思,大意还是能看得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察思马斤似乎是个很容易出汗的人,这大冷的天,头上又滚出豆大的汗珠。 第193章两路使者 “察思马斤,今天好像不是很热呀,你怎么又冒汗了?要不要找个太监帮你扇几下?”一直没有发言的李春烨,终于开腔了,他一出口,就呛得察思马斤直翻白眼。 “三贝勒的正蓝旗,是八旗中最勇猛的,他们不可能失败,更不可能败得这么惨这么快,这军报是假的,一定是你们伪造来欺骗我的。”察思马斤显然答非所问。 朱由检含笑看着失神的察思马斤:“察思马斤,我们欺骗你有什么用处?能否订立和约,订立什么样的和约,不是由你决定,而是由皇太极决定的,再说了,假的军报对订立和约有什么影响吗?” 察思马斤用宽大衣袖抹去脸上的汗珠,本来黝黑的脸上,现在十分苍白。 “原来惊吓的效果,比任何增白霜都有效。”朱由检暗笑,看到察思马斤狼狈的样子,他的心情愉快多了。 “察思马斤,你的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回驿馆休息,会谈的事,改日再说吧!” “是,明皇陛下。”察思马斤也需要整理思路,他告别朱由检,恍恍惚惚中,都忘了和李春烨打个招呼。 察思马斤一走,朱由检立刻下令:“传礼部主客清吏司黄晓福!” 不大一会儿,黄晓福就小跑着进了皇极殿。 “微臣黄晓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黄晓福学着官员们的样子,给朱由检行了大礼。 “起来吧!看座。” 小太监立即给黄晓福端过座椅,倚在李春烨的下首。 “谢陛下!”黄晓福战战兢兢,侧身坐了。 “晓福不用拘谨,这段时间在礼部,你学到了什么?” “回陛下,微臣知道了大明周边有哪些国家,这些国家有什么优劣长短。” “奥?真的学了这么多?那朕问你,蒙古人有什么优劣长短?” “陛下,蒙古人自七八岁开始,就学习骑马和射箭,他们的骑射技术,天下无双,就是大明的士兵,也很难比得上。”黄晓福语气一转,“不过,这是他们鼎盛时期,现在,他们的骑射技术有所下降。” 朱由检微微头,不错,有长进。“大明士兵不是很难比得上,是根本没法相比。那蒙古人有什么短处?” “回陛下,蒙古人自小学习骑射,他们的尚武之风远远强于大明,比较野蛮、血腥,所有的纠纷,都是依靠武力解决,他们内部的不同部落,常常发生战争,就是为了争夺财物、女人,因此,他们不团结,常常分成很多个各自为战的部落。” 朱由检微微头,“那建奴呢?建奴有什么优劣?” “建奴和蒙古人的习惯差不多,不过,他们出了一个努尔哈赤,整个部落比蒙古人团结一些。” 朱由检头之后,又是摇头,“建奴和蒙古人,还有一个不一样,蒙古人是纯粹的游牧民族,而建奴,正从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过度。” “游牧民族?农耕民族?”黄晓福瞪大眼睛,他不太明白朱由检的意思。 这些名词,黄晓福暂时不懂,朱由检只好免费授课:“建奴和蒙古一样的地方,都是自小练习骑射,都是追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习性,但他们已经开始学习汉人的农业技术,开始种植庄稼。有了农业,粮食产量就会大幅增加,而粮食增加了,人口就会大量增加,所以,建奴比蒙古人更可怕。” “陛下,建奴会种庄稼了?”黄晓福在典籍这,根本没有看到这方面的讯息。 朱由检摇头,“建奴本身不会种庄稼,但建奴俘获了大量的汉人,这些汉人作为包衣,正在为建奴种植庄稼,一旦建奴尝到农业的甜头,他们一定会向农耕过度。” 黄晓福似懂非懂,只是不住头。 “算了,这些问题以后再说。”朱由检决定归于正题,“晓福,你对建奴有一定的了解,朕打算派你出使建奴,奥,他们叫大金国。” “出使建奴?”黄晓福一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陛下……” “晓福可是不愿出使建奴?” “微臣……微臣不敢。”黄晓福的脸上隐隐出现了水珠。 “哈哈,晓福,你紧张什么?出使建奴,你是代表大明,一定会受到他们的盛情款待,你看,我们虽然不欢迎察思马斤,还不是每天好酒好菜供着?” 黄晓福想想也是,但他还有些不放心:“陛下,建奴比蒙古人更加野蛮。” “野蛮,那是对他们的敌人,但你是大明到访的使节,在他们连连战败的情况下,他们巴结你都来不及。” 黄晓福知道朱由检特意召见自己,显然出使建奴的任务是无法推脱了,既然推不掉,不如主动。 他扑倒在朱由检的座椅前,“微臣黄晓福,愿意出使建奴,求陛下赐给微臣法旨。” 不错,果然是聪明人!朱由检暗赞一句,“晓福,你先起来。” “是,陛下!”黄晓福重新落座,“陛下,微臣从来没有出任过使者,这次出使建奴,微臣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朱由检嘿嘿一笑,“该吃就吃,该喝酒喝,该玩就玩。” “啊?就这么简单?请陛下明示。”黄晓福再次瞪大眼睛。 “当然,这些是大部,不是全部,既然出使建奴,双方当然需要谈判,谈判,你懂吗?” “陛下,这个微臣有懂,就像在菜市场,买卖双方侃价,先是提出较高的条件,然后根据对方的需求程度,一步步降低条件,直到最后双方成交。” “大致就是这样。”朱由检想起在陕西被黄晓福骗取银子的场景,“晓福,这是国家之间的谈判,任何手段都可以用,只要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黄晓福一叠连声,他长期混迹于市坊,这是他的强项,也是朱由检看中他的地方。 “陛下,那我们开始提出什么条件?”黄晓福问道,还随意地看了李春烨一眼。 “侯质知道也无妨!”朱由检把刚才对察思马斤提出的条件,又对黄晓福说了一遍。 黄晓福吓得面如土色:“陛下……陛下,微臣如果向建奴提出这样的条件,怕是没命回来见陛下了。” “哈哈,哈哈,无妨,晓福不要紧张,朕已经和察思马斤说过了,他回去后,一定会转告皇太极,所以,你再提出这样的条件,他们也不会感到意外。” “陛下,他们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吗?” “这就需要你去谈判了。”朱由检看着黄晓福,脸上的笑容堆得有二尺高了:“朕提醒你,到了建奴那里以后,一定要像个贪官,建奴送给你的一切财物,你都可以收下。” “陛下,微臣不敢,微臣虽然职位底下,但也在廉政文书上签了名,微臣可不敢贪墨,坏了陛下的规矩。” “奥,晓福的职位太低,出使建奴,有失天朝使者的身份,这样吧,临时加个礼部右侍郎衔,待出使归来之后,另有任用。如果建奴要送给你财物,你尽可收下,回来之后,交给户部就行,也不算贪墨。” “微臣多谢陛下!微臣明白了!” “起来,晓福。” “谢陛下!”黄晓福再次落座,“陛下希望谈出什么结果?” 朱由检看里李春烨一眼,哈哈笑道:“你谈出的任何结果,都是我需要的,不过,朕给你两条真正的底线,不到万一,绝不要让步:一是大明不能让出辽东三城;二是让建奴进贡一定数量的上等战马。” “陛下是说,特殊情况,这两条底线也可以突破?” 朱由检头,“晓福,此次出使建奴,任务并不轻松,不管达成什么协议,都算完成任务,但过了新元,就要想办法回来,即使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也要回来,如果达成协议,你要申明,必须等朕批准了,才会生效。” “微臣明白。” “一定要记住回来的时间。”朱由检再次提醒。 “多谢陛下体恤,微臣一定铭记在心。” “你先回去准备准备,也许一两天之后,你就要启程了。” “是,陛下,微臣告辞。” 黄晓福告辞回去,大殿的正厅里,只剩下朱由检和李春烨。 “侯质估计,黄晓福能谈出什么结果?” “陛下,老臣实在猜不出。”李春烨顿了顿,“但老臣估计,皇太极听到陛下的条件,一定会大发雷霆,也许宫女太监们要领受一顿皮鞭,也许摆在宫里的瓷器花瓶,要摔破不少。” “哈哈哈……”朱由检笑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李春烨。 李春烨也笑了,“陛下,经过两次大的失败,皇太极会让出占领的土地吗?” 朱由检终于止住笑,“侯质认为,辽东的大片领土,可以用谈判的方式要回来吗?” 李春烨缓缓摇头,他随即问道:“陛下,既然必须用战争的方式收回辽东,那陛下为何要派黄晓福出使建奴?” “辽东的冬天太冷,我们的士兵,难以在这样的严寒中,保持平时的战斗力,而且,燧发枪在这样的低温下,能否正常射击,根本没有检验过,所以,冬季必须休战。” “所以,陛下让黄晓福,必须在新元之后,及时赶回来……” 朱由检笑而不答,只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 “陛下,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第一、立即向孙承宗、袁崇焕发去密信,让他们保持现状,固守好广宁,千万不要冒进;第二,准备好足够的粮草和火器弹药。” “臣明白。”李春烨思索了一会,“陛下,臣斗胆。” “侯质,你我君臣之间,还有什么罅隙?有话只管直说。” “陛下向建奴派出使者,臣倒想起一事,袁崇焕的军报中说,在清剿广宁的残敌时,他们俘获了三十八名蒙古士兵,据这些蒙古士兵交代,岳托曾经向科尔沁要求,补齐各个蒙古牛录时,科尔沁置之不理,他们显然有了一定的隙缝,加上现在大明又是完胜……” “侯质是说,我们应该向科尔沁派出使者?” “臣正是这个意思,现在大明在辽东节节胜利,完全有可能将科尔沁拉过来,至少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 “嗯,侯质的想法不错,现在正是拉拢科尔沁的机会———————如果今天拉拢不了,以后也不用拉拢他们了。” “陛下,应当派何人出使科尔沁?” “朕想起了一个人———————锦州知府李鸿基,他现在就在锦州,离科尔沁近得很。” “陛下,李鸿基的历练好像太少……” “侯质不用担心,出使科尔沁,不像建奴,不需要太多的人情练达,大明的实力就摆在这里,科尔沁一定会选择依附强者。”朱由检唤过张彝宪,“传旨,加锦州知府李鸿基礼部左侍郎衔,着立即出使科尔沁。” 圣旨发出不久,加衔礼部右侍郎的黄晓福,也踏上了前往建奴的出使之路。 察思马斤以身体不适,不能继续谈判为由,请求返回大金国,礼部尚书黄立极非常爽快地接受了他的请求。 为了让双方没有完成的和平谈判,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大明朝廷派遣礼部右侍郎黄晓福出使大金国,由察思马斤陪同,一同向盛京进发。 第194章再娶你一个女儿 莽古尔泰去了广宁对付明军之后,皇太极又一次召见岳托,他让岳托将所有的细节,一样样说给自己听,他要从一些细节中找出端倪,明军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强大。 对于明军的新式火器,皇太极暗暗惊心,幸好他听从了范文程的建议,已经向大明派出了使者和探子,对付汉人的事,暂时交给出使大明的察思马斤和率领全部正蓝旗的莽古尔泰。 岳托说起在科尔沁蒙古受到的冷遇,让皇太极有些担心。 科尔沁蒙古因为不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嫡系后裔,在蒙古各部中,没有正统地位,就没有什么威望,实力算不上特别强大。 所以科尔沁一向依附周边的强者。 在女真人崛起的过程中,科尔沁部联合蒙古林丹汗的察哈尔部部,多次攻打女真人,直到努尔哈赤强势崛起,建立大金国,彻底打败察哈尔部。 察哈尔部西迁之后,大金国成了科尔沁草原附近,最强大的力量,连大明都是胜少负多,科尔沁才逐渐依附大金国。 皇太极忧虑的是,现在大金国在与大明的战斗中,完全处于下风,科尔沁部很可能倒向暂时的强者———————大明,那大金国就多了一个敌人,少了一个坚定的盟友。 送走岳托,皇太极回到清宁宫。 如何拴住科尔沁,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办法,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皇太极都会将自己关在书房内,绝对安静的环境,让他有独立思考的空间。 “大汗,午膳的时间到了。”西宫侧福晋布木布泰推开房门,手中端着一杯皇太极最喜欢的黄山毛峰。 她身体偏瘦,穿着水红色罩袄,方才显出一些贵相,因为是在清宁宫里,她没有戴上围脖,一段雪白的颈项,就露在空气中。 皇太极抬头,刚好看到她晶莹光洁的颈项,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做的梦,“白净似雪,嫩滑如冰”。 “有了。”皇太极大喜,他吞了口吐沫,“侧福晋,走,咱们午膳去。” 午膳过后,皇太极立即召见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是皇太极的叔父舒尔哈赤的儿子,是二贝勒阿敏的亲弟弟。 他与阿敏一样,在战场上英勇无敌,但他没有阿敏的野心,一直是皇太极的亲信。 “大汗,你找我?”济尔哈朗躬身俯首,立在皇太极的面前。 “济尔哈朗,坐。”皇太极向下首的椅子一指。 济尔哈朗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王椅子上一坐:“大汗……” 皇太极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小口,“济尔哈朗,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完成。” 济尔哈朗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女真人的礼节:“济尔哈朗,随时准备为大汗效力。” “好,好。”皇太极仰身往后一靠,“我就知道,济尔哈朗是我最可信任的兄弟。” “大汗请吩咐!” “济尔哈朗,西宫侧福晋有一个姐姐,叫哈日珠拉,我打算即日迎娶她,可是,我暂时离不开盛京,你代表我去一趟唐哈里克,将她迎娶过来。” “大汗,侧福晋的姐姐不是已经嫁人了吗?”在皇太极面前,济尔哈朗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这个你不用管,在我们大金国的土地上,也包括科尔沁,所有的女人我都可以娶,如果科尔沁还是我们的盟友,他们就会将哈日珠拉送过来。”皇太极话锋一转:“济尔哈朗,如果你能把哈日珠拉带回来,你就是镶蓝旗的旗主。”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神情亢奋起来,这可是他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镶蓝旗的旗主本来是阿敏,阿敏自从与皇太极争夺汗位失败后,一直遭到皇太极的排挤和打击,甚至被皇太极赶回了赫图阿拉。 失意的阿敏,数次酒后狂言,诋毁皇太极,被皇太极的人知道了,皇太极盛怒之下,将他囚禁起来了,现在的镶蓝旗,暂时没有旗主。 济尔哈朗自小与皇太极一起长大,二人私情深厚,一直全力支持皇太极,他又是阿敏的亲弟弟,正好是镶蓝旗旗主最合适的人选。 “是,大汗,济尔哈朗定会不辱使命。” 济尔哈朗告别皇太极,他齐十名随从,携带着皇太极亲手交给他的一千两白银,轻装去了唐哈里克。 科尔沁大汗奥巴亲自接见了济尔哈朗,“贝勒爷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旨意?” “奥巴大汗,我们大汗要娶塞桑台吉的女儿哈日珠拉。”在唐哈里克,济尔哈朗也不需要拐弯抹角。 “哈日珠拉?”奥巴皱起了眉头,“贝勒爷,哈日珠拉早就嫁人了,还是我给牵的线。”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们大汗知道。”济尔哈朗端起面前的马奶茶,又轻轻放下,他紧紧盯着奥巴的眼睛。 “贝勒爷,能否换个女人?只要大汗能看得上,科尔沁的女人,随便贝勒爷挑选!”奥巴有头疼,塞桑的妹妹和二女儿都嫁给了皇太极,分别是皇太极的中宫大福晋和西宫侧福晋,现在皇太极又看上了塞桑的大女儿,塞桑恐怕一百个不愿意。 更为重要的是,哈日珠拉已经嫁人了,按照蒙古人的习俗,女子一旦嫁人,就是别人家里的人,塞桑也不一定做得了她的主。 “不行。”济尔哈朗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刚才大汗也说了,科尔沁的女人,任凭我们大汗选择,我们大汗就要哈日珠拉。” 奥巴急得蛋疼:“贝勒爷,大汗从来没有见过哈日珠拉,为什么会看上他?” 济尔哈朗慢悠悠地说道:“大汗天威难测,我怎么知道———————我们做下属的,只有执行的份,不是吗? 奥巴知道无法改变皇太极的心意———————皇太极远在盛京,济尔哈朗又是一味坚持,他准备亲自出面,说服塞桑。 “贝勒爷远道而来,奥巴先给贝勒爷安排几名能歌善舞的女子,给贝勒爷唱唱蒙古小曲,以解贝勒爷长途奔袭的疲劳,晚上,奥巴亲自为贝勒爷接风洗尘。” “奥巴大汗,可是塞桑台吉不愿将女儿送到盛京?我自去和他说。”济尔哈朗也不全是糊涂蛋,奥巴没有直接安排塞桑见面,显然要去探探塞桑的口气。 “不,不,塞桑还不知道大汗要迎娶哈日珠拉的事,塞桑要是知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贝勒爷不要多想,先好好休息,晚上,奥巴可是要考教贝勒爷的酒量,看看贝勒爷是不是被女人掏空了身子,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济尔哈朗也是大笑,“那奥巴大汗先去忙你的事,晚上我们再大战三百碗。” 奥巴将济尔哈朗安置在唐哈里克西南一座闲置的木房子里,又命人送去了十名歌舞姬,给济尔哈朗解闷。 安置好一切,奥巴亲自去塞桑的府上游说塞桑。 “大汗。”听说奥巴到访,塞桑迎出了府邸之外,他一把握住奥巴的右手,“大汗可是有些日子没有光临过寒舍了。” “塞桑不用客气。”奥巴却是愁眉紧锁。 “来,大汗,咱们里面说话。”塞桑在前引路,将奥巴接入正厅。 奥巴坐了朝南的主位,塞桑却在侧首打横作陪。 “大汗……”塞桑试探着。 “塞桑台吉可知,大金国的济尔哈朗贝勒来了?”桌上温热的马奶茶,奥巴没有兴趣,他依旧锁着眉,与塞桑的殷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济尔哈朗来了?大汗,他可是来借兵的?”塞桑想起岳托借兵被拒一事,当时奥巴不在唐哈里克,他自作主张,拒绝了岳托,后来遭到奥巴的训斥。 奥巴缓缓摇头,半天才说出一句:“天聪大汗要娶台吉的女儿。” “天聪大汗?他要娶谁的女儿?”塞桑一时懵了。 “当然是你塞桑台吉的女儿。”奥巴依然面无表情。 “什么?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布木布泰不是已经嫁给天聪大汗了吗?我哪里还有女儿?”塞桑更摸不着头脑了。 “谁说是布木布泰了?大汗要娶的是哈日珠拉。” “什么?哈日珠拉?”塞桑惊得差跳起来,难怪大汗今天一直很奇怪的表情,“大汗,哈日珠拉早就嫁人了,还是大汗……” 奥巴摆摆手,“我知道……” “那大汗拒绝了济尔哈朗?”塞桑小心问道。 “拒绝?”奥巴抬起无神的双目,直视着塞桑,“塞桑,如果拒绝的话,你拒绝的不是济尔哈朗,而是天聪大汗。” “可是……大汗,哈日珠拉早就嫁人了,孩子都生了三个,她不可能回来了。”塞桑嘟噜着,这皇太极,怎么老是看中我家的女人,一个哲哲不够,又娶了布木布泰,哈日珠拉已经出嫁了,还是被他看上。 “我知道……” “那大汗的意思……” “塞桑台吉,可是不愿意将哈日珠拉嫁给天聪大汗?” 塞桑一惊,奥巴可是大金国最坚定的支持者。 论起私人情谊,皇太极是他塞桑的妹夫和女婿,但奥巴是整个科尔沁的大汗,在整个部落上,奥巴最有发言权。 皇太极最需要的是奥巴的支持,奥巴也是事事都追随皇太极和大金国。上次岳托来科尔沁借兵,如果奥巴在,他极有可能同意借兵。 “大汗,哈日珠拉……” 奥巴打断了塞桑的话,“塞桑,先不管哈日珠拉已经嫁人的事,如果哈日珠拉没有出嫁,你会同意吗?” “这个……大汗看中我的女儿,那是她和我们家族的福分,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博尔济吉特氏,已经给天聪大汗送过两个女人了。” “那就是了。”奥巴缓缓头,“塞桑,你想想,天聪大汗并未见过哈日珠拉,又明知她已经出嫁,为何非要娶她?” “大汗的意思……” “大金国在辽东新败,你又不肯借兵岳托贝勒,天聪大汗一定对你有所怀疑,担心你与大明有勾结。” “这……我怎么会与大明有勾结?” “塞桑,我科尔沁在蒙古各部中,实力算不上强大,却能一直立于不倒之地,靠的就是依附周围的强邻,大汗有些想法,也不足为怪,为了试探你的忠心,他才要再娶你一个女儿。” 第195章我家的女人 “大汗……”塞桑惊出一身冷汗,皇太极原来在考验自己。 “塞桑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与大明勾勾搭搭,所以,你只要将哈日珠拉送去盛京,当可消除天聪大汗的疑虑。” “大汗,可是哈日珠拉现在……” “塞桑,这个你不用着急,哈日珠拉不仅是你的女儿,也是整个科尔沁的女儿,天聪大汗要娶她,这不仅是你的家事,也是整个科尔沁的事。”奥巴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我奥巴不相信,合你我二人的力量,那兀勒都赤敢不就范———————如果他不乖乖就范,就是我们不去,大金国的骑兵也不会饶过他。” “那……一切就拜托大汗了。” “塞桑兄弟说的什么话?科尔沁是大家的科尔沁,你的女儿哈日珠拉,为了科尔沁与大金国的盟约,以及科尔沁的未来,远嫁去盛京,这是整个科尔沁的事,是科尔沁的盛事。” 奥巴握了握拳头,“我这科尔沁的大汗,岂能袖手旁观———————塞桑兄弟,济尔哈朗是天聪大汗的使者,今晚我将为他接风,你也去吧,科尔沁和大金国,真是越来越亲了。” 到了此时,塞桑再无反对的理由,“大汗,我一定准时去给济尔哈朗敬酒。” “好,好,我们晚宴上见。”奥巴眉开眼笑,他朝塞桑打个手势,告辞回去了。 晚宴的规模并不大,济尔哈朗带来的是十名普通士兵,身份太低,被随从们安排到隔壁的厅堂,偌大的正厅里,只有三个人:济尔哈朗、奥巴和塞桑。 奥巴是主人,自然坐了主位,塞桑坐在他的左手,而济尔哈朗坐在地位相对更高的右手。 奥巴举起三羊青樽杯:“塞桑,我们共同敬贝勒爷一杯,望这一杯酒,能洗去贝勒爷一路上的辛劳和尘土。” 塞桑也是双手举起三羊青樽杯。 济尔哈朗举着同样的杯子:“多谢大汗和台吉为我接风洗尘,但我这次是奉了我家大汗之命,希望我能不辱使命。” 他一扬脖子,一大杯马奶酒完全灌入胃内。 “一定,一定。”奥巴也饮干杯中之酒,“塞桑已经同意了,本来他准备明天中午给贝勒爷接风洗尘,但他明天要赶去接回哈日珠拉,看来,这顿酒要等到他回来了。” “台吉费心了,接风倒在其次。”济尔哈朗又为自己满上,“只要能完成大汗的使命,我就满足了,来,我敬两位。” “我们同饮,预祝好事成功。”奥巴拉着塞桑,又陪济尔哈朗干了。 济尔哈朗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羊皮纸折叠得整整齐齐,“塞桑台吉既然同意,我就放心了,这是我家大汗送给塞桑台吉的礼物。” 济尔哈朗离席,打开羊皮纸,恭恭敬敬地捧着羊皮纸,来到塞桑的座位前。 塞桑赶紧起身接了,偷眼一看:白银一千两。他倒吸一口凉气,皇太极好大的手笔! 蒙古人的财物,一般都是牛马羊,像皇太极这样一次送出千两白银的,的确不多。 哈日珠拉虽然以美丽、白皙闻名科尔沁,但她已经出是嫁过的人,再嫁时不能受聘礼,这一千两只能算是皇太极送给塞桑的礼物。 塞桑大喜,早知道多生几个女儿,他就发财了,有了钱财,就可以聚集更多的人口,壮大家族的力量。 “塞桑多谢天聪大汗垂青,也谢过贝勒爷,这一杯马奶酒,就当是我塞桑,代表博尔济吉特氏的承诺。” 他不待济尔哈朗说话,三羊青樽已是底儿朝天。 “哈哈,这下贝勒爷可是放心了,来,贝勒爷,我们喝杯定心酒。”奥巴举杯向济尔哈朗示意。 “好,这杯喝得痛快!” 几杯酒下肚,正事算是结束了,奥巴凑向济尔哈朗:“贝勒爷,要不要再听听蒙古的歌舞?下午实在太忙,没来得及陪贝勒爷。” 塞桑已经当面表态,济尔哈朗放下心来,“那就有劳奥巴大汗了。” “哪里,哪里?贝勒爷是我科尔沁最尊贵的客人,能为贝勒爷效劳,是我奥巴的福分。”奥巴双手击掌,从后厅走出来一群歌舞姬,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彩衣,莺莺燕燕的进入大厅。 为首的女子穿着青花蓝色的短袄,下身是一件玫瑰红色的长裙。她先单腿下跪,向奥巴行礼。 奥巴一挥手,“索伦噶,好好为贝勒爷表现一番。” “是,大汗。”索伦噶站起身,退回到歌舞姬的前面。 在索伦噶的带领下,后面的九名女子,一起跳起欢快的蒙古舞,索伦噶在九人的最前面,她边唱边跳: “美丽的扎鲁特草原,山水赴草原,云雾绕绕。 善良的牧人都是草原的孩子,美丽的乌云姑娘是这草原的一朵花。 百灵鸟围绕她歌唱,骏马为她奔驰。 动人的眼睛亮了天上的星星……” 索伦噶轻盈得就像是一只彩色的蝴蝶,虽然没有曲子,她一样能上下翻飞,左右旋转,大厅里到处是她的蓝色的身影。 她的歌喉也是曼妙,清脆得赛过草原上的百灵鸟,主人和客人,都被她的身姿、她的舞蹈、她的声音深深吸引。 三人暂时停止了喝酒聊天,都拍着手,为索伦噶打着拍子,济尔哈朗的眼睛,一直盯着索伦噶旋转的身子…… 一曲终了,舞姬们开始向济尔哈朗献上自己洁白的哈达。 奥巴向索伦噶使个眼色,索伦噶会意,轻轻低下头。 再起曲时,索伦噶左右脚翻滚着,旋到济尔哈朗面前,她的身姿没有停息,却是操起酒壶与酒樽。 索伦噶一边翻滚着,一边在空中斟酒,马奶酒没有溅出一滴。 她放下酒壶,双手捧着酒樽,递到济尔哈朗面前,含笑的双眼,灼人的目光,在济尔哈朗的脸上扫来扫去,圆润的口中唱着蒙古人的祝酒歌: “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 炒米奶茶手扒肉,今天喝个够。 尊客尊客请你尝尝,这酒醇正,这酒绵厚。 让我们心心相映,天长地久,在这富饶的草原上共度春秋……” 济尔哈朗的心都酥了,他接过酒樽,眼睛还是盯在索伦噶的身上脸上。 马奶酒不停地溅落在地上,最后济尔哈朗喝酒时,却将酒樽撞到下巴上,大半的马奶酒都洒了,落在他的皮袍上。 “哈哈哈……”这一刻,奥巴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济尔哈朗豁出去了,他左手按住身前的酒案,纵身一跃,来到大厅的中央。 索伦噶离他更近了,那迷人的酒窝,就在他的身前最近的地方,只要济尔哈朗一低头,就能逮个正着。 济尔哈朗却没有这样做,他挽起索伦噶的小手,和她跳起了对对舞,他粗犷的嗓音,似乎在为索伦噶伴奏: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 草原上春意暖,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这一曲终了之后,索伦噶再也没有唱歌跳舞,她被济尔哈朗拉着坐在身边。 索伦噶不断给济尔哈朗添加马奶酒,一边与济尔哈朗说着什么,她不时发出夜莺般的笑声,灵动的眸子,间或给济尔哈朗抛去一个白眼,含笑的亲昵。 没有索伦噶的歌声,九名舞姬就跳得毫无生气,济尔哈朗再也没有向场中的舞姬们看上一眼。 奥巴看了一眼塞桑,塞桑会意,了头。 奥巴向济尔哈朗一拱手:“贝勒爷喜欢索伦噶的舞蹈,今晚就带回去慢慢欣赏,反正明天无事,也不用早起。” 济尔哈朗只会嘿嘿傻笑。 蒙古人的歌姬,相当于汉人养的家妓,如果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她们就要负责全程陪伴,包括侍寝,假如客人特别喜欢这位歌姬,而主人又足够慷慨,还可以将她带走。 奥巴临走时,又特别叮嘱索伦噶:“一定要将贝勒爷伺候得满意了。” “是,大汗。”索伦噶的目光,早就在济尔哈朗的身上游离起来,她的身心,都做好了服侍济尔哈朗的全部准备。 第二天一早,塞桑就带着奥巴大汗的亲笔书信,去找兀勒都赤,他和塞桑一样,是科尔沁一个小部落的台吉,哈日珠拉就嫁给了他的儿子。 接近晌午的时候,塞桑终于赶到兀勒都赤的大帐。 听说塞桑来访,兀勒都赤亲自迎出来,他一把搂住塞桑,给了一个男人式的拥抱:“今天早晨吉祥鸟在大帐外叫唤,我就知道要来贵客,这不,亲家翁来了。” 塞桑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他只是用手拍了拍兀勒都赤的后背:“走,我们进去再谈。” “对,对,进去谈。”兀勒都赤将塞桑迎进大帐,“亲家,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我的确是遇到难题了。”塞桑在藤条椅子上就坐,“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亲家提起。” “亲家翁不必客气,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亲家,这是奥巴大汗的亲笔信,你看了就会明白的。”塞桑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信纸,交给兀勒都赤。 兀勒都赤拆开信一看,还没看完,他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大声惊叫起来:“这不行,亲家翁,哈日珠拉已经嫁到我家,是我家的女人,她已经给我家生了三个孙子……” 第196章镶蓝旗的旗主 塞桑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摇着头叹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亲家翁?”兀勒都赤瞪着血红的眼睛。 塞桑懒洋洋的,“奥巴大汗不是在信上说得很清楚吗?” “哈日珠拉已经是我的儿媳妇,谁也抢不去———————亲家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兀勒都赤急了,如果连塞桑都站在皇太极的一边,哈日珠拉恐怕是保不住了,女人丢了没关系,再娶一个就是,但兀勒都赤不能容忍,他家的女人被别人深深夺去。 “什么意思?兀勒都赤,这次来的的是奥巴大汗的亲笔信,下次来的,恐怕就是大金国的骑兵了。” 听到皇太极的骑兵,兀勒都赤吓得一哆嗦,他咕噜着,然后是要求塞桑赔偿他的损失。 两人讨价还价,最后还是达成协议:塞桑以十头牛、二百只羊的价格,将哈日珠拉赎回。 哈日珠拉还不知道一切变故,她以为只是单纯的回一次娘家,她连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都没有来得及告别。 她骑着自己心爱的枣红马,内穿着红色的袄裤,外面罩上一件雪白的袍子。 白跑红袄,恰好映衬着嫩滑白净的脸蛋。 她跨着枣红马,来到塞桑的身边:“阿爹,我好久没骑马了,今天,我要尽情地放纵一回。” “孩子,你要喜欢,就尽情狂奔吧!蒙古女人,本来就属于大草原的。” “阿爹,那你追过来呀!”话没说完,她已经纵马狂奔起来。 “阿爹老了,哪里追得上你?”塞桑话虽然这样说,却还是一夹马腹,追了过去,他的侍卫们远远跟在后面。 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唐哈里可。 哈日珠拉一抖缰绳,跑在最前面,刚到府邸的大门,她飞身下马,大声叫唤着:“阿娘,我回来了。” 她娘听到叫唤,迎出了府门外,她看了看女儿的装束:“我儿风风火火的,到哪儿都是一支最娇艳的花朵。” “阿娘!” “孩子,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饿了吧?娘已经做好了饭菜。” “我看看,阿娘做了什么饭菜。”哈日珠拉随着她娘来到后房。 在厨房的案桌上,除了蒙古人惯常的牛羊肉和羊肉白菜辣子汤,还有几样汉人的精致小菜。 哈日珠拉褪下红色的棉布手套,交给阿娘,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每样小菜都抓了一些,塞进口中,“阿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知道阿爹会不会被阿娘迷死。” “你这孩子!”她娘笑骂着,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哈日珠拉像孩子一样抢吃。 正式的晚宴只有四个人,除了塞桑夫妇和哈日珠拉,还有哈日珠拉的哥哥吴克善。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家人在一起就餐的气氛,其乐融融,哈日珠拉就像是未出嫁的小姑娘,连刀子都省了,直接用五指弯刀,恨不得将满桌子的美食,都塞进自己的嘴里。 她娘眉眼都是含笑:“这孩子,慢慢吃,别噎着,又没人和你抢。”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哈日珠拉用一块棉布,将沾满油花的小手轻轻擦了擦,又从胸脯拍到小腹:“阿娘、阿爹,阿哥,我已经吃饱了,阿娘做的菜,就是好吃。”她还夸张地打个饱嗝。 她娘的眼里就充满慈爱:“这孩子,不知道几时才能长大。” 塞桑却是定定地看着像云雀一样欢快的哈日珠拉,似乎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这个调皮又有娇懒的女儿。 哈日珠拉抓住她娘正拿着白馒头的右手,“阿娘,咱家也没什么大事,阿爹为什么将我接回来?” 她娘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对面的吴克善却是抓起一块羊腿猛啃。 塞桑似乎被马奶酒呛着了,扭过头去猛咳。 哈日珠拉发觉不对,她拽着她娘的手,“阿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塞桑看了眼吴克善,吴克善将剩下的半块羊腿一扔,“阿爹,阿娘,我也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他不待回答,站起来逃跑似的去了。 哈日珠拉愈发奇怪:“阿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似的。” 她娘看看塞桑,“他爹,你就告诉孩子吧!” 哈日珠拉娇嗔了一声:“爹!” 塞桑又是咳嗽了一声,“好吧!我就说了,孩子,其实也不是坏事,那个……天聪大汗要娶你。” “天聪大汗要娶谁呀?”哈日珠拉仰起小脸,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不知道她爹在说什么。 她娘握住哈日珠拉的小嫩手,轻轻摩挲着,“孩子,大汗要娶的人,是你呀!” “我?”哈日珠拉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阿爹,阿娘,你们胡涂了,我已经嫁人了,我有自己的男人,也有自己的孩儿。” 忽然觉得不对,她爹和她娘,都不像玩笑的样子,再说,谁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阿娘!”哈日珠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长着一头长发的脑袋,拱在她娘的肩头。 塞桑低着头说了一句:“孩子,大汗是大金国与科尔沁的共主,嫁给大汗,也不辱没了你。” “共主?”哈日珠拉逼视着她爹,她的两眼发红,已是盈盈欲滴,“他已经娶了我姑姑和妹妹,还想怎么样?” 塞桑赶紧“咕噜”了一口马奶酒,什么话也不敢说。 她娘却是异常坚毅:“孩子,你姑姑和妹妹,为了科尔沁,已经做出了表率……” “阿娘……”哈日珠拉长嘶一声,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将头埋到她娘的怀里,“难道他是大汗,就可以随心所欲吗?” 她娘一边用手为她擦拭眼泪,一边抚摸着她的长发,“孩子,这都是命!” “我不……”哈日珠拉伏在她娘的怀中,嚎啕大哭。 塞桑还要再说什么,她娘用目光阻止了他。 直到哈日珠拉哭累了,她娘掏出自己的汗巾,擦去她脸上所有的泪水,“孩子……” 哈日珠拉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阿娘,我要再见见我的男人,见见我的孩子!” “孩子,从里离开兀勒都赤家的那一刻,你已经是大汗的女人了,你再也不能去见其他的男人了,包括你以前的男人。”她娘的声音非常柔和,犹如儿时的催眠曲,“从此以后,忘了他吧!” “我做不到!”哈日珠拉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唤。 “孩子,去了盛京,有你姑姑和妹妹照应着,你也不会受委屈。”她娘将哈日珠拉紧紧搂在怀中,还赔着落了数滴眼泪,有一滴正好滴在哈日珠拉的腮帮子上。 哈日珠拉伸手一摸,又抬起泪眼看了看她娘,“阿娘,别难过,我知道天聪大汗正如日中天,我只是舍不得孩子。” 她娘的眼泪更密了,“孩子,以后你还会为大汗生更多的孩子的。” 哈日珠拉伏在她娘的怀里,她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就寝的时候,她娘将哈日珠拉拉到自己的床上,却将塞桑赶到其他侍妾的房中。 母女谈了大半夜,第二天起床后,哈日珠拉终于同意嫁给皇太极。 她娘立即组织人手,为哈日珠拉重新赶制嫁衣。 临出发的时候,她娘要为哈日珠拉更衣,哈日珠拉因为不是头一次出嫁,死活不肯换上她娘为她赶制的红色嫁衣,坚持要穿上蓝色的袄袍,只是在袄袍的外面,罩上一件红色的披风。 “克善,一定要将你妹妹平安送到盛京,亲手交给大汗。”哈日珠拉虽然不是原嫁,她娘还是陪了不少眼泪,在皇太极美女如云的后宫,不知道她将过得是否称心、如意。 吴克善向他娘保证:“阿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妹妹。” “去吧!孩子,你妹妹就交给你了。”他娘一边挥手,鼻子却是一酸,眼泪霎时密了许多。 哈日珠拉什么话也不说,她轻轻跨上她的枣红马,在马腹上猛抽一鞭,像一道红色的闪电,顿时跑到队伍的最前面。 “阿妹,慢!”吴克善骑着他的大白马,立刻追了过去。 越过广阔的科尔沁草原,数日后,济尔哈朗终于带着吴克善和哈日珠拉,回到盛京。 皇太极及时在大政殿召见了济尔哈朗。 “参见大汗!”济尔哈朗拜倒在皇太极的座前。 “快起来,济尔哈朗兄弟!”皇太极离开座位,托了把济尔哈朗的胳膊,“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回大汗,幸不辱使命,哈日珠拉已经带回来了。”济尔哈朗隐隐有一丝得意。 “奥?”皇太极让济尔哈朗在他的对面坐下,“塞桑的态度怎么样?” “大汗,塞桑和奥巴,对大金国的敬畏,那是不用怀疑的,我一到达唐哈里克,他们就积极准备将哈日珠拉接回,耽搁了几天,主要是因为,塞桑家要给哈日珠拉重新准备嫁妆。”济尔哈朗心说,除了哈日珠拉,他们还送了一个索伦噶。 “那就好,那就好。”皇太极放下心来,“济尔哈朗圆满完成出使科尔沁的任务,现在我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镶蓝旗的旗主了。” 第197章改个名字叫海兰珠 济尔哈朗离座,再次拜倒在皇太极的面前:“多谢大汗栽培!” “济尔哈朗兄弟,不用客气,快起来吧!”皇太极这次没有离座,“镶蓝旗的旗主,责任也很重大,你要将这副担子挑起来。” “是,大汗,我明白。”济尔哈朗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起身,立在皇太极的身前。 “济尔哈朗兄弟,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先坐吧!”皇太极杨扬右手,示意济尔哈朗坐下来说话。 “是,大汗。”济尔哈朗再次落座,“大汗请明示,我去镶蓝旗,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情?是不是镶蓝旗还是驻扎在原来的地方?” “嗯。”皇太极头,“济尔哈朗,你给我盯好了东面的朝鲜和南面的东江军,尤其是东江军,毛文龙相当狡猾,千万不要让他们上岸,一定要困死他们。” “是,大汗。”济尔哈朗的眼中满是期待,他的心已经飞到东南方去了,“我一定像这次出使科尔沁一样,绝对不会让大汗失望。” 皇太极满意地头,“朝鲜,只要严密监视就行,关键是东江军,他们游离在海岛之外,我们暂时剿灭不了,必须切断他们在陆上的物资来源,他们早晚会被困死。” “是,大汗,我明白了,我一定按照大汗的意思,盯紧朝鲜,困死毛文龙,不让他们在大金国的大后方捣乱。” “济尔哈朗,朝鲜归附大金国的时间不长,他们国内还有许多人,依然在怀念大明,甚至偷偷给东江军送钱送物,一定要切断东江军的这条物资通道,必要时,要杀一儆百。”皇太极的语气强硬了许多,他在不经意间,还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是,大汗,济尔哈朗一定监视好朝鲜,宁可错杀,不可遗漏。”济尔哈朗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济尔哈朗,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皇太极摇头,“对于朝鲜,要以安抚为主,只有死不悔改的人,才能采用极端的手段。我们的真正对手,是大明。” “大汗,我明白了,大明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对于朝鲜,以安抚为主,对于东江军,则不惜一切代价,全部绞杀。” 皇太极头:“基本就是这个意思,你在前线,要灵活采用各种方法,不断巩固辽南。” “是,大汗。”济尔哈朗又问了一句:“大汗,我们以前采取‘坚壁清野’的方法,对付东江军,是否有效?” 皇太极思索了一会,缓缓答道:“将海边的居民全部移向内地,这样海滨就会空出一条十余里宽的隔离带,我们骑兵马快,可以在这条隔离带巡逻,东江军再难从陆地上取得补给,近几年来,东江军越来越少,越来越弱,他们快撑不住了。” “大汗,那我就继续‘坚壁清野’,尽快困死他们。” “济尔哈朗,辽南的海岸线太长,如果你的骑兵数量不够,还可以从朝鲜抽调部分士兵,让他们在大金国士兵的监督下,替我们巡视海滨。” “大汗,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去吧!有你在东南,我就放心了,我可以集中所有的力量,去对付那个庞大的大明。” “大汗,那我先告辞了,我回去准备一下。” 济尔哈朗告别皇太极,回去收拾了一番,连夜带着索伦噶,赶赴镶蓝旗的驻地去了。 皇太极将哈日珠拉安置在清宁宫西南的永福宫,当夜,他也入住了永福宫。 在红色烛光的映衬下,哈日珠拉的肌肤,果然白得就像是珍珠,加上穿着蓝色上袄,皇太极觉得,一切和梦中那么相似,难道哈日珠拉真的是长生天赐给自己的礼物? 不过,想起了梦的后半部分,哈日珠拉遇难的情景,皇太极隐隐有不安。 哈日珠拉的美白,很快就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不快的事,他轻轻抓住哈日珠拉葱白的双手:“哈日珠拉,你终于来了。” 哈日珠拉并不认识皇太极,但能在永福宫随意出入、又敢抓住她的手,她猜测,来人肯定是皇太极。 她没有抽开小手,任由皇太极握住,她端详了皇太极好一会:“大汗……” “哈日珠拉,你真是科尔沁草原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皇太极明显感觉到,哈日珠拉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大汗,大金国有的是会骑马的明珠,为何独独看上我?”哈日珠拉扬起小脸,一也不回避皇太极的目光。 “哈日珠拉。”皇太极在哈日珠拉嫩滑白皙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大金国有的是会骑马的明珠,但你是其中最灿烂的一颗———————科尔沁也是大金国的一部分。” 哈日珠拉既没有感动,也没有要谦虚一番的样子:“大汗要将所有的明珠都收入宫中吗?” 皇太极一把将哈日珠拉搂进怀中,“不,有了你之后,我以后不会再轻易收集明珠了。” 哈日珠拉的身子再次颤动了一下,她没有避让,而是缓缓闭上眼睛。 皇太极将她横身抱起,轻轻摔倒在牙床上。 一路奔波的疲乏,加上皇太极的折腾,哈日珠拉终于沉沉睡去。 皇太极少有地睡到太阳出山之后才醒来。 他伸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哈日珠拉已经不在他的枕头边了。 “哈日珠拉?” “大汗?” 哈日珠拉从床尾移过来,她已经穿好衣装,梳洗完毕。 “你已经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皇太极披衣坐起来。 哈日珠拉低下头,“哈日珠拉不习惯睡懒觉,大汗要起床吗?” “嗯。”皇太极向哈日珠拉瞄去,一夜休息,她看上去更加从容,昨天眼中的少许愠怒,已经完全不见了。 “那我伺候大汗穿衣吧!”哈日珠拉将皇太极的衣服,全部抱过来,然后一件一件,替皇太极穿戴完毕。 “嘿嘿!” 皇太极只会傻笑,他牵着哈日珠拉的手,缓步出了寝宫,二人来到餐堂。 宫女立即给二人送上温热的马奶茶。 哈日珠拉娇嫩的脸蛋,在马奶茶的热熏中,开始红润起来,就像是刚刚熟透的苹果。 皇太极的心中一阵激荡:“哈日珠拉。” 哈日珠拉侧过脸,莫名地看着皇太极:“大汗?” “哈日珠拉,我打算册封你,做我的东宫侧福晋。”皇太极终于忍不住了。 “东宫侧福晋?”哈日珠拉一愣,这是仅次于她姑姑、中宫大福晋哲哲的后宫第二人,比她的妹妹布木布泰的西宫侧福晋的地位,还要高上一等,是名符其实的后宫二把手。 白皙的脸蛋上透出潮红,又隔着水汽,朦朦胧胧的,皇太极看得醉了,他移过座椅,靠近哈日珠拉,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大汗……”哈日珠拉挣扎着。 “怕什么?你已经是我的东宫侧福晋了。”皇太极搂得更紧了,哈日珠拉的整个身体都歪在皇太极的怀里,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大汗,我已经嫁过人了!”哈日珠拉扭动着身子,想要从皇太极的怀里脱出来。 “没关系,我会将你的过去抹去,再给你取个女真人的名字,叫什么好哩?”皇太极搜肠刮肚,忽然在哈日珠拉的臀部一拍:“有了,就叫海兰珠吧!” “海兰珠?”哈日珠拉停止了挣扎,越是挣扎,她呼吸起来就越困难。 “对,就叫海兰珠,玉石、宝石的意思,比所有的明珠都要珍贵。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东宫侧福晋,名字就叫海兰珠。” “那我以后就叫海兰珠吧!” 哈日珠拉也觉得,这个名字叫起来更柔美一些,更重要的是,可以抹去她已经嫁过人的那段历史,她紧紧依偎在皇太极的怀里,柔顺得就像是一只来自科尔沁的狸猫,“那我妹妹呢?她来到盛京已经三四年,到现在才是西宫侧福晋———————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呢!” “你说布木布泰?她本来就是西宫侧福晋,怎么会怨你?”皇太极在在海兰珠的脸蛋上掏了一把。 “嘻嘻!”这时,恰好两名宫女过来,准备给他们添加热茶,看到两人搂在一起的情形,不觉唔着嘴偷笑,然后逃开了,连热茶都没加。 “快放开我!”海兰珠真的怒了。 “大胆,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们!”皇太极还是放开了海兰珠。 海兰珠白了皇太极一眼,一边整理自己的裙袄,“那我一会去看看布木布泰,还有我姑姑。” “嗯,自然要去看看,你们以后要多亲近亲近。”皇太极也帮着她整理衣裙,“先吃饱肚子,然后再去看望她们,我还要去大政殿。” “大汗今天也不休息?”海兰珠刚刚说完,就发觉话错了,脸上刚刚褪去潮红,又升起绯红,她低下头,端起马奶茶猛喝。 “哈哈,海兰珠,等正式册封你的时候,我会给自己放几天假!” “大汗!”海兰珠的脸上更红了,她用葱白的手指,拈了一块熟牛肉,塞进皇太极的嘴里。 “你也吃呀!”皇太极也送了一块牛肉给海兰珠,他们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新婚夫妻,正在餐桌上秀着恩爱。 吃饱喝足,皇太极搓搓手,“海兰珠,你先去看看你的姑姑和妹妹吧!我要去大政殿处理一些政务,回头我再去找你。” “是,大汗,国事要紧。”海兰珠也吃饱了,她用棉布擦擦手,又喝了一小口马奶茶。 皇太极来到大政殿,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他过来,纯粹是一种习惯,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务需要处理,只有在大政殿,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大汗。 不过,今天还真有特殊的事,他来到大政殿,刚刚落座不久,宦官就过来禀报。 “大汗,察思马斤回来了!” 第198章看不透的大明 皇太极刚刚在大政殿落座,就听到察思马斤的讯息,他抬起头,看着跪在身前的宦官:“察思马斤?他现在在哪儿?” 宦官头也没敢抬,“回大汗,察思马斤就在外面等着。” “那你快去,让他进来。”皇太极乐了,真是运气来了,长生天都挡不住,他刚刚安抚了科尔沁,还顺带着娶回了一个如玉石般剔透的女人,现在察思马斤就回来了。 察思马斤回来得这么早,一定带回了重要的讯息,皇太极隐隐有一种期待,察思马斤一定会带来好的讯息,就像济尔哈朗一样。 “参见大汗!”进了大政殿,察思马斤就匍匐在地。 “察思马斤,快起来吧!”皇太极抬手向旁边一指:“坐吧!” “谢大汗!”察思马斤坐在皇太极指定的位置上。 皇太极双目含笑:“察思马斤,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任务完成了吗?” “大汗。”察思马斤本来想好了说辞,皇太极满怀期待的一问,让他方寸大乱,他重新整理了思路,“大汗,我们的探子被杀了。” “什么?明朝廷敢如此无礼?”皇太极大怒,“察思马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汗。”察思马斤将两名探子被抓个现行、然后被朱由检当着他的面斩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皇太极听,最后还补了句:“大汗,朱由检欺人太甚。” 皇太极听完察思马斤的叙说,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两名探子被抓个现行,怨不得别人,既然是探子,那他们就不是使节,被斩也属正常,但探子被斩,他要刺探大明新式火器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察思马斤,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 “正如大汗的期待,我们和大明没有达成任何协议。”察思马斤话锋一转:“大汗,我在大明听到一条讯息,不知真假。” “什么讯息?说来听听。” 察思马斤见皇太极根本没在看自己,他的话不敢说过头:“三贝勒在广宁大败,骑兵损失惨重。” “莽古尔泰?”皇太极皱着眉头,“军报上说,他的士兵有些伤亡,不过,明军的损失更大————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大汗,我看到一份明军的战报,只是不能确定真伪,战报上说,三贝勒的骑兵,已经不足一个甲喇,完全失去了进攻的能力,现在只能窝在西平堡。” “什么?不足一个甲喇?这不太可能吧?”皇太极摇头,“察思马斤,你一定是被骗了,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战斗力不亚于任何一旗,怎么可能伤亡到这种程度?一定是明军释放的烟幕弹,目的是要在谈判中得到一些意外的好处。” “大汗。”察思马斤豁出去了,“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我从广宁路过的时候,的确没有见到三贝勒的骑兵,整个平原上,到处都是明军的游骑岗哨,这与明军的战报十分吻合。” “怎么会这样?难道莽古尔泰发回的军报是假的?”皇太极还是不信,“他骗得了一时,还能骗得了一世?他终究是要回来的。” “大汗,我在大明的时候,开始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大明虽然没有答应,却只是推诿,直到那份军报的出现,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大明的皇帝朱由检会见了我,他不但完全否定了我的条件,还向我们提出了三个条件。” “三个什么样的条件?比我们的条件还苛刻吗?”皇太极当时根本不准备与大明达成任何协议,所以,他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估计大明根本不会接受。 “第一,让我们立即退回赫图阿拉……” “什么?”察思马斤还未说完,皇太极就惊叫起来,这怎么会是和谈的条件?简直是不给大金国活路,这个朱由检,还真开得了这样的口。 皇太极想,朱由检有什么本钱,让自己退回赫图阿拉?难道朱由检疯了?或者莽古尔泰真的在广宁失利了。 想到这儿,皇太极惊出一身冷汗,联想他曾经做过的梦,他隐隐担忧起来。 皇太极期望,是朱由检疯了。 “朱由检还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察思马斤,一并说出来。” 察思马斤将朱由检的其他两个条件也说了出来,皇太极心中烦躁不安。 大明提出什么条件,其实并不可怕,这些条件在双方的谈判中,是不断改变的,问题是,朱由检怎么会有提出这些问题的底气? “察思马斤,你是怎么应对的?” “大汗,我当时就断然拒绝了。” 皇太极头,拒绝是毫无疑问的,谁敢答应大明开出的这些条件?就是自己也不可能,何况察思马斤只是一名使者。 “然后呢?谈判就结束了?” “大汗,大明皇帝说,他有和谈的诚意,所以才开出这样的条件,我不同意,他就向我们派出了使者。” “什么?大明向我们派出了使者?他现在在哪儿?大明皇帝真的有和谈的诚意吗?” “大汗,大明派出的使者,叫黄晓福,是他们的礼部右侍郎。已经随我一道,来到了盛京。” “朱由检难道真的愿意议和?还是像我一样,只是打个幌子?”皇太极扪心自问,“如果真的愿意议和,为什么还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难道莽古尔泰真的像岳托一样,被打残了?” 皇太极一时摸不透朱由检的心思,他决定先派人去广宁看看,必须确切知道莽古尔泰的状况,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察思马斤,还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吗?” “大汗。”察思马斤欲言又止。 “察思马斤,你怎么了?有话就说。”皇太极心里正烦,懒得去猜他的心思。 “大汗,我从大明的京师回来的时候,发现大明从京师到山海关,修筑了一种叫做‘水泥大道’的道路,这种道路异常平坦、坚硬,阴雨天也不会泥泞,非常适合行人和车辆。” “水泥大道?阴雨天也不会泥泞?”皇太极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道路,“这种道路是用什么修筑的?是石头吗?” “不是,大汗,他们说,修路的材料叫水泥,是他们自己生产的。” “水泥?”皇太极搜肠刮肚,却是没有任何结果,“这种道路,到底有什么好处?” “大汗,这种道路,不管天晴,还是刮风下雨,都可以可以不间断运输物资。” “难怪岳托打了败仗,大明已经解决了物资运输的问题。”皇太极恍然大悟,他开始为莽古尔泰担心起来。 察思马斤的话,让皇太极更加惊心:“大汗,现在这种道路,已经从山海关修筑到宁远,据说,他们还会修筑到锦州、广宁。” “崇祯这是要加强对宁远、锦州和广宁的控制,一旦他们的粮食和物资运输跟得上,我们就很难夺回广宁了。”皇太极愈加烦闷,如果莽古尔泰真的在广宁大败,广宁,短时间内很难再夺回了。 “大汗,我们怎么办?”察思马斤为皇太极,也为大金国担忧起来。 “察思马斤,你先回去,我先见见崇祯的使者,到时候再说。” “是,大汗。”察思马斤辞别皇太极,出了大政殿。 皇太极第一时间从正黄旗中选出探子,让他们扮作脚夫,去广宁前线,先打探莽古尔泰的情况。 他暂时没有接见崇祯的使者,现在广宁的情况不明,他让小贝勒多尔衮代为接见黄晓福。在众多的兄弟当中,皇太极最相信多尔衮的睿智,他希望多尔衮能从黄晓福的口中,多得到一些讯息,特别是有关广宁的准确讯息。 从大政殿出来,皇太极还在像察思马斤的话,他这一趟出使大明,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却是探听到了许多皇太极不知道的讯息。 皇太极第一次感觉到,大明越来越陌生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由女真人蹂躏的大明了。 从大政殿回清宁宫,左侧是一段金水桥,皇太极特意绕了一段路,他习惯在金水桥上留念一番。 金水桥并不是黄金铺成的,皇太极还没有这么奢侈,它是用青石铺的桥身,桥墩用的是多年生的榆木,桥下有潺潺的细流,整座桥长约五十步,宽三步,拱高一步半。 这样的金水桥一共有三座,两座桥之间,相距六七步。 皇太极每次路过这里,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在金水桥上闲逛两步,他不仅喜欢脚踏巨石的感觉,更喜欢桥下的流水,那串流不息的涓涓细流,象征生命不息,也象征女真民族永远繁衍生息下去。 今天皇太极有些烦闷,他特别希望去金水桥走走,也许桥下永不停息的流水,能给他某种启发。 皇太极上了中间那座金水桥,也就是俗称的“二桥”。 他走出十步的距离,金水桥有一个九十度的拐弯,拐过去之后,桥沿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袭艳红的袄裙。 “咦!这会是谁?” 皇太极紧走几步,来到她的身后,“布木布泰?你怎么在这儿?你姐姐不是找你去了吗?” “大汗!”布木布泰的声音弱得就是大病了三天。 布木布泰的皮肤也是十分白皙,如果没有海兰珠,她就是后宫中最白的女子,在红色袄裙的映衬下,她的脸蛋透出隐隐的红丝,特别是修长的颈脖,好像打了一层红色粉底。 “布木布泰,你姐姐呢?” “大汗,我姐姐已经嫁人了,还有了孩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布木布泰,你怎么了?”皇太极皱起了眉头,他心里正烦,正需要女人们的安慰。 “大汗如果不喜欢姑姑和我,宫里还有很多女人,大金国所有的女人,都会任大汗挑选,为什么独独挑上我的姐姐?” “布木布泰,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太极最初要娶海兰珠,乃是为了国家,他是为了拴住塞桑和科尔沁,但他现在心绪不佳,根本不想给布木布泰解释。 “大汗,如果你喜欢我,就让我姐姐回去,如果大汗喜欢我姐姐,那就让我回科尔沁。”布木布泰丝毫不在意皇太极的脸色。 “布木布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太极恼了,“还不回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布木布泰的眼睛霎时红了,盈盈欲滴,她抬头看了皇太极一眼,“我明白了。”她突然一个转身,双手唔着眼睛跑开了。 第199章歌娘和舞娘 根据皇太极的安排,当天晚上,由多尔衮设宴,款待了黄晓福一行,在正式的谈判之前,这是双方的第一次接触。 皇太极的目的,是希望多尔衮从黄晓福的口中探探底,关于大明的讯息,越多越好,所以参加宴席的人数不多,只有五个人,除了多尔衮与黄晓福,以及双方的翻译,只有一个多尔衮未成年的弟弟、正白旗旗主、四小贝勒之一的多铎。 多铎带着翻译博儿查,早早就在厅堂等候,黄晓福带来的翻译叫邱真,乃是大明侦讯学院毕业的学生。 他们一同到达不久,多尔衮也来了。 “黄先生,欢迎你来到大金国。”多尔衮热情地冲过来,就要给黄晓福一个男人式的拥抱。 黄晓福躲不过,只好接受了,“贝勒爷客气了。” “黄先生,咱们边吃边谈!”多尔衮伸出手,邀请黄晓福入席,却又回头对身后的侍从说:“既然黄先生到了,那就开宴吧!” “客随主便,贝勒爷,请!”黄晓福也不客气。 多尔衮做了主位,黄晓福和多铎,一左一右,两名翻译,都是立在各自主人的身后。 满桌子菜肴! 说是满桌子,实际上只有六样,五荤一素,除了盛大白菜的盘子小,其余的都是特大号的瓦盘,盘中都是肉食,晚上天气冷,为防菜肴受凉,下面都是着柴火。 黄晓福大喜,他是肉食主义者,但他无论在陕西瞎混,还是在礼部任职,都是十分清贫。突然见到这么多肉食,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不变色。 “黄先生,你是来自大明的使节,是我们大金国最尊贵的客人。这第一杯,我们兄弟先敬黄先生。”多尔衮举起白玉杯,先看看黄晓福,再以目光示意多铎。 多铎已经举起手中的满杯,面向黄晓福。 黄晓福也是举杯:“多谢贝勒爷,两位贝勒爷,请。” 酒刚入口,黄晓福就觉得不对劲,马奶酒有一股酸酸的、涩涩的味道。 半杯酒入口,衔在嘴里,却是不想入腹。 多尔衮发现了黄晓福窘迫的样子,“黄先生可是喝不惯这马奶酒?” 黄晓福口中有酒,说不出话来,只得一咬牙,像喝黄连汤那样,猛地一吞,“咕咚”一声,将半杯马奶酒咽下,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连连吸气,一边伸出舌头,“贝勒爷,还真有不习惯。” “黄先生,都怨我,我没有预先准备你们汉人喝的米酒———————可是在大金国,根本买不到这种酒呀!”多尔衮哈哈大笑,“黄先生将来回到大明的时候,一定要向你们的陛下建议,让两国进行正常的物资交换。” “那是一定的。”黄晓福一边说,一边抢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弱化了马奶酒的古怪口味。 马奶酒不咋的,但肉食还是很让黄晓福满意,大金国的肉食,都是偏辛辣,但黄晓福是陕西延绥人,延绥属于秦岭————淮河以北,是典型的北方干燥型气候,为了御寒,当地的食材这也少不了辣子。 多尔衮虽然频频劝酒,黄晓福却是喝得不多,他实在不喜欢马奶酒的异味,他更多的精力,都是在消灭各种大肉上。 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却是吃得少喝得多,刚好和黄晓福形成互补。 多尔衮原来打算狠狠灌灌黄晓福,以他们兄弟的酒量,灌倒一个汉人,应该绰绰有余,但黄晓福不习惯马奶酒,他的愿望就落空了,他总不能强行灌酒,至少现在没这个必要。 狼吞虎咽一番,宴席虽然没有撤去,但吃吃喝喝的速度,明显缓下来了。 多尔衮将手一招,进来了七八名年轻的女子,女子容貌都是不俗,穿着也是各异,那为首的女子,身着紫红小袄,缀以白布条,两个袖子却是宝石蓝。 “黄先生初次来到大金国,可愿意听听我女真人的歌舞?女真是个很善于歌舞的民族,这几名歌娘舞娘,都是盛京一带最有名的。” 黄晓福也没什么事,现在回到客馆,也没什么事可做,只能看看焰火想想黑夜,他不置可否,“有劳贝勒爷操神了!” 多尔衮轻轻拍手,几名女子在那为首女子的指引下,迅速排定位置。 那为首的歌娘,且歌且舞,后面的舞娘也随着跳起来。 女真人的歌舞,黄晓福根本看不懂,但这些年轻活泼、身材火辣的女真女子,多少有些吸引眼球,黄晓福不免多看了几眼。 慢慢地,他学着多尔衮和多铎的样子,一边拍手,给舞娘们打拍子,眼睛却是盯着场中的歌舞娘们,其中一个头扎米黄色包巾、身着翠绿色短袄的舞娘,渐渐吸引了黄晓福的所有目光。 在这群歌娘和舞娘中,她就像是一只绿色的蝴蝶,在场中上下左右翻飞着,比领头的歌娘还要妖娆。 皇太极凑过来:“黄先生,大明和大金,如果都像我们今晚这样,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歌舞一同欣赏,那该多好呀————也少了许多干戈,少死好些弟兄!” “贝勒爷说的是!”黄晓福的目光还没有离开那蝴蝶绿舞娘,“我皇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派我出使大金国。” “哎!”多尔衮长叹一声,“可惜了那些前线的士兵————黄先生,你们的伤亡大吗?” 黄晓福轻轻摇头:“我们的伤亡不大,可是莽古尔泰就惨了,整个正蓝旗……哎,你们不知道吗?” 多尔衮暗暗吃惊,他开始怀疑莽古尔泰的军报是假的,难道莽古尔泰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们当然知道,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那是,我们也有一定的伤亡,所以我皇陛下才希望两国能休兵,如果我们两国能达成和约,也免除了士兵们的伤亡之痛。”黄晓福一边说,一边看着场上的舞娘,顺便还消灭了一大块酱牛肉。 “可是,黄先生,你家陛下提出的这些要求,显然没有和谈的诚意,如果我们真的退回赫图阿拉,那大金国还是一个国家吗?”皇太极幽幽地说,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很容易被歌舞声同化。 “我皇陛下明言,至少……”黄晓福一惊,他立即收住话头,目光也从舞娘的身上收回。他朝多尔衮抱歉地笑笑,“贝勒爷,先看歌舞,这和谈的话题,改天谈判时再说。” “先看歌舞,先看歌舞,黄先生说的是,是我太关心大金与大明的和平了。”多尔衮狡黠地笑笑,“我是看歌舞入迷了,有感而发,所以才有此一问,黄先生不必太在意。” “哪里,哪里,我完全可以看出,贝勒爷是真心希望两国和平的人,我们迟早会成为真正的朋友。”黄晓福拱拱手,给了一个汉人的礼节。 一曲终了,多尔衮没有叫停的意思。 那领头的歌娘,再换一曲,身后的舞娘们,也就随着她的歌声起舞。 黄晓福基本上忽略了餐桌上那些美味大肉,甚至连多尔衮兄弟都被晾到一边。 他完全沉浸在歌舞中,或者说,他的心思,已经沉浸在那位蝴蝶绿舞娘的身上。 多尔衮暗暗冷笑。 再到曲终时,多尔衮的翻译对着舞娘们轻语几句,那蝴蝶绿舞娘听得声音,立即羞红了脸,她低着头走出人群。 她快步走到黄晓福的身前,给黄晓福的杯子满上一杯马奶酒,然后单腿下跪,双手将酒樽举过头,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邱真还没来得及翻译,多尔衮却是哈哈大笑:“黄先生,我们大金国的这杯情义酒,你恐怕推脱不过了。” 这时,邱真才将她的话翻译过来:“这杯马奶酒,连同小女子的一切,都献给最尊贵的客人。” 黄晓福迟疑了一会,他看着多尔衮:“这……不合适吧?” 多尔衮又是大笑不止:“黄先生不是第一次出使他国吧?入乡随俗,你可不要辜负了佳人的一番话好意奥。” 黄晓福见推脱不过,只好接过马奶酒,那女子依然跪地不动,眼神中就有了一种落寞。 黄晓福屏住呼吸,突然一扬脖子,将满满一杯的马奶酒,喝得干干净净。 那女子仰面微笑,两个迷人的酒窝,愈发勾起了黄晓福的某根神经。 多尔衮和多铎都笑了:“黄先生这是怜香惜玉的人呀!” 那蝴蝶绿女子一直跪着,直到黄晓福饮干了杯中的马奶酒,她才站起身,双手抱拳身体弯曲成直角,向黄晓福行了一礼,然后又为黄晓福满上马奶酒,这才转过身,回到那群舞娘当中。 走到半路的时候,她还回首,看了一眼黄晓福。 又是黄晓福听不懂也看不懂的歌舞,餐桌上的柴火已灭,菜早就凉了。 多尔衮向黄晓福一抱拳:“黄先生,酒菜已凉,但美人的心正热得发烫,先生还是早回去休息吧!” “……” 多尔衮一挥手,歌娘舞娘们都退下了,只有那蝴蝶绿舞娘没有离开,她逡巡着在室内打转。 黄晓福酒意不深,却早已醉眼朦胧,不时打量着那个女子。 多尔衮向那蝴蝶绿女子发声:“黄先生是我大金国最为珍贵的客人,今晚要好好伺候黄先生。” “是,贝勒爷。”蝴蝶绿女子先向多尔衮和多铎行了一礼,然后才款步走到黄晓福的座位前。 她搀起黄晓福,黄晓福干脆装醉到底,他将大半的体重,都压在那舞娘的身上。 邱真跟在他们的后面,看他们相拥着,一同回到黄晓福下塔的客馆。 第200章边吃边谈 多尔衮一早就来到大政殿,面见皇太极。 “十四弟这么早就过来,昨夜一定有什么好的讯息吧?”皇太极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倒杯马奶茶。 多尔衮一屁股坐到皇太极对面的椅子上,“大汗,可惜了,我们没有汉人的米酒,如果能把明使灌醉,一定可以探听到更多的讯息。” 皇太极眼看着多尔衮,见他瞳孔发亮,知道他一定探听到了什么有用的讯息,“十四弟,你先说说,已经探听到什么讯息?” “大汗,在昨晚的宴会上,我至少可以等到两条讯息:第一,大明皇帝有和谈的诚意;第二,崇祯开出的和谈条件,完全可以变动。” 皇太极笑笑:“当然可以变动,这样的条件,我大金国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你探听到崇祯的底线了吗? 多尔衮摇头:“还没有,那黄晓福异常警觉,不过,我到是有办法探听一些更多的讯息,谁让那黄晓福是色中饿鬼?”他将黄晓福看中舞娘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哈哈,汉人就是好色!”皇太极突然想到,自己正准备册封东宫侧福晋的事,便自嘲地笑笑,“十四弟,你做得不错,可惜去广宁探听讯息的人员,还没有回来,我们暂时还不能定下与大明和谈的底线。” 多尔衮望着皇太极:“大汗真的准备与大明和谈吗?” 皇太极笑而不答:“十四弟,你说呢?” 多尔衮也是笑:“大汗恐怕在等三贝勒的讯息吧?” “哈哈。”皇太极大笑,他向多尔衮伸出大拇指:“十四弟真是聪明睿智,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大汗,三贝勒的正蓝旗恐怕不妙。”多尔衮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 “你听到了什么?”皇太极抬起头,他多么希望,是多尔衮在信口雌黄。 “大汗,这是黄晓福酒后说出的话,可信度很高,我们要早作准备,以防万一。” 皇太极头,“我们是要做出准备———————难道莽古尔泰这个废物,真的打了败仗?” “大汗,我有一个想法。”多尔衮见皇太极正盯着自己,知道皇太极对他的话感兴趣,“大汗不是准备册封哈日珠拉为东宫侧福晋吗?那就将场面做大,也邀请明使黄晓福参加。” “为什么?册封东宫侧福晋,与大明有什么关系?” “大汗,让明使明白,我大金国即使战场不利,还有一个坚定的盟友———————科尔沁,这样可以增加和谈的资本。” “嗯!”皇太极头,他想了想,又问道:“吴克善回去了吗?” “还没有,大汗,他当然要等他妹妹册封之后,才会回去。” “我突然有个想法,二贝勒不是有一个成年的女儿吗?为了加强大金国和科尔沁的联系,我打算将她嫁给塞桑,由吴克善顺道护送回去。” 多尔衮有些不放心,“大汗,塞桑真的可靠吗?说道可靠,奥巴大汗应该比塞桑更可靠。” “奥巴大汗更可靠,我当然明白,他已经娶了父汗的养孙女肫哲格格了。”皇太极喝下一大口马奶茶,“十四弟,你不明白,奥巴虽然是科尔沁的土谢图汗,但塞桑的人口、财产都不逊于奥巴,他是科尔沁最有实力的人物。” “……” “越是不可靠的人,我们越要笼络他,这不仅是做给明使看的,也是做给塞桑看的,支持我大金国的人,就是我大金国的朋友和兄弟,也是我们的亲人,反对大金国,或者脚踏两条船的人,我大金国绝不吝啬几名骑兵,就像对待林丹汗那样。” “大汗,我明白了,我去和吴克善说说。” “十四弟,等册封仪式结束,去广宁打探讯息的人,应该已经回来了,你已经熟悉了明使,你先代表大金国与他们谈谈,务必摸清他们的底线。” “是,大汗。”多尔衮告别皇太极,他立刻去寻找吴克善去了。 哈日珠拉的册封仪式如期在凤凰楼举行,哈日珠拉被当众册封为东宫侧福晋,正式更名海兰珠。 参加仪式的有大金国的大小贝勒和一班重臣,哈日珠拉的哥哥吴克善和大明使者黄晓福,也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参加了仪式。 三天后,吴克善带着舒尔格格回科尔沁去了,而多尔衮则在大政殿东南的镶白旗亭会见了大明使者黄晓福。 因为是第一次正式的和谈,只有多尔衮和黄晓福两人在座,他们各自的翻译,都是立在身后。 他们已经是熟人,不用再相互介绍了。 “贝勒爷,我先恭喜大汗喜纳东宫侧福晋。”黄晓福拱手,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 多尔衮却是右手抚胸,行的是女真人的礼节:“我也恭喜黄先生———————黄先生这几天过得还好吧?” “还好,还好,都是托贝勒爷的福!”黄晓福一边说话,一边慢慢低下头,老脸着实羞红了一把。 多尔衮抓住机会,单刀直入:“黄先生,我大金国也有和谈的诚意,但明皇陛下的三个条件,太过苛刻,现在是正式的和谈了,黄先生应该说说你们真实的意思了————也好表明大明的诚意。” “这……这……”黄晓福支支吾吾。 多尔衮从怀中掏出一个考究的方盒,放到桌上,“黄先生远道而来,这是我多尔衮的一小小的心意。” 黄晓福轻轻叩开盒子,脸上勃然变色,他先是双目放光,就要伸手去摸盒中的珠子,但到底忍住了,他的手缩回来,搭在马奶茶杯上,脸上的红光也是隐去:“贝勒爷,这份礼物太丰厚了,我实在不敢接受。” 但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个锦盒。 多尔衮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黄先生,大金国贫寒寡物,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实在不多,这块鸡血宝珠,不仅是大金国,也是我多尔衮的私人情谊,先生不必介怀。” “这……那……”黄晓福语无伦次了,他不知如何是好,这么贵重的礼物,他根本无法回赠。 “黄先生……”多尔衮没再多言,他只是将盒子向黄晓福推了推。 黄晓福将盒子,连同里面的鸡血石,一把塞进怀中,“贝勒爷如此盛情,我只好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应该的!”多尔衮的眼里闪现出一股狡黠的光芒,瞬息不见。 “嗯哼!”黄晓福咳嗽一声,将盒子和珠子的事情带过,“贝勒爷,我皇陛下有和谈的诚意,但大金国必须让出原先占领的大明辽东土地,否则,不仅是我,我皇陛下也无法向臣民们交代。” “黄先生,大明的地域广阔,辽东乃是苦寒之地,而赫图阿拉,根本无法养活我们女真人口,如果大明给我们留下一片生存的土地,我们定不会亏待大明,更不会亏待先生。” “这……”黄晓福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贝勒爷,大金国到底能还回多少土地?” “黄先生。”多尔衮加重了语气,“我们现在的这片土地,都是阿玛在世时打下的,为了这片土地,我们也死了不少人,如果土地让得过多,不仅我们无法养活人口,就是天聪汗的位置,也坐不稳。” “嗯!”黄晓福头,表示同意多尔衮的意见,“我皇陛下说了,如果实在不能收回辽东所有的领土,至少也要收回辽阳至广宁一带的土地,包括辽东的南部,盖州至金州一线,沈阳可以给你们。” “黄先生请看。”多尔衮展开一张大金国的行军地图,“如果辽阳以南全部归还大明,那沈阳和赫图阿拉就无法连成一片。” 黄晓福低头看着多尔衮的行军地图,他虽然不认识女真文字,但一个个城镇的位置,他还能看得出来,行军图上,果真像多尔衮说的那样,“那我们可以在中间,给你们划出一条通道,供大金国军民通行。” 多尔衮摇头,“黄先生,这条通道,一定会控制在大明的手中,大金国的军民行在路上,心里也不安呀!万一驻守此处的明军将领和我们开个玩笑,我们绝对受不了。” 黄晓福抬头看着皇太极,“那贝勒爷的意思是……” 多尔衮微笑:“黄先生,我的意思不重要,关键是黄先生,以及黄先生背后的明皇陛下。” “哈哈,哈哈。”黄晓福十分受用,“贝勒爷说笑了,既是和谈,两家的意思都要说出来。” “黄先生说得是!”多尔衮避开话题,“明皇陛下真的愿意与大金国签订和约吗?” “贝勒爷放心,我皇陛下真心实意,希望与大金国休战,两国永远不动刀兵,否则,也不会派我远道而来盛京了。” “我相信黄先生的话,也相信明皇陛下的诚意。”多尔衮顿了顿,“再回到刚才的问题,如果明皇陛下有诚意,他怎么可能将我们的盛京,与赫图阿拉生生切开?” “贝勒爷。”黄晓福也觉得这样划分土地的方法,有些不合理,“贝勒爷,这个,我们下次再说吧!” “好,那我们再说说赔偿的问题————大金国如果赔偿这么多牛马羊,不用大明驱赶,我们自己就全部饿死了。黄先生,本贝勒愚钝,怎么没看出大明的诚意呀?” “贝勒爷,这个可不行。”黄晓福的目光一下子凶狠起来,“贝勒爷,大明这些年,在辽东死亡的军民,不下数百万,所耗费的银两,更是不下数千万,如果你们不赔偿,我们绝对不会签定和约。” “哈哈,哈哈,黄先生不用紧张,我们是在和平谈判嘛!什么事情都可以拿出来谈。”多尔衮打个哈哈,“黄先生,我今天赶着与先生谈判,连早餐都没吃饱,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第201章喂酒 “边吃边谈?”黄晓福一时摸不着头脑,和谈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如同儿戏?“贝勒爷的意思是……” “黄先生别急。”多尔衮打个手势,“就是谈判,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吃过午饭,我们下午还可以接着谈。” 黄晓福无奈:“好吧,那我听从贝勒爷的安排。” 美食早就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大菜,吃的却只有他们两人,两名翻译都是立在身后,美食与他们无缘,他们只有干瞪眼的份。 黄晓福对马奶酒,已经不太抗拒,他接连和多尔衮干了三杯。 “黄先生,多喝马奶酒,慢慢就习惯了,你看,今天比上次,可是好了许多。”多尔衮又向黄晓福举杯示意。 “贝勒爷,等在下习惯了马奶酒,恐怕已经回到大明了———————那时想喝也是没得喝了。” “黄先生放心,陪在黄先生身边的舞娘,不仅歌舞迷人,马奶酒也是酿的不错———————黄先生只要将她带回大明,还怕没有马奶酒喝?” “带回去?”黄晓福向多尔衮投去问询的一撇。 多尔衮大笑:“是呀,难道黄先生已经厌倦了?” “啊?没有,没有。”黄晓福嘿嘿一笑,算是解嘲。 “黄先生?”多尔衮的酒樽,一直举在黄晓福的眼前。 “贝勒爷,请!”黄晓福没办法,只得又干了一杯。 “我们大金国有句名言:醇酒入腹,美人上心。喝酒哪能没有女人?是我疏忽了。”多尔衮双手击掌,发出“啪啪”声响。 数名年轻的歌娘舞娘,鱼贯而入,她们排成一排,不远不近,站在餐桌的一侧。 “先生是贵客,先挑两个吧!”多尔衮伸手向那些女子一指。 “哪里,贝勒爷先请。”黄晓福还没有酒意,在多尔衮面前,他还是有扭捏不安。 “那我就先给黄先生了。”多尔衮哈哈一笑,声若洪钟,“你,你,坐到黄先生身边,给黄先生斟酒。” “是,贝勒爷。”两名舞娘,一左一右,来到黄晓福的身侧。 多尔衮又给自己也要了两个舞娘,然后冲身后的翻译博儿查说:“你先下去,这儿暂时用不上你们,你先带邱真吃饭去吧!” 剩下的舞娘暂时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多尔衮与黄晓福,还有四名伺候他们的舞娘。 “黄先生,这两名舞娘,艳名不错,黄先生是否满意?”多尔衮一边灌下一大口马奶酒,一边斜着眼问黄晓福。 “贝勒爷客气了!”黄晓福讪讪地笑,目光却是左右出击,扫在两名舞娘的脸上。 左边的舞娘,脸蛋更加精致,一双盈目更是逼人,她含羞偷笑,欲语先低头;右边的舞娘,脸蛋儿也不差,只是白净的面庞上,有几块雀斑,就像白雪上被洒了几粒黑芝麻,她低头跪在黄晓福的身边,先给黄晓福满上酒樽,七八分而止,然后探出左手,主动将黄晓福的右手,抬到她的右肩上,自然,娴熟。 多尔衮又端起酒樽:“黄先生,请!” 黄晓福欲待推辞,右边的女子已经端起酒樽,递到黄晓福的嘴边,黄晓福只得张开口,“咕咚”一声,一杯马奶酒下肚。 “哈哈哈……”皇太极左右手各搂住一弯纤腰,笑看黄晓福的窘态,“黄先生是愿意喝酒的,只是懒得动手而已。” 舞娘为两人满上酒樽,另一侧的舞娘,则夹上菜肴,送进两人的口中。 黄晓福吃菜喝酒,都不用自己动手,真正的菜来张口,他也学着多尔衮的样子,两只手搭在舞娘的腰上。 多尔衮在两名舞娘的身上作弄了一回,又张开大口,眼睛却是看着黄晓福,他身边的舞娘,端起酒樽,将满满一樽马奶酒,全部倒进他的嘴里。 黄晓福知道又要喝酒,不觉头痛起来,这女真人,什么都好,就是酒量太吓人。 左边的那名舞娘,看到黄晓福迟疑不决,她端起黄晓福的酒樽,送到自己的小口边,“吱”一声,一杯马奶酒全部进入她的口中。 黄晓福看得呆了,多尔衮却是摇头。 马奶酒还在舞娘的口中,她见多尔衮反对,只得侧过脸向黄晓福靠近。 她的两腮高高鼓起,就像装了两个巨大的兵乓球,看着黄晓福的目光,却是相当勾魂夺魄。 黄晓福没法,只得张开嘴。 温热的马奶酒,像一道水箭,从黄晓福的两排牙齿之间进入,稳稳当当地射进黄晓福的咽喉。 黄晓福觉得马奶酒的异味淡了许多,“咕咚”一声,他吞酒入腹。 “最难消受美人恩呐!”黄晓福自嘲地笑笑,又砸吧着嘴,将唇上的残酒连同胭脂红,一并消除掉。 皇太极笑得东倒西歪,脑袋都撞进舞娘的怀中:“哈哈,黄先生是读书人,真会怜香惜玉!汉人的书籍果然没有欺骗我。” 没有翻译,黄晓福右侧的舞娘,暂时客串了一把。 “让贝勒爷见笑了!” 两人又对饮了几次,每次都是左侧的舞娘,先将杯中的马奶酒吞进小嘴里,再用小嘴喂给黄晓福,黄晓福发现,虽然她的两腮依然高高鼓起,但流到自己口中的马奶酒,却是不多,显然大部分马奶酒,都被她偷偷吞下了。 黄晓福也不多言,几杯马奶酒下肚,他已经昏昏沉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很明显的睡眼朦胧,要不是扶住两女的纤腰,他恐怕都坐不住了。 多尔衮从对面挤过来,推开右侧的舞娘,坐到黄晓福的右手边,“黄先生,大金国好客否?我多尔衮是不是对得起远方的客人?” “那是……那是,多谢……贝勒爷……垂……青!”黄晓福已经口齿不太清晰。 “我不仅将黄先生当作朋友,更是将黄先生当作知己、兄弟,可是,黄先生没有将我当成兄弟呀!” “哪里……哪……里,贝勒爷……言……重了。”黄晓福摇头晃脑,却是渐渐合上双眼,“贝……勒爷,这房子……怎么……会……动呀?好……像要……吃了……我……似的……” “黄先生真会开玩笑,这里谁会吃了你呀?除了你的兄弟我,就是你的两位知己妹妹。”多尔衮伸手在黄晓福的眼前晃了晃,黄晓福还是没有一反应。 “奥……是呀,贝……勒爷……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黄晓福歪靠在左侧的舞娘身上。 “黄先生,你的马奶酒喝高了吗?” “没……有,我……还能……喝,多谢……贝……勒爷……盛情,来……喝……”黄晓福张开嘴,一口咬住左侧舞娘的耳朵,“贝……勒爷,怎么……换……酒了?这……不是马奶酒……” 皇太极还想灌酒,又担心黄晓福醉得人事不知,那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黄先生,啊,兄弟,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大明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分明是没将我当兄弟。” “贝……勒爷……如此……厚待,我当……知无不……言,贝……勒爷……想……知道啥?啊哟,头……痛……”黄晓福一手扶住太阳穴,使劲按摩起来。 “黄先生,你们到底,要将领土划到哪儿?”多尔衮生怕黄晓福睡熟了。 “广宁……我们……要,金州……我们……要……”黄晓福头一歪,身子完全倚在左侧舞娘的胸脯上,再无声息。 “我明白了,真是好兄弟!”多尔衮拍拍黄晓福的后背,又向两名舞娘使个眼色。 两名舞娘托起黄晓福,搀扶着他,回到了黄晓福下榻的客馆。 又数日,大贝勒代善作为大金国的代表,与黄晓福进行了一次和谈。 代善没有多尔衮的鸡血石,他直接拿出一张一万两银票,银票是山西“恒源”票号开出来的,在大明,它的信用度很高。 这是代善给黄晓福的见面礼,也是代善“兄弟”般的问候。 当晚,黄晓福又是在两名舞娘的搀扶下,回到下榻的客馆。 在两名舞娘的调教下,黄晓福渐渐恢复了生猛,这两名舞娘,也就一直陪在黄晓福下榻的客馆,直到黄晓福启程回国的那一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黄晓福揉揉发麻的太阳穴,这一揉,他吓了一跳,昨夜醉酒,他已经答应了大贝勒代善,大明不再向大金国提出归还辽南的要求。 如果和约一旦形成,那么,一直与大金国在辽南战斗的毛文龙的东江军,实际上已经不是大明合法的军队,因为大明已经放弃了辽南。 但黄晓福已经答应了代善,现在就没有理由反悔了,再说,他还接受了代善一万两银票和两名舞娘的馈赠,说是私人情谊,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黄晓福再也不敢提出辽南的事了。 他深感后悔,披衣坐在床上懊恼不已,躺在身边的两名舞娘,却是躲在被子里偷笑。 黄晓福大怒,他奋起一脚,将两名偷笑的舞娘,踹下床去,“我让你们偷笑!你们是我床上的人,昨夜为何不提醒我?” “黄先生,我们只是舞娘,和约的事,我们根本不懂,再说了,有大贝勒在,哪有我们说话的份?”两女却是十分委屈,她们瞪了黄晓福一眼,又光着身子爬进被窝。 黄晓福想想也是,人家就是代善送给你暖床的,她们怎么管得了和谈的事?她们都是大金国的人,如果她们不在身边监视自己,就是烧高香了。 他自己穿好衣服,独自出了卧房,闷闷不乐在客馆中踱步。 第202章一份即将生效的和约 代善和多尔衮轮流担任大金国的谈判代表,他们与黄晓福经过数轮的商谈,双方的目标已经十分接近。 在土地上,双方一致同意,以广宁为界,广宁以及广宁以南地区,重新回归大明,而广宁以北、以东,包括整个辽南地区,则永久归属大金国。 关于滞留在大金国的大量汉人包衣,双方一致认为,他们是否回归大明,由他们自己决定,大明不再要求大金国强行将他们遣送回去,但如果他们自己愿意回去,大金国不得阻止他们归国。 只有在赔偿问题上,双方陷入僵局,谁也不能说服谁。 代善估计,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个双方互不赔偿的局面。 黄晓福既收用了美女,又得到代善和多尔衮送的银子珠宝,每天优哉游哉,在盛京各地的大街小巷闲逛着,随时等待下一轮的和谈。 但皇太极却没有闲逛的心情,他派出的探子,早就从广宁回来了。 正如察思马斤汇报的那样,莽古尔泰在广宁大败,九千骑兵,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甲喇,他只能在西平堡窝着,既不敢出城与明军激战,也不敢回到盛京,连发回盛京的军报,都是假的。 皇太极气得几乎吐血。 生气之余,他更多的还是吃惊。 岳托和莽古尔泰接连失利,那就不是他们指挥的问题,而是明军战斗力的提升。到底是明军的新式火器厉害,还是袁崇焕指挥有方? 正蓝旗又没了。 女真八旗,曾经是努尔哈赤的象征和骄傲,现在到他皇太极手中,只剩下六旗了。 他自己掌控的正黄旗、豪格掌管的镶黄旗、代善掌管的正红旗,必须保卫盛京、保卫他的大汗威权,济尔哈朗的镶蓝旗要应付朝鲜和辽南的东江军。 他手中能机动的军队,只有多铎的正白旗和多尔衮的镶白旗。 皇太极一边用和谈缠住黄晓福,一边命令多尔衮,将镶白旗全部调动到辽阳、盖州一线,正式接管了大金国与大明对峙的最前线。 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残余被调回盛京。 一回到盛京,莽古尔泰就被秘密囚禁,皇太极以损兵折将为由,剥夺了他的旗主之位,由阿济格担任正蓝旗旗主,重新组建正蓝旗。 皇太极给阿济格的命令是,正蓝旗至少要组建二十个牛录,即四个甲喇。 岳托因为是亲信,被恢复了旗主之位,皇太极命他戴罪立功,重新组建镶红旗。 皇太极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时间已经到了汉人的除夕,不过,在大金国,汉人除了极个别为臣的,绝大部分都是女真人的包衣,他们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谁也不知道新元将至。 只有黄晓福知道,他一直在计算着回归的日子,也在等待着回顾的机会。 汉人的除夕节这天,皇太极不知道,这一天,他在代善的陪同下,接见了大明的使者黄晓福。 他要尽快结束和谈,与大明缔结正式的和平盟约。 他不是害怕大明,但最近,大明在战场上一胜再胜,他需要时间去整合八旗,也需要时间搞清楚大明军力提高的原因。 “参见大汗!”黄晓福不是皇太极的臣民,他没有给皇太极下跪,只是拱了拱手,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 “黄先生不必多礼!”皇太极的语气十分温和,他根本不像是大金国的大汗,更像是一名普通的官员,“本汗一直忙于国内的事务,怠慢先生了。” “大汗言重了,大汗执掌大金国,事务自然繁忙。大汗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接见黄某,足见大汗对和谈的重视。”黄晓福再次行礼。 “黄先生初次来到大金国,这是本汗的一心意———————这是大金国的规矩,黄先生务必收下。”皇太极努努嘴,太监将一张“恒源”票号的银票,塞给黄晓福。 黄晓福接过来一看,乖乖,两万两银子,大汗就是大汗,比代善的手笔更大。 “大汗……” “黄先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是本汗的一赏赐,这是我大金国的惯例,先生不必挂怀。”皇太极摆摆手,不愿再提银票的事。 “如此,黄某多谢大汗了,大汗,今天不是要和谈吗?” “今天是要和谈的,但和谈不会影响我们大金国的待客之道,黄先生只要知晓我们的这份情谊就够了。” “大汗的意思是……”黄晓福迟疑着。 “黄先生,你和两位贝勒谈到的内容,本汗已经知悉,原则上本汗都会同意:第一,大金与大明,以广宁为界;第二,滞留在大金的汉人百姓,来去自由。”皇太极话锋一转,“这次双方的冲突,乃是大明强攻大金引起的,大金国损失数千骑兵,而大明的损失却是不大,大明赔偿安葬费,不算过分吧?” “大汗……”黄晓福欲要分辨几句。 “黄先生在我大金国呆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对我大金国没有一感情?”皇太极伸手阻止了黄晓福的辩解,“我大金国的土地,都是极北荒凉之地,物产仅有马牛羊,而大明却是物华天宝,尽占江南肥沃之地,如今,我大金国不再垂涎大明的物产,双方永久和平,也是先生的一大功绩吧?” “这……”黄晓福犹豫不决,还是不敢答应皇太极的条件。 “黄先生。”一直没有说话的代善终于出言了,“我们大金国一直待先生如上宾,凡是能想到的,一定会让先生如意,难道先生就没有将大金国的人,看做朋友、兄弟?” “这……大汗,大贝勒,只是这赔偿的数目……”黄晓福支支吾吾,他都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了,哎!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睡人家的,心软;全世界都一样。 “这数目嘛……”皇太极面孔朝天,双目的余光却是偷看黄晓福,“一百万两……似乎有些多了,你家崇祯皇帝也未必答应,就五十万两吧!” 黄晓福脸上的颜色,变换了好几次。 听到皇太极说一百万两时,他的脸都吓白了,等皇太极说道一百万两太多,他才放下心来,脸上刚刚恢复了少许血色。 皇太极却是将赔偿的数目,改成五十万两,这一数字也是有吓人,但总好过一百万两。 黄晓福的脸上在演川剧,心中在坐过山车。 “大汗……”黄晓福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黄先生不愧是我大金国的朋友,有情有义之人。”皇太极做了总结,算是给和谈定下了结束的调子。 “大汗,黄某虽然感谢大金国的好客,更感谢大汗和两位贝勒爷的情谊。”黄晓福几乎要哭丧着脸了,“但赔偿大金国五十万两,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黄某真的做不得主,必须等我皇陛下批准,和约才能生效。” “当然,当然。”皇太极大手一挥,“大贝勒,先起草和约的内容,待明皇陛下批准,和约就会生效,从此大金和大明,就是兄弟之邦了。” 黄晓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馆的。 这样的一份和约,如果放在五年前,大明在辽东伤师失地的时候,勉强还能说得过去。 但现在,大明在辽东节节胜利,女真的八旗,已经被袁崇焕灭了两旗。 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的情况下,却要向对方赔款,黄晓福无论如何都不服气,不过,和约是他签的,怨不得别人。 他已经在和约上签了名,皇太极和代善,代表大金国,也在和约上签了名,只要朱由检在和约上签了名字,和约就将正式生效。 在回到客馆的路上,黄晓福越想越气。 多尔衮送给他三名舞娘,代善送给他两名舞娘,黄晓福回来的时候,五名女子,争相在客馆的大门前迎接他。 这五名女子,只要黄晓福愿意,都可以带回大明,但他只喜欢其中的两人,都是多尔衮送的。 一个是那喜欢穿蝴蝶绿长裙的舞娘,名字叫哈代,另一个是用嘴巴喂过他马奶酒,又偷偷帮他将大部分马奶酒喝掉的舞娘,名字叫印花。 黄晓福准备将这两名女子带回大明,而其他的三名女子,他打算送回去。 今天黄晓福心中有气,那三名即将退回去的舞娘,就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他先是在床上狠狠收拾了她们,再将她们拉起来,在客馆里排好队。 黄晓福找到一根女真人常用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在她们娇嫩的身体上,一也不怜香惜玉。 幸好现在是冬天,她们的都穿着厚厚的皮大衣,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但有两名舞娘,脸蛋被马鞭抽中,刮花了一大片。 黄晓福抽打一回,再眼睁睁地看着三名舞娘一个个发出凄厉的惨叫。 直到他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心中的怒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他才将马鞭一扔,又罚他们睡柴房方才了事。 第二天,也就是汉人的新元初一,黄晓福带着一份即将生效的和约,离开盛京,踏上回归大明的路途。 皇太极在等着朱由检签名后,正式生效的和约,所以,察思马斤也随黄晓福一道,再次出使大明。 在黄晓福离开盛京的前一天,也就是汉人的除夕之夜,代表大明出使蒙古科尔沁部的锦州知府、礼部左侍郎李鸿基,刚刚回到锦州。 第203章一举两得 由于李鸿基兼任锦州知府,锦州当下正在修路、移民、划分土地,具体的事物太多,所以,他接到朱由检的圣旨后,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安排好手头的事务后,才去了科尔沁的唐哈里克。 李鸿基到达唐哈里克,比黄晓福到达盛京要晚上几天,就是这几天,莽古尔泰在广宁大败的讯息,已经在科尔沁传开了。 如果说岳托的镶红旗在辽东失利,可能是明军发动突然袭击,岳托被打得措手不及,但莽古尔泰在做好充分准备之后,依然惨败于明军,那就有许多值得深思的东西了。 李鸿基到达唐哈里克后,主动提出拜会科尔沁的土谢图汗奥巴,奥巴与台吉塞桑一起,在王庭的正厅接见了李鸿基。 奥巴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欢迎贵使远道来到科尔沁。” “大汗客气了,见过大汗,见过台吉!”奥巴和塞桑,都没有被大明朝廷册封过,李鸿基只能称呼他们自己的封号。 “李大人此番光临科尔沁,蓬荜都是生辉呀!”塞桑打着哈哈,也是一个汉人的礼节。 “台吉言重了!”李鸿基还了一礼,“大汗,台吉,在下此次出使科尔沁,想必两位也知道我皇陛下的意思?” “明皇陛下的意思是……”奥巴自知科尔沁的实力,大明、大金与蒙古察哈尔部,哪一个都惹不起。 后来女真人强势崛起,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建立了大金国,大明在辽东节节败退,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也被迫西迁,科尔沁部审时度势,已经完全倒向大金国。 但现在大明重回辽东,不声不响之中,大金国的镶红旗和正蓝旗就没了,奥巴和塞桑的心里,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因此,李鸿基来访,他们也想好好听听,大明皇帝会发出什么样声音。 “大汗,我皇陛下仁义,期望与科尔沁部重新修好,现在大明已经夺回广宁,双方已经有了和好的地域基础。”李鸿基没有枝枝蔓蔓,锦州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直接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奥巴犹豫着,刚刚送走大金国的使者济尔哈朗,又迎来了大明的使者李鸿基,他已是不知如何是好。 “李大人,不知道明皇陛下,怎么与我科尔沁修好?”塞桑问道。 “不知道科尔沁需要大明做些什么?又能为大明做些什么?”李鸿基反问道。 奥巴缓过神来:“李大人,科尔沁物乏民寡,不知道大明是否看得上眼?” “大汗,民不在多少,物不在众寡,关键是科尔沁有没有与大明合作,共同对付女真八旗的决心———————奥,现在应该叫女真六旗!” 奥巴一直心系大金国,如果是察哈尔部的林丹汗派出使者,寻求合作,看在蒙古同源的份上,还有合作的机会,大明与蒙古,曾经是死敌,怎么会像大金国那样,相处得亲密无间? 但是大明兵锋正盛,大金国连连惨败,是继续维持与大金国的关系,还是结交新贵大明,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拿不定主意的原因,主要还是看不清局势,大明的这种胜势,到底能维持多久?如果大明一直强盛下去,他毫不犹豫,当然倒向大明,但大明会一直强大下去吗? 奥巴真的害怕,怕自己成了传说中的蝙蝠,如果两面不光,那科尔沁就危险了。 塞桑将话头接了过去:“李大人,明皇陛下让我们科尔沁做什么?你就明示吧!” “台吉真是快人快语,我皇陛下知道了,定然龙心大悦。”李鸿基单独向塞桑行了一个汉人的拱手礼,“我皇陛下说了,很简单,与女真人断绝往来,与大明通商交好,在这个前提下,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这……”塞桑看了眼奥巴,见奥巴无动于衷,也就没敢往下说。 李鸿基又补了句:“当然,大汗和台吉,也可以不同意,那科尔沁就和大金国一样,是大明的敌人,我们早晚会有一场决战。” 奥巴瓮声说了句:“李大人,我科尔沁虽小,却是向来不受外人的恐吓。” 李鸿基微笑,奥巴动怒,说明他手中无牌,心中恐惧,“奥巴大汗误会了,这是在科尔沁,我怎么敢威胁大汗?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在下不远千里,来到科尔沁,就是真心希望与科尔沁交好。” “……” “大金国与我大明为敌,十数年来,不过吞并了大明的辽东,对于整个大明,却是丝毫无损,我大明不过反攻两月,大金就损失了八旗中的两旗,可谓伤筋动骨,试问大汗与台吉,如果战争再打下去,大金国还能支撑多久?” “……” “在下奉我皇陛下的旨意,前来科尔沁,就是让大汗和台吉明白,我大明的敌人,只是女真人,科尔沁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 “……” “科尔沁与大金国不同,大明自成祖北伐以来,蒙古各部相继归附,汉蒙实际上已成一家,我皇陛下铭记先祖的遗训,这才派在下出使科尔沁,希望大汗和台吉,能再续汉蒙一家的佳话。” 塞桑不住头,李鸿基的话,绵里藏针,不是威胁,胜似威胁。不过,李鸿基也给了他们台阶,如果奥巴和他能踏上这个台阶,科尔沁与大明就此交好,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以大明目前的战斗力,交好大明,实在是上佳的选择。 可是,大明能延续军事上的胜利吗?奥巴能同意自己的意见的吗? 况且,他刚刚将自己的女儿送给皇太极,要是让李鸿基知道了,会不会说他首鼠两端? 如果李鸿基早来到科尔沁……塞桑摇了摇头,可是,没有如果。 他想了想,现在大明与大金,局势还不是十分明朗,哪一条线,都不能断。 “李大人的厚谊,塞桑明白,不过,说句实话,科尔沁与大金国一向交好,这说断就断……我们一时真的做不来。” “台吉不用急在一时。”李鸿基很是大度,“科尔沁曾经明中暗中相助女真人,大明也不是不知道,但我皇陛下不计前嫌,希望台吉与大汗细细斟酌。” “多谢李大人理解我们的处境,我们回去之后,再商讨一下,一定不会辜负李大人与明皇陛下的期望。”塞桑学着李鸿基的样子,也是拱拱手。 “那在下先行告辞,改日等候台吉和大汗的佳音!”李鸿基告辞而去,回到下榻的客馆。 李鸿基在等待奥巴和塞桑再次召见的时候,吴克善从盛京回来了。 与吴克善一起回来的人,除了他的侍从,还有大金国的舒尔格格。 塞桑头痛不已。 舒尔格格是大贝勒代善的女儿,要是娶了她,有助于科尔沁,更有助于塞桑个人加强与大金国的关系。 但舒尔格格来得不是时候。 现在大明的使者正在唐哈里克,李鸿基正在拉拢科尔沁,塞桑不愿放弃被大明拉拢的机会,他不敢过分刺激李鸿基。 本来他已经说服了奥巴大汗,绝对不要得罪李鸿基,不能得罪大明,至少要让李鸿基觉得,科尔沁可以在大明与大金的角逐中,能够保持中立。 但舒尔格格的到来,让他左右为难。 舒尔格格已经来到唐哈里克,总不能把她晾在那里,不摆婚礼,不去圆房,她是皇太极亲自说和的人,塞桑必须要娶,而且,还不能等得太久。 如果娶她,给她一个婚礼,李鸿基怎么办? 李鸿基现在是科尔沁绝对不能忽略的大明使者,不让他参加婚礼吧,科尔沁遇到这么重要的事,不去知会他,显然对他不够尊重;让他参加婚礼吧,舒尔格格是大金国的人,这桩政治婚姻,简直就是在嘲讽李鸿基。 塞桑在房间踱来踱去,他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阿爹,大金国不是采用和亲的法子吗?我们也可以对大明采用呀!”吴克善的脑子,转得比他爹快。 “和亲?”塞桑眼巴巴地望着吴克善,“怎么和亲?” 吴克善鼓起勇气:“咱们也向大明求亲,娶他们一位公主。” 塞桑摇头:“尽出馊主意!大明立国数百年,何曾见到他们的公主外嫁?漠南蒙古都没能娶到大明的公主,何况我们科尔沁!” 吴克善想了想:“阿爹,要不,我们给明皇送去一名格格?” “大明皇帝恐怕也不会娶我们的格格,汉人有的是美女。”塞桑还是摇头,“再说,我也没有女儿了可以送去大明了———————你的两个妹妹,都嫁给了天聪大汗!” “阿爹,只要明皇愿意娶,二叔家不是有个乌兰索布德吗?为了科尔沁,为了博尔济吉特氏,想来二叔是不会反对的。” “乌兰索布德?”塞桑停住脚步,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她的身份太低,明皇是不会娶她的,就是娶了她,也不会当回事。” 吴克善也没有法子,他的两个妹妹,哈日珠拉和布木布泰,倒是生得如花似玉,一个比一个白净秀丽,但他们都已经嫁给了天聪大汗,还是他亲自护送过去的,没有了女人,再好的主意也没用。 “阿爹,要不,让乌兰索布德嫁给明使,让明使回去为科尔沁说几句好话,也省得你娶舒尔格格时,明使在一旁尴尬,正好一举两得。” 第204章在科尔沁草原纵马 “明使?你说那个李鸿基?”塞桑的眼珠转动了一轮,他思索了好一刻,突然有了注意,“克善,有了,你暂时不要对李鸿基说乌兰索布德的事。” “阿爹?”吴克善不明白塞桑有什么想法,他紧紧盯住他爹的眼睛。 塞桑避开儿子的目光,“舒尔格格既然来了,我必须要娶,让乌兰索布德陪李鸿基玩几天,带他在科尔沁草原各处转转,如果李鸿基看上了乌兰索布德,再让乌兰索布德嫁给他。” 吴克善恍然大悟,他越来越佩服他爹的老辣了:“阿爹,我明白了,乌兰索布德陪着李鸿基游山玩水,刚好可以避过阿爹的婚礼。” “嗯。”塞桑头,“你去跟你二叔和乌兰索布德说说,让他们做好出嫁的准备。” “是,阿爹。”吴克善右手抚胸,向塞桑行礼,以表达对他的佩服与敬仰,“为了科尔沁,为了博尔济吉特氏,二叔和乌兰索布德一定会同意的。” “嗯,你去吧!”塞桑如释重负,他肩上的担子终于卸下了。 李鸿基还没起床,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女人高分贝的嗓音。 “怎么回事?谁来到了客馆?” “大人,外面来了一个蒙古女子,她说要见大人你。我告诉她,大人还没起床,不让她进来,她就挥动马鞭,将客馆打得乌烟瘴气。”一名侍从恰好掀开门帘,探头向李鸿基汇报。 “蒙古女子?”李鸿基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我不认识什么蒙古女子呀!” “大人,她说,她叫乌兰索布德。” “乌兰索布德?”李鸿基想了想,还是没有印象,“我也不认识什么乌兰索布德。” 他迅速穿戴完毕,“走,去看看,哪里来的野丫头。” 侍从掀开门帘,紧紧跟在李鸿基的身边。 在客馆的院内,正立着一个身穿火红色蒙古长袍的少女。 少女左手指着院内的一名侍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她气鼓鼓的脸上可以猜出,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她的右手握着一条粉色的小马鞭,随时准备向那侍从抽过去,她的马鞭是女子常用的那种,比普通的马鞭要短上一些,也细上一些。 不用问,她就是乌兰索布德了。 “我们大人来了。”被她用马鞭指着的那名侍从,胆战心惊地说。 乌兰索布德侧过身子,向李鸿基扫视一番,然后目光就定在李鸿基的脸上,“你就是大明来的使者李鸿基?” 李鸿基挺拔得就像是一颗松树:“正是在下,姑娘是谁?为什么找我?” “我叫乌兰索布德。”少女莞尔一笑,马上改掉泼妇的形象,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汉人女子的忸怩。 “乌兰索布德?你找我有什么事?”李鸿基根本没有眼熟的感觉,看来,他真的不认识什么乌兰索布德。 “李大人,我奉大伯之命,负责接待李大人一行,我们部落有事,我大伯很忙,暂时没有时间接见李大人。”乌兰索布德拱起她的小手,低首倾身,行的完全是汉人的礼节。 李鸿基仔细打量着乌兰索布德,除了穿着蒙古人的服装,这一刻,她倒像是汉人女子,“你大伯是谁?” 乌兰索布德依然低着头:“我大伯是科尔沁的台吉,塞桑。” “奥,原来是塞桑台吉的侄女!”李鸿基又多看了一眼,脸蛋精致白皙,罩着冬衣,身材看不清,但她穿着红袍,手持马鞭的样子,倒是特别英武,她的身上,透着一股汉人没有的野性美。 在李鸿基面前,她的嚣张的确收敛了不少。 “李大人……” “有劳乌兰格格了。”她的名字太拗口,李鸿基说起来不太习惯,直接换成自己顺口的称呼了。 “我奉大伯之命,接待大明来的使节,李大人不必客气。”乌兰索布德收起马鞭,插在长袍后面的腰带上,“李大人,我们今天去哪玩?” “玩?”李鸿基差气歪了鼻子,“我是来自大明的使者,我是来谈要务的。” “大人不用着急,你谈要务,自然是找我大伯,或者奥巴大汗,现在他们实在没空,只能由小女子来接待大人,可小女子根本不懂什么要务,也只能陪大人在科尔沁大草原上随处走走,散散心,以缓解大人的思乡之情。” “奥!”李鸿基算是弄明白了,奥巴和塞桑,现在没空会见自己,也许他们暂时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应付大明伸出的橄榄枝。所以,他们派出了乌兰索布德,目的是陪自己散散心,他们也有更多思考的时间。 “李大人以前来过科尔沁吗?”乌兰索布德揉了一下小鼻子,她像一个被拴住的马猴似的,围着李鸿基转个不停。 “没有,我怎么会来过科尔沁?” “李大人,反正我大伯暂时没时间接见你,老是闷在客馆,不如我们去外面走走,刚好我也好久没骑马了。”乌兰索布德又将马鞭拔下来,握在手中,还轻轻抖动了几下,似乎已经在赶马了。 “你会骑马吗?” 乌兰索布德还给李鸿基一个白眼:“李大人,我们蒙古女人,谁不会骑马?” “奥!”李鸿基含糊应了一声,反正他现在无事可做,锦州的事儿再多,现在也是顾不上,“乌兰格格,你是说,我们去大草原上逛逛?” “是呀,是呀!如果大人你不认识路,我可以给你当向导。”乌兰索布德一叠连声,看来,她十分期望去草原深处看看。 “那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你同意,所有的物品都由我们准备——————谁叫我们是科尔沁的主人呢?”乌兰索布德轻笑着,这一刻,她就像是正在招待客人的女主人,又像准备约会情郎的少女,既期待,又担心对方不满意而拒绝。 “那好吧,反正我是无事可做,就当是来科尔沁冬游了,你准备好了,知会我一声。” “你等着,半个时辰,我就能准备好所有的物品,你准备马匹驮运就行。”乌兰索布德一扭腰身,小跑着出了客馆。 半个时辰未到,李鸿基刚刚吃过早餐,外面就传来嘈杂的人声,还夹杂着马蹄踏地的声音,他的侍从跑过来:“大人,乌兰索布德格格又来了。” “乌拉索步德?我怎么听到外面有许多马匹的声音?” “大人,它们都是乌兰索布德带来的,还驮来了许多包裹和物品。” “带许多物品干什么?难道要远游?”李鸿基纳闷了,不就是逛个草原吗?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女人就是女人,也许她还带着铜镜、胭脂、花粉、草纸啥的。 李鸿基来到院外,果然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乌兰格格,带这么多物品干什么?我们是要赶集吗?” “李大人来得正好。”乌兰索布德完全不理会李鸿基的调侃,或许她根本没听出李鸿基的弦外之音,“快将这些包裹,放到里面的马背上。” “乌兰格格,我们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物品呀?”李鸿基站着没动,也没有指挥侍从们搬运物品。 “你不懂!这是在草原上生活时,必不可少的物品。”乌兰索布德一扭蛮腰,“李大人,快让你的侍从们将马匹牵出来。” “马匹?需要几匹?” “你有多少人,就需要多少匹马,真笨!”感觉李鸿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乌兰索布德气得直跺脚,又狠狠瞪了李鸿基一眼,看样子,如果李鸿基不将马匹牵出来,她极有可能舀口水吞了他。 李鸿基只好向侍从们挥手,让他们牵出所有的马匹。 他有十名侍从,加上自己,一共有十一人,也有十一匹战马。 乌兰索布德很快就忘记了对李鸿基的不满,她忙上忙下,不时伸手指指,指挥跟她一同过来的侍从们,给每一匹战马的后背上,都放上一个大大的包裹。 李鸿基倒是什么也不用操心,他就像是在看热闹的孩子,对着一个个包裹发呆,所有的事情,都是乌兰索布德打理的。 “李大人,还有的侍从呢?”乌兰索布德终于忙完了。 “什么侍从?”李鸿基指着身边的侍从:“他们不就是吗?” “李大人,你的侍从们,呆在客馆,同样无事可做,不如让他们一起同行吧!” “他们都要去?”李鸿基这才明白,难怪她将每匹战马的背上,都放上一个大包裹。 “当然,不然谁保护我?”乌兰索布德脖子一扬,挑衅似的看了眼李鸿基,她的一缕长发,被寒风吹到嘴边,乌兰索布德轻轻捋开:“科尔沁草原上,可是常常出现狼群。” “嘿嘿!”李鸿基哭笑不得,自己贵为大明的使者,现在却要带着侍从,充当这位格格的侍卫,“格格不打算带上护卫吗?” “带了,啷,她们在那!”乌兰索布德用手一指,李鸿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侧目一看,却只看到两个同样年轻的蒙古姑娘。 “就她们俩?”李鸿基愣了,难道这么年轻的蒙古女子,竟然是武林高手? “是呀,她们一直是我的侍女,无论我去哪儿,都会带上她们。”乌兰索布德低头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比她发怒时好看多了。 李鸿基皱皱眉头:“她们能保护你吗?” “她们也许不能。”乌兰索布德脸不红心不跳,似乎李鸿基不是她的贵客,而是她的护卫,“所以,我才让李大人带上所有的侍从呀!” “你……”李鸿基实在想不出什么说辞,只好打住话头。 “李大人,可以出发了吧?”乌兰索布德表情轻松,根本不受李鸿基的脸色。 “行,行,出发吧,一切听格格的。”李鸿基一挥手,率先跨上马背。 “出发!”乌兰索布德大喊一声,就像是这群人物的首脑,然后扭过脸,独自偷笑起来。 一行人全部上马了,李鸿基带着全部十名侍从,而乌兰索布德,只带着两名侍女。 “驾!”刚刚跨上马背,乌兰索布德就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小白马立刻扬蹄,向前飞奔而去,乌兰索布德还扭头看了李鸿基一眼,挑衅的意味很浓。 李鸿基自从练习过枪棒,又在宁夏镇当了几年的驿卒,控马的技术自然不差,乌兰索布德的挑衅,加上刚才稍稍有些不快,他年少轻狂的一面,完全激发出来了。 他松开马缰,双腿夹紧马腹,催动战马,箭矢一般向前追去。 寒冷的西北风,呼啸着从耳边飞过,小白马和枣红马,一前一后,飞驶在科尔沁大草原的核心地带。 小白马背上的一团红色火焰,在青灰色的大草原上,显得十分惹眼。 李鸿基伏在枣红马的马背上,双目的余光,紧紧盯住前面的那一团火焰,追赶的路线,绝对不会出现偏差。 第205章草原无风景 “哈哈,你快呀!”乌兰索布德发现李鸿基在追赶自己,兴奋得就像是二月时分,飘飞在空中的风筝,她银铃般的笑声,借助西北风的传递,远远传入李鸿基的耳中。 被蒙古小姑娘耻笑,李鸿基大怒,“驾!”他一抖马鞭,狠狠地抽在枣红马的臀部,枣红马吃痛,速度陡然提升了三成,他和乌兰索布德之间的距离,正急速缩短。 “啊?”乌兰索布德一转身,发现李鸿基已经迫到身后,她双腿夹紧马腹,给出冲锋的信号,又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小白马也加快了扬蹄的频率。 乌兰索布德就像刚刚从笼子中放出来的八哥,兴奋得大喊大叫,嘴里不时发出“哦、哦”的叫唤声。 为了减小风的阻力,李鸿基伏在马上,他的前胸,几乎压在马背上。 枣红马的体型较大,四条腿远远长过小白马,尽管小白马已是竭尽全力,但它身上的乌兰索布德,加上庞大的包裹,实在太重,它有力不从心了,枣红马渐渐赶了上来。 乌兰索布德大急,她又是甩马鞭,又是用纤足踢马腹,恨不得自己也下马,用六条腿跑路。 枣红马的马头已经越过小白马,乌兰索布德还是不肯认输。 李鸿基默不作声,再次催动战马,枣红马整个身子已经完全超出小白马了,他拨转马头,向小白马逼过去,开始阻止小白马直线前进。 虽然两匹马没有相撞,但小白马被迫向右拐弯。 “吁……”乌兰索布德终于放缓马速,李鸿基一提缰绳,也将马速降下来。 两骑几乎并肩,行在队伍的最前列。 说是草原,因为是冬季,什么风景也没有,李鸿基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青灰色,不是枯黄的草根,就是乌黑的泥土。 “李大人的骑术,不输于我们蒙古的男子。”可能是刚才太过兴奋的缘故,乌兰索布德的小脸,通红通红的。 “我也是自小学习骑马,后来当过驿卒,所以控马术一直没有荒废。”李鸿基倒是神闲气定。 “难怪呢!”乌兰索布德招招手,她还准备与李鸿基大战一场,想想还是放弃了,她的小白马,体型就远远不如李鸿基的枣红马,“如果汉人都能达到李大人的水平,那我们蒙古人一优势都没有了。” “乌兰格格说的可是战场?”李鸿基看着乌兰索布德,“其实,控马术好,也只是逃跑得快而已。” “哼!”乌兰索布德在马背上扭了一下小蛮腰,“我们科尔沁人,不仅男人,连女人都可以在奔跑的马背上放箭。”她习惯性地伸手向后背摸去,但她的身后却没有箭壶,只能悻悻地收回小手。 “乌兰格格说得不错,这我们比不上,我们汉人中,能在奔驰的马背上放箭的,的确不多。”李鸿基话锋一转,“科尔沁的骑兵,与女真人相比,战斗力如何?” 乌兰索布德迟疑了一下,眼睛也不像刚才那么明亮了,“科尔沁的骑兵,比女真八旗,还是要差上一!” “那乌兰格格可知道,大金国,现在只剩下女真六旗了?” 乌兰索布德头,眸子更加灰暗了,“李大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告诉你也无妨,你们现在还造不出来。”李鸿基放开马缰,双手做了个瞄准的姿势:“是燧发枪,我们用的是燧发枪。” “可是你的侍从们,背在背上的那个?”乌兰索布德扭头往回看,李鸿基的侍从和他的侍女,都远远落在后面。 李鸿基并没有否认:“正是这种燧发枪,它比你们马刀、弓箭,可是厉害百倍。” “哼,你们汉人,就会装神弄鬼,有本事,和我们真刀真枪打一仗。”乌兰索布德扬起小脸,满是不屑的样子。 “哈哈,乌兰小姐,能用燧发枪解决问题的,我们一般不用马刀。”李鸿基觉得乌兰索布德实在太幼稚,“况且,燧发枪可是我们汉人自己造的,为什么不用?” “李大人,能否让小女子看看?”乌兰索布德的眼睛里,闪现出羡慕的光芒,如果这种光芒,能够刺伤李鸿基的双眼,她希望,她能带走一支燧发枪。 “当然可以,一会他们上来了,乌兰格格可以拿去看看。”李鸿基断绝了她的进一步念想,“但是,我不能送给你。” “为什么?李大人就这么小气?还比不上我们蒙古的女人?”乌兰索布德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嘴唇也是撅得老高,看样子可以挂住一瓶酱油了。 “乌兰格格,实在对不住,这不是小气的问题。燧发枪是我大明的宝贝,我皇陛下有令,谁要是丢了一支燧发枪,就要拿脑袋来换。”李鸿基索性将问题说得严重些。 “奥?那……还是算了吧!”乌兰索布德的心情渐渐缓过来,但她还是有失望。 两人骑着马,默默地走了一段,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些什么或者想些什么。 乌兰索布德几次看着李鸿基的脸,似乎要张嘴,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李鸿基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动静,只好抢着说话:“乌兰格格?” “嗯?”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又不知道是不是唐突了。” “想问就问呗,你们汉人就是啰嗦!” “嘿嘿。”李鸿基讪讪地笑,“乌兰格格,你的汉话,为什么说得这么好?” “你问这呀?”乌兰索布德有些失落,她的脸蛋转向外侧,将一段后颈留在李鸿基的眼里,“我有一个祖母,她是汉人,汉话就是她教我的,据说,她原来还是官家的小姐。” “汉人?官家小姐?”李鸿基大吃一惊,他在脑海中努力思索,却是没有头绪,以他的年龄,肯定和这位祖母,没有任何交集,在他看过的大明典籍里,李鸿基也没有看到过任何线索。 “是呀,我祖母还会写汉字,不过,她并没有教过我,她说,女孩子学会了汉字,也没什么用。” “乌兰格格,你能说说祖母的身世吗?” 乌兰索布德摇头,“我也不知道,祖母从来也没说过她的身世,她说,她嫁到蒙古,已经辱没了家门,所以,她要忘记过去。” 李鸿基觉得也有道理,她祖母远嫁异族,肯定觉得对不起家人,所以,她再也不提自己的家族;而她的家人,也认为她远嫁蒙古科尔沁,或者被科尔沁抢去,是严重辱没了门风,因此,刻意将她忘记了,大明的典籍这才没有记载。 “你们汉人真是,嫁给蒙古人,就是辱没了她的家人?真是不懂。”乌兰索布德一连声恨恨不已。 “我也说不清楚。”李鸿基摇摇头,乌兰索布德是蒙古人,他根本不能理解汉人的那些礼节,“也许当年蒙古与大明为敌,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奥!”乌兰索布德也想到了以前,大明和蒙古曾经发生过的战争,难怪祖母不肯说出她的身世,那时大明是蒙古的敌人,她担心连累她的家人。 “很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格格,格格。”乌兰索布德的两名侍女,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了,后面跟着李鸿基的侍从们。 两女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李鸿基,其中一女,还狠狠地瞪了李鸿基一眼,弄得李鸿基莫名其妙。 “乱叫唤什么?大白天的,我还能走丢呀?”乌兰索布德轻斥她的侍女。 李鸿基笑笑:“她们就是兰兰、梅梅?” “是呀!她们进府的时候,还没有名字,那时我常常听祖母讲汉人的故事,所以我就给她们起了个汉人的名字。”乌兰索布德变脸比翻书还快,马上换出一副笑脸,脸上的酒窝都隐隐露出来了。 “真是好名字!”李鸿基向兰兰和梅梅多看了两眼,“真没想到,在科尔沁大草原的深处,还能遇到这么多与汉人有关的元素。” 兰兰却没有像她的主子那样,给李鸿基一个好脸色,她的瞳孔骤然放大,犹如睡莲乍放,斜睨着李鸿基,等到李鸿基再看她时,她已经低下头,看也不看李鸿基一眼。 乌兰索布德没有注意她的侍女,她歪着小脸蛋,迎上李鸿基的目光:“我们,下马走走吧?” “下马?好。”李鸿基一跃下马,他拍打了一下皱褶的衣裤,“还是走路舒服。” 乌兰索布德也跳下马,将马缰交给梅梅。 两人并肩走在枯黄的草地上,暖阳从侧面面照在他们一侧的脸上。 乌兰索布德的侍女和李鸿基的侍从,分别牵着他们的战马,远远跟在后面。 乌兰索布德像汉人女子那样,一手抵在下巴上,一手托住胳膊肘,“李大人,我能称呼你的名字吗?老是大人大人的,太别扭了。” “只要你喜欢,随便你。” “真的?” “真的!” “那我叫了?” “你叫吧!” “鸿基?” “嗯!” “鸿基鸿基鸿基……” “哈哈哈哈哈……” 乌兰索布德也是仰天大笑,她张开双臂,指向长生天,“我太高兴了,鸿基,咱们跑吧?只有奔跑,才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不管李鸿基是否同意,也不管长裙是否绊脚,她已经迈开双腿,向西南方奔去。 李鸿基只得追上去,他的个儿高腿儿长,几个箭步,就追到乌兰索布德的身后。 乌兰索布德的红裙太长,跑起来极为不便,加上穿的是软底皂靴,也不适合在地上奔跑。 她的右脚一滑,“啪”的一声,摔倒在地,脊柱朝天面孔着地,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李鸿基正高速奔跑在乌兰索布德的后面,这时,就是一颗小石子,也能将他绊倒,何况是一个百十斤重的蒙古女人。 他在乌兰索布德的脚上一绊,双脚立刻停了下来,但上身由于惯性,继续向前俯冲,一下子摔到在乌兰索布德的身上。 第206章河边露营 李鸿基俯卧在乌兰索布德的后背上,他双手撑地,轻压在乌兰索布德的身上,一时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格格,格格……”兰兰见乌兰索布德摔到,李鸿基还压在她的身上,心中大急,她猛地跨上战马,向两人摔倒的地方冲过去。 兰兰来不及跳下战马,“呼”的一声,手中的小马鞭,向李鸿基的臀部猛抽过去。 李鸿基“哎哟”一声,从乌兰索布德的身上滚下来,左手抚摸着臀部的鞭伤。 乌兰索布德清醒过来,她一骨碌翻身而起,发现李鸿基正在地上打滚,而兰兰手握马鞭,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格格,你没事吧?”梅梅也是冲上前来。 “我没事,蒙古女人还没这么娇贵,摔跤骑马,不是常有的事吗?”乌兰索布德瞪了兰兰一眼,目光却是转向李鸿基。 李鸿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左手还是抚着臀部。 乌兰索布德面无表情:“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李鸿基一边说,一边又在臀部摸了一把。 乌兰索布德又狠狠瞪了兰兰一眼:“要你多事!” 兰兰吓得一哆嗦,赶紧退到人群的后面。 李鸿基感到不安,他来到乌兰索布德面前:“格格不必责怪他,我没事。” “要你管!”乌兰索布德扬起小脸,狠狠剜了李鸿基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嘿嘿!”李鸿基讪讪地笑着,“格格,我们是骑马还是步行?” “骑马。”乌兰索布德转过身,从梅梅的手里接过马缰,飞身跨上战马,“驾!”她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 李鸿基心里感应似的,下意识摸一把自己的臀部,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他也跨上战马,但臀部不能受力,不敢催动战马。 乌兰索布德奔跑了一会,没有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她偷偷往回一看,李鸿基远远落在后面。她紧了紧马缰,将马速缓下来。 兰兰和梅梅却是先赶上来,“格格,我们这是上哪?” 乌兰索布德没有回答,她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接近头,“先休息吧!我奔跑了一上午,已经饿了,开饭。 三人翻身下马,李鸿基也过来了,“格格?” “我饿了,开饭,你不饿吗?”乌兰索布德也不看李鸿基一眼。 “还真是有饿。”李鸿基抬头看看太阳,又顺着阳光的方向,追到乌兰索布德的脸上,乌兰索布德的脸上隐隐有一层寒冰。 李鸿基想想不对,自己是大明的使者,乌兰索布德虽然是格格,却是负责接待陪伴自己的人,“格格,午饭在哪里呀?我怎么看不到?” “真笨!马背上不是?”乌兰索布德轻嗔了一句,随即她自己偷笑了,“梅梅去吧,他一个男人,笨手笨脚的。” 梅梅打开李鸿基马背上的包裹,熟练地从里面找出一大块熟牛肉和一壶清水,兰兰则去附近的地面上寻找杂草枯木。 地上生起了三个火堆,李鸿基与乌兰索布德、兰兰、梅梅围坐在一起,李鸿基的十名随从,则另外燃起了两堆篝火。 梅梅将熟牛肉用枯木串好,递给李鸿基:“鸿基,牛肉已经凉了,在火堆上烤烤吧!” 李鸿基学着她们的样子,将熟牛肉伸在篝火上。 乌兰索布德看了一会,到底忍不住:“真笨,烤个牛肉都不会。”她抢过李鸿基手中的牛肉,自己拿在火苗上烤起来。 “格格,这个有什么讲究吗?”李鸿基哪烤过什么牛肉羊肉。 “我们把火苗分为三层,越往上面,火苗的温度越高。但火苗的最上面,烟灰最多,烤久了牛肉就会有一股焦糊的味道,这是煮熟的牛肉,不用久烤,只要热了就可,应该放到篝火的中间。”乌兰索布德一边说,一边不断翻滚着牛肉。 估摸着牛肉已经热了,她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在滚热的牛肉上轻轻揉捏着,“外面热了,里面还是硬的,还没热。”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教李鸿基。 等到牛肉的里外全部热透,乌兰索布德掏出椒盐,均匀地洒在牛肉上,再烤片刻,让椒盐充分渗入牛肉里面。 她将牛肉递给李鸿基,“呶,你先尝尝,看椒盐放得够不够。” 李鸿基接过枯木棍,张开嘴咬了口牛肉,“不错,椒盐正合适,烤得也是火候,格格的手艺不错!” 乌兰索布德低下头,眼睛却是盯着篝火发呆。 “格格,那你呢?”李鸿基记得,乌兰索布德早就说饿了,现在光给自己烤牛肉,她却是没得吃。 “格格,先吃这个吧!”兰兰又是瞪了李鸿基一眼,却将一小块已经烤热的牛肉,递到乌兰索布德的手中。 乌兰索布德也不客气,抓起牛肉就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夸赞:“嗯,不错,兰兰的手艺不错,就是……就是有时候急躁。”说完,她还看了一眼李鸿基。 李鸿基是陕西米脂人,吃惯了牛羊肉,但今天吃的是正宗的烤牛肉,味道特别正,又鲜又腻,又辛又辣,他的嘴里塞满了牛肉,见乌兰索布德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只得含糊答应了一句。 吃吧牛肉,李鸿基扭开水壶,喝了口水,壶里装的清水早就凉透,就差结冰了,喝到嘴里,与火辣辣的牛肉,恰好是冰火两重天。 李鸿基爽到极,他张开嘴,轻轻吐了口空气。 “不知道你是否习惯我们蒙古的马奶茶,所以,我给你的水壶里,装的是清水……如果你要马奶茶,我这有……”乌兰索布德不知道李鸿基吐气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李鸿基受不了冰冷的凉水。 “没事,没事,凉水最好,刚刚给肠胃降温。” “那你……?” “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哈哈哈……”乌兰索布德终于绽开了笑颜,“我忘了,你们汉人吃不惯辣子。” “没事,我是北方人,平常也会吃辣子,不碍事。”李鸿基又喝口凉水,口中不再像原来那样冷热对冲了。 “那你吃得惯我们蒙古的牛羊肉吗?” 李鸿基想了想,“短时间也许行,时间长了,肯定不习惯。” 乌兰索布德就不再说话。 休息了一会,大家启程,再次向西南方奔去。不过,下午他们再没有纵马狂奔,李鸿基的臀伤未愈,暂时不能纵马,再说,他们也没什么固定的目标,只是在大草原上闲逛,如果纵马狂奔,那就什么也看不到。 冬天的草原上,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除非你特别喜欢看残存的草根,特别喜欢被寒风肆虐。 “格格,吉木伦河到了。”兰兰用手向前一指。 乌兰索布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果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河水呈青白色,远远望去,和周围的草根颜色很是接近,几乎浑然一体,如果不是细看,还真以为是草原的延续。 “啊,吉木伦河!”乌兰索布德惊叫一声,她催开小白马,撇开众人,独自向河边奔去。 兰兰和梅梅也是紧催战马,随乌兰索布德而去。 见惯了大江大河的汉人,永远不明白游牧民族对河流和水草的依恋,但李鸿基还是带着他的侍从们,紧随着乌兰索布德的步伐,向河边奔去。 乌兰索布德从马背上跃下来,她不顾天冷,愣是奔到河边,先捧了一捧清水,洒向自己的脸庞。 兰兰却在自言自语:“往年这时候,河水已经结冰了,今年真是奇怪,不但河水不结冰,到现在也没下过一场大雪。” 梅梅接过话茬:“不结冰,不下雪,不是更好吗?要是下了大雪,牲口又要遭罪了!” 兰兰也说不清,但她总是感觉不对劲,“该结冰时不结冰,该下雪时不下雪,这长生天,到底是怎么了?” 乌兰索布德已经美美地在河水中洗了把脸,今天的抑郁早就一扫而空,“鸿基,河水很清澈,你也下来洗把脸吧?” “哎。”用冰水洗脸,李鸿基实在没有兴趣,但乌兰索布德都洗了,他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他慢慢挨近河边,蹲下身子。 “哈哈。”乌兰索布德见李鸿基畏畏缩缩的样子,她捧起一捧清水,向李鸿基洒去,落了他一头一脸。 “噬!”这刺骨的凉水,落到脸上,李鸿基打个冷战,但乌兰索布德就在看着,他豁出去了,也学着她的样子,蹲在河边,捧起河水,奋力砸在自己的脸上。 冷到麻木,也就没有了感觉,李鸿基的脸上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他在脸上揉了揉,一感觉都没有。 “走吧,再洗下去,你就要冻僵了。”乌兰索布德拽起李鸿基的右手,将他拉上河沿。 关外的夜晚,来的特别早,不知不觉之中,太阳已经没去了它的身影。李鸿基和乌兰索布德商量,就在吉木伦河畔露营。 他们的包裹都有一个不大的帐篷,兰兰和梅梅先是帮助乌兰索布德起好帐篷,然后将她们自己的帐篷,落在乌兰索布德的左侧。 李鸿基将自己的帐篷,远远支在乌兰索布德的右侧。 “鸿基,你将帐篷支得那么远做什么?”乌兰索布德从她的帐篷里探出半个脑袋,她已经去掉头巾,半边长发在晚风中肆意飞扬着。 第207章被冻了一夜 “啊?”李鸿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乌兰索布德想了想,对李鸿基说道:“草原不比你们汉人生活的地方,草原上经常会遇到狼群,我是女人,要是夜晚遇到狼群怎么办?” “这……”李鸿基迟疑着。 “像她们一样,将你的帐篷向这边挪挪。”乌兰索布德指指兰兰她们的帐篷,然后后将脑袋缩回自己的帐篷,最后还补了一句:“万一来了狼群,让它们先把你吃了。” 李鸿基傻笑了一会,但还是将帐篷挪近了些。 “你个混蛋,离得这么远,狼群还是会进我帐篷的。”乌兰索布德差要跺起他的小脚了,就像晚上一定有狼群过来似的。 李鸿基一咬牙,将帐篷移到最近处,和兰兰她们似的,几乎贴着乌兰索布德的帐篷了。 李鸿基的侍从们,都是将帐篷扎在前后,如果夜晚有狼群来了,还真的够不着乌兰索布德的帐篷。 北方的夜晚,寒气来得快,吃过了烤牛肉烤羊肉,大家都觉得干冷,一个个缩着脖子,悄无声的回到帐篷里。 帐篷里都着柴火,乌兰索布德还是感到有冷,她将兰兰和梅梅都唤到自己的帐篷里,三人做了一床,才将寒气逼退了一。 李鸿基也是觉得冷,蒙古人的帐篷,比汉人的土墙,在抵挡寒风方面,可是差远了。他将火盆向床铺移了移,又将脱下的外衣,全部盖在皮被上,身体才稍微暖和。 奔跑了一天,实在有累了,李鸿基早就想入眠,但外面的声响,让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这声音根本不是狼群在叫唤,而是呼呼的西北风在吹,仔细听起来,还有女人在呢喃。 寒气越来越盛,李鸿基裹紧皮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缕阳光,终于击退了午夜的寒气,李鸿基睡得正香。 “鸿基,起来了!”乌兰索布德的声音从帐篷外传了进来。 “奥。”李鸿基正好睡,翻个身又睡着了,丝毫没有理会乌兰索布德就在帐篷外面吹冷风。 乌兰索布德侧耳听听,帐篷里又是没有声音,知道李鸿基又睡了,她用小手拍打着帐篷:“李鸿基,起来。” “干啥呀?天还没亮,让不让人睡会?”李鸿基的眼皮特别沉重,他还是没有睁开眼。 “天还没亮?”乌兰索布德掀开帐篷,干脆走了进去,“李鸿基,你睁眼看看,太阳都挂到头了。” 李鸿基睁开眼,太阳果然升得老高了,“太阳出来了,有啥?反正就是在大草原上瞎逛。” 乌兰索布德的语气软了下来:“难道你不喜欢大草原?” “大草原上有啥?不就是青灰色的草根,还有无尽的寒气,除此之外,我还真没看到什么风景。” “哼!”乌兰索布德大怒,但她想了想,李鸿基说得没错,现在是冬天,无穷无尽的草浪、绵延不绝的羊群,还有奔驰在大草原上的牧马人,现在都看不到,“起来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现在最快乐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觉。”李鸿基边说边从床上坐起来,他伸个懒腰,将皮被上的棉袄取来,套在身上。 “你先穿衣,我在外面等你。”乌兰索布德掀开帐篷,独自出去了。 李鸿基穿好衣服,出了帐篷,乌兰索布德还在外面的冷风中等他,“鸿基,今天我们去哪?” “去哪?我又不认识路,还是你决定吧!”李鸿基打个哈欠。 “昨晚睡得怎么样?”乌兰索布德明知故问。 “睡得……一般吧,空旷的草原,晚上太冷了,我是被冻了一夜。”李鸿基揉揉发涩的眼球。 乌兰索布德抿嘴一笑,目光移向他处,“鸿基,今天我们去看瀑布,好不好?” “瀑布?这不是草原吗?哪来的瀑布?”李鸿基的印象中,瀑布一定是在深山中,地势上有巨大的落差,才会形成瀑布。 “越过吉木伦河,再向西南,就是西哈木伦河,那是我们科尔沁草原最大的河流,在西哈木伦河的上游,就是大兴安岭,那儿地势落差很大,有大量的瀑布。” “奥,那就去看瀑布吧!”李鸿基的视线,落在乌兰索布德冻得红彤彤的小脸上,“乌兰格格,你的名字好奇怪,到底是什么意思?” 乌兰索布德扬起小脸:“用你们汉人的话,就是红色的珍珠。” “难怪乌兰格格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怎么样?我的红袍好看吗?” “好看,配上小白马,如果奔驰在草原了,那真是绝了。”李鸿基伸出一个大拇指。 “哈哈哈……”乌兰索布德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吉木伦河畔。 “格格,羊肉热好了。”梅梅过来,唤乌兰索布德就餐。 “一起过去吧,他们肯定为你准备一份。”乌兰索布德和梅梅在头前带路。 李鸿基跟在她们的后面,兰兰还在给羊肉加温。 看到三人过来,兰兰给每人递过一块滚热的羊肉,给李鸿基的时候,她是低着头的,似乎为昨天的那一马鞭亏欠。 “鸿基,你喝马奶茶吗?”乌兰索布德坐在李鸿基的右手,她一边啃着羊肉,眼球却是对着李鸿基。 “我没喝过马奶茶,不知道什么口味。” “那你要不要试试?”乌兰索布德将自己的马奶茶递过来。 李鸿基接过马奶茶,就着茶壶喝了一口,他将奶茶停在口中,细细评味,除了有咸味,有些马奶的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咕咚”一口,将马奶茶全部吞下,干凅的嗓子顿时滋润起来,“不错,马奶茶的味道很特别。” 乌兰索布德一直在观察李鸿基的脸色,直到李鸿基将马奶茶全部吞下。 “我就说,我们蒙古的马奶茶,乃是天下一绝。” “哈哈,天下一绝,天下一绝。”李鸿基大笑着,抹了一把下巴,将散落的马奶茶擦去。 “给我。”乌兰索布德从李鸿基手中抢过马奶茶,小口啜饮着。 早餐完毕,各人收拾起自己的帐篷,重新放到马背上的包裹里。 李鸿基和乌兰索布德走在最前面,因为吉木伦河上只有一座狭窄的石拱桥,众人都是牵着马过桥。 “鸿基,你们汉人都是博学多识,你认识这座桥吗?”乌兰索布德几乎和李鸿基并肩走在桥上。 李鸿基低头看桥,桥面上的青石已经发黑,磨损相当厉害,显然有些年头了,但桥面上没有任何文字提示。 这儿曾经是多个民族的发源地,又曾经有多个民族称雄过,谁知道这桥有什么典故?李鸿基摇摇头,“这桥建造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我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乌兰索布德笑而不语。 “乌兰格格知道这座桥吗?” “听说,这是辽代的建筑。”乌兰索布德双手背在后面,脸上轻笑着,倒像是恃才傲物的江南富家公子。 “辽代?离现在已经几百年了,又没有文字记载,格格怎么如此确信?” “鸿基是汉人,对草原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乌兰索布德的目光投向桥墩,“鸿基,你看看,这两边的桥墩是不是都是八根?” 李鸿基站到石桥的中间,左右一数,果然各有八根,“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就是辽代建筑、桥梁的特,凡用料,必是四根,所以两边的桥墩,才是八根,如果八根不够,必会加到十二,不可能用料十根。” “这……”仅凭八根桥墩,就说地辽代的桥梁,李鸿基还是不信。 “鸿基再看这桥面,横着看,共有几块大石?” 李鸿基依次数过去,他有惊讶了:“都是四块?” “鸿基如果不信,你再竖着数数,从北到南,共有几块大石?” 李鸿基沿着桥面走过去,再走回来,发现每一竖行,石块都是四的倍数,“咦!还真是的!” “这就是辽代石桥的特,我也是听老人说的。”乌兰索布德呵呵一笑:“不过,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自从女真人崛起,就是建立辽朝的契丹人,早就不知道泯灭在何处了———————不知道我科尔沁蒙古,将来又是什么命运?” “乌兰格格。”李鸿基的目光久久停在她的脸上,“格格不是说,要谈要务,找你大伯吗?” “呵呵,当然,我只是看到辽朝的古桥,有些感伤而已,走,咱们还是看瀑布去吧!” 李鸿基的臀部只是挨了兰兰的一马鞭,现在是冬季,他穿着棉裤,伤痕本来就不重,又过了一个晚上,基本上已经无碍,他又跨上马背。 冬天的科尔沁草原,实在没什么看,李鸿基觉得,在草原的深处,纯粹就是受冻,但如果呆在唐哈里克,他也是无事可做。 他们向西南跑了大半天,终于来到大兴安岭的余脉,地上开始见到活物。 山鸡和野兔,开始在他们的周围乱窜。 “可惜我们没带弓箭,要不可以打些山鸡野兔,让你们尝尝这些新鲜的美味!”乌兰索布德看着地上的小动物,显得有些失望。 “野兔?山鸡?”李鸿基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小动物,心里也是痒痒的。 “对了,鸿基,你们的燧发枪不是很厉害吗?能打到野兔吗?”乌兰索布德在李鸿基的侍从身上扫来扫去,她更想看看燧发枪,看看它们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第208章第二夜 “用燧发枪打野兔?”李鸿基盯着乌兰索布德的俏脸,“亏你想得出,太浪费了吧?” “我们的弓箭既可以射人射马,也能打猎,你不是吹嘘说,燧发枪很厉害吗?为什么不能打些野兔山鸡?”乌兰索布德从小白马上跳下来,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吧,我让他们试试!”李鸿基也跃下马,他向侍从们招招手。 侍从们跳下马,围在李鸿基的周围,“大人……” “我说,周围有这些野兔山鸡,你们身上有燧发枪,不开上几枪,不是很浪费吗?” “大人,你是说,用燧发枪打野兔?” “是呀,你们能打到吗?”李鸿基惴惴不安,生怕侍从们打不到。 “大人,行是行,可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侍从靠近李鸿基,伏在他的耳边:“大人,袁司令说了,燧发枪是新造出的火器,在这么冷的天气,不知道能不能使用。” “奥。”李鸿基明白了,他皱起眉头,“那要是遇到敌人怎么办?” “我们也是不知道,只好试试运气了。” 李鸿基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你现在不试试,要是遇到敌人,还来得及吗?” “大人的意思……” “你就当是遇到了敌人,开几枪试试,没准,我们晚上还能吃到新鲜的美味。”李鸿基想,现在是冬季,而且还是极北,正好试试燧发枪。 “既然大人同意,那我们就试试。”侍从们解下背上的燧发枪,开始装填火药。 李鸿基和乌兰索布德都在帮着寻找野兔山鸡。 一只土灰色的野兔,蹦蹦跳跳进入乌兰索布德的视野:“鸿基,野兔。”她悄悄告诉李鸿基,生怕惊动野兔。 李鸿基唤过一名侍从:“兔子这么小,能行吗? 侍从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他闭上一只眼睛,测量好了距离,“才五十步,没问题。” 侍从开始瞄准。 野兔有些怕人,一会向左,一会向右,老是围着人群打转。 也许是跑累了,也许觉得人类没什么恶意,它突然停了下来,血红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人群,嘴唇上的长胡须一翘一翘的,还冲李鸿基龇了一下三瓣嘴。 “砰!” 燧发枪响了。 乌兰索布德吓了一大跳,差摔倒在地上,幸好反应还是蛮快的,她紧紧抓住了李鸿基的胳膊,倚在李鸿基的身上,这才没有倒下去。 野兔向后翻了两个滚,仰面躺在地上,后腿拼命蹬了数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乌兰索布德从李鸿基的怀中探出双眼,看着远处的野兔:“死了?” “死了!” 乌兰索布德有些不信,她从李鸿基的怀中脱出来,小跑着奔向野兔,野兔正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地面上。 她捡起野兔,四面查看着伤势,发现野兔的脑袋开花了,“鸿基,真的死了!” “当然。” 乌兰索布德怜着野兔,跑回李鸿基的身边,“鸿基,刚才是什么声音?燧发枪吗?” “嗯!子弹的速度太快,那是子弹破空的声音。”李鸿基也不知道,燧发枪射击,为什么发出这么大的响声,好在乌兰索布德什么也不懂。 “乖乖,难怪燧发枪比弓箭厉害,这要多快的速度呀?”乌兰索布德张着嘴、瞪着眼,她远远地看着燧发枪,“鸿基,能让我打一枪吗?” “不行,燧发枪射击的时候,后座力很大,女人根本托不住。”李鸿基断然拒绝了她。 乌兰索布德微微有些失落,她嗔了李鸿基一眼:“看不起我们女人?” 李鸿基哈哈一笑:“开枪和射箭,都不是女人的事,在战场上,也没见女人在冲锋。” 乌兰索布德不再理会李鸿基,她将野兔向李鸿基的手里一塞:“拿着,我要看看他们开枪!” “你不怕燧发枪射击时发出的巨大响声了?” “你才怕呢!”乌兰索布德远远立在侍从们的后面,她也仔细观测燧发枪的威力。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侍从们猎杀了十二只野兔和三只山鸡,还有一头獾猪。 燧发枪射击时,发出巨大的响声,小动物们都是远远躲开了,侍从们只得退回到李鸿基的身边,“大人……” “够了,今晚总算能吃上一顿新鲜的食物了!”李鸿基让侍从们取出布袋,将这些猎物装好,挂在马背上。 天色还早,太阳还挂在半空,他们继续向西南进发。 山势越来越高,马匹已经不能奔跑了,他们都是骑在马上,缓缓向高处前行。 又行了数里,山势陡然增高,只有左侧有一条羊场小道,幸好是冬季,小道上的杂草和荆刺,都是枯萎了,将小路明明白白地让出来。 李鸿基隐约听到一种声音,犹如海浪在怕打着岸堤,又似倾盆大雨狠狠地撞击地面,在这样的山谷中,令人毛骨悚然,“什么声音?” 乌兰索布德侧耳倾听,旋即大喜:“瀑布,是瀑布,瀑布到了!” 她加快马速,在羊肠小道上小炮起来。 “乌兰格格,慢,山路不平,小心。”李鸿基在后面大声叫唤着。 “知道了!”乌兰索布德口中答应,马速却是不减,她一马当先,很快就穿过了这条羊肠小道。 在她的前面,出现一个大的缓坡,人站在缓坡上,就能看到前面的瀑布。 李鸿基追过来的时候,乌兰索布德已经下了马,她独自立在缓坡的边缘,正面对着前面巨大的瀑布。 李鸿基跳下马,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将她拉回缓坡的中央。 “干什么?你不是要看瀑布吗?我们跑了这么远,不就是来看瀑布的吗?” “看瀑布可以,首先得有命看!”李鸿基放开她的手,自己的目光也移向前面的瀑布。 “你说什么?” “这儿常年有瀑布,水流很可能将下面的泥土冲去,边缘的土石就会悬空,这探出去的土石,很容易出现滑坡,那时……哈哈,你可有得看瀑布了。” 乌兰索布德白了李鸿基一眼,但也没有再走向缓坡的边缘。 李鸿基靠近乌兰索布德,细细向前观看,冬季的水流不是很旺,瀑布断成三截,白花花的流水,落在青石上,溅起无数的白水珠,就好像仙女在散发白色的腰带。 李鸿基目测了一下,如果在旺水季节,三截瀑布合而为一,从上到下,不下八十步。如果那时过来观看,该是多么壮观! 随从们也是跟上来了,兰兰和梅梅像绑架似的,一左一右,扶住乌兰索布德的双臂。 红日逐渐西沉,它的身影已经被群山完全遮挡,只有一丝余辉,还在照亮着山谷。 李鸿基在缓坡上踱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开阔的地带,“乌兰格格,天快要黑了,我们今天在哪扎帐呀?” 乌兰索布德的目光,终于从瀑布中移过来,她打量着四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鸿基,我们就在这缓坡上扎帐吧,夜晚还可以听听瀑布。” “这儿?我们有十几个人,这儿能扎得下十几个帐篷吗?”李鸿基估量着,如果全部在这儿扎帐,怕是要到缓坡的边缘了。 “无妨,鸿基,你早上不是说,夜晚很冷吗?让你的侍从们,两人共用个帐篷,我让兰兰和梅梅也共用一个,应该能行。” “好吧!” 兰兰将乌兰索布德的帐篷,扎在靠近山体的一侧,李鸿基的帐篷,照例紧紧靠在她的右侧,他的侍从们,则是将帐篷扎在山体的外侧,靠近瀑布的那一边。 梅梅正在左边给自己立下帐篷,兰兰却是问乌兰索布德:“格格,反正我们晚上一起睡,还用立帐篷吗?” 乌兰索布德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平静如水,她微微低着头,“先立起来吧,不用也没关系。” 一半侍从去寻找枯木杂草,开始升火,篝火还是三堆。 另一半侍从去剥下獾猪的皮,又给山鸡拔毛,兰兰和梅梅却是收拾野兔。 蒙古人处理小动物,确实快捷无比,兰兰连皮带毛,三把就将一只野兔,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拔出腰间的短刀,切下野兔的脑袋和四个爪子,再一刀剖开肚皮,挑出所有的内脏。 野兔不用洗,血水还未流尽的时候,梅梅已经开始架到篝火上烤了。 兰兰将十二只野兔全部处理完毕,李鸿基的侍从们,还没将獾猪打理干净。 “真是笨手笨脚!”兰兰一面说,一面将三只山鸡拿过去。 这一顿晚餐,直吃得众人都是嘴边冒油,身上冒汗。 兰兰和梅梅去给帐篷中生火。 乌兰索布德和李鸿基子在篝火边坐了一会,乌兰索布德歪着小脑袋,她一直在听着瀑布的声音。 寒气渐渐逼过来。 “乌兰格格,咱们回去吧,躺在床上,一样可以听瀑布。” “嗯!”乌兰索布德应了一声,身体却是不动。 “格格?” “奥,回去吧!”乌兰索布德抬眼看看李鸿基,在昏黄的篝火的照射下,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好像能自然发光似的。 他们走进各自的帐篷。 兰兰掀开乌兰索布德的帐篷,“格格,我们过来了?” 乌兰索布德停止解衣,“你先回去吧,窝在山谷中,温度应该不会低,如果太冷的话,我再叫你。” 兰兰还要再问,梅梅却是将她拉回帐篷。 乌兰索布德重新系好衣带,她偷偷掀开右边的帐篷,低声问道:“鸿基,你睡了吗?” “还没呢!准备睡了。” “将你的柴火盆移过来!” “干什么?你不是有柴火盆吗?” “我还是冷!” 没有柴火盆,我就不冷吗?李鸿基决定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他端起柴火盆,掀开帐篷的一角,“格格,柴火盆来了,放哪?” “床的前面已经有了,你就放在后面吧,前后都有柴火盆,夜晚就不会冷了。”乌兰索布德坐在床上,她扭过脸,不看李鸿基一眼。 “奥。”李鸿基放下柴火盆,转身欲出。 “你去哪?” “回帐篷呀!难道晚上还会去看瀑布呀?” “你的帐篷里没有柴火盆,晚上睡在里面,冻死你。” “……” “笨蛋!呆瓜!”乌兰索布德一边骂,一边和衣钻进皮被里。 “啊……”李鸿基呆愣在乌兰索布德的床前,他的浑身流汗,不知道是太冷还是太热。 不管了,他轻轻掀开被角,挤进皮被里。 第209章五千匹战马做嫁妆 下半夜,李鸿基睡得很沉,一也没有感受到山中的寒气。 帐篷外面的瀑布和山中不知名的小鸟,还是有讨厌,天刚蒙蒙亮,李鸿基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他仰躺在床上,乌兰索布德偎在他的怀中。 李鸿基轻轻掀开被子,从另外一侧下床,就着柴火的余光,他快速穿戴好自己的衣服。 他正要离开,却突然停下来。 李鸿基转回身,来到床榻边,他弯下腰,“啪!”李鸿基在乌兰索布德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这才从帐篷的右侧出去,缓步来到瀑布的边缘。 雾气还没完全退去,瀑布根本看不清晰,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和林中早起的鸟儿在叫唤。 一路走过来,李鸿基的头发被打得湿漉漉的,他摸了一把潮湿的头发,“这冬天……” 李鸿基寻了一块凸出的岩石,一只脚踩上去,支撑着他的腰胯,双手揣在衣兜里,目光似乎对着朦朦胧胧的瀑布。 “这么早就来看瀑布?”不知什么时候,乌兰索布德来到他的身后,就在他的侧首站立着。 “啊?你来了?”李鸿基回头,看着乌兰索布德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蛋,“现在还早,你怎么不睡会?” “既然醒了,就睡不着。”乌兰索布德的视线,也对着前面隐隐约约的瀑布,“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是不是怕兰兰她们知道?” “嘿嘿!”李鸿基不安地傻笑着,他伸手抹去乌兰索布德头发上的雾水,“外面雾气大,还是回帐篷去吧!” “不!”乌兰索布德摇摇头,“早晨的时候,外面的空气最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是怕别人知道吗?” “嗯!”李鸿基搓去手上的雾水,将左手搭在乌兰索布德肩头的红袍上。 “呵呵!”乌兰索布德掩口而笑,看着李鸿基发呆的样子,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 乌兰索布德忍住笑,仰面看了李鸿基一眼,“我们蒙古的女子,和你们汉人不一样,别说兰兰和梅梅,就是阿爹阿娘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只会祝福我们。” “乌兰格格……” “还要叫我乌兰格格吗?” “那叫你什么? “我不是叫你鸿基吗?你就叫我乌兰吧!在我们蒙古语中,就是红色的意思。” “乌兰?” “嗯。”乌兰索布德扬起小脸蛋,迎着李鸿基的目光,她欲语还羞。 李鸿基一把抓紧乌兰索布德的肩膀,将他搂在怀中,他的下巴,在她的头摩挲着。 乌兰索布德再也没有蒙古女子的奔放,她转过身,面对着李鸿基,一双小手环住李鸿基的腰,将脸蛋埋进他的胸膛。 他们在瀑布的边缘相拥着,瀑布见了证这神圣的时刻。 一切美好的东西,总会被记载下来,瀑布,就在记载着两个民族的融合。 时间似乎停滞了,除了前面的瀑布,依然永远奔流不息。 太阳渐渐升起来,雾气越来越淡,两人都没有发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李鸿基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乌兰,今天我们去哪?”有乌兰在身边,他再也感觉不到科尔沁草原的寒冷了。 “今天?今天我不想跑动了,我们就在这山中打猎,好不好?”乌兰索布德在李鸿基的怀中呢喃着,她的声音太模糊,只有李鸿基才能听得见。 “打猎?好,不过,你也没带弓箭呀?” “没关系,我就跟在后面看,也是一样。” 两人搂在一起,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就像是一对小情人,实际上,他们现在确实就是一堆小情人,只不过开始的时候,乌兰索布德是带着目的接近李鸿基的。 梅梅找过来了,看到两人拥抱在一起,她只好背过身:“格格,奶茶热好了,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清晨就在看瀑布。” 乌兰索布德从李鸿基的怀里脱出来,“你怎么找过来了?山上不是有大雾吗?” “格格,雾早就散了!”梅梅看看乌兰索布德,又看看李鸿基,她嘻嘻一笑:“格格,你的头发上没有雾水,显然是刚来的,李大人的头上,都能下一场秋雨了,应该早就过来了吧?” 乌兰索布德摸摸自己的长发,又看看李鸿基的头,李鸿基的头上有大量的露珠。 “哈哈哈……”她忍不住大笑,要是露珠在她的长发上,不被震落才怪。 梅梅也笑了,她明白了,乌兰索布德的脑袋,一直依在李鸿基的怀中,她的头发才没有被雾气打湿。 乌兰索布德从怀中掏出她的白色汗巾,温柔的替李鸿基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汗巾都湿透了,她歪着脸,拧去汗巾上的水分,将汗巾递给梅梅,又大方地牵着李鸿基的大手:“鸿基,走,我们回去喝奶茶!” 李鸿基和乌兰索布德,又在大草原深处闲逛了三天,才返回唐哈里克,他们回去的时候,塞桑早就将舒尔格格娶进了洞房。 奥巴和塞桑,再次会见和李鸿基。 “大汗,台吉,我皇陛下的倡议,两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奥巴没有说话,他转过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塞桑。 塞桑向李鸿基一揖为礼:“李大人,奥巴大汗和我,都同意明皇陛下的倡议,也十分感激大人不远千里,来到我科尔沁。” “好说。”既然他们都同意与大明修好,辛苦到没什么,“大汗和台吉,打算怎么与大明修好?” 塞桑看了眼奥巴,见奥巴没有说话的意思,“李大人,我们曾经与大金国为盟,现在突然要反水大金国,别人也会讥笑我们,所以,奥巴大汉和我商量好了,我们暂时在大明与大金之间,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李鸿基的脸色变了下来,当着他的面,才肯说出中立的话,背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大汗,台吉,是不是要等大明和大金,完全分出胜负之后,再决定与谁修好?” “这……”塞桑一事语塞,李鸿基的话,毫不留情地击中他的心思。 奥巴却是将话接了过去,“李大人,我们科尔沁,是真心向着大明,但大金国的骑兵,就在科尔沁的眼皮底下,我们也惹不起呀!” 李鸿基想想也对,一旦科尔沁公开宣布,从此倒向大明,那大金国的骑兵,随时可能踏上科尔沁草原,以科尔沁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能自保。 而大明的军队又是远在辽东,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大汗的意思是……” “李大人,你看这样可好,我们表面上还是与大金国维持盟友关系,暗中相助大明。”塞桑终于亮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那台吉准备怎么相助大明?” “请大人明示,大明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我科尔沁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协助大明。” 李鸿基想了想,科尔沁还真没什么让他看得上的,他想起了朱由检的交代,“大汗,台吉,大明不缺财物、人口,这样吧,科尔沁能否资助大明一些优良的战马?” “战马?”奥巴端正身子,“李大人需要多少战马?” “两万匹。” “两万?”塞桑的眼睛瞪得比拳头还大,“李大人,我们科尔沁部是物少人寡,比不得大明的手笔,两万匹实在太多了。” “那……台吉能给我们提供多少战马?” “一千匹。” “一千?”这次轮到李鸿基瞪大双眼了,“大汗,台吉,大明正在与大金交战,急需良马,科尔沁虽小,却是盛产战马,据说,大金国的战马,都是来自科尔沁……” “这……”塞桑又是词穷,李鸿基说得没错,大金国的战马,多是来自蒙古各部,其中科尔沁的贡献最大。 他给奥巴使个眼色,“李大人,我有个侄女,叫乌兰索布德,大人觉得她怎么样?” “乌兰索布德?台吉的意思是……”李鸿基以为塞桑要讹他。 塞桑看了眼奥巴,见奥巴头,“如果李大人愿意娶我的侄女,我可以体面地送她去大明,嫁妆就是战马。” “台吉……” “李大人,五千匹战马,如何?科尔沁太小,这些战马我也送不起,有一半是奥巴大汗送的。” “这……”李鸿基见状,知道再要讨价还价,双方可能要崩,那时,这五千匹战马可能都得不到,而且,还有一个乌兰索布德,有了乌兰索布德和五千匹战马,大明与科尔沁的关系,就算确定下来了,虽然暂时还不是李鸿基所期望的藩属关系,但种子已经种下,总有收获的时刻,他向塞桑抱拳行礼:“多谢台吉成全,多谢大汗。” “哈哈哈……”塞桑大笑,“李大人,现在我们蒙汉,真的是一家人了,明皇陛下也该放心了吧?” “台吉。”李鸿基觉得,从一开始,他就中了塞桑的圈套,好在他和大明,也没有失去什么,“我在家中,还有妻子,而且我是大明派来的使节,婚事必须要等我皇陛下批准。” “哈哈,李大人多虑了。”塞桑丝毫不以为意,“男人妻妾成群,方显英雄本色,李大人年纪轻轻,就成了礼部左侍郎,前途无量呀!哈哈,哈哈……” “台吉……”李鸿基心说,我这礼部左侍郎,乃是因为出使科尔沁,皇上临时授的,回到大明,这个头衔皇上是要收回的,不过,这些话说起来太复杂,也会大煞风景,他直接就免了,“不过,我和乌兰索布德,必须回大明完婚。” “应该的,应该的,李大人是大明的官员,自然要回大明迎娶我的侄女。”塞桑和奥巴对对眼色,两人都很满意。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三天后的晚上,李鸿基带着乌兰索布德和她的嫁妆———————五千匹优良的战马,在兰兰和梅梅的陪伴下,离开了唐哈里克,返回锦州。 李鸿基回到锦州的时候,已经是大明的除夕了。 第210章誓师北伐 袁崇焕在辽东与建奴对峙的时候,朱由检在京师也没闲着,他沿着在陕西延绥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思路,硬是鼓捣出了植物香水。 现在他的旗下,已经有了四个大型企业:海螺水泥、海信玻璃、海月肥皂和海星香水。 其中,玻璃和香水,走的是高端路线,产品价格忒高,主要的消费者全是富贵大户,肥皂主要面向全国的百姓,价格低廉,靠的是薄利多销,而水泥,主要是朝廷采购,在大明各地修路,同时也向普通的大户出售,用于修建房屋。 朱由检太忙,并没有时间参加各个厂子的日常管理,他将这些企业交给各个厂长打理,由李成统一监管,他平时只是出个注意,或者提个想法,相当于顾问。 除夕那天,朱由检才闲下来,晚上,他在坤宁宫赔着周玉凤、婉儿、胡心雪过了团圆年。 从正月初一开始,朱由检以庆祝新元为名,单独会见了六部的高官们,直到正月初十,在这期间,他还特意接见了山东总兵秦永年和北海舰队司令卫信。 正月十五,朱由检开始朝会。因为是新年的第一次朝会,加上新元还未完全结束,朝会的规模很小,参加的人员,只限于六部的尚书和左右侍郎,加上左右都御史。 大明全国都在放假,朝会本来没什么要紧的事,但朱由检在朝会上正式抛出了北伐的计划。 北伐大军一共有三路:中路是袁崇焕任司令的第一集团军,下辖第一、第二、第三三个新编军,约十万人,中路军是北伐的主力,从广宁东进,在越过三岔河之后,将沿着盖州、耀州、海州、鞍山、辽阳一线,指向建奴的都城沈阳;右路是卫信的北海舰队,北海舰队的海军基本用不上,但北海舰队有三个陆战师,将在舰炮的掩护下,在旅顺或者金州登陆,会同毛文龙的东江军,收复辽南,并接应中路军渡过三岔河,在中路军过河之后,他们因为是海军陆战队,不再参加北伐,而是固守辽南,协助粮草物资的运输;左路军同样是三个新编军,十万人,他们从长城喜峰口出关,先歼灭喜峰口外的蒙古朵颜三部,然后东渡辽河,奇袭沈阳。 朱由检估计,要让这些高官们都同意他的北伐计划,难度不会小,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朝臣们不同意,他就要乾纲独断,无论如何,大明要重振,建奴必须消灭。 也许是朱由检在新元单独会见他们的时候,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这次朝会上,反对北伐的声音,并不强烈。 礼部尚书黄立极、兵部尚书李春烨完全支持朱由检的北伐计划,特别是李春烨,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户部尚书毕自严、左都御史曹思诚处于中立,他们不主张北伐,但朱由检一定要北伐,他们也会支持。 提出反对意见的,倒是东林党的三位尚书:吏部尚书王永光、刑部尚书乔允升、工部尚书李长庚。不过,他们这一次倒不是联合起来,反对朱由检。 “陛下,建奴必须要征伐吗?成祖曾经五次北伐蒙古,蒙古依然是大明的国患。”王永光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王爱卿,建奴屡次南侵,大明一退再退,现在还有退路吗?一旦山海关被攻破,建奴的骑兵,两三日就能直达京师,那时,我们将何以对付建奴的骑兵?” “如果陛下一定主张北伐,臣定会支持。”王永光先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陛下,北伐真的可以让建奴臣服吗?或者大明军队北伐的时候,他们表面臣服,一旦大明的军队撤回来,他们又是反叛。” “王爱卿放心,建奴不同于蒙古,他们开始向我们汉人靠拢,他们已经筑城驻守,只要我们攻破他们的城池,至少能将他们赶回长白山。” “如此,臣没有问题了。”王永光退回队列。 “陛下,我有一问。”乔允升急忙出列,“此次二十余万大军北伐,加上运输粮草物资的辅兵,恐怕不下四十万,如此北伐,需要耗费多少钱粮?” “哈哈,乔爱卿的问题,一定是很多人的疑问。”朱由检扫视了群臣一眼,“不错,北伐是要耗费大量的钱粮。那如果不北伐,就不用耗费钱粮了吗?你们可知道,大明为何财源枯竭?” “……” “朕告诉你们,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辽东,你们知道,大明每年在辽东投入多少银子吗?户部有帐可查,每年超过五百万两。”朱由检扳开手指头,“那五年呢?十年呢?建奴不灭,辽东就是无底洞呀!” “陛下,这次北伐,会将户部的存款挥霍一空,万一失败了呢?”乔允升还是不依。 “打仗,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我们不是去开疆,而是守土,建奴侵占了辽东的大片土地,残杀了数百万的汉人百姓,乔爱卿拿着大明的俸禄,却不思故土、不念百姓,难道乔爱卿是建奴的探子?” “臣一心为了大明,陛下何出此言?”乔允升“噗通”一声,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他的脸,涨得通红。 “乔爱卿说话,似乎句句为了大明,朕问你,那建奴逼近山海关,乔爱卿准备如何应对?乔爱卿为官数十年,找到对付建奴的法子了吗?” “陛下,臣并不主管兵部,所以……没有想过对付建奴的事。” “朕忘了,乔爱卿主管的是刑部,这北伐的事,本来也不是刑部分内的事———————你先起来,退过一旁。” “是,陛下。”乔允升从地上爬起来,退回自己的位置。 李长庚本来还待提出一些反对的意见,见朱由检的态度异常坚决,知道反对也没用,他准备向朱由检缴械投降了,“陛下,这左路军,由谁人去统兵?” “这个……你暂时不用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是,陛下。”李长庚算是默认了朱由检提出的北伐。 正月十六,黄晓福从沈阳回到京师。 他先是来到户部,将皇太极、代善、多尔衮赠送的白银和鸡血宝珠交给尚书毕自严,然后带着察思马斤,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在乾清宫会见了黄晓福和察思马斤。 “参见陛下!”黄晓福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参见明皇陛下!”察思马斤不知何故,这次也是向朱由检下跪行礼。 “哈哈,你们都起来吧!看座,看茶。” “谢陛下!” “谢明皇陛下!” 黄晓福和察思马斤,都在朱由检的下首对面落座,宦官给他们泡上宫中的香茗。 “黄爱卿,和谈进行得怎么样?大金国有和谈的诚意吗?” “陛下,这是微臣和大金国和谈的协议文稿,如果陛下同意……”黄晓福将那份只缺少朱由检签名的协议递上去。 朱由检浏览了一遍,“黄爱卿,皇太极已经签名了,那就表示,他已经同意了?” “是,陛下,大金国已经同意了这份协议,只等陛下签名认可。” “黄爱卿,你也签名了,你也接受了这份协议,是吗?” “陛下……”黄晓福预感到情况不妙,“这是微臣与金国大汗共同商定的……” “黄晓福,朕是怎么交代你的?这是和约吗?大金国倒是获得了我们的辽东,我们大明呢?大明得到了什么?” “陛下……”黄晓福哭丧着脸,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还有这赔款,大明将士明明在辽东打了大胜仗,连女真人的镶红旗和正蓝旗都灭了,却是需要向他们赔款?这胜仗不是白打了?”朱由检越说越气,他从龙椅上站起来,一把将协议文稿撕碎,摔在黄晓福的头上。 “陛下……”黄晓福跪在朱由检的面前,身子抖得像是筛糠:“微……臣……” “不用微臣了,你已经不是大明的朝臣了。”朱由检对身边的司礼秉笔太监张彝宪说:“拟旨,黄晓福削职为民,着回原籍陕西。” 内宫侍卫们立即架着黄晓福离开了。 “陛下……”黄晓福心有不甘。 朱由检再也不看黄晓福一眼,他一挥手,侍卫们怜着黄晓福,小跑着离开了乾清宫。 察思马斤见朱由检撕碎了协议文稿,又降了黄晓福的大罪,情知和约无望,“明皇陛下……” “察思马斤,不关你的事,黄晓福吃里扒外,损害大明的国家利益,他是罪有应得———————如果大金国真有和谈的诚意,朕会重新选派人员,与你重新商谈。” “明皇陛下,我这次出使大明,只是来取明皇陛下签字的和谈文书,大汗并没有让我来重新和谈。”察思马斤不悦,这样和谈结果,再也不会出现了,如果和约对大明有利,天聪大汗也是断然不会签名同意的。 “一样的,一样的,上次不就是你来和谈的吗?这次朕重新派出合适的人选,你们继续和谈,直到商谈出合理的和约。”朱由检和颜悦色,与刚才对黄晓福的责罚,完全是九重天和十八层地。 “明皇陛下。”察思马斤急了,这大明的皇帝,似乎要逼迫他来和谈,“我这次根本不是和谈的使者,明皇陛下要和谈,应该派出使节,重新去盛京和谈。” “盛京离得这么远,一来一去,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察思马斤,你就勉为其难,代表大金国来和谈好了———————你又不是没有和谈过!”朱由检向付小剑使个眼色:“带察思马斤去驿馆休息,最近京师出现一批亡命大盗,专门劫杀外族人士,你一定要严格保护好察思马斤。” “是,陛下!”付小剑暗暗发笑,他将可怜的察思马斤一把怜起。 “明皇陛下……”察思马斤大恐,朱由检这是要扣押他。 朱由检摆摆右手,付小剑押着察思马斤离开了。 察思马斤走后,朱由检拿出五百两白银,让侍卫偷偷交给黄晓福。 大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三月初三,是大明北伐建奴的日子。 左路军和右路军距离辽东太远,率先从京师和登州出发。 左路有洪承畴的第四军、满桂的第七军和王慕九皇家第一军,三个军组成第二集团军,朱由检亲自担任集团军司令。 朱由检已经做了安排,在他北伐的时候,由六部尚书组成临时内阁,黄立极作为六部尚书之首,暂时领导内阁,如果内阁意见不一,大事凭黄立极裁决。 三月初三这天,第二集团军的三个军,全部聚集在京师的德胜门外,王慕九代表整个集团军,亲手宰杀了三头肥羊,来为日月军旗祭旗。 三军雷动,誓师北伐。 临时内阁成员都来为朱由检送行,朱由检握住他们的双手,和他们一一话别。 “黄爱卿掌管内阁,责任重大呀!” “李爱卿,这次北伐能否全胜,关键是看粮草物资能否及时送到,这些,就靠你了。” “王爱卿,大军北伐,时日必然长久,你要监测好京师的大小官员,保障京师稳定。” …… 六部尚书齐齐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臣等肝脑涂地,以监国家。” “诸爱卿,你们回去吧!大明,暂时交给你们了。”朱由检飞跨上马,拔转马头,大军随即向长城喜峰口奔驰而去。 从德胜门到喜峰口,接近两百里,大部分道路都在京师至山海关的第一大道上,道路平坦,适合骑兵行军,第二天傍晚,朱由检就随前军就来到喜峰口。 第211章第一个朵颜部落 喜峰口太小,根本无法容纳十万大军,朱由检命令大军在关内安营休息。 镇守喜峰口的参将王凌接应朱由检入关。 朱由检登上了喜峰口,发现关外有近百米的落差,他倒吸一口凉气:“王将军,喜峰口如此陡峭,朕的大军如何出关?” 王凌用手向东面一指:“陛下请看,末将已经在喜峰口东侧,辟出一块斜坡,又用麻袋装满黄土填上,现在只剩一个角度不大的缓坡,人马皆可通过。” 朱由检向东一看,果然有一处缓坡,而且还是新添的痕迹,“那朕的粮草与火炮呢?火炮太沉,能从这儿出关吗?” “陛下,既然战马可以通关,运辆车也可以缓缓过去,我们已经试验过,陛下不必担心,但火炮太过沉重,必须等大军通关以后,用大量的黄土,沿山路堆出引道,方可通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在得知朱由检要亲征后,王凌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嗯,王将军有心了!”朱由检轻轻拍拍王凌的肩膀,“待我大军得胜还朝,必有封赏。” 王凌当即给朱由检叩头:“多谢陛下隆恩,末将祝陛下旗开得胜,早日扫除建奴余孽。” “嘿嘿,起来吧!”朱由检咧嘴一笑,“看看,还讹上朕了不是?” “陛下,君无戏言。”王凌一边起身,一边也是嘿嘿傻笑。 朱由检正色:“王将军,先守好喜峰口再说。” “是,陛下,末将保证,喜峰口坚如磐石!” “王将军,关外的情形,现在怎么样?”朱由检更关心的是喜峰口的外围,这关系到大军能否秘密出关,更关系到北伐能否成功。 “陛下,喜峰口外,是蒙古的朵颜三部,自南向北,分别是朵颜部、泰宁部、扶余部,因朵颜部最为强大,故称朵颜三部,他们逐渐南迁,特别是朵颜部,已经逼近长城。” “朵颜三部与大明的关系,现在如何?” “陛下,自成祖北伐之后,朵颜三部一直归顺大明,但随着建奴的崛起,朵颜三部已经臣服建奴,虽然隔着长城,没有与大明发生直接的冲突,但他们一向亲近建奴,视大明为敌。” “又是因为建奴!”朱由检皱了皱眉头,“朵颜部现在就在关外吗?” “陛下,因为隔着长城,我们很少出关,对他们了解不多,不过,往年他们一般在四月份才会南下,现在天气冷,青草还没长出来。” 吃过晚饭,朱由检还不死心,他找来随军侦讯柳林:“对面的朵颜部有讯息传过来吗?” 柳林拱手行礼:“禀陛下,我们在朵颜三部的侦讯太少,现在还没有讯息传过来。” “奥,那你退下吧!”朱由检挥挥手,又找来传令兵:“传令,今晚早休息,明天卯时,着皇家第一师李俊部,先行出关,让他们自带三天的干粮,出关后,迅速在外围布置防守阵型。 天刚蒙蒙亮,皇家第一师已经整装待发,他们聚集在喜峰口前,只等李俊下令。 王凌亲自打开前后关口,引导大军出关。 到中午的时候,全师已经有大半通关,他们在喜峰口外,布下一个方圆十里的环形防守阵地。 由于临时搭建的土坡,在战马的践踏之下,出现了滑坡,关上的士兵又取出备用的麻袋,重新装土填上。 直到黄昏,皇家第一师才全部出关。 第一师将防守阵地扩大到二十里,并且放出大量十人一组的游骑,扩大防守到近百里。 已经有一万士兵出关,朱由检放下心来,他命令皇家第二师王鹏部,尽快连夜出关。 第三天,游骑在喜峰口外八十里的地方,发现一个朵颜部落。 游骑队长苏宇光立刻派出三名游骑回去传讯,他则带着其余的七名游骑,严密监视着这个部落。 两个时辰之后,皇家第一零一旅旅长安顺赶到了。 苏宇光从旁边密林中出来:“旅座,朵颜人就在斜坡的后面。” “他们有多少人?” “我们不敢靠得太近,看不真切,刚才一名游骑爬上树,从帐篷的数量看,他们有数千人。” “数千?”安顺皱了皱眉头,“我们才三千人,看来很难全歼他们。师座说,大军还未全部通关,千万不能走漏讯息。” 苏宇光遥遥看了看朵颜人的大帐,“旅座,朵颜人虽然有数千,但他们并非全是骑兵,还有老人、女人和孩子,三千士兵,应该可以击败他们。” 安顺摇头:“不是打败,是全歼,师座一再叮嘱,万一走了一名朵颜人,我大军出关的讯息,就会被泄露出去。” 苏宇光也是没有法子:“那怎么办?” 安顺向右前方一指:“我先绕道他们的背后,一个时辰之后,师座会亲自过来,就让师座从正面发动进攻吧!” “好,旅座悄悄过去,我在这等候师座。” 一个时辰后,李俊亲率皇家第一零二旅、皇家第一零三旅赶到小树林。 苏宇光从小树林钻出来:“师座!” “嗯?是你?安顺呢?似乎没有发生战斗呀?”李俊十分惊讶,安顺过来,都快一个时辰了。 “师座,旅座担心朵颜人北逃,他绕道后方,截断朵颜人的归路。” “这个安顺,有脑子。”李俊笑骂了一句,“宇光,朵颜人有多少?” “回师座,朵颜人有数千人,是一个小型的部落。” “这么多?难怪安顺担心他们北逃,他们现在在哪?” 苏宇光用手一指:“就在哪个斜坡的后面。” 李俊顺着苏宇光手指的方向看去,但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不见人影?” “师座,只要越过这个斜坡,就能看到朵颜人了。” 李俊打量了四周的地形:“一零二旅,分成三列,守在斜坡的左侧,宇光,你们弄动静,将朵颜人引出来。” “是,师座。”苏宇光把手一招,“走,我们就进看看,朵颜人到底有多少。” 几名游骑,打着明军的日月军旗,大摇大摆地越过斜坡,进入朵颜人的大帐附近。 斜坡的背面,朵颜人的帐篷,密密麻麻,至少能住三千人。在帐篷的周围,散落着一些黑面长须、头戴皮帽的汉子。 苏宇光的到来,显然惊动了他们,他们的目光,离开原来的目标,向苏宇光他们扫视过来。 “你们是谁?到此干什么?”大概是发现苏宇光一伙的服装与他们不一样,他们用蒙古语大喝,还用手指着苏宇光他们。 苏宇光稍稍懂蒙古语,但他装作不懂,只管对着那几名朵颜人冷笑。 朵颜人大怒,其中一人将手指伸入口中,吹了声口哨,霎时,从帐篷钻出来大量的朵颜人,有壮丁,也有女人和孩子。 苏宇光一看情形不对,扭头就跑。 三十多名朵颜人跨上战马,急追过来,他们恨不得将苏宇光一伙生吞活剥了。 苏宇光拐过斜坡,藏到枪手们的背后。 朵颜人追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大量身着灰色步装的人,横在他们的前面。 灰色布装的人太多,朵颜人急停下来。他们手指明军,大喊大叫,语速快得像是鸟叫,连苏宇光也是听不明白。 明军在朵颜骑兵面前,不动如山,枪手们手中的燧发枪,却是指着朵颜骑兵。 大概是喊累了,见明军没有搭理,他们相互商量了一会,然后有两名骑兵,掉头回去了,其余的骑兵,还是盯着明军枪手们。 “师座,他们一定回去叫人了!”苏宇光就呆在李俊的身后。 “应该是,就怕他们不来。” 明军没有等多久,就听到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加上山谷和树林的回荡,李俊竟然判断不出,朵颜人到底来了多少。 这是明军出关后,枪手们第一次面对骑兵,他们都显得紧张,手中的燧发枪,握得太紧,连手指攥痛了都不知道。 李俊也是非常紧张,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老兵,加上燧发枪是新式火器,在他们手中,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 幸好李俊已经在百步的距离上做了记号,他默默地来到枪手们的身后,“不用紧张,盯住百步外的那根红线。” “是,师……座。” 士兵们还是有些紧张,李俊也没办法,第一次,无论做什么,紧张总是难免的,他只能待在士兵的身后,用陪伴来减轻士兵的紧张。 “弟兄们,准备,朵颜人就要进入射程了。”李俊尽量将话语拉长,增加士兵反应的时间。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剧烈,士兵们的心脏,也随着马蹄一起跳动。 “准备……射击。” 这一次,李俊没再犹豫,朵颜人已经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砰。” “砰。” “砰。” …… 枪声杂乱,显然没有达到齐射的战略要求,李俊顾不得许多,只要能射杀朵颜骑兵就够了。 最前面的朵颜骑兵,像是撞上渔网,他们惨叫着从马背上扑下来,和地面来个零距离接触。 “好样的,就这样。”李俊在后面拍起了手掌,“第二排射击,第一排装弹。” 朵颜骑兵显然被明军的燧发枪弄糊涂了,但骑兵没有减速,继续冲向明军的阵地。 后面的骑兵进入燧发枪射程的时候,第二排枪手的枪,也响了。 当明军的三排枪手都完成一次射击的时候,五百朵颜骑兵,已经全部离开了马背,他们或者叫唤,或者打滚,或者静静地在听着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或者,闭上眼睛早已死透了。 李俊大喜,经过这次短暂的战斗,士兵们已经经历过鲜血的洗礼,“快,打扫战场,给伤兵补上一刀。” 有些士兵在发呆,他们甚至不知道朵颜人是怎么死的,也有一些胆大的士兵,他们放下燧发枪,从腰间拔出马刀,给朵颜伤兵补上致命的一刀。 “师座,前面还有好些朵颜人的部众,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杀。”李俊见朵颜伤兵已经被全部屠杀,“弟兄们,越过斜坡,对面还有朵颜人,他们杀了我们无数的汉人,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 李俊根本不知道,朵颜人有没有杀过汉人,但朵颜人逼近长城,威慑长城上的关隘,侵占大明的土地,和杀人也没多大区别。 第212章践踏朵颜人的大帐 “杀!” “杀!” “杀!” 明军叫嚣着,在苏宇光的指引下,他们一步步越过斜坡,来到朵颜人的大帐。 大帐的周围,到处是朵颜人,老人、孩子、女人,壮丁倒是不多,看到明军端着燧发枪过来,壮丁们操起马刀,慢慢移到大帐的最前列,将女人孩子保护起来。 明军缓缓逼近,当朵颜人进入燧发枪的射程时,第一排枪手,毫不犹豫地射击了。 这一波的子弹,主要目标是有限的朵颜壮丁,他们手持弯刀,对明军构成直接的威胁。 两三百朵颜壮丁,还没弄清燧发枪是怎么回事,就纷纷扑倒在地,叫唤、打滚、流血,这些朵颜人,到死都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受伤、死亡的,涣散的瞳孔,瞪得老大,表明他们死得多不甘心。 没有朵颜人扑过来,枪手们停止射击,他们迷迷糊糊的呆在原地。 “继续射击,一个不留。”李俊大声下达命令。 李俊的叫喊,顿时让枪手们醒悟过来:对面的朵颜人,不管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是大明的敌人。 枪手们开始齐射,在没有威胁的对手面前,明军的紧张和恐惧,稍稍得到缓解,士兵再感觉紧张时,就拼命装弹、射击,用机械的动作,麻痹自己的大脑。 帐篷的外面,到处是伤兵和尸体,连他们的帐篷,也是支离破碎,根本藏不住人。 两波射击,帐篷外面,已经没有站立的朵颜人了,李俊顾不上伤兵,“缓缓前进,继续射击,伤兵由一零三旅处理。” 在大帐的另一侧,明军暂时没有搜寻到的地方,一些牧民抢上战马,向北方扬蹄而去。 “师座,朵颜人跑了!” 李俊也不追赶,“这些朵颜人,就留给一零一旅吧,安顺恐怕都等急了。” 枪手们在朵颜人的帐篷内外,反复搜寻了三遍,确信没有幸存者之后,李俊才让枪手们换上马刀,斩杀朵颜伤兵。 其实,这些受伤的人,都不是士兵,他们只是普通的朵颜牧民。 “砰,砰,砰……” 朵颜人帐篷的北面,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 不一会儿,安顺骑着马跑过来了,他老远就跳下战马,“师座,没有一名朵颜人脱逃。” “嗯。”李俊头,“你先打扫战场,清理朵颜人的财物,然后就驻扎在这里,监视北方的朵颜人,我回去向军座和陛下汇报。” “是,师座。”安顺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师座,我们就驻扎小树林吧?” “小树林不错,既能隐藏行踪,又能监视斜坡的北面。” 走的时候,李俊只带走了皇家一零三旅,他将皇家一零二旅留下来,协助安顺。 李俊赔着王慕九,一同去见朱由检。 “陛下,前面的朵颜部落,已经彻底消灭,一个没有脱逃,现在只剩下牛马羊了。”王慕九躬身低首,向朱由检汇报。 “全杀了?没有俘获士兵?没有口供?”朱由检有些不满,他正缺少朵颜人的讯息,如果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朵颜人的讯息,那才是利益的最大化。 “陛下……”王慕九也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追悔也没用。 “好了。”朱由检摆摆手,“能消灭这个部落,没有将我们出关的讯息泄露出去,你们做得还不错。不过,以后要注意,多从俘虏口中,挖出我们需要的讯息。” “是,陛下,末将明白了,末将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王慕九躬身退在一旁,由李俊将战斗的情况,如实报告朱由检。 “这么说,枪手们第一次上战场,还是有些紧张?” “是呀,陛下。”李俊将士兵们紧紧攥住燧发枪的事,简要说了一遍,“不过,经历这场战斗,他们应该好多了。” “嗯,随着战斗的增多,士兵们也会逐渐成熟起来。” 当晚,明军杀牛宰羊,庆祝出关第一战的胜利,参加过战斗的皇家第一零三旅,还选派了代表,向所有出关的士兵,介绍燧发枪的作战经验。 总共花了十天时间,朱由检的大军才全部出了喜峰口,除了上次遇到的那个朵颜部落,明军再也没有遇到意外。 参将王凌在朱由检出关后,暂时封锁了喜峰口。 大军过了安顺驻守的那片小树林,才算正式进入草原,所有的士兵都感觉到:关外,真是太广阔了,放眼望去,到处是同样的青灰,根本看不到尽头。 朱由检以洪承畴的第四军为先锋,自己则随着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军、满桂的第七军作为后军,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进。 洪承畴沿东北方向跑了一天,根本没有找到朵颜部落的人,焦急之下,他拓宽了搜索的范围:赵齐的第十师,被放在左路,肖庭的第十一师,则被放在右侧,他自己则和李立的第十二师作为中路,左右策应,其中肖庭的第十一师,已经搜寻到辽西长城一线。 第三天傍晚,洪承畴在青岭发现了朵颜人的大帐。 经过游骑的侦讯,聚集在青岭的朵颜人,数量有好几万人,洪承畴一面收缩士兵,从西、北两个方向包围青岭,一面飞报后军朱由检。 一天后,朱由检的后军,抵达青岭以南,这时,朵颜人的游骑,也是发现了明军。 朵颜人立刻拼凑起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在他们的可汗巴图富力的率领,逼近朱由检的阵地。 但当时天色已晚,加上明军的服装、旗帜太过奇特,巴图富力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和明军对峙了半个晚上,接近午夜的时候,巴图富力见明军没有进攻的意思,他才将骑兵撤回青岭。 朱由检放出所有的游骑,终于在青岭的西南,找到一片河谷,现在正是枯水的季节,河谷中并没有流水,它只是一个中间低矮、两边稍高的凹地。 巴图富力撤退之后,朱由检一面给洪承畴传令,命他天亮之后,悄悄赶到青岭,如果朵颜骑兵主力离开青岭,立即对青岭展开攻击,另一方面,几乎所有的后军都被调动起来。 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军,分成三个独立的部分:李俊的皇家第一师,全部伏在凹地,在他后面的高地上,是王鹏的皇家第二师,皇家第二师后面五百步的地方,是张璐的皇家第三师,他们暂时充当后军,保护朱由检,隐藏火炮。 满桂的第七骑兵军,也是分成三部分,扎尔多的第二十师,帖木儿的第二十一师,分别护卫了皇家第一军的左右两侧。 格斯儿的第十九师任务最重,天刚蒙蒙亮,满桂亲自上阵,第十九师直扑东北角的青岭。 朵颜人还没睡醒,除了少数游骑,其他的人还在蒙头大睡。 “哒哒哒……” 明军的马蹄声,惊散了朵颜骑兵的美梦,他们的游骑也是传出警讯:“敌袭,敌袭。” 骑兵的速度太快,朵颜人刚刚从皮被中钻出来,还没来得及寻找弯刀和战马,满桂的骑兵就直扑进朵颜人的外围帐篷。 满桂打头,他大吼一声:“所有朵颜人,格杀勿论。” 第十九师是标准的骑兵师,他们配备了大明最健壮的战马、最锋利的马刀。 马刀劈开帐篷后,又砍向帐篷里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儿童。 刚刚睡醒的朵颜骑兵,还想拼死抵抗,但他们没有组织起队形,在明军的骑兵面前,单个的朵颜人,就像是遇上泥石流,迅速被明军的浪潮吞噬。 到处是惨叫,受伤的朵颜骑兵们,在地上打着滚,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的马蹄,踏上他们的胸口、小腹甚至是脑袋。 到处是惊叫,受伤的或者没有受伤的朵颜女人,发出高分贝的声音,恰好为明军指明了肆掠的方向。 到处是哭喊声,孩子们迷迷糊糊起床后,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父母,在他们的眼前,只有明军手中寒光闪闪的马刀。 满桂从朵颜人大帐的西南突入,已经杀到大帐的深处,但他们前进的步伐,却是缓了下来,三五成群的朵颜士兵,开始合力抵抗明军,保护他们的部众。 这些最先反抗的朵颜士兵,虽然免不了被践踏成肉泥的下场,但他们拼死抵抗,不仅延缓了明军进攻的速度,也救下了许多无辜的朵颜人。 朵颜大帐的东面,朵颜人终于组织了大量的骑兵,他们越过帐篷,扑向满桂亲自率领的第十九骑兵师。 满桂一看,正面的朵颜骑兵,一眼望不到头,人数似乎超过了明军的数量,四面还在聚集更多的朵颜骑兵。 他拨转马头,大喝一声:“掉头,撤。” 骑兵速度快,来去都像一阵风,满桂从朵颜人的大帐中撤出来,离开帐篷的羁绊,他们迅速消失在西南方。 巴图富力没有追赶,他先是查了伤亡的人数,不到半个时辰,他的部众伤亡近万,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 “可汗,这些凶残的魔鬼,杀了我们这么多的人!” “长生天保佑,我们必须报仇,可汗,下令吧!”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 朵颜人群情激奋,大量的弯刀指向长生天,死亡和鲜血,完全唤醒了他们的血性和野性,如果有谁面对屠杀,还能保持冷静,他就不是合格的朵颜战士。 巴图富力沉着脸,他看了看满桂逃跑的方向,马蹄的“哒哒”声,依稀可辨,他拔出腰间的弯刀,猛地指向长空:“报仇!朵颜的勇士们,随我杀尽这些魔鬼!” “杀尽魔鬼!杀尽魔鬼!” 千千万万的弯刀,都是指向长空,虽然弯刀长短不一,排列也不整齐。 第213章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巴图富力并不知道,杀死他部众的,就是明军的骑兵,日月军旗,他从来没见过。 在部众的怂恿下,他的血管极度膨胀,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只要不是大金国的骑兵,他就一定要给他的部众报仇。 巴图富力起两万骑兵,随他去追击满桂的骑兵,只留下五千骑兵,保护他的大帐。 他沿着西南方追出来之后,明军的骑兵,已经失去了踪迹,既没有马蹄的“哒哒”声,也看不到骑兵的身影。 “难道他们真是魔鬼?”巴图富力一边骂,一边放缓马速,他正在马背上搜寻明军的骑兵。 “可汗,快看那儿!” 巴图富力朝着士兵手指的方向,远远看到了大量的士兵,他们几乎站成一条横队。 “一定是他们,走,过去看看。”巴图富力紧催战马,迅速将马速加大,他的两万骑兵,都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千步的地方,巴图富力看清楚了,还是昨天的那种士兵,一色的灰色布装,飘扬的日月军旗。 “魔鬼就在前面,朵颜的勇士们,快杀过去!”巴图富力大吼,朵颜骑开始抽打战马,他们要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冲击对面的阵地。 隐在后军中的朱由检,正坐在一个马扎上,朵颜人一次出动数万骑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从马扎上站起来,稳住内心的波动,口中喃喃自语:“朵颜人的骑兵,应该都来了吧?” 王慕九本来是和皇家第二师在一起,当天边出现的那条黑线,慢慢演变成大量骑兵的时候,感到十分紧张,他小跑着来到朱由检的身边,因为紧张,他差在一块凸起的土块上绊了一跤:“陛下……” “慕九,士兵们怎么样?他们还是紧张吗?” “陛下,这么多的骑兵,士兵们十分紧张,有的士兵连燧发枪都拿不住……” “忙中就会出错,士兵没有上过战场呀!”朱由检扫视着前面的士兵,他的脸上,就像平静的湖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王慕九的脸色,惭愧地一红,从朱由检的身上,他才知道,什么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陛下,我再去安慰一下士兵。” 朱由检心里偷笑,这王慕九,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心思。 王慕九回到第二师,不知道对士兵说了什么,士兵们笑得东倒西歪,他还不时地拍拍士兵的肩膀和后背,一副哥们的样子。 “陛下,朵颜人就要进入火炮的射程了。” 火炮就在朱由检的身边,为了防止被开花弹震聋了耳朵,朱由检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团棉花,撕成两小块,塞进两边的耳朵。 “开炮!” 炮手们开始装填炮弹,因为离朵颜人的骑兵比较远,又有朱由检在压阵,他们倒没有多少恐惧,瞄准、装弹、火,都是从容得很。 “轰……隆……” “轰……隆……” “轰……隆……” …… 百枚开花弹,在天空划出无数道彩虹似的的圆弧,狠狠地砸向朵颜骑兵,巨大的轰鸣声,叠加在一起,将朵颜人的马蹄声都盖下去,如果单纯比较声音,明军胜过一筹。 开花弹坠地,弹片横飞,伤害最大的,还是战马,但战马伤亡,马背上的骑兵,都被掀翻在地,成了后面骑兵的垫脚石,肉泥和血水,肆意蔓延在大草原上。 每一枚开花弹的周围,都会暂时形成一个血坑,人和马的尸体,迅速将血坑填平。 巴图富力行在队伍的中部,开花弹巨大的爆炸声,将他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声音?” “可汗,这是明军的火炮吗?” “火炮?不像,明军的炮弹,只是一个黑色的铁疙瘩,落地后怎么还会爆炸?”巴图富力的目光有些阴沉,他看了看天空,优美弧线暂时不见了。 “可汗,它们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难道是长生天……” “长生天?它为什么要惩罚我们?朵颜人也没做什么坏事呀?都是这些魔鬼在屠杀我们的部众,长生天怎么不惩罚他们?” “……” 巴图富力不明白,他的士兵,就更不明白了,他们都闭上自己的嘴巴。 巴图富力还不知道士兵的伤亡惨状,他的战马,丝毫没有减速。 明军的火炮也没有停息,第二波开花弹,又从朵颜骑兵的头落下。 刚才第一波炮击,炮手们是在调试落,有几枚开花弹,落在没有骑兵的草地上,现在炮手们已经调整好炮口,朵颜骑兵这么多,就是闭着眼睛,他们也能将开花弹砸进骑兵群中。 又是一轮惨叫,但士兵的叫唤声,很快就被骑兵的马蹄吞没。 开花弹前面的骑兵是幸运的,他们没有任何羁绊,马速也是丝毫未减,但开花弹落的后面和左右两侧,马匹都受到阻滞,骑兵不得不放缓马速,两侧的骑兵为了躲避开花弹,不断向两侧扩张。 从朵颜骑兵的前部,到朵颜骑兵的后部,明军的炮手,只射击了四波,前面的骑兵,已经逃进开花弹的盲区。 这些开花弹,虽然声音气势吓人,但杀伤的士兵,却是不多,四轮炮击,伤亡的朵颜骑兵,不过千余人,与两万朵颜骑兵相比,几乎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朱由检的内心是焦急的,朵颜人很快就会进入燧发枪的射程,在近距离上,枪手们能得住朵颜人的攻击吗? 万一枪手们因为紧张害怕,不住朵颜人的进攻,他该怎么办? 如果朵颜人突破燧发枪的阵地,枪手们没有自保的能力,那时,两侧的骑兵,必须迎上去,与朵颜人展开决战。 骑兵对决,只是拼消耗,不管胜负如何,第七骑兵师一定伤亡惨重,甚至完全失去作战的能力。 在草原上,如果没有骑兵的保护,步兵几乎寸步难行。 没有骑兵的保护,朱由检的左路军,可能就失去了继续进攻下去的能力,那北伐怎么办? 这次北伐,朱由检力排众议,大明几乎是倾全国之力。 如果北伐失败,建奴依然压在大明的头上,朱由检重振大明的计划,就会无限期推迟下去,甚至就此夭折。 朱由检吓出一身冷汗,但他的脸上,却是古井不波的样子,“朵颜骑兵,在明军的开花的那面前,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可惜,伤亡不大。” “陛下,朵颜人快要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了。” 朱由检的目光,定在朵颜骑兵身上,在遭到多次开花弹的打击之后,他们不断向两翼扩散,队形十分松散,原来是几列纵队,现在变成了横队,几乎是漫山遍野而来。 “砰。” “砰。” “砰。” …… 燧发枪终于射击了。 伏在凹地的皇家第一师,有一万多士兵,他们自动分成两排,加上后面高地上的皇家第二师,总共有四排枪手,燧发枪发射的间隔非常小,几乎是连贯的。 其实,后面的枪手暂时没有机会,第一排五千枪手完成射击后,进入百步死亡线的朵颜骑兵,已经全部坠马,马背上显得空荡荡的。 没有骑手的战马,顿时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和动力,它们惶恐地在战场游荡着。 “打得好。”朱由检伸出大拇指,远远夸赞了枪手们。 朵颜骑兵没有停息,前面的骑兵坠马了,后面的骑兵向前压上来,迅速逼近了百步死亡线。 明军的枪手们,也没闲着,隐在凹地里的第二排士兵出手了,燧发枪的子弹,正好迎上了朵颜骑兵的又一次攻击。 只有短短一支烟的时间,明军的枪手们全部完成一次射击,两万余发子弹,将朵颜骑兵试试死死压在百步之外。 进入燧发枪射程的三千余朵颜骑兵,全部坠落马下,战场出现大量的无主战马,傻子都可以看出,朵颜骑兵的伤亡,到底有多大。 战场上没有伤兵,受伤的士兵已经被战马践踏成血水和肉泥了。 “不错,不错。”朱由检远远看着百步的死亡线,“袁崇焕说的没错,燧发枪就是骑兵的克星。” 朵颜骑兵又向前压上来,为了躲避明军的开花弹,朵颜骑兵散的很开。 如果骑兵团在一起,前面的骑兵必然阻挡了燧发枪的子弹,虽然他们着弹会增多,早早就会死透,但后面的骑兵,有了前面的士兵或者尸体的保护,却是可以多跑一段。 现在朵颜骑兵拉得很开,进攻的队伍非常宽广,正好给枪手们各个射击的机会。 开花弹还在威慑朵颜骑兵,虽然前部的骑兵,早就进入了火炮的盲区,但朵颜骑兵太多,队伍太过杂乱,后面的士兵还是在火炮的射程之内,开花弹不时落在后面的骑兵身边。 又一波燧发枪的射击,朵颜骑兵又有两千余人坠马。 坠马的骑兵不一定死亡,更多的只是受伤,但明军现在太忙,根本没有时间照应这些伤兵,收拾他们的任务,就交给了朵颜人的战马。 巴图富力随着身边的骑兵,一直在冲锋,他已经冲到队伍的前列,早就进入开花弹的盲区了。 他感觉不对劲,他的骑兵伤亡巨大,但对面打着日月军旗、不知道来自哪个部落的士兵,却是丝毫无损。 难道他们真的是妖孽?或者是魔鬼? 攻,还是不攻?巴图富力一时拿不定主意。 攻,他的士兵伤亡太大,也伤亡太快,这才撒泡尿的时间,他的士兵已经伤亡数千;如果不攻,那他牺牲的上万牧民,已经刚刚伤亡的数千士兵,算是白死了。 如果他现在撤军,对方就此罢手吗?对方会不会追过来? 第214章夺路而逃 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除了长生天,但长生天今天云游去了,根本没看到他的子民在受苦,也没想到巴图富力遇上了难题。 巴图富力的脑子在犹豫,但他座下的战马,却是果断地勇往直前,就像其它的战马一样。 枪手们再射击一轮,加上死在开花弹下的士兵,朵颜骑兵已经伤亡近万了。 巴图富力已经来到队伍的最前列,接近燧发枪的射程了。 “怎么回事?我们的骑兵呢?”他清楚地记得,他原来为了方便指挥,一直跑在队伍的中间,现在,后面的士兵还在,但前面的士兵,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虽然有人的尸体,不过尸体早就被战马踏成肉酱,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士兵已经阵亡。 “难道他们全部坠马了?” 巴图富力吓出一身冷汗,如果他的士兵打残了,即使能消灭对面的魔鬼,他也是得不偿失。 草原,是个只讲究实力的地方,每个人的地位,都是由他的实力决定的,如果朵颜部实力大幅下降,他不但做不了朵颜三部共同的可汗,朵颜部能不能存在下去,都是问题,泰宁、扶余两部,一直虎视眈眈,只是他们实力不够,才勉强承认他为三部的共主。 万一朵颜部的骑兵打光了,他的部众,即使不被大金国吞并,也可能被泰宁、扶余两步瓜分。 “停!”巴图富力挥手止住他的士兵,他的战马,也是缓缓停下来,正好停在燧发枪的射程之外。 “可汗……? “不能再这样进攻了,对面这些魔鬼,到底施展了什么魔法?”巴图富力血红的眼睛,紧紧盯住对面的明军,如果这儿有池塘,他恨不得舀口水吞了这些魔鬼。 “可汗是打算……重进攻?” “对,重进攻。”巴图富力恨透了这名多嘴的亲兵,如果不是这名亲兵多嘴,他都准备撤军了,“士兵分成两列纵队,重进攻中路。” 巴图富力暗中盘算,如果士兵再伤亡千人,而战线毫无进展,他就准备撤军了,即使面对部众的指责,也好过将骑兵打光了。 “哒哒哒……” 马蹄声再起。 朵颜骑兵,分成两列纵队,开始冲击明军的阵地,巴图富力就在百步外督战。 “砰,砰,砰……” 燧发枪再次吐出火花,枪手们在与朵颜人比速度,但朵颜骑兵集中在中路进攻,两侧的枪手们,只有干瞪眼的份,他们的燧发枪,都够不着斜前方的朵颜骑兵。 在李俊的指挥下,枪手们开始向中间靠拢,越来越多的明军枪手,集中到中路,百步的死亡线上,又增加了朵颜人的尸体和无主的战马。 但明军的枪手们太过集中,相互间缺乏协调,中路太过拥挤,装弹、让路、射击,甚至瞄准,都出现了卡壳的情况。 朵颜骑兵乘机向前推进,他们已经进入距离明军百步的距离。 战场就像是拔河比赛,一方稍微松懈,让对方取得优势,就很难扳回来,现在明军就是松懈的一方。 不过,这不是他们精神上的放松,而是太过紧张,加上大量的明军枪手,拥挤在中路的结果。 “这个李俊,到底是怎么搞的,朵颜人都越过死亡线了。”朱由检担心明军不住的情况,终于出现在战场,他虽然远离战场,却再也淡定不起来。 “陛下……”侍卫长付小剑一直站在朱由检的身边,他的目光,一直在朱由检身边打转,战场情形如何,他管不了,他的责任,只是保护朱由检安全。 “不行,朕要亲自去指挥。”朱由检一脚踢翻马扎,就要向最前线跑去。 “陛下,前面危险……”付小剑躬下身子,死死抱住朱由检的腰,不让他有一丝的移动。 “小剑,放手。”朱由检将右肘支在付小剑的后背上,随时准备将付小剑推开,他的视线,又转向前面的战场,“正因为危险,才需要朕去鼓舞军心。” “陛下,你去了前面,军士要分心保护你,战局就更乱了。”付小剑的双手,还是环在朱由检的腰上,他就像是逮到了江洋大盗,一刻也不敢放松。 “难道朕要坐视朵颜人冲破防线?”朱由检想想也对,但他实在不甘心,北伐大业,不能倒在他的手里,那甚至是他生命的全部,他将视线投向两侧的骑兵,却迟迟下不了命令。 “陛下,也许枪手们能抵挡一刻,朵颜人伤亡太大,他们也耗不起。” “小剑,你就别宽朕的心了。”朱由检的目光,重新回到战场,朵颜骑兵就像粘稠的血浆一样,正缓缓向明军的阵地逼近,这一会的功夫,他们已经越过八十步的中间线。 “哎,现在要是有一支军队,袭击朵颜人的后方,他们才会撤军。”付小剑也是无奈,朵颜骑兵在伤亡了大量的士兵之后,现在正稳步前进,他们根本不可能撤军。 “袭击后方?”朱由检一愣,他兴奋得差跳起来,“小剑,快,传令放焰火!” “陛下,放焰火有什么用?” “这是我给朵颜人准备的一份礼物,你别管,快去传令!” “是,陛下。”付小剑松开朱由检的腰身,“陛下可不要……” “别啰嗦,快去,朕如果要上前面去,你能拦得住吗?” “那是,陛下……”付小剑传令去了,他一步三回头,就怕朱由检趁机跑上战场。 “这个付小剑!”朱由检嘿嘿一笑,他的视线又是投向战场。 一支蓝色的烟火,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出一朵艳丽的百合花。 在朵颜骑兵远远的身后,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一条黑色的带子,就在黑带出现的同时,地面上弱弱地传出“哒哒”的马蹄声。 朵颜骑兵已经接近六十步的警戒线,李俊急了,他不住朝士兵大吼。 “师座,那是什么?朵颜人增兵了吗?”他的亲兵,手指朵颜骑兵的侧后方。 李俊搭起手睑,极目远眺,旋即大喜,他几乎要跳起来:“日月军旗,我看到了,那是我们的骑兵!弟兄们,加快射击,朵颜人已经被包了饺子。” 明军士气大振,枪手们提高了射击的频率和准度,伤亡的朵颜骑兵,陡然增多。 巴图富力也看到身后的骑兵了,他留在青岭的士兵,不过五千,还是老弱居多,他们会擅自来增援自己吗? “不会又是这群魔鬼吧?”他咒骂着,心中还有一丝希望。 巴图富力不断向侧后方张望着,日月军旗,这次他看清楚了,果然是这群杀不尽的魔鬼。 两侧的明军骑兵,已经出现异动,随时准备拦住巴图富力进攻的路线。 巴图富力又看看前面的明军枪手们,已经很近了,如果他的骑兵配备了弓箭,应该进入弓箭的射程了,他实在不甘心,但侧后方的骑兵,来得好快,眨眼之间,已经能看清他们的面目了,巴图富力绝望地挥起弯刀:“撤,从原路返回,击溃一切阻挡我们的魔鬼。” 朵颜骑兵一起勒住马缰,调转马头,随在巴图富力的身边,向东北方向的青岭赶去。 已经进入燧发枪射程的朵颜骑兵,也是调转马头,他们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明军的枪口下。 没有了压力,枪手们射击更快,也射得更准,这些骑兵,先后坠落到马下。 巴图富力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率先扑向阻断他们归程的那股明军骑兵。 满桂突然出现,终于吓退了巴图富力,朵颜骑兵掉头后,朱由检的心,才从嗓子眼落回胸腔,他立刻发出命令:“两翼骑兵出击。” 明军的两翼的骑兵师,早就等得不耐烦,如果巴图富力跑了,他们什么军功都没有,见到令旗挥动,扎尔多和帖木儿立即给骑兵加速,尾随巴图富力追去。 前面有满桂亲自率领的第十九骑兵师截断归路,后面是第二十、二十一骑兵师尾随追击,朵颜骑兵被围在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中。 明军三个骑兵师,不断向中间靠拢,将巴图富力裹在核心。 巴图富力已经没有精力对付后面的追兵了,他不断抽打着战马,指望从前面杀开一条血路,回到青岭,回到他的部众身边。 满桂打头,格斯儿居中,第十九骑兵师没有退让,万余士兵,向巴图富力猛扑过去。 双方的马蹄声震颤了大地,两股潮流,在广阔的草原上迎面碰撞。 “嘭。” 两股洪流相撞,顿时有许多骑兵坠马,既有大明的也有朵颜的。 这是一场纯骑兵的较量,没有技巧,也无法躲避,双方比较的是力量、速度和刀枪的锋利程度。 巴图富力已经没有争胜之心,他只想快穿过对方的骑兵,迅速回到青岭。 满桂却是异常兴奋,这种真刀真枪的短兵相接,正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方式,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双方陷入混战,巴图富力现在还不到一万骑兵,和满桂的人数差不多,谁也没有人数上的优势。 但扎尔多和帖木儿赶过来的时候,明军多事拥有数倍的人数优势,胜利,开始向明军的方向倾斜。 双方的心态不同,战斗力水平的发挥,也是不一样。 明军愈战愈勇,而巴图富力只想着夺路而逃。 第215章留下三千女人 明军骑兵占据数量上的巨大优势,满桂更是将数量优势发挥到极致,到处都是零星的战斗,明军都是以多打少。 巴图富力渐渐陷入困境,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折损了一半。 “可汗,明军人数太多,我们赶紧撤吧,回到青岭,我们就安全了。” “我们现在撤退,必然有一部分骑兵陷入包围。”巴图富力扫视战场,到处都是包围圈,他的士兵,已经被分割包围了。 “可汗,如果不及时突围,伤亡的士兵可怕更多,我们已经没有援军了,对方可能还有援军。” 最后一句话,提醒了巴图富力,他用弯刀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砍翻了一个逼近他的明军,“向青岭方向撤退。” 朵颜骑兵不在恋战,他们全力向北突围。 明军虽然围追堵击,但朵颜人充分利用了骑兵的速度与冲击了,终于冲开了大量的口子,巴图富力率先突出了明军的包围。 但最后面的千余骑兵,陷入明军的重重包围,一时无法脱身。 “妈的,朵颜主力跑了,这条脱下来的尾巴,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溜了。”满桂放弃了对巴图富力的追赶,他要全力消灭朵颜人留下来断后的骑兵。 朵颜骑兵知道他们突围的希望不大,但为了主力的顺利逃跑,他们必须支撑一段时间。朵颜人结成两个大小圆环,将自己团起来。 满桂起三个旅长,准备让他们从三个方向猛冲,不计伤亡,只要能将朵颜人切开。 “军座,我们不是有手雷吗?”满桂的亲兵指着腰间挂的手雷对付这种包围圈内的骑兵,手雷最合适了。 “手雷?我怎么忘了?”满桂让三名旅长暂停进攻,“弟兄们,给我可劲地扔,让这些朵颜人,早回到他们的长生天。 “嘭,嘭,嘭……” 无数的手雷,扔向结成圆环的朵颜骑兵。 明军都是延时扔出,就是等到手雷快要爆炸的时候,才向朵颜骑兵扔出去,这些手雷还没有落地,一般都是在朵颜人的怀中爆炸。 距离越近,威力越大,伤害也就越重。 朵颜人的皮甲,根本无法阻挡手雷爆炸时的冲击,弹片划破皮甲后,有划破了朵颜人的胸腹,鲜血像无数的涓涓细流,马背都被染红了。 有些朵颜士兵自己跳下马,方便在地上翻滚,没有主动坠马的士兵,也是战马掀下来,战马受伤,或者被手雷的巨大爆炸声惊吓,一瞬间都会违背骑手的意志。 朵颜骑兵才千余人,明军第一波就扔出了五千多枚手雷,满桂觉得,扔出这么多手雷,很是太浪费了。 不过,有了手雷的杀伤力,明军再也没有伤亡,满桂越来越相信,火器,在杀伤敌人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护了自己。 但满桂还是不太喜欢手雷,这种杀人方式,远没有马刀来得痛快,寒光一闪,人头落地,热血井喷,这才是满桂的最爱。 明军将这些受伤的骑兵,完全补上一刀,但巴图富力带着八千败兵,已经逃得远了,前面的地平线上,只剩下一条长长的黑线。 满桂看了一眼黑线,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正准备撤军。 “砰。” “砰。” “砰。” …… 前方传来了密集的燧发枪的声音。 “军座,前面怎么会有燧发枪的声音?朵颜人不会也有了燧发枪吧?”格斯儿侧耳细听,枪声虽然不大,却非常清晰。 “大明才刚刚研制成功,朵颜人不可能有燧发枪。”满桂摇头。 “难道是第四军?” “对,一定是第四军,朵颜人连弓箭都没有,哪来的燧发枪?”满桂大喜,看来,他的战马又要辛苦一会了。 “军座,追不追?” “洪老九已经截住了朵颜人的归路,这么好的机会,这么不过去凑凑热闹?” 满桂亲率第十九骑兵师,从中路追过去,扎尔多与帖木儿,分率各自的骑兵师,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 巴图富力正在庆幸,终于摆脱了这支魔鬼军队,突然,他的前方,不足五百步的地方,一面巨大的日月军旗,正在春风中肆意飘扬,在日月军旗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灰色布装。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真是见了鬼了。”巴图富力放缓马速。 “可汗,他们本来就是魔鬼。” “他们真的是魔鬼。” “可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冲过去,只要回到青岭,我们就安全了。”他不待回答,当先加速,向灰色布装冲过去。 身穿灰色布装的明军,毫无悬念,用燧发枪招待了朵颜骑兵,这事是满桂他们听到的燧发枪的声音。 “砰。” 一颗燧发枪的子弹,打在巴图富力战马的右后腿上,战马吃痛,腾空跳起,将他掀了下来。 万幸,巴图富力受伤不重。 巴图富力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避开后面的骑兵,然后迅速爬起来,他抢了一匹无主的战马,夹在骑兵中间,继续向前冲击。 “砰。” 又是一颗燧发枪的子弹,向巴图富力迎面射来。 巴图富力根本不会躲避燧发枪,子弹深深地穿入胸口,贴近心脏的位置。他在马背上晃了晃,勉强稳住了身形,左手无力地松开马缰。 战马失去骑手传来的讯息,缓缓停了下来。 侧后方一匹战马,正在高速前冲,一时躲闪不及,马头装上了巴图富力的马腰。 巴图富力的战马,承受不住撞击,身子站立不稳,猛地向左倾斜,一下子将猝不及防的巴图富力摔下后背。 巴图富力的意志,已经有些模糊,他没来得及用手支地,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撞上地面,胸口汩汩地流出鲜血,直透到皮甲的外面。 他缓缓地翻了个身,再也无力坐起来。 一匹受惊的战马,在战场上随意乱窜,根本没有顾及地上的人是死还是活,它的前腿像长了眼睛似的,狠狠地踏上了巴图富力的脸庞。 “啊……” 一声惨烈的叫唤,很快就被密集的马蹄声淹没。 没有撤退的信号,朵颜骑兵一直行明军的阵地冲击,好像自杀似的。 不过,这不是自杀,是他杀,他们都死在明军的燧发枪下。 大明第七骑兵军,已经从侧后方包抄过来数万匹战马,践踏得大地都颤抖了。 这将是面对面的屠杀。 朵颜骑兵第一次颤抖了,燧发枪杀人于无形相比,而发出寒光的马刀,对敌人更具有威慑力。 他们现在进退不得。进,前面有大批的燧发枪,退,后面有满桂的一个骑兵军。 满桂的骑兵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要不是及时突围,他们恐怕被包了饺子;燧发枪他们更见识过了,虽然他们还叫不出这种火器的名字,但他们进攻了一上午,伤亡了近一半的骑兵。 没有巴图富力的撑腰,朵颜骑兵心生恐惧。 “当啷!” 看不清是谁,率先丢掉手中的弯刀,从马背上跃下来,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也许是觉得羞愧,他的双手,连面孔都掩住了。 满桂轻蔑地撇撇嘴:“你们也有今天!”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特别是在生死存亡的时刻。 越来越多的朵颜人,抛下他们的弯刀,学着那士兵的样子,跪地、抱头,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学会的动作。 只要是跪地抱头的士兵,明军都没有屠杀。 投降的朵颜人越多,明军需要屠杀的人就越少,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马背上已经没有朵颜士兵了————他们不是投降了,就是战死了。 明军从腰间解下绳索,将投降的朵颜士兵一个个捆绑起来,受伤的朵颜士兵,都被明军补了刀子。 洪承畴也从对面的阵地上过来了,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降兵,他老远就大叫:“满军座,怎么样?朵颜骑兵还剩多少?” “洪老九,你怎么在这儿出现了?陛下不是让你袭击青岭吗?”满桂下马,和洪承畴来了个男人式的拥抱。 “满军座不用担心,青岭已经拿下来。”洪承畴放开满桂的后背,他最关心的还是朵颜骑兵:“还有剩下的朵颜骑兵吗?” “没有了————这是最后的朵颜骑兵!”满桂伸出手,指指被捆绑的朵颜降兵。 洪承畴既兴奋,也有些惋惜,“幸好我来得早,否则,所有的朵颜骑兵,都让你一个人吞了。” “洪老九,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走,咱们去见陛下。” 两人上马,并骑前行,来到朱由检的后军。 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没有死透的朵颜士兵,已经被补了一刀,反正他们也活不长了,不如早回归长生天,还少受痛苦。 因为尸体太多,挖坑掩埋起来太费力,一部分士兵正在架设柴堆,准备火化朵颜人的尸体。 “陛下!” “陛下!” “满桂回来了?嗯?承畴怎么也来了?青岭怎么样了?” “回陛下,青岭已经打下来了,朵颜骑兵的主力,都奔这边来了,青岭那儿,只剩下数千老弱骑兵,他们全部死在燧发枪下了,不过,财物暂时还没有清理完毕。” “奥?”朱由检放下心来,出关后的第一次正式的战斗,总算结束了,明军虽然是新军,但他们住了压力,终于彻底打败了朵颜人,“那朵颜部落的人呢?还剩多少?” “陛下……”洪承畴犹犹豫豫。 “怎么了,承畴?难道青岭不是朵颜人的大帐所在吗?” “陛下,那里确实是朵颜人的大帐所在,不过……” “不过什么?你是军人,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陛下,老人和孩子,都被杀了———————弟兄们说,他们只会消耗我们的粮食。” “杀了?”朱由检眼睛一瞪,他逼视着洪承畴:“哪个士兵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是你的主意吧?” “陛下……”洪承畴避开朱由检的目光,“也没杀光,弟兄们留下了三千女人,暂时关押在青岭,等财物清理完毕,一并押送过来。” 第216章别了,朵颜 “你……”朱由检用手指着洪承畴的鼻孔,“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们是大明的军队,不是土匪。” “是,是,我们是大明的军队。”洪承畴耷拉着脑袋,一副后悔万分的样子,他在心里偷着乐,朱由检没有遣散这些女人,他的士兵,迟早会有机会。 朱由检不再理会洪承畴,而是转向满桂:“朵颜骑兵逃了多少?” “陛下,洪军座收拾青岭完之后,幸好及时赶到这儿,堵住了朵颜人逃跑的路径,他们一个也没跑掉,除了战死的,其余的全部投降了。”满桂伸手向后一指。 朱由检看到,明军正押着一群五花大绑的人过来,不用问,看装束就知道,被绑的人一定是刚刚逃去的朵颜骑兵。 “俘获了多少人?” “一共五千三百二十三人。” “好。”朱由检大喜,“先看好这些俘虏,将来送到辽东,给当地修路———————也算是给他们自己赎罪。” “陛下,山海关到锦州的水泥路,这会恐怕已经修好了,还要修什么路呀?” “就算水泥路修到锦州了,以后还要修到广宁,凡是大明占据的地方,都要修建水泥路,只要我们的粮食补给跟得上,谁也抢不去我们的土地。” 满桂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洪承畴见朱由检一脸平静,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正要开口说话,被朱由检瞪了一眼,他只好吞了口吐沫,将本来要说的话,咽回肚里。 朱由检将目光从洪承畴的脸上收回,“传令,士兵们太辛苦了,今天你就在此安营扎寨吧!” 当晚,士兵们又是杀牛宰羊,庆祝明军大胜蒙古朵颜部。 根据统计结果,近十万人的朵颜部落,几乎被洪承畴、满桂等人屠绝,只剩下五千余人的骑兵俘虏和三千年轻的女人。 朱由检独自在夜色中散步,连贴身侍卫付小剑都没带。 一个十万人的部落,就这么完全覆灭了,是不是太不人道? 为了自身的安全,大明必须要与建奴死磕,但朵颜部只是建奴的帮凶,甚至连帮凶都算不上,大明是不是一定要消灭他们?还有接下来的泰宁部、扶余部。 如果有纸烟,朱由检真想烧上一根,一个人在无边的夜色中静静思考的时候,抽上一支烟,思维可能会活跃得多。 朵颜部是否非消灭不可?如果朵颜部依然存在,他们会不会截断大明军队的归路? 结果是必然的,如果大明与建奴正式开战,作为建奴附庸的朵颜部,一定会出动他们的骑兵,在大明最柔弱的地方,凶狠地插上他们的弯刀。 每次自己犹豫的时候,朱由检都会从历史中寻找答案。 哪一个帝国的崛起,不是一部血淋淋的历史? 如果缺少血淋淋的历史,这个帝国绝不可能崛起,就像战国时代的楚国,就像十八世纪奥地利。 如果错过了上天赋于你的神圣使命,你就会受到上天的惩罚,或者像楚国那样,被秦强灭国,或者像奥地利那样,被肢解成无数的小国。 如果像他的年号那样,朱由检要重振大明,发生在朵颜人身上血淋淋的历史,只是个开端,绝对不是结局。 现在没有联合国,大小国之间,根本无法和平共处,战争,将是国与国之间的常态。 征伐朵颜三部,朱由检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练兵,明军缺乏实战,而建奴的士兵又是异常凶悍。 大明远征建奴,除了燧发枪,没有任何优势。而建奴在辽阳、沈阳一带,经营了十几年,他们不仅全民皆兵,更有熟悉地理、盟友相助、补给便利、机动性强等优势,如果明军的战斗力,不是强悍到逆天的地步,很难取得完胜。 朵颜三部人数不多,对明军的威胁不大,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军事体制,与建奴非常相像,正好是大明理想的热身对手。 大明要摧毁建奴,建立空前强大的汉人帝国,朵颜三部非灭不可。 解开了心结,朱由检摇头苦笑,只是觉得有对不住这些无辜的游牧民族了。 不过,朱由检转念一想,蒙古人也曾征服过汉人,蒙元帝国就是依靠无尽的杀戮,才建立起来的,朵颜三部也是蒙古人,现在,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他只能无奈地向夜色挥挥手:别了,朵颜。 昨天的战斗,太过剧烈,士兵们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非常疲劳,但明军士兵,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有自己的战马,行军时不会过于劳累。 第二天一早,左路的十万大军,全部拔营而起,又开始向北面偏东的方向行进。 这一次,担任先锋的,是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军,他们只是携带燧发枪和干粮,轻装而行,先行寻找泰宁人的下落。 朱由检自领第四军和第七军,作为后军,他们携带所有的粮草、火炮和辎重,远远跟在王慕九的后面。 大军刚刚出发不久,柳林来报:“陛下,前方传来了泰宁部的讯息。” “泰宁部?在哪?” “陛下,他们的大部,就在建昌城,那里应该是他们的大帐。” “建昌在哪?”朱由检拿出行军图,可惜,关外的城镇,标得十分模糊,位置也不准确,建昌城根本就不在图上,也许制作这份行军图的时候,还没有建昌城。 “陛下,前方的侦讯传言,建昌城在青岭东北四百里。” “那应该是这一带。”朱由检根据比例尺,用手在图上画了一个四百里为半径的大圆,但这只是一个大致的位置,还需要明军直接寻找。 朱由检立即派出传令兵,去给王慕九传言,命他悄悄寻找建昌城,根据侦讯的提示,朱由检给王慕九画了一个大致的位置图。 当朱由检赶到建昌城的时候,王慕九已经和泰宁人打了一仗。 泰宁人同样应付不了明军的燧发枪,他们在丢下三千多具尸体后,暂时撤回建昌城。 “陛下,根据游骑侦讯的结果,泰宁部基本上集中在建昌城内,约有数万部众。”王慕九将听到的讯息,反馈给朱由检。 “蒙古人不是擅长进攻吗?现在怎么学起汉人,坚守城池了?”朱由检乐了,以自己的短处对抗明军,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歼灭朵颜部之后,朱由检信心大增。 在朵颜、泰宁、扶余三部中,以朵颜部的人数最多、实力最强,所以大明一直称他们“朵颜三部”。 连朵颜部都被大明一战而灭,泰宁部还能怎么样?即使在野外,面对泰宁部的骑兵,朱由检现在也不担心了。 “陛下,还是燧发枪厉害,我们射杀了他们三千骑兵,但泰宁人现在躲在建昌城内,我们怎么办?”面对城池,王慕九也是一筹莫展。 “别急,先围住建昌城,明天上午,我们再发动进攻。”朱由检立即指挥大军,将建昌城四面围定,不给泰宁人留下任何逃跑的通道。 参加围城的,只是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军和洪承畴的第四军,满桂的第七军,因为是真正的骑兵,速度快,能肉搏,暂时最为机动兵力,防止泰宁人从某一座城门突围。 实际上,朱由检也知道,不到绝望的时刻,泰宁人突围的可能性极小。 他们并不是一支真正的军队,而是蒙古人的一个部落,部落中不仅有老人、孩子和女人,还有大量的牛马羊,如果突围,这些绝对带不走。除非他们愿意将部落的希望和财物,都留给明军,否则,他们绝不会突围。 建昌城只是一座小城,城廓的周长还不到二十里,但在草原上,这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大城了。 草原上有的是黄土,但石块很少,建昌城的城墙,就是用黄土垒成的,高度不过两步,也就是三米,从城墙的外面,朱由检看不出城墙的厚度。 朱由检骑马,绕城跑了一圈,发现城外都是开阔的草原地带,非常平坦,不知道泰宁人在修建城墙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安全问题。 明军的火炮,都在南城门,既然哪一方的城墙都是一样,朱由检打算从南城门发起主攻。 建昌城只是土墙,百门火炮都用上,实在是浪费,朱由检只出动了十门火炮。 十门火炮,架设在距离南城门五百步的地方,这个位置进攻的时候,开花弹可以向城内延伸,防护的时候,即使泰宁人有弓箭,也远远够不着。 城头上有许多泰宁部的士兵,他们从来没见过明军的火炮黑洞洞的炮口,他们觉得很新奇,不时对炮管指指,但对于聚集在城下的明军,他们倒是不太在意,有城墙的保护,他们才不怕明军的燧发枪。 朱由检给炮手下达了第一道军令:炮轰南城门。 炮手们开始调试火炮,现在他们只能凭经验,依靠眼睛的观测,确定大致的位置,等第一波炮击后,根据开花弹的落,再进行校正。 十枚开花弹,依次投进炮管。 另外十名炮手,起了十支火把,准备燃引线。 城头上的泰宁人,一个个啧啧称奇:对面的这支军队,太怪异了,这大白天的,太阳正挂在高空,他们却起火把,正是一群傻蛋! “火!”没等泰宁人乐够,炮兵团长就下达了命令。 一声令下,十支火把,几乎同时燃了火炮的引线。 第217章草原上的第一座城镇 “轰……隆……” “轰……隆……” “轰……隆……” …… 十枚开花弹,划着优美的弧线,飞向建昌城的南城门。 “那是什么?好像比鹰隼还快,它们正向我们飞来!” “绝对不是鹰隼,鹰隼的翅膀一旦张开,比这大多了。” “咦?它们真的飞过来了,好像要落在城头,难道是信鸽?” …… 它们都忽略了,开花弹离开炮管的时候,曾经发出过巨大的响声,所有的鸟类,都不可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声音。 十枚开花弹,有三枚落在城头,刚才泰宁人看热闹的地方,泰宁人立即矮下去,城下的明军,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两枚开花弹,直接落在城墙上,泥基的城墙,顿时落下一大片尘土,另外五枚开花弹,都是落在城墙之外,有一枚开花弹,落离城门不过五步,如果能再向前一,也许木质的城门,就会坍塌了。 朱由检见城墙不太结实,心中暗喜,开花弹一定能炸塌城墙,“集中所有的开花弹,对准城墙轰炸。” 炮手们调整炮口,全部对准城墙,在五百步的距离上,开花弹的威力,几乎发挥到极致。 又一波炮击,十枚开花弹,有六枚次第落在城墙上,城墙剧烈地晃动,朱由检用肉眼都能看到,“不错,也许下一波炮击,城墙就会倒塌了。” 朱由检还是有后悔,要摧毁这样的城墙,也许虎踞炮发射的实心弹,效果更加明显,如果带上几门虎踞炮就好了。 再一次炮击的时候,打中城墙的开花弹,增加到八枚。 “轰”的一声,城墙不受力,一小段土墙塌了下来,城头出现了一个缺口。 朱由检从缺口向里张望,里面一个士兵也没有,城头上好像有几具尸体,从远处看,城墙也不厚实。 可能草原上根本没有火器的缘故,建昌城只需要防备游牧民族的弓箭。 “陛下,还要炮击吗?” “当然,现在的豁口太小,士兵们要爬进城,还是太困难,对准豁口,继续炮击。” “是,陛下。” 再经过一轮炮击,豁口增大了不少,城墙上泥土坍塌下来,刚好垫了一道缓坡。 朱由检问身边的亲兵:“现在可以爬上去吗?” “陛下,能爬上去,现在就攻城吗?” “不,泰宁人伤亡不大,他们还有大量的士兵,谁知道躲在哪儿?”朱由检继续对炮兵下达命令:“炮火向前延伸五百步,两轮炮击。” 两轮炮击过后,火炮暂时停下来,城内隐隐传来高分贝的惨叫和哭声。 满桂向朱由检伸出大拇指:“陛下真是神了,陛下怎么知道城下有泰宁人的士兵?” “哈哈。”朱由检轻轻用手指了指满桂的脑袋,“打仗,一定要多动脑子,不能一味蛮干。” “陛下,末将明白了!”满桂只有讪讪地笑,“陛下,一会攻城的时候,末将请求打头阵。” “你?”朱由检摇头,“骑兵就这么人数,一时又补充不了,你还是呆在后面吧,泰宁人的主力还在。” 满桂的眼中都是羡慕,不知道哪支军队能抢到头彩,能够最先进城。 开花弹又向前延伸五百步,朱由检估计,城门附近的泰宁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如果没跑的,应该也没机会跑了,“步兵入城,小心泰宁人有埋伏。” 第一波三千士兵,开始从城墙的豁口进城。 前面的士兵,都是端着燧发枪,指着豁口里面,似乎城墙的背面,隐藏着一条响尾蛇。 三名枪手站到断墙边,见里面没有动静,他们一跃而起,攀上断墙,抓起燧发枪,四面扫视着,但一个泰宁人都没有发现,除了尸体。 三人迈着交叉步,缓缓向里面走去,后面的明军步兵,胆子大起来,一个个从豁口鱼贯而入。 朱由检一直紧盯着豁口处,三千士兵全部入城,他才放下心来。 南城门打开了,明军接应更多的士兵入城。 满桂再次向朱由检请命:“陛下,现在轮到我们骑兵了吧?” 朱由检笑着摇头:“满桂,别急,先让枪手们消耗一部分泰宁人再说,现在城内还没有响起枪声,你先等等吧!” “陛下,泰宁人有大量的骑兵,枪手们缺乏骑兵的保护,万一……”满桂还不死心,他的心里,早就痒得像是发情的夜猫子。 “哈哈,满桂,你当朕是好糊弄的外行不是?在城内这么狭小的空间,泰宁人的骑兵,还能猖狂得起来吗?”朱由检明知满桂急得像热锅上能过的蚂蚁,就是迟迟不让他进城。 “陛下……” 满桂一句话没说完,城内传来燧发枪的声音,开始只是零星的几声,后来急剧密集,显然是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 朱由检遥遥看向城内,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持续的燧发枪的声音,他和满桂一样,也想早进城看看。 枪声一会稀疏,一会又密了起来,满桂的心,就像燧发枪的声音,紧一阵松一阵。 半个多时辰之后,枪声才真正稀疏下来。 满桂在朱由检面前晃来晃去:“陛下,这会该让我们进城了吧?” 朱由检看火候差不多了,只好一挥手:“不要一味砍杀,注意士兵们的安全。” “是,陛下。”满桂边说边跨上战马,“弟兄们,赶快入城,不然连汤都没得喝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南城门奔去。 朱由检摇头苦笑:这满桂,恐怕泰宁人又要遭殃了! 一直到午饭的时候,燧发枪的声音才完全平息下来,朱由检带着他的侍卫,从南城门入了城。 大街上到处是尸体,其中好多是儿童的尸体。 朱由检皱皱眉头,但他并没有指责入城的士兵,战争从来容不得温情,如果不是残忍地杀死对方,那就等着对方来杀,在后世的历史上,汉人就是太过文弱,才被不到百万人口的满清,统治了三百年。 泰宁人已经被清剿一空,只有明军的士兵在晃悠,朱由检在入城士兵的指引下,来到泰宁人的大营所在。 大营中关押着被俘获的泰宁人,他们都被绳索捆上,东倒西歪地靠在各个墙角。 朱由检问看守的士兵:“俘获了多少人?” 看守的士兵朝朱由检行礼:“回陛下,俘获八千壮丁,另外……另外,还有两千多女人。” “不错,又有了八千免费的劳力。”朱由检四处打量,女人被关在另一个处,两千多人,挤在一个不大的营房。 建昌,是朱由检北伐之后,攻下的第一座城镇,但明军在城中搜索时,除了牛马羊和皮毛干货,所得纹银还不到千两,显然银子还没有在泰宁正式流通。 幸好城中还有两万石粗粮,算是明军最大的收获。 朱由检本来打算将建昌当作北伐的粮草供给中转站,最后还是放弃了,建昌城位于草原的深处,如果要建成中转站,必须要大量的士兵驻守,而且,草原上没有大道,粮草物资运输也是不便。 朱由检在建昌城呆了一日,将城内清理完毕,泰宁人的尸体都安葬了,这才离开建昌城,继续向东北进军。 这一次,担任先锋的,是满桂的第七骑兵师,而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师和洪承畴的第四师,都随着朱由检,作为后军,携带着所有的辎重。 满桂得意地冲朱由检行礼:“陛下,末将保证将扶余部杀得七零八落。”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满桂,朕让你担任先锋,是让你找到扶余人的下落,不是让你擅自行动,消灭扶余人的事,自有朕的后军。” “是,陛下。”满桂吓得差吐出了舌头,“只要扶余人不主动进攻,末将保证不去惹他们。” 朱由检心说,要是你满桂不挑衅扶余人,母猪都会上树,黄狗也会耕田。不过,满桂是骑兵军长,需要他参加战斗时,通常都是面对面的决战,士兵们强悍一点、凶狠一点、求战欲望强烈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满桂出发之后,朱由检也没在建昌逗留,后军要携带火炮、粮草等,速度缓慢,他不想被满桂拉得太远。 满桂在大凌河一带,发现了扶余人的踪迹,他一面让传令兵报告朱由检,一面撒出大量的游骑,在大凌河附近搜寻扶余人的大帐。 朱由检接到满桂送回的讯息后,命令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军,只携带燧发枪和干粮,立即轻装出发,前去与满桂汇合。 王慕九在大凌河的南岸,遇上了满桂的第七骑兵军。 原来满桂在大凌河南岸找到扶余人的大帐后,故意围着扶余人的大帐转悠,暴露明军的行踪,威胁扶余部落安全。 扶余人发现了满桂的骑兵后,立即拼凑起一支两万人的骑兵,阻止满桂靠近,同时,他们开始在大凌河上搭起浮桥,掩护非战斗人员带着他们的牛马羊,向大凌河北岸脱逃。 开始的时候,满桂还打算试探一下扶余人的实力,当他得知,扶余部落的老人、孩子、女人正在渡河逃跑时,嗜杀成性的他,立刻倚仗人数上的优势,对扶余骑兵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双方都是骑兵,比的是力量、速度和勇气,拼的是人员和马匹的消耗。 大凌河南岸,喊杀声震天,双方的血液,已经流到一起,又顺着草地上的低洼,流进大凌河,将河水都染红了。 第218章大凌河畔 强烈的血腥味,将河中的鱼群,吸引了过来,连水面上都有鱼儿在翻滚嬉戏,如果有一位渔民,恰好带着鱼叉路过,渔民都不用瞄准,只要将鱼叉扔进河中,一定不会落空。 王慕九赶到大凌河时,双方的骑兵正纠缠在一起,枪手们根本无法射击,这时要是射出子弹,到底射进哪一方士兵的身子,谁也无法预料。 双方的士兵正全力厮杀着,对王慕九的到来,他们直接无视。 王慕九吹响了撤退的号角,他要让满桂撤下来,好让枪手们去消灭这些扶余人。 满桂听到了号角声,他奋力将面前那名扶余士兵砍翻,“这是谁来了?为什么让我们撤退?扶余人眼看就支撑不住了,这不是枪我们的功劳吗?” “军座,好像是皇家第一军,他们可能带来了陛下新的旨意。” “陛下?陛下知道我们正在和扶余人激战吗?”满桂斜眼看着皇家第一军,他在人群中搜寻着王慕九。 王慕九继续吹响号角,他在催促满桂。 “军座,还是先撤退吧,听听王军座怎么说。” 满桂看着正激烈厮杀的战场,明军渐渐占据优势,如果一直打下去,只要扶余人没有援军,明军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军座,陛下军令如山……” “撤,看看王慕九到底怎么向我交代。”满桂无限留念地看了眼战场,但朱由检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第七骑兵军立即和扶余人脱离接触,扶余人正被满桂压得透不过气,满桂一撤,他们顿时觉得轻松起来,但他们也不敢追击,只是远远地看着新来的皇家第一军。 满桂气冲斗牛,他的手指差上王慕九的鼻子,“王慕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没有看出,扶余人就要被击溃了吗?为什么给我们下达撤退的号令?” “满军座。”王慕九的脸上没有表情,“第七骑兵军真的能击溃扶余人吗?” “你是瞎子呀?这么简单的局势都看不清?”遇上这样的傻子军长,满桂欲哭无声。 “满军座,要击溃扶余人,还要多长时间?”王慕九也不生气,脸上不悲不喜的样子。 “最多一个时辰。”满桂嗓门大的优势,这时候充分发挥出来了。 王慕九快速追问了一句:“那要牺牲多少骑兵?” “大概两三千……”满桂发觉不对,他的声音,立马从高音降到低音,“你……” “满军座,骑兵是陛下的宝贝,还要伤亡两三千,陛下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王慕九也不看的满桂,他的目光,已经投向对面的扶余人了。 “你不说,陛下怎么知道?”满桂硬着脖子,还是不肯认错。 “战场上有这么多士兵,满军座能保证他们一个都不泄露出去?满军座以为,陛下是呆在黑屋中,任由别人欺骗?”王慕九的目光,从扶余人的身上,移到满桂的脸上。 “战场上有伤亡,也是在所难免,只要击溃了扶余人,我宁愿不要战功。”满桂避开王慕九的目光,他还是觉得惋惜,即将到手的胜利,被王慕九搅黄了。 “满军座还记得,临出发前,陛下是怎么交代的吗?”王慕九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士兵,目光离开满桂,他顺便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满桂。 “你……”满桂的额头冒汗了,“我第七军眼看就要击溃扶余人,难道将功劳留给你?” “满军座,功劳属于北伐的左路军,属于陛下。”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满桂被迫让步,由皇家第一军担任进攻的主力。 “满军座,可愿意护卫在我军的两翼?” 满桂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才这么扶余骑兵,根本不需要我们的护卫。” “那……满军座,扶余部众不是在渡河北逃吗?满军座能否绕道,截断他们的逃跑的路线?” “好,我们就此约定,你们收拾扶余骑兵,我们去收拾他们的部众。”满桂不待王慕九回应,他一拨马头,率先向左前方奔去。 “这个满桂!”王慕九摇头苦笑,“看来,扶余人的部众,又要遭殃了。” 王慕九已经立好了防守阵型,皇家第一师的士兵们,被列成三排,每排三千人,两侧是端坐马上的皇家第二师在护卫着,而皇家第三师,作为后军,紧随在皇家第一师的后面。 但扶余骑兵只是远远看着他们,并没有进攻的意思,双方僵持在大凌河的南岸。 明军的枪手都是步兵,在骑兵面前,根本没有进攻的能力,王慕九也是没有办法。 “怎么挑衅一下扶余人,让他们发动进攻才好?” “军座,要不要派些骑兵过去?” “骑兵?对,就是骑兵,不过人数不能太多,遇上扶余人反击,立即撤退,将他们吸引过来。” 一支千人的明军骑兵,缓缓出列,他们排好队列,手举马刀,叫喊着扑向对面的扶余人。 扶余人一直冷眼观看,丝毫没有出击的样子,才一千骑兵,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明军一步步迫近,扶余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分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准备用弯刀迎接明军。 明军骑兵一看,扶余人出动这么多骑兵,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他们拨转马头,一溜烟逃回。 扶余骑兵顺着明军逃跑的方向,一路追杀过来。 “哒哒哒……” 五千匹战马,夹着大凌河南岸的寒风和水汽,似一股奔腾的洪流,急速向明军的阵地滚滚而来。 九千枪手,几乎就是整个皇家第一师了,每排三千士兵,人数太多,他们不是站成一条直线,而是围成一个月牙形的圆弧,百步的有效射程,就在这段圆弧的焦上,距离每一名士兵,几乎都是等距离。 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军,虽然经历过与朵颜人的战争,又在建昌城围攻过泰宁人,有了一的战斗经验,但面对五千扶余骑兵的冲击,他们还是有些恐惧。 王慕九亲自来到第一排枪手中督战。 “军座,这儿危险,你还是去后军督战吧!”李俊见王慕九上来了最前线,赶紧过来劝阻。 “危险?”王慕九直视着面前的李俊。 “军座是皇家第一军的灵魂,应该在最安全的地方,运筹帷幄———————呆在后军,更能看清整个战场。” “奥。”王慕九想想也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跑到第一线,李俊一定会想办法保护自己,反而影响了他的作战,“我一会就回去,士兵们怎么样?” “军座放心,人在阵地在!如果我丢了阵地,提头来见。” “李大师长。”王慕九加重了语气,“我不是要惩罚你,如果战斗失败,惩罚你也不能改变结果,陛下常常教导我们,一定要把准备工作做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尤其是士兵的思想工作。” “军座放心,属下明白,士兵们已经准备好了。”李俊回头,问身后的士兵:“弟兄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弟兄们,你们害怕吗?” “不怕!” “我们能让军座安心在侯军指挥吗?” “能!” 士兵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亢,王慕九只得摇着头笑笑,“李大师长,这儿交给你了,陛下在后方看着,我皇家第一军,千万不要给陛下丢脸!” “军座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给陛下,给军座的脸上抹黑。” 王慕九刚刚离开李俊,扶余人就接近的明军的阵地。 “师座,扶余人已经接近百步死亡线了。” 李俊向扶余骑兵看去,他们列成几列纵队,已经接近了燧发枪的射程,“才几列纵队,不用急。” 扶余骑兵已经将马速加到最大,别说气势,光马蹄声就令人心惊胆战,但明军已经接受过战场的洗礼,枪手们握紧燧发枪,默默地等待李俊的命令。 “师座,扶余人已经进入射程了。” 李俊还是没有下令,进入射程的扶余骑兵太少,不过数十人,明军枪手,一排就有三千,全部射击这数十骑兵,太浪费子弹了。 直到有两百多骑兵进入百步的死亡线,前面的骑兵快要接近八十步的中线,李俊才下达命令:“射击。” “砰。” “砰。” “砰。” …… 三千发子弹,在一瞬间全部射出,雨一样倾泻在扶余骑兵身上。 不仅进入百步射程的那两百扶余骑兵,百步外大约还有两百骑兵,也是从马背上坠落。 明军枪手们发觉百步内的扶余人太少,直接将枪口调向百步外,将燧发枪的最大射程发挥出来了。 坠马的伤兵,一边在草地上翻滚着,惨叫着,口中发出明军听不懂的音节。 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没有延续多久,就被后面的马蹄声淹没。 扶余人没有停下进攻的步伐,战马踏着同伴的尸体,加速冲了过来,没有死透的伤兵,在战马的帮助下,早早投奔他们的长生天去了。 枪手们也没闲着,第二排枪手射出的子弹,迎上了继续出击的扶余骑兵,又是数百骑兵坠马,又是短暂的嚎叫。 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扶余骑兵像是打了鸭血似的,更加兴奋起来,他们一个个挥舞着弯刀,前仆后继,向明军发起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李俊也有些担心,在死亡面前,在血流成河面前,在扶余人不要命的冲锋面前,他的士兵能得住吗? 幸好士兵们看不到尸体,尸体被马蹄践踏,早就没有了人形。 李俊一直与枪手们站在一起,口中不断发出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是让士兵感受到,师长一直战斗在第一线,虽然他的手中没有燧发枪。 “打得好!” “继续!” “好样的,就这样,狠狠打击他们的锐气!” …… 第219章自杀式冲锋 大凌河南岸的草地上,正在进行一场死亡游戏。 明军是被动防守的一方,不过扶余人还没有越过百步的死亡线,根本没有给他们造成实质上的损失;扶余人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他们的骑兵,像是掘了堤坝的江水,源源不断朝明军的阵地压过来,潮头一个接着一个,一次次撞击着明军士兵最脆弱的神经。 潮水向来有进无退,扶余人掀起的浪潮,也没有例外。 枪手们经过三波射击,已经打出了两万七千发子弹,倒在这些子弹下的扶余骑兵,接近四千了,扶余骑兵掀起的最大最恐怖的潮头,已经被明军遏制。 余波未歇,只要潮水没有流干。 剩下的一千多扶余骑兵,只是有个极为短暂的犹豫,没有撤退的号角,他们绝不会主动撤离战场,对扶余人来说,那就是战场的逃兵,即使明军会放过他们,他的部落,也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李俊的嘴皮已经麻木,这是他第一次独立面对蒙古铁骑的袭击,看到战场上扶余骑兵越来越少,他只能在心中为士兵们呐喊助威了。 枪手们也是麻木了,他们的手指,他们的心灵。他们不知道扶余人被射杀了多少,也不知道还剩多少,他们只是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动作,那就是射击,如果燧发枪没有子弹,他们只会装填弹药,除此之外,他们的大脑,现在是一片空白,就像是被谁偷去了记忆。 “停止射击!” 李俊的话,让枪手们醒悟过来,他们的对面,已经没有骑兵。倒在草地上的士兵,已经离开了马背,根本不能算是骑兵。 “啊……” “扶余人被消灭了?” “我们胜利了?” …… 士兵们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噩梦醒来之后,一切,都像是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他们面前的扶余人,已经伤亡殆尽。 李俊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既然枪手们高兴,那就让他们先高兴一回,“左侧骑兵下马,给扶余伤兵补上一刀,将尸体拖开,清理出道路。” 朱由检北伐的时候,遇上对方伤亡的士兵,通常是挖个坑埋了,或者直接火化掉,然后记录下数字,不像袁崇焕初到辽东,杀死建奴的士兵之后,还要将首级送回京师。 北伐军一直在前进,携带大量的首级,行军也是不便。 骑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李俊向远处的扶余骑兵看了看,扶余骑兵出现了异动。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五千扶余骑兵,全部灰飞烟灭,不知道是惊吓了他们,还是激怒了他们。 李俊根据满桂的描述,估计扶余骑兵,现在还有一万多,如果扶余人全部出击,对他的皇家第一师,还是极大的考验。 扶余骑兵正在调整战马的方向,无数的马头,开始对准了明军的阵地。 看来,扶余人准备进攻了,五千骑兵的伤亡,没有吓到他们,反而激起他们更大的仇恨。 这一次进攻,不知道扶余人会出动多少骑兵,李俊的心中,既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突然,扶余骑兵的右后方,也就是他们的部众正在渡河的地方,传来了一片呐喊之声,扶余部众大乱,他们纷纷向东逃窜,想要藏到骑兵的后面。 满桂,一定是满桂。 李俊估计,满桂绕道扶余骑兵的后方,开始破坏扶余人逃生的浮桥,在没有和他充分沟通的情况下,满桂用屠杀部众的方式,来激怒扶余骑兵,从而名正言顺地与扶余骑兵战斗。 这不算违反王慕九与满桂的约定,扶余骑兵杀过来,总不能让他满桂束手待毙。 “这个满桂!”李俊笑骂,不过,这样也好,扶余骑兵要救援他们的部众,就不会有太多的骑兵,对皇家第一师发动进攻了,皇家第一军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李俊刚才紧张的心情,顿时缓解下来。 他唤过一名传令兵:“快,去问问军座,满军座正在攻击扶余人的部众,他们的骑兵一定会去救援,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俊的目光,还在紧紧盯住对面的扶余骑兵。 刚才转过马头的扶余骑兵,并没有向明军的阵地冲过来,部分骑兵还掉头向西,和其他的骑兵一道,向侧后方赶去,马蹄扬起的灰尘,快要飞到半空了,很显然,他们去得很急。 李俊的传令兵还没回来,却是军部的传令兵先到。 “李师长,军座有令,全军向前移动,保持队形,随时准备战斗。” “明白!” 李俊大喜,这是明军要进攻的信号,用步兵去进攻骑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看来,王慕九要创造燧发枪主动进攻的历史了,而这个光荣的任务,恰好落到他李俊的头上。 虽然步兵的速度,远远不如骑兵,但扶余骑兵,就在李俊的视线之内,用不了多久,明军就会靠近扶余骑兵,更重要的是,扶余骑兵的身后,是他们的部众和财产,扶余骑兵根本不敢逃跑,除非他们愿意放弃整个部落,甘心在草原上做流浪的独狼。 “传令,各部队保持队形,快速前进,向扶余骑兵逼上去。” 皇家第一师的军队,拉得太开,宽度几乎达到千步。 幸好大凌河南岸,都是开阔的草原,他们保持队形,稳步前进,丝毫没有阻滞。 一千五百步的距离,大约三里,只有一眨眼的功夫,明军就扑到扶余骑兵面前。 扶余骑兵全部端坐在战马上,从他们的脸上,只看到惊讶和恐惧。 距离扶余骑兵还有五百步的时候,明军放缓了前进的步伐,他们的双手,都是紧握燧发枪,随时准备射击。 扶余骑兵终于有了行动,他们被明军激怒了,明军是步兵,竟然如此迫近骑兵,这简直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扶余人分出一队骑兵,大约有千人,在一名千夫长的率领下,他们手舞弯刀,叫嚣着扑向明军。 李俊就喜欢对方用这种添油战术,才千余人,简直就是送来给他的士兵练胆子的,他低喝一声:“准备射击!” 明军的枪手们,已经完全停下了脚步,燧发枪在瞄准的时候,需要绝对的静止,枪手们端着燧发枪,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骑兵。 五百步的距离,骑兵咳嗽一声,就该完成冲刺了,他们的速度,根本来不及加到最大。 “射击!”李俊见扶余骑兵,已经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砰。” “砰。” “砰。” …… 第一排有三千枪手,他们将子弹全部射出去的时候,扶余骑兵就倒下了一半,大量的无主战马,在战场上绝望地游荡。 在射击的时候,枪手们是麻木的,他们的眼里,只有百步的死亡线,只要有人敢践踏这条死亡线,他们的子弹,就会毫不留情的射出去。 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千余扶余骑兵,全部坠落在马腹下面。 明军不敢收拾战场,他们的对面,还有扶余骑兵,现在只有五百步的距离,如果骑兵出击,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李俊见对面的扶余骑兵,只是端在战马上,根本没有再出击的意思,似乎刚才的战斗,根本没有发生过,或者虽然发生了,却是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缓缓前进,打扫战场的事,就留给皇家第二师吧!” 既然扶余骑兵没有出击的欲望,皇家第一师又开始缓缓推进,现在对面的骑兵,离得这么近,他们必须随时做好射击的准备,所以,他们再不敢小跑着前进了。 距离只剩两百步,明军都可以看到扶余骑兵的睫毛了,但扶余骑兵,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是固定在马背上的一颗颗青松。 难道他们有伏兵?李俊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四周都是平原,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他的目光,再次向对面扫过去,扶余骑兵的队形,是松散的,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两千。 原来他们的兵力太少,所以才不敢进攻!李俊大喜,一定是的,否则,哪有骑兵任步兵欺负到眼皮底下? “缓缓推进,到百步的时候,立刻射击。”李俊决定,先开枪试试,反正自己人多,又有燧发枪的优势,也不怕对方玩出什么新花样。 “砰。” “砰。” “砰。” …… 双方相距百步的时候,明军开火了,枪手们的眼睛,都是盯住百步死亡线。 端坐在最前面的扶余骑兵,顿时从马背上坠落下来,受伤的战马,立刻仰天长鸣,似乎是在呼唤长生天。 但长生天连骑兵都就不过来,何况战马? 明军两排枪手都射出子弹的时候,扶余骑兵坠马的,已经上千。 出击是死,等待,也是死! 扶余骑兵的眼里,除了恐惧,就是恐惧,他们勒紧马缰,缓缓倒退,期望退出燧发枪的射程。 但他们的身后,是他们部落的老弱,还有女人,还有他们的财产牛马羊,他们刚刚被满桂从浮桥边驱赶过来。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扶余骑兵残存的最后一野性,终于被明军逼迫出来,他们不再后退,在稳住阵脚之后,他们反而向明军猛扑过来。 扶余骑兵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第220章女骑兵 李俊自然笑纳,对面总共还不够两千骑兵,连皇家第一师的枪手们,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枪手们的眼里,只有百步的死亡线。 一千多骑兵,在九千枪手面前,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就像是给掘了堤的河口投下的土袋,土袋刚投下去,就被流水冲走了。 但扶余骑兵,在死亡的最后瞬间,吹响了他们的牛角号。 牛角号代表什么,明军不懂,但扶余人听得懂。 扶余部落中,顿时冲出一群骑兵,这股骑兵有数千人,冲击的气势丝毫不亚于他们的主力,在明军的右前方,正在与满桂激战的扶余骑兵主力,也分出一支骑兵,前来接应。 扶余部落中的骑兵,因为距离比较近,眨眼就冲到明军的眼前。 “难道他们还有骑兵,就隐藏在部落之中?”李俊十分纳闷,但几千人的骑兵,也难冲破枪手们结成的阵地呀! “师座,他们都是孩子!” “孩子?”李俊仔细端详,果然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但他们都握住弯刀,冲击的姿势,和成人差不多,难怪他刚才没看出来。 “师座,怎么办?打不打?” “凡是挡住我们道路的,都是敌人!凡是拿着弯刀的敌人,都必须消灭!”李俊的声音有些阴冷,“准备射击,违令者,杀无赦!” “是,师座!”传令兵迅速将李俊的命令,传送到每一名枪手。 扶余的孩子军,除了个头矮、身子瘦,他们控马的技术,一也不比成人差,马蹄声裹着大凌河畔的寒风,向明军扑面而来。 “射击。”李俊担心,士兵们对扶余的孩子军有怜悯之心,在他们进入燧发枪的射程后,果大声下达了命令。 燧发枪再次射出无数的子弹,像蝗虫似的,集中在扶余孩子军的前面。 扶余的孩子军,一个个从奔驰的战马上,急摔出去,第一排枪手的射击,至少击倒了五百孩子军。 扶余孩子军,不愧是蒙古人的后裔,前面的倒下,后面的没有丝毫停留,没有丝毫减速,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像成人那样,手举弯刀,继续向明军扑来。 李俊都觉得,这些未来的骑兵,不为大明服务,真是太可惜了。 他们现在还是大明的敌人,对大明的敌人,李俊从来都不会手软,特别是在他成为朱由检的亲兵之后。 在扶余主力骑兵赶来之前,这些扶余孩子军,已经全部坠马。 李俊看着右前方赶过来的扶余骑兵,他们距离明军的枪手,已经不足千步,看来,打扫战场是来不及了。 “做好准备,扶余人马上就冲过来了!” 一千步的距离,在骑兵眼里,只是打个喷嚏的时间,扶余骑兵转瞬间就发起了新一波的攻击。 才三千骑兵,枪手们直接将他们看做死人。 不过,这一次,明军失算了,扶余骑兵在损失近两千人之后,他们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退出了燧发枪的射程。 “扶余人也学乖了?”李俊冷笑,猎物就在眼前,他怎么肯放过?“缓缓前进,挤压过去,随时准备射击。” 皇家第一师正待前进,后面有一名骑兵,飞奔过来,他远远跳下战马。 “李师长,军座有令,第一师撤下去休息,由第三师出击!” 李俊还想再战,现在的扶余骑兵,就像是饿了三天的叫花子,轻轻一碰,就可能倒下。 他看了眼士兵,都还是精神抖擞,一都不像需要休息的样子。 “真是军座下达的命令?” “李师长,军令岂是儿戏?我有几个脑袋,敢擅自下达军令?” 李俊看看后军,王慕九像松柏一样,立在后军的最前面,“大概是军座又要练兵了。” 李俊十分不甘,但军令如山,他还是缓缓将军队撤下去,让张璐的皇家第三师上来。 张璐从李俊的身边路过,他冲李俊一笑:“哥们,你吃肉,总得让老哥我喝口汤吧?” “张璐,是不是你向军座打的报告?” 张璐赶紧摆手:“哥们,你可是冤枉我了,你不知道,军座一直在轮流练兵吗?搞不好仗没打完,第二师就上来了。” 李俊默然,他慢慢退到第三师的身后,“哥们小心了,防止扶余骑兵,鱼死网破!” “知道了!”张璐答应着,他的身子,早就越过李俊。 千余扶余骑兵,就像是霜打的茄子,默默地看着明军在交换进攻的部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张璐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他学着李俊的样子,让士兵们缓缓推进,士兵的双手,都是按在燧发枪上,随时可以扣动扳机。 明军曲腿弓腰,他们一边避过扶余骑兵的尸体,一边缓缓前进。 对面的扶余骑兵,还是坐在马上,所有的骑兵,都是岿然不动。 一名头领模样的扶余骑兵骑兵,回头扫了眼身后的部众,脸上现出决然的样子,看来,他准备与明军死磕到底了。 一名扶余士兵,马腹被邻进的战马的马尾扫过,他吃了一惊,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他顾不得上马,却是抓起落在地上的弯刀,双手捧着,跪倒在地。 “难道扶余人要投降了?”张璐嘿嘿一笑:“你们真要投降,爷可以饶你们一命,正好给我们修修辽东的水泥路。” 那扶余骑兵的头领,拨转马头,缓缓向跪在地上的士兵走去,战马来到那士兵的身边时,他猛地举起弯刀,狠狠地向地上的士兵砍去。 弯刀砍在那士兵的脖子后面,连椎骨都砍断了,鲜血猛地窜向天空…… 跪在地上的士兵,脑袋还挂在脖子上,他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慢慢地歪向身子的右侧,然后软瘫在地。 “妈的,你们找死,可别怪老子不留情!”张璐怒极,不禁破口大骂,“弟兄们,准备射击!” 他后面这一句话,完全是多余的,明军的枪手们,早就做好准备了,他们只是等待着进入燧发枪的有效射程。 那扶余骑兵的头领,不知道对他的士兵说了什么,扶余骑兵顿时精神抖擞,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弯刀,催动座下的战马,向明军的枪手们扑来。 “妈的,早来送死,我们也不用走路过去!”张璐阴阴地一笑,他喝令士兵们停下来,举枪等着扶余骑兵。 “砰。” “砰。” “砰。” …… 那扶余骑兵的头领,冲在骑兵的最前面,在第一波的射击中,早早就摔下战马,不知道有没有死透。 张璐心中有气,他也不管剩下的扶余骑兵,是否有投降的迹象,“狠狠打,直到他们全部坠马。” 蒙古人的凶悍,不是吹的,才千余骑兵,就能激起一朵翻滚的浪花。 但他们的对面,是明军的燧发枪,就像潮头撞上了山头,山头巍然不动,潮头被撞得粉碎。 枪手们一波射击未完,扶余骑兵就已经全部坠马。 张璐远远扫视了一圈,附近并没有扶余骑兵,“左翼骑兵下马,打扫战场,收拾伤兵。” 在张璐的左前方,满桂的第七军正在于扶余的主力骑兵激战。 满桂的人数虽多,但扶余人要保护他们的部众,都是死战不退,满桂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虽然占据优势,却是拿不下对手,战局呈胶着状态。 但李俊射杀了扶余人留下的两三千余骑兵,他们的部众完全失去了骑兵的保护,不得已,扶余人从战场撤出三千骑兵,赶来保护他们的部众。 这样一来,战场的平衡霎时被打破,原来依靠意志勉强阻挡满桂的扶余骑兵,阵型顿时被满桂冲破,扶余骑兵大乱,在满桂不要命的冲击下,他们再也无法组织完整的防守阵型。 扶余骑兵且战且退,而满桂却是依靠人数的优势,对扶余人紧追不舍。 扶余骑兵根本不敢溃逃,那是将后背留给明军的马刀,但明军是正面进攻,他们是侧面败退,身子别扭,被明军杀得尸横遍野。 扶余人为了他们的部众,还是没有溃逃,但他们也不知道,多抵抗一刻,对他们的部众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其实,他们的部众,现在已是无路可逃,张璐的皇家第三师,已经盯紧了扶余人的老弱妇女,以及他们的财物。 张璐一步步逼近扶余人,扶余人却不知道要向哪儿逃,背后是冰冷刺骨的大凌河,左右两侧,都有皇家第二师的骑兵。 不仅皇家第二师的骑兵,王鹏背后的皇家第一师的骑兵,也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扶余人要出逃,他们会毫不犹豫补上去,堵住他们逃跑的路线。 就像牧羊人在驱赶羊群,张璐的步兵已经逼近了扶余部落的部众,他已经在盘算着,扶余部到底有多少绵羊多少战马。 “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再次从扶余部落中响起。 张璐抬头远看,一支骑兵,从扶余部落中突然冲出。 “妈的,扶余骑兵怎么杀不尽?难道他们真的是全民皆兵,连老人、孩子都是士兵?” “师座,她们都是女人。” “女人?”张璐不解,“女人骑马过来干什么?难道他们要投降?” “师座,他们不像是要投降的样子,师座请看,她们都举着弯刀,和他们的骑兵完全一样。” “嘿嘿,还真是!”王鹏冷笑不止,“真是不知死活的民族。” “师座,怎么办?” “怎么办?陛下没有教过你吗?”张璐英俊的脸庞上,略过一丝残忍,“凡是挡住我们道路的,都是敌人!凡是拿着弯刀的敌人,都必须消灭!” “师座,可她们都是女人呐!” “什么女人?在战场上,只有大明的敌人。”王鹏轻轻摸了摸下巴,“可惜了,皇家第三师很多士兵,都还是打着光棍呢!” 第221章可恨的游牧民族 张璐估计,扶余人全民皆兵,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他怎么也没想到,扶余人还能组织一支女骑兵。当女骑兵出现也他的眼前的时候,他一时惊呆了。 “哒哒哒……” 马蹄剧烈地震颤大地,也让张璐清醒过来,他亲自在枪手中督战。 扶余女骑兵的速度,丝毫不逊于男子,明军枪手们还没从异样中解脱出来,她们就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 “射击!”张璐一声大喝,让正在遐想的枪手们清醒过来。 “砰,砰砰,砰……” 燧发枪开始射击了,但这次射击,像是老牛尿床,一紧一松的,根本不是在齐射。 张璐大怒:“她们是骑兵,是我们的敌人,她们不是女人,这里是战场。” 但枪手们一时无法调整过来,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稀疏,就是齐射不起来。 不过,子弹还是射出去了,只要燧发枪没有熄火,女骑兵就难以越过死亡线。 子弹射在女人身上,和射在男人身上,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是她们脑后的长发。 这些扶余女人,只是仓促上阵,头发都没来得及束起,当她们从马背上坠落的时候,由于风的阻力,长发散落在身后。 在夕阳的照射下,透过长发,她们的脸上,都是死一样的安详。 枪手们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来欣赏这惨烈的人间绝景,在敌人没有消灭完之前,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射击。 不到两千女骑兵,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战场重新归于平静,受伤的女骑兵,和男骑兵的待遇一样,都是被明军补上一刀,早回归长生天。 与满桂正在激战的扶余骑兵,还有三四千人,当他们看到部落最后的战士———————女骑兵全部陨落的时候,他们撇下了满桂。 他们像狼群一样,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发疯般扑向皇家第三师。 满桂没有追赶,这些扶余骑兵,现在没有向他进攻,根据他与王慕九达成的口头协议,他扑向后面的扶余部众。 格斯儿领着一队骑兵,轻装绕道向东,截住扶余部众最后一条逃生的道路。 格斯儿刚刚到达指定的位置,满桂就从西面杀过来,他不管是老弱病残,也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是扶余人,全部斩杀。 大凌河南岸河堤,哭声与杀戮齐鸣,血液与河水混合。 扶余人将他们的目光,投向他们最后的希望,但扶余人最后这一股骑兵,也正倒在距离大凌河不足两千步的地方。 王慕九让士兵们打扫战场,他带着几名亲军,跑到满桂的身边,“满军座,他们只是牧民,是不是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王军座,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扶余骑兵归你,扶余部众归我,你不是想反悔吧?”满桂一刀将面前的扶余孩子劈翻,满不在乎地看着王慕九。 “你……”王慕九顿时语塞,他没想到,满桂当时留了这样一手。 “王军座要是反悔,也不是不可以,主要你将扶余骑兵救活,他们归我,那这些扶余部众就归你,我才懒得干这屠杀的勾当,他们连反抗都不会,一意思都没有。”满桂嘴里说着,手上的马刀丝毫没有停息。 “你……”王慕九几乎吐血,这满桂,就像是大海中的鲨鱼,一旦沾上血腥味,什么都可以放到脑后,“满军座,你再滥杀无辜,当心我向陛下控诉你。” “好。”满桂一脚踢在一个老翁的前胸上,将他踢翻个跟头,从空中倒栽下来,呈大字型趴在地上,“看在王军座的份上,我让一步。” 王慕九以为满桂要放过这些扶余人,哪怕给他们一些惩罚,只要保住命就行,“满军座……” “都住手!”满桂叫停了正在施暴的士兵,“将他们赶下大凌河,如果有谁能在一个时辰后上岸,我就放过他。” “你……”王慕九气得想撞墙,但草原上现在还是光秃秃的,连颗大树都没有,“你这和一刀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王军座,你不是见不得杀戮和血液吗?我就听从你的劝告,不过,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满桂一挥手,丝毫不在意王慕九的感受。 士兵们举起马刀,他们不再砍向扶余人,而是像赶鸭子似的,将他们一步步赶过河堤,如果不配合,直接就被马刀砍杀。 哭声震天,特别是女人和孩子,但大凌河畔,就像它的过去一样,只讲实力,不讲仁慈。 王慕九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拨转马头,回归皇家第一军。 当朱由检带着洪承畴的第四军感到大凌河的时候,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一切罪证都已经被消灭,大凌河中的尸体,早已不见踪影,不是被水冲走了,就是进了鱼儿的腹中。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朱由检的左路军,已经彻底歼灭了时时威胁喜峰口长城的朵颜三部,除了俘获的一万三千壮丁战俘和五千年轻的女人,草原上已经荒无人烟。 朱由检亲自主持了军事会议,总结第一阶段的战争得失。 会议快要结束时,王慕九站了起来:“陛下,朵颜三部并非全是军队,以后还会有这种情况,遇到敌人的非战斗人员,我们怎么办?” 这真是个难题,游牧民族所有的壮丁,都是战士,而且很少有投降的,明军与他们激战,最好的方式,就是消灭他们,问题是他们的家眷。 直接一刀杀了,有些残忍,他们毕竟不是士兵,那如果不杀呢?俘虏?还是放了? 如果俘虏他们,时间久了,数量一定不会小,对待这些人,将来怎么办,朱由检还没想好,但至少现在要养活他们,明军的粮食运到辽东,本来就费尽千辛万苦,现在还要养着这些游牧部落的老弱病残,想想也是觉得冤枉。 那如果放了呢? 朱由检的目标,不仅是要削弱建奴,他还要在草原上一步步建立汉人的统治,要真正建立汉人的统治,就必须收复他们的心,这些游牧民族的遗民,他们的家主,她们的男人被明军杀了,还能指望他们对大明感恩戴德?还能指望他们真心臣服大明? “陛下……”见朱由检正在迟疑,满桂试探着。 “满桂有什么好的想法?” “陛下,这些老弱,留下不仅浪费粮食,而且,时间久了,还可能引发事端,不如……” “不如怎么?”朱由检明知故问。 “陛下,不如杀了干净。” “杀了?”按朱由检内心的想法,他也是认为,杀了,一了百了,明军现在在草原上还没有建奴的影响大,杀了正好可以立威,但人命毕竟不是牲畜,他也不想留下暴君的骂名,“你们呢?你们怎么看?” “陛下,依末将看,满军座的想法,的确是最佳的选择,我们不能放了他们,若要养活他们,需要大量的粮食,而且……而且,也没什么用处。”洪承畴对满桂的想法,是举双手欢迎的。 “可是,他们是人呀……” “陛下,建奴在辽东,不是杀了数百万汉人吗?留下这些异族,一旦他们强大起来,迟早是我大明的祸害。”洪承畴本来就是辽东人,又在辽东从军多年,对游牧民族的凶残,了解得十分透彻。 “可是,朵颜三部,毕竟不是建奴,他们都是蒙古人。” “陛下,蒙古人也曾南侵过,当年他们攻灭大宋,杀的汉人还少吗?”李立站起来,向众人抱拳行礼,希望得到众人的支持,“现在蒙古人四分五裂,他们才衰落下去,一旦他们出现一个像成吉思汗那样的头人,将蒙古各部统一起来,蒙古,必将成为汉人的大敌,我大明立国两三百年,蒙古国患从来未灭。” 朱由检默然不语,李立说的没错,北方的游牧民族,侵略性强,只要他们不灭,迟早会是汉人的心腹大患。 朱由检根据历史记忆,汉民族自从建立大一统以来,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从来没有解除过,秦汉时期的匈奴,大唐时代的突厥,两宋时代的契丹、女真和蒙古,到了明朝,不仅蒙古死而不僵,还出现了一个建奴。 在世界历史上,汉民族在经济、文化、科技上,长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为什么到了近代,汉民族缺席了航海大发现,以致国家越走越弱? 关键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 是他们牵制了汉人太多的国力,是他们牵扯了汉人太多的精力。 关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朱由检也曾思考过,为什么他们老是侵略汉人? 朱由检的答案,一是天寒地冻的地方,族群容易养成好武的性格,人与人之间,为了一小事,就能拔刀相向,何况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国家之间;二是北方严酷的生活环境,没有农业,北方的土地,养不活大量的人口,所以他们就抢夺汉人的财物,如果抢不到足够的粮食,他们当中,很多人就会饿死。 这样的两条原因,游牧民族自己可以改变吗? 知道这个原因的人,同样知道结果:绝对不能。 除非游牧民族甘愿自己饿死! 朱由检渐渐皱起眉头,这游牧民族,真是可恨,你要和平相处,他们偏偏不时南下入侵,你真要一了百了的时候,还要背上道义上的责任。 “陛下……” “嗯?”朱由检从沉思中惊醒,“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今后别再滥杀无辜了,他们也是人呀!” 朱由检赶紧结束了会议,这个问题,他真不好解决。 第二天,左路军强度大凌河,但皇家第一师李俊部,却是押着所有的战俘,沿着大凌河一路向东,直奔广宁城。 李俊不仅要将战俘送到广宁,更要从广宁接受粮食、弹药和人员的补给。 左路军暂时在大凌河北岸驻守,等待李俊回归。 当李俊到达广宁的时候,原来驻扎在广宁、锦州和宁远的第一集团军,早就离开驻地,现在的辽东三城,都是孙承宗的辽东军接防。 第222章偷袭 大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三月十五日,孙承宗的辽东军进入宁远,随后又进驻锦州、广宁。 由于新的第一集团军已经驻扎在辽东的最前线广宁,山海关、宁远和锦州,已经是明军的后方,只是各驻扎一万辽东军,广宁驻扎了三万辽东军,另有两万辽东军正在修筑锦州至广宁的水泥路,将京师至山海关的第一大道,延伸到广宁。 还有两万辽东军,则是担任北伐的辅军,专门运输粮草物资,京师将北伐军的补给送到三海关,而这两万辽东军,则从山海关接手,将补给运输到广宁,广宁成了北伐军的物资中转站。 三月二十日,集结在广宁的十万第一集团军,正式向东开进,开始北伐建奴。 在广宁以东直至三岔河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本来有正红旗、正白旗、镶白旗和镶蓝旗的散兵,但莽古尔泰被皇太极调回盛京之后,各旗的散兵也全部回到盛京,在这儿与大明对峙的,是多尔衮的正白旗。 正白旗一共有二十八个满员的牛录,士兵有八千四百人,但多尔衮的防区,主要还是在三岔河以东,辽阳至盖州一线。 三岔河以西,只有西平堡和三岔河堡两个据。 多尔衮虽然参加了与大明的和谈,但他到达辽东前线后,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大明和大金真能签订和约,他将固守西平堡与三岔河堡,再相机而动;如果大明与大金,无法达成和约,以大明现在的态势,大金与大明,必然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西平堡和三岔河堡,就是阻击明军的第一道防线。 无论和约能否签订,三岔河以西的西平堡和三岔河堡,对多尔衮来说,都是战略要地。 但多尔衮的士兵太少,防守的区域太过广阔,所以,西平堡和三岔河堡,只能各驻扎四个牛录,另外,多尔衮已经和驻扎在鸭绿江附近的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取得联系,一旦战局有变,双方互为策应。 明军依靠巨大的数量优势和燧发枪优势,实力已经延伸到广宁以东,游骑也是在空旷的草原上耀武扬威。 西平堡附近,随时可能见到一小队的明军游骑,而女真人的游骑,只能龟缩在西平堡内,一旦他们外出,必然会遭到明军游骑的围攻。 多尔衮来到辽阳之后,曾经以和谈使节的身份,向袁崇焕派出过使者,希望双方的游骑能够和睦相处。 袁崇焕回答得很干脆,拿和约来,只要见到和约,明军就不会驱逐大金国的游骑。 和约还未最后生效,多尔衮也没什么办法,他以为,袁崇焕这么咄咄逼人,一定是大明希望早日与大金国签订和约。 不过双方并不是战争状态,而是暂时的心照不宣的和平,多尔衮向西平堡运送物资的时候,明军从来没有为难过。 担任北伐军中路军先锋的是俞冲霄的第三军,在崇祯元年收回辽东三城的战斗中,第三军从来没有参加过战斗,袁崇焕希望第三军有练兵的机会。 袁崇焕对俞冲霄简要交代几句后,命令第三军去攻打西平堡,务必全歼西平堡这的守军,跟在朱由检身边久了,袁崇焕也知道,女真人数量有限,一定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这天中午,一队女真人的运输队,押运一批物资,快要进入西平堡的时候,遭到明军游骑的盘查,双方发生纠缠。 明军游骑放出焰火,隐藏在附近的大批明军,迅速赶到现场,他们连人带货,将女真人全部俘获,虽然女真人一再解释,但明军根本听不懂他的语言。 二更时分,女真人的运输队,出现在西平堡的东门。 “开门,开门,我们运输的物资到了。”运输队的头领用女真话大声向城头吆喝。 “运输队?你们怎么晚上才到?我们都快断炊了。”城头上的守军欣喜若狂。 “你以为我愿意冒黑赶路呀?要不是知道你们粮食紧张……快开城门,老子连夜赶路,累得全身都快散架了。”头领骂骂咧咧。 “等等。”守军将手中的火把从城头扔下来,借着火光,看到运输队身上穿的都是大金国的皮甲,这才放下心来。 “干什么?差扔到老子头上。”头领有些生气了,“难道有明军偷袭呀?你这蠢驴!” “对不起,对不起。”守军连声道歉,生怕运输队一生气,将粮草运走了,“这是老规矩,我也没办法。” “现在看清楚了?再不开城,老子将粮草原路运回。”头领将火把踩灭,城下又是一片黑暗。 “这就开,这就开。”守军一叠连声答应,“开城门,迎接粮草进城。” 城门上打开,守军在城门洞里等候。 粮草车进来了,运输队的头领走在最前面,他冲守军干笑两声,“就你们几个守城呀?” “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守城的士兵不用太多。” “也是,现在不用搞得草木皆兵。”头领四处打量一番,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这大明的运粮车,真是好用,如果依靠战马运输,这些粮草,至少需要五百匹战马。” “那是,那是,大明的东西就是好用,可惜,我们不会制造。” “你们不用制造了。”头领的话还未落音,已是手起刀落,将那士兵砍翻。 其余的几名守军,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被其他的运输兵砍杀在城门洞口。 头领打个手势:“快,抢占城门,防止建奴反扑,阿四,将运辆车移开,小磊,放焰火。” 运辆车被倒拖出城门洞的同时,一支蓝色的烟火,在西平堡的东门高高升起。 潜伏在暗处的第三军第七师师长杜桐,早就在等着焰火的出现,当天空出现蓝色焰火的时候,他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快上马,他们得手了。” “哒哒哒……” 马蹄剧烈撞击地面时发出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能传得很远,也许还加上地面的震动,军营中的女真人也被惊动了。 但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不知道声音从何处传过来,稍稍迟疑了一会。 就是这短短的一刻,明军抢得了先机。 第七师将马匹丢在城外,趁着夜色,徒步抢进了东城门,杜桐随着前军上了城头,“快,占领城头,建立防守阵型。” 先期进城的士兵,立即在城头围城一个半圆形的阵型,士兵们在稳住阵型之后,缓缓向前方移动,给后面进城的士兵,腾出空间。 “哒哒哒……” 一阵急促马蹄声,从城内传过来。 明军都知道,女真骑兵来了,这些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士兵,顿时紧张起来,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的燧发枪,手心流汗了都不知道。 杜桐立在士兵的身后,他静静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到。 入城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不断加入半圆的后面,形成了三个半圆。 有了三排士兵,杜桐渐渐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士兵们紧张的时候,一股脑将子弹都打出去,然后都要装弹,出现较长时间的间隔。 真要这样,在士兵装弹的这段时间,只好任建奴冲锋,甚至杀戮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士兵们的心里也越来越紧,他们甚至相互倚靠,来减少身子的晃动。 杜桐也感觉到了,他冲着士兵大喊:“第一军和第二军,都打下辽东三城了,在燧发枪面前,建奴就是任我们宰割的羔羊。” 士兵们雅雀无声,只有建奴的马蹄声,重重敲击他们的心脏。 杜桐见效果不明显,他急得头上都冒汗了,万一士兵被建奴的骑兵吓倒,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那笑话就闹大了。 杜桐加大声音的分贝:“马三,你还要老婆本吗?刘四,你老娘的病,还要不要治了?你们平时不是嚷嚷没有立功的机会吗?现在立功的机会来了。” “要。” “要。” 马三和刘四,几乎要跑到杜桐身边报名了,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既然你们想要立功,那就盯紧了前面的建奴,我就在在旁边看着,谁射杀的建奴越多,谁的军功就越高,得到的赏赐也会越多。” “是,师座。”士兵们几乎同声回答。 “好,建奴就要来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马蹄声更近了,“哒哒”的声音越来越大,虽然这声音依然撞击着士兵们的心房,但士兵们再也不像刚才那样,被夜色无限扩张了恐惧。 “准备。”杜桐几乎能看到建奴的身影了,他赶紧提醒这群不是新军的新军。 士兵们早就端起燧发枪,瞄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注意……射击。” “砰。” “砰。” “砰。” …… 无数的燧发枪子弹,都朝前面的黑影射去,士兵们看不清单个的建奴,他们只能凭感觉射出子弹。 好在燧发枪足够多,最前面的建奴纷纷摔出了马背,不是人受伤,就是马受伤。 因为黑暗,燧发枪的命中率并不高,也因为黑暗,建奴的骑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前面的建奴惨叫着,一个个坠落马背的时候,后面的建奴并没有放缓马速,他们只是听到一阵剧烈而又致密的声音,一贯张扬的建奴骑兵,并没有停下冲击的趋势,他们甚至连火把都没起。 “好,射得好,第二排,射击。”杜桐借着燧发枪微弱的火光,分明看到建奴士兵坠马了。 第223章俞冲霄的愤怒 还没等到第三排士兵出手,急促的马蹄声就消失了,只有无主的战马,在前面缓缓溜达。 “难道建奴就来这么人?”杜桐奇怪了,这仗还没怎么打,难道就结束了? 他环顾四周,无边的夜色笼罩着整个西平堡,除了伤兵在地上打滚、呼叫,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起火把,看看有没有装死的建奴,所有的人,都要补上一刀。” 士兵们一手举起火把,一手拿着马刀,将女真人倒下去的地方围起来,地上所有的女真士兵,不管死活,都被明军补上一刀,或在咽喉,或在胸口,或在小腹,都是致命的地方。 杜桐见士兵很快就完成了补刀,不禁皱起了眉头:“有多少建奴?” “报告师座,有两百具尸体。” “才两百?连一个牛录都不到?难怪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黑暗中,杜桐耸耸肩,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也不管别人是否看得见,“注意警戒,城内还有建奴的骑兵。” “师座,刚才我们在外围找过,根本没有隐藏的建奴。” “他们可能还在军营,也许就在来的路上。”杜桐不相信,这么密集的枪声,城内的建奴还能睡得熟,“以团为单位,相互协作,搜寻建奴,一个团把守城门,两个团沿城墙南北推进,接应城外的士兵入城,其余的六个团,独立搜索,注意相互保护。” “是,师座。” 士兵们各自承担自己的任务去了,刚才全歼建奴,他们信心大增,不再像开始那样害怕了,原来在燧发枪面前,建奴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大明新军都是三三制编制,每个师有三个旅,每个旅有三个团,一个师就是九个团,每个团大约千人。 除了把守城门的那个团,其余的八个团,组成那个射击小组,都往城下去了。 黑暗中,明军看不清敌人,只要风吹草动,就是几发子弹。 城内到处是枪声,建奴慌了,他们情知明军已经大量入城,西平堡是保不住了,但他们希望保住性命。 镇守西平堡的甲喇额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弟兄们,东门的声音最弱,我们赶紧从东门撤退吧。” 数百女真骑兵,借助夜色的掩护,向东门奔去,为了躲避沿途的明军,他们根据明军枪声,不时穿街入巷,又牵着马匹步行,以减小马蹄踏地的声音。 好不容易来到东城门,却发现东城门一带静悄悄的,根本没有明军,“咦?难道明军全部入城了,没有派人把守城门?” “砰。” “砰。” “砰。” …… 话音未落,黑暗中就传来了燧发枪密集的声音。 “不好,有明军的伏兵,快将战马赶到前面。” 女真士兵都将战马赶到前面,利用战马庞大的身躯,阻挡燧发枪的子弹,他们猫着腰,跟在马匹的后面。 战马的体重太大,一两发子弹,根本不能将它击倒,女真士兵跟在后面,拼命用马鞭抽打战马的屁股,即使是伤马,都能向前跑上一会。 “不好,马匹冲过来了,快闪开。”前排的士兵大声喊叫,也不管建奴士兵是否听得懂。 枪手被迫闪向两边,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 他们手中的燧发枪,还在继续射击,不过,已经有乱了。 幸好女真士兵只顾逃命,根本来不及反击,战斗要是发生在白天,这些明军枪手们不被屠尽才怪。 虽然有战马的保护,但步行冲过一百步的距离,时间还是太久了,明军已经射击了三轮,女真骑兵还是伤亡过半。 女真士兵飞跑着从明军中间的隙缝穿过,一起抢向城门,枪手们根据女真人的脚步声,一直在后面追杀。 战马太多,几乎堵住了南城门,特别是受伤的战马,赶都赶不走,女真士兵大骇,他们一边驱散战马,一边向前拥挤。 黑暗中,一些狡猾的女真士兵,奋力挤到人群的前面,利用同伴的身子,阻挡后面燧发枪的子弹。 城门太小,女真士兵相对集中,明军的燧发枪,也是非常集中,刚才躲过燧发枪的女真士兵,一大半倒在城门口。 百密总有一疏,尽管明军追着射击了一段,还是有近百女真士兵逃过了城门。 第七师的战马都是留在城外,女真士兵一旦出了城,就如鱼入大海、狼行草原,加上夜色的掩护,明军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南城门的守军垂头丧气,虽然他们射杀了绝大部分女真士兵,但不是全部,不知道师长军长知道后,他们到底是立功还是受过。 西平堡内,稀疏的枪声,一直延续到下半夜,才逐渐停息下来。 小小的西平堡,已经被各路明军搜了三遍,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建奴躲藏起来,四个城门的守军都没有撤除,他们一直在等待漏网的女真士兵。 明军小睡了片刻,天亮之后,士兵们又在堡内搜寻了两遍,仍然没有收获。 “搜集建奴的尸体,看看到底有多少建奴漏网了。”俞冲霄阴沉着脸,虽然智取西平堡,士兵没什么伤亡,明军算是完胜,但袁崇焕交代过,一定要全歼西平堡内的建奴,这个目标现在没有实现。 “是,军座,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第七师吧!”杜桐的第七师最先入城,按理说应该是头功,但建奴是从他的防区脱逃的,在俞冲霄面前,他就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专挑脏活累活抢着做。 “嗯。”俞冲霄头,“去吧,注意安抚士兵,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谁也不想出意外。” “是,军座!”杜桐鼻子一酸,眼泪差就下来了,他低下头,将自己的眼睛藏起来,“都怪属下……没想到建奴趁夜突围,更没想到,建奴会利用战马掩护突围。” 俞冲霄摆摆手,“别说这些没用的,先去给建奴收尸,其余的话,等到总结会上再说吧!” “是,军座。”杜桐给俞冲霄敬礼,然后迅速转过身,“兄弟们,快,将建奴的尸体集中起来。” 杜桐很快就来向俞冲霄汇报结果:“一个搜集到一千一百二十八具建奴尸体。” 俞冲霄随口应了一句:“奥,那脱逃的建奴,应该不到一百。”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各有想法。 杜桐想到的是,建奴没有屠尽,这第一仗就不完美。 俞冲霄想的是,建奴有漏网之鱼,明军北伐的讯息,就会早早暴露给三岔河东面的建奴。 “军座……” “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吧!”俞冲霄以为杜桐又要说建奴脱逃的事。 “士兵们在搜寻建奴尸体时,在建奴大帐附近的一座土房子里,发现了二十多具女人的尸体。” “什么?女人的尸体?” “是,军座,她们应该是昨晚被杀的,身上的血迹刚刚干凅,都是被弯刀割了脖子。” “这些建奴,真是丧尽天良!”俞冲霄狠狠握了我拳头,“要是让老夫遇到这些畜生,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军座,他们已经死了。” “奥。”俞冲霄自嘲地笑笑,“这些女人,都是汉人吗?” 杜桐摇头:“人已经死了,从房间里的摆设,根本看不出来,不过,根据建奴的习惯,这些女人,一定是汉人。” “这些建奴,做出如此畜生勾当,以后,我第三军不接受他们投降,只要见到他们,全部杀了。”俞冲霄余怒未息。 “军座,可是陛下说,需要壮丁劳力……” 俞冲霄的剑眉,弯成建奴的弓箭样,他思索了好久,“不要给他们投降的机会,如果看到建奴准备弃刀投降,在他弯刀没有离手之前,立即射杀。” “军白了,军座。”杜桐向俞冲霄行个军礼,“这样就不违反陛下的命令了。” 西平堡太过狭小,城内埋不下这些女真人的尸体,杜桐命令士兵,将这些尸体弄到城外埋了。 士兵们立即动手,他们四人一组,分别抓住尸体的四肢,从南城门缓缓出城。 “笨蛋,你们不嫌累呀?” 杜桐抓住一具尸体的一双大腿,在空中旋转了一周,增加了足够的动能,然后双手一松,尸体从城头上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尸体落在城外,体内残余的血液,都被摔出来了,好像国画大师在泼墨作画。 “师座……” “就这样,扔出去多省事!” 士兵们不一定有杜桐的力气,他们改为两人一组,抬着尸体,从城头丢下去,有些力气大的士兵,也学着杜桐的样子,直接将尸体从城头抛下,但他们扔出两具后,就觉得力不从心了。 杜桐拍拍手,发现手心沾上了建奴的血液,就在一具尸体的皮甲上擦了擦,然后看着俞冲霄:“军座,要不要割下建奴的首级?” 俞冲霄看了看正忙着搬运尸体的士兵,“不用,我们现在是在北伐,暂时不回去,带着这些首级,行军也不方便,只要记下数字就行了。” 第七师在城外挖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将一千多具女真人的尸体,合在一个坑里埋了,土坑上面再覆盖一层浮土,就算完事了。 西平堡的内部,也已经清理完毕,当天,第三军就在西平堡内驻扎下来。 俞冲霄派出传令兵,将西平堡的战况,原原本本送达给袁崇焕。 第224章多尔衮大惊失色 接到俞冲霄的军报,袁崇焕并没有责怪第三军放跑了数十建奴士兵,他反而嘉奖了第三军奇袭西平堡成功。 大明已经全面北伐,建奴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也许这会,朱由检的左路军、卫信的右路军,已经与建奴全面交火了。 与嘉奖令一同到达的,还有一份军令。在军令中,袁崇焕命令俞冲霄,第三军在西平堡休息两日,等待孙承宗的辽东军接管西平堡之后,立即向东出击,继续北伐。 袁崇焕亲率第一军和第二军,先行抢夺三岔河堡。 三岔河是辽河、浑河与太子河共同的下游,三条河流共用一段出水口,故名三岔河。它水量充沛,河道宽阔。 女真人在三岔河上搭起浮桥,用以沟通三岔河两岸,在它的西岸,还有一个明军以前修建的三岔河堡,多尔衮这次驻扎了四个牛录。 三月二十五日,袁崇焕的大军抵达三岔河,大明在距离三岔河堡十里的地方,扎下大营。 从西平堡逃回的女真士兵,已经带来了明军东进的讯息,因此,驻扎三岔河堡的女真士兵,已经做好了迎击明军的准备。 三岔河堡只有东西两座寨门,现在全部关闭,所有的女真士兵,都退回堡内,他们正倚在土墙边,严密监视着十里外的明军。 三岔河上,原来有三座浮桥,女真人得知明军东进后,立即撤除了其中的两座,只剩下三岔河堡东面寨门出口处的一座浮桥,这是女真士兵给他们自己留下的退路。 一直呆在辽阳的多尔衮,听到明军攻克西平堡的讯息,不禁大惊失色,大明和大金和谈未果,现在明军不宣而战,显然不会是小规模的战争。 他一面派人回报皇太极,一面急忙南下海州,亲自指挥三岔河一线的防守。 西平堡一失,多尔衮知道,三岔河堡迟早也会遭到明军的攻击,所以,他将三岔河东岸,作为防守的重,企图利用三岔河宽阔的水域,阻挡明军东进。 皇太极紧急调动鞍山、海州、耀州和盖州的士兵,在三岔河东岸,自南向北,立了三个防守大帐,每个大帐有三个牛录的士兵。 他还从各个城头拆下虎踞炮,准备给每个大帐分配十门虎踞炮,但虎踞炮移动缓慢,暂时还没有部署到位,袁崇焕的大军就来到三岔河。 像三岔河堡这种堡垒,袁崇焕并不陌生,明军为对抗建奴的骑兵,曾经在辽东建立了大量的这种堡垒,但女真人占据辽东后,大部分堡垒被拆除,只要少量战略要地上的堡垒,被保留了下来,三岔河堡因为扼守三岔河交通要道,不但保留至今,还被女真人简单修缮加固了。 袁崇焕和第一师师长李红军一道,抵近观察三岔河堡。 “这种土堡,还不如辽西当年的松山堡、塔山堡高大,这种土墙,也就能阻挡建奴的弓箭。”袁崇焕指着三岔河堡的土墙,笑着对李红军说。 李红军顿时明白了袁崇焕的心意:“司令是打算动用火炮?” “使用火炮,会减少士兵的伤亡。”袁崇焕勒住马缰,减缓马速,“你知道陛下为什么制造这么多先进的火器?” 李红军毫不犹豫:“当然是为了提高士兵的战斗力。” 袁崇焕完全停下来,和李红军并肩而立:“你说得不错,不过,这只是陛下的最低目标。” 李红军一愣,随即瞪大双眼:“陛下还有更高的目标?” “当然。”袁崇焕头,他的目光,依然在三岔河堡上打转,“陛下不仅是要打败对手,还要减少伤亡,甚至没有伤亡,所以,陛下才造出这么多现金的火器,你看,去年收复辽东三城,建奴伤亡超过一万五,而我军的伤亡,还不到两千,这还是燧发枪第一次上战场。” “司令,陛下是在用新式火器,威慑对手?” “这也是一层,如果对手被我们打怕了,他们至少三十年不敢入侵大明。” “所以司令特别喜欢用这些新式的火器?” “我们在杀伤对手的同时,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而且,我们还要试验各种火器的最大能量,比如,燧发枪能重复使用多少次,火炮的射速,等等。” “司令……” 袁崇焕用手比划了一下,做个射击的姿势,“红军,你说,如果用火炮轰击三岔河堡,结果会怎么样?” “司令,这种土墙,最多三轮炮击,土墙就会倒塌。” “红军,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袁崇焕摇头,“我是说,我们不急于轰塌城墙。” “司令的意思是……”李红军一时没想明白。 “红军,现在建奴紧闭寨门,我们不能进去,他们也无法出来,如果我们不急于破坏土墙,而是让开花弹在堡内爆炸……” “司令,我明白了。”李红军的瞳孔急剧变大,闪着兴奋的光芒,就像是朝思暮想的梦中人,非常意外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咱们也不用攻破三岔河堡,只管向堡内施放开花弹,再堵住两座寨门,堡中的建奴,自然是瓮中之鳖。” “就是这个意思,等到建奴死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入堡,收拾残局。” “司令,那我们必须守住东西寨门,西面的寨门对着我们的方向,比较好守,但是,东寨门……司令,我去附近看看东寨门。” “红军,你想得不错,可别让建奴偷偷从东门溜走了。”袁崇焕哈哈一笑,“不过,我既然来了,就一同看看吧,有士兵护卫,建奴暂时还不敢出城袭击。 “是,司令。” 两人带着数百士兵,在距离三岔河堡五百步的地方,靠近了三岔河。 河水相当清澈,肉眼看上去,流速并不快,但河面相当宽阔,放眼望去,对岸清影影的,根本看不清楚。 “红军,你能估计三岔河有多宽吗?” 李红军摇头:“司令,对岸根本看不清,属下实在估计不出。” “奥,其实,我也估计不出来。” “司令也不知道吗?司令以前不是来过辽东吗?” 袁崇焕苦笑:“我是来过辽东,但我只是到过宁远、锦州,连广宁都没去过,我去辽东的时候,建奴已经占据广宁了。”不过,他随即就笑了,“还是陛下运筹帷幄,陛下继承大统,不过两年,我们不仅收回了宁远、锦州和广宁,现在兵锋已经抵达三岔河。” “陛下运筹帷幄不假,但前线作战,还得依靠司令。” “哈哈。”袁崇焕仰天大笑,“红军,你错了,运筹帷幄,少不了陛下,谁也代替不了,但前线杀敌,却不是非袁某人不可。” “司令的意思是……” “红军,这前线杀敌,胜任的人,真是太多了,就是让你来当这个第一集团军司令,你也能够胜任。” “司令……” 袁崇焕摆摆手,“只要不犯军事常识上的错误,有一定军旅生活经验的人,应该都行,燧发枪对弓箭,就像一个成人,去搏斗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实话,要不是孙大人快要古稀了,这第一集团军司令,非他莫属。” “司令,我有明白了。” “哈哈,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咦?河面上那是什么?”袁崇焕指着远处的河面。 李红军顺着袁崇焕手指的方向望去,河面上有一条白带似的长线,“司令,那就是建奴的浮桥吗?” “嗯,一定是浮桥。”袁崇焕捋捋胡须,不住地头,“嗯。” 原来,三岔河堡背河而建,东面出口正对着浮桥,如果女真人守不住三岔河堡,还可以从浮桥上撤退到东岸,据河而守。 “司令难道要……” “哈哈,当然……”袁崇焕一拨马头,“红军,走,我们今天不虚此行。” 主攻三岔河堡的,是李红军的第一师。 四十门火炮,静静的矗立在三岔河堡的西北,距离三岔河堡的土墙,不过四百步。 四百步的距离,是袁崇焕与李红军实际测量的结果。 万余第一师的士兵已经给燧发枪装填好弹药,他们在等待入堡的命令。 第二师临时作为骑兵,护在第一师的两翼,他们的任务,除了保护第一师的步兵,还要阻止建奴从两侧脱逃,所以,他们的目光,都是紧紧盯住三岔河堡的两面寨门。 第三师作为预备队远远跟在第一师的后面,如果第一师进攻不利,或者有建奴士兵逃出第一师的包围圈,他们才会有作战任务。 袁崇焕压根就没有上前线,他正在第二军的驻地,和杜文焕喝茶论道。 “司令,多尔衮到底有多少兵力?” “海东青在一个月之前,发回过一份讯息,他说,多尔衮一共有二十八个牛录。” “二十八个牛录?那就是八千四百人。”杜文焕在心里盘算着,“西平堡的四个牛录,已经被歼灭,今天第一师如果能再歼灭他的四个牛录,那他就剩二十个牛录了。” “但愿第一师能全歼三岔河堡的建奴。” “司令,三岔河堡的建奴,被你算得死死的,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连第一师的面都没见着,就去向他们的长生天报到了。” “文焕,建奴的战斗力还是十分强悍,我们千万不要轻敌。” “司令,我现在不是在吹牛打屁吗?今天战斗的功臣,可是李红军呀。” “文焕,你又来了,是不是又想立功?” 第225章恐怖的开花弹 “哪里,哪里,司令,第一集团军,都是你的部下,手心手背都是肉,所有的士兵,都是听从你的调遣。” “哈哈,你……”袁崇焕指着杜文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哈哈,哈哈……”杜文焕也是笑,笑得有些期待。 “文焕,知道你闲不住,你先想想,我们怎么过三岔河吧!今天我和红军去三岔河边看了看,河水虽然流得不急,但河面非常宽阔,火炮恐怕都打不到对岸。” 杜文焕呷口茶,不紧不慢地说:“过河还能有什么办法,先收拾了三岔河堡里的建奴,再搭建浮桥呗!” 袁崇焕笑着摇头,还冲杜文焕眨眨眼:“如果建奴守在对岸呢?多尔衮有勇有谋,不会任我们渡过三岔河吧?” 杜文焕微微一笑:“司令怕了?” “怕?我只是担心弟兄们有伤亡。”袁崇焕立时瞪大了双眼,恨不得现在就去搭建浮桥,攻击三岔河东岸。 “司令,打仗,哪能没有伤亡?”杜文焕细细打量袁崇焕,有时候,他觉得袁崇焕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指挥官,有时又觉得,袁崇焕太过书生气,缺少狠劲,特别担心伤兵的伤亡。 袁崇焕缓缓说道:“话是不错,但我们要早作谋划,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陛下花了大把的银子,制造了这么多火器,就是为了省下弟兄们的抚恤金。” “嗯。”杜文焕陷入沉思,一半是因为袁崇焕的话,一半是为了渡过三岔河,但一时半会,他也没有主意,“司令有什么好办法?” 袁崇焕摇头,“我就是没有办法,才来和你商量。” 杜文焕忽地眼冒精光:“我们能不能往北走,从辽东长城越过去?” 袁崇焕笑着摇头:“文焕,辽东长城都是建在崇山峻岭之上,建奴原来生活在长白山中,翻山越岭,比我们强多了,他们都过不去,我们能过得去吗?” 杜文焕想想也是,明军还有大量的火炮粮草,翻越辽东长城不太现实,“司令,北海舰队应该早就进入辽南了吧?要不,借他们的船只,把我们渡过去?” 袁崇焕还是不同意:“昨天收到北海舰队的讯息,他们现在才进入北讯口,面对建奴的镶蓝旗,他们也是在苦战,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麻烦他们了。”他端起茶杯,目光似乎落在杯中的茶叶上,又似乎什么都没看,“海军陆战部队,才三万人,完全没有火炮,却要面对整个镶蓝旗,他们的任务也不轻呀!” “嗯。”杜文焕微微头,“司令,那只有强攻三岔河了,三岔河全长近两百里,我就不相信,多尔衮能全线设防。” “等打下三岔河堡,我们再试试吧!” “轰……隆……” “轰……隆……” “轰……隆……” …… 大地剧烈震动了一下,杜文焕吓了一跳:“第一师开始进攻了?” “应该是。” 隆隆的炮声,正是李红军对三岔河堡进行炮击,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开花弹并没有落在堡内,而是落在三岔河堡东面的三岔河里。 隐在土墙边的女真士兵乐了:“明军的火炮,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他们这是在炸鱼呢?” “难道明军的粮草跟不上了?” “哈哈,哈哈……”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他们透过寨门发现,开花弹的目标,是三岔河上的浮桥。 “不好,明军这是断我们的退路!” “赶紧报告额真去。” “我们要不要撤退?” 女真士兵犹豫不决,如果现在撤退,肯定有一部分士兵能退回三岔河东岸,但那样一来,三岔河堡就会拱手让给明军,他们则是不战而逃,成了战场的逃兵;如果现在不撤退,万一三岔河堡守不住,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额真,对,我们去报告额真,看额真怎么说。” 数名女真士兵退回三岔河堡的中央,那里是他们甲喇额真的大帐所在。 他们的额真没有为难,明军的开花弹,已经替他选择了。 两轮炮击,三岔河上唯一的一座浮桥,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别说人,连蚂蚁都过不去了。 一枚红色的焰火,在三岔河堡的东面,攸地冲向高空,那夺目的光华,刺得堡里的女真士兵,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浮桥已经炸毁,调整炮口,对准堡内。”看到焰火升起,李红军大喜,这是上午他和袁崇焕共同商量好的,一旦断了建奴的归路,将建奴困在堡内,就用开花弹全覆盖射击。 在开花弹面前,女真士兵什么办法都没有。 除了在城内乱窜,他们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土墙挡住了明军,也阻挡了他们逃跑的路。 三岔河堡已经是一块绝地。 开花弹由远而近,依次轰炸堡垒的每一个角落。 三岔河堡内,无论是土墙草屋,还是女真人的帐篷,都被开花弹摧毁。 开花弹将三岔河堡犁了一遍,现在的三岔河堡,就像在汤锅里洗过澡的人,几乎体无完肤了。 除非女真士兵运气太好,恰好躲在两排开花弹之间。 李红军担心的,也就是两排开花弹之间的那片区域,如果建奴发现规律,一直在这片区域活动,很可能躲过开花弹的袭击。 “自由炮击,每炮五弹。” 现在明军的开花弹,落就没有规律了,如果能躲过两拨开花弹,那女真士兵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简直都可以去买六合彩了。 “调低炮口,集中火力,摧毁西面的土墙。” 四十门火炮,全部将目标锁定土墙,虽然有些开花弹没有命中目标,土墙还是没能抵挡得住一轮的开花弹。 第一师的枪手们,已经蠢蠢欲动,该他们上场了。 “第一师出击,知会第二师做好准备,防备残余的建奴士兵,从东寨门出逃。”李红军紧紧盯着残缺的土墙,不知道堡内还剩多少没有受伤的建奴士兵。 不过,李红军也不担心,建奴本来才千余人,又遭到开花弹的沉重打击,即使还有能战斗的士兵,估计三魂已经丢了两魂半,战斗力也不会强到哪里。 第一师的士兵,端着燧发枪,快速跑向土墙的断口,接近断口的时候,他们放慢脚步,曲腿躬身,缓缓逼过去。 土墙内没有异常动静。 最前面的三名士兵,突然一跃而起,他们左手按住断口,右手抱住燧发枪,双脚腾空,人已经越过土墙,轻飘飘地落在堡内。 三人在落地的刹那,双手已经端好燧发枪,他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土墙内到处是烟火,还有松木燃烧时,发出轻微的爆破声,视线之内,还有几处帐篷被烧着了,明火将附近的旮旯,都照射得清清楚楚。 除了尸体,四周再无一人。 最后面的那名士兵,把手一招,发出安全的信号。 土墙外面的士兵,也是依样越过土墙,进入堡内,他们先是在堡内建立一个月牙形的防守阵型。 进入堡内的士兵越来越多,月牙形越来越厚实,还在不断向前推进。 “砰,砰。” 一名女真伤兵在地面上翻滚,明军不知道他到底伤在哪儿,或者他压根就没有受伤,他只是想蒙骗明军,枪手们二话不说,干脆给他补了两枪。 那女真士兵的眼神,陡然涣散开了,他头一歪,嘴唇嗑在手背上,趴倒在地一动不动,这会不可能是装死了。 零星的枪声,不断传出堡外,偶尔还会听到一两声惨叫,如果现在是漆黑的夜晚,一定相当瘆人。 李红军一直在听着枪声,但堡内还未传出过密集的枪声。 “堡内不是有一千多建奴士兵吗?怎么会没有激烈的战斗?难道建奴都死了,或者逃跑了?” 他向左右看看,第二师的骑兵还是端坐在马上,根本没有要战斗的意思,看来,建奴还不曾逃跑。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大部分建奴的士兵,已经死了,死在突然出现的开花弹下。 火炮也能大规模歼灭建奴的士兵? 李红军大喜,看来,火炮,将来也能成为战场歼敌的主力火器。 快到黄昏的时候,燧发枪的声音,完全停了下来。 一队士兵打开西寨门,他们出来的时候,很多人是边跑边弯腰,好像在侧身吐口水,“师座,我们已经在堡内搜寻了三遍,再也……哇……再也……没有活着的建奴士兵了……哇……哇哇……” 李红军皱皱眉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师座。”另外一位没有呕吐的士兵接着回答:“建奴士兵被火炮……被火炮炸得死无全尸,他们有的缺腿,有的缺胳膊,有的缺耳朵,甚至有人连男根都炸去了,师座,你没看到,太血腥了,太残忍了,太恐怖了……好多兄弟都是一边呕吐,一边收拾建奴的尸体。” “奥?”李红军乐了,这是战场,越是血腥,越是给士兵们提气,现在士兵们虽然呕吐,只要他们度过这段时间,一个个就会快速成长为合格的士兵,“开花弹真有这么厉害?我看看。” “师座,别看,看了恐怕会吃不下晚饭。” “怎么会?我们都是军人,战场上出现伤亡,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李红军不是不信邪,他要亲眼看看,开花弹到底恐怖到什么程度。 “师座,别……”士兵张开双手,拦在李红军的前面。 “不要阻拦我,军人,还会被一具具尸体吓到吗?”李红军轻轻推开士兵,他昂首阔步,向西寨门走去。 第226章猫和老鼠的游戏 士兵们没法阻止李红军,只得折身返回,护在李红军的四周。 刚跨进西寨门,地上就有三具尸体。 第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小腹似乎被开花弹的弹片击中,血肉模糊,连皮甲都被割破了好几块,李红军以为他的右腿没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右腿被倒下的土墙盖住了; 第二具尸体,是腰眼中弹,腰眼上都能看到血窟窿,在他尸体附近的地面上,都有大片的血迹,估计一时没有死透,不断在地上翻滚,他的额头上还有一个小拇指粗的血洞,血液已经凝固了,显然是燧发枪留下的创口。 第三具尸体,也许是在开花弹爆炸的中心,胸腹的皮甲被炸开,皮甲里面,隐隐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更恐怖的是他的小腿,侧面的皮肉被切去一大块,可能是因为腿骨太粗壮,阻挡了弹片,但腿骨上的肌肉,连同血液,全被刮去了,森森白骨都露在了外面。 李红军嘿嘿一笑:“是有恐怖,不过,本师长经过多次战斗,这样的伤亡,还吓不到我。”他还伸出自己的马靴,用力在第三具尸体上踢了一脚,将原来仰躺的尸体,踢趴下了。 “师座……” “走,再向前看看。”李红军一挥手,率先向堡里的中心位置走去。 前面不知道是草垛,还是一间草房子,显然被开花弹摧毁了,还曾发生了剧烈的燃烧,地面上一片灰黑色,李红军发现,有一具尸体,上半身钻入黑灰里,已经烧得和周围的环境一样,黑乎乎的一片,但尸体的下半身,处于墨迹之外,只是皮甲上稍稍有些枯黄。 尸体恰好挡在他前进的路上,李红军本来可以跨过去,但他想看看,这烧焦的半具尸体,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用脚尖推了推尸体的上半身。 脚尖碰到的地方,一块块松软的木炭,从尸体上脱落下来,李红军皱皱眉头:“这人的尸体,燃烧后,怎么和树木差不多?” 他脚尖上加力气,准备将给尸体翻个身,看看尸体的后背。 “呲!” 尸体从腰胯的地方,完全断开。 上半身已经完全碳化,下半身还有些没有凝结的血水,血水沿着尸体断开的地方,缓缓流向黑炭上。 李红军吓了一跳,在同一具尸体上,竟然出现水火两重天。 “师座,还是回去吧!建奴的尸体,就让弟兄们去埋了吧!” 李红军也是萌生退意,但刚才的话,说得过满,现在说什么也不愿回去,“没啥,作为师长,我要亲自查看战场,看看开花弹到底有多大的威力,给建奴造成了什么样的惨状。 他们来到一座军营,也许是多枚开花弹同时在此处爆炸,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 在尸堆的边缘,有一具尸体,小腹处被炸出一个南瓜大的空洞,连皮甲带骨肉,都不见了,伤口处还露出半截肠子,另外半截大肠,被炸成碎片,雪花样分撒在周围的空地上,只看到飞痕。 还有一具尸体,从小腹的上面,被炸成两截,除了创口不齐整,就像是被刀剑切成两段,血水混着排泄物,在地面上流成一个血坑…… 李红军感到体内突然热起来,胃内像是烧开的水,开始上下翻滚起来,他用手压了下肠胃。 “哇……” 跟随在李红军身边的一名士兵,终于控制不住翻腾的肠胃,呕吐过后,他的体内还在翻腾。 李红军稍稍后退,避开那士兵呕吐出的秽物。 “噗!”他一不小心,右脚踩上一个柔软的东西,物事破裂,血水向四面飞溅,左近的士兵,靴子上都沾上了接近凝固的紫黑色的血渍。 李红军右脚打滑,身子一斜,差摔倒在地,幸好身边的士兵扶了他一把。 他抬起右脚,低头看了一眼,“啊?心脏?” 一个完整的心脏,已经被李红军踩成大饼状。 “哇……” 李红军体内翻腾的“开水”,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血剑一样从口中狂喷出来,射到他身前那名士兵的前胸上。 “哇……哇……” 更多的士兵开始呕吐起来,秽物几乎掩盖了地面上的血渍。 第一师大量的士兵出现呕吐、乏力的现象,袁崇焕暂时没有心思抢渡三岔河,他发动大量的人员,来安抚这些呕吐的士兵。 明军虽然配备了专门的医生,但这些医生经过培训,擅长的都是外科包扎什么的,他们却不会从心里上安慰这些士兵。 袁崇焕让各部队的军官,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给第一师的士兵现身说法,袁崇焕也是深入到士兵当中。 折腾了两天,士兵们的情绪有所好转,但他们是身子,都是软绵绵的,一力气都没有,就是燧发枪,他们也拿不动。 袁崇焕让军部的参谋们想想办法。 几位参谋一合计,最后一致决定:举办一场报告会,控诉建奴的罪行,让士兵们激起对建奴的仇恨,从而减轻他们心中的罪恶感。 袁崇焕也不知道报告会有什么效果,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只好同意了参谋们的意见。 前前后后,一共耽搁了五天,就是这五天,多尔衮已经在三岔河东岸,建立了完整的防守体系。 三座防守大营,已经部署完毕,每座大营有三个牛录的士兵,还有十门以前从明军手中俘获的虎踞炮。 三岔河的下游,河面非常宽阔,河水也有数人深,搭建浮桥的难度非常大,多尔衮的防守重心,还是在中上游,他自己就驻扎在海州城,主要看护着中上游的两座防守大营。 在没有大营的防守空挡的地方,多尔衮还配备了大量的游骑部队。 袁崇焕早就派出士兵,在三岔河的西岸,寻找合适的渡河地,士兵们向他推荐了三个,上中下游各一个,其中下游的渡河,虽然河面宽阔,但水流速度慢,西岸的地势也是十分平坦,非常适合大军渡河。 这个渡河地,就在三岔河堡的东面,也就是被明军的开花弹破坏掉的那座浮桥所在地。 袁崇焕考虑再三,决定从下游渡河。 为了迷惑多尔衮,他从三处地同时搭建浮桥,夜晚的时候,下游的渡河禁止一切灯火,而上游和中游的渡河,却是灯火通明,将附近照得如同是白昼。 如果多尔衮在对岸,他一定会发现,西岸的灯火,隐隐约约不停晃动,显然有许多士兵在连夜搬运搭建浮桥的材料,整夜不息。 浮桥一向对岸延伸,两天过去了,浮桥已经越过了中间的主航道。 多尔衮一直在思索,明军是真的从上游和中游同时渡河,还是在施放烟幕弹?汉人狡猾多端,必须小心从事。 一连两个晚上,明军都是从上游和中游搭建浮桥,多尔衮坐不住了,他从下游的三号大帐,调出两个牛录,分别加入上游的一号大帐和中游的二号大帐,还向二号大帐抽调了五门虎踞炮。 但多尔衮为了防止万一,三号大帐还是留下了一个牛录和五门虎踞炮,同时,派往三号大帐的游骑,根本没有减少。 浮桥离东岸已经很近了虽然水面上有茫茫的水雾,从东岸看去,肉眼还是可以看到浮桥。 “明军果然要从上游过河!” “明军果然要从中游过河!” 一号大帐和二号大帐的甲喇额真,几乎同时发现了明军的浮桥。 他们不由分说,集中虎踞炮,对准浮桥,就是一顿炮击。 在实心弹巨大动量的冲击下,捆绑木料的绳索断开了,前面几段木料,随着流水向下游漂去。 正在搭建浮桥的明军士兵,也有几名落水,三岔河的上游和中游,水流都是比较急,士兵一旦落水,很快就被河水冲走了,运气特别好的士兵,能抱住剩余的浮桥,或者是一块漂流的木料,还有一逃生的希望。 士兵们大怒,但女真士兵在对岸,他们根本过不去,明军虽然有射程更远的火炮,但火炮太过沉重,在浮桥没有完全搭好之前,根本上不了浮桥。 士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建奴的虎踞炮在肆掠着他们,“要是浮桥搭好了,看我们的开花弹,那时,你们就救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浮桥还没搭好,明军只是充满希望而已。 “嘟……嘟嘟……”明军的铜号响起来了,这是撤退的信号。 士兵们纷纷离开浮桥,回到岸上。 看不到明军士兵,对岸的虎踞炮也停止了射击。 等到明军上了浮桥,虎踞炮又会响起来,直到明军完全撤出浮桥。 双方就像是猫和老鼠,在三岔河上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游戏。 女真人是猫,他们占据着主动,随时可能向明军送上几枚实心弹;明军只能是老鼠,没有过河之前,他们注定要受尽欺侮。 双方僵持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明军离开浮桥,再没上来。 打退了明军,镇守一号大帐的甲喇额真乌里瓦,显得特别兴奋,他抹了把坚硬的胡须:“多准备实心弹,明军可能晚上还会来搭浮桥。” “额真,实心弹就快要用完了。” 第227章袁崇焕一筹莫展 乌里瓦的眼睛霎时瞪得比他的战马眼睛还大:“什么?用完了?这才一天呀!那你们赶紧去造。” “额真,我们哪会制造这种铁疙瘩?这些都是辽东明军以前留下的。” “不会制造?”乌里瓦有些丧气,终于依靠虎踞炮取得了优势,现在正是最需要它的时候,却没了实心弹,“那怎么办?要不,向二号大帐借?” “额真,二号大帐刚才还派人向我们借呢!我们见实心弹已经不多,就没同意,这会,他们一定向一号大帐去借了。” 乌里瓦皱起他浓密又粗硬的眉毛:“没有实心弹,我怎么阻挡明军过河?” “额真,我们不是还有弓箭吗?” “弓箭?可是……可是……”乌里瓦也是没法,实心弹今晚无论如何是运不过来了,“好吧,多准备一些弓箭,别到时候弓箭又没了!明军等着我们屠杀,我们却没有屠杀明军的弯刀,那就可惜了。” “额真不用担心,弓箭我们有的是。” 乌里瓦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那就好,多准备火把,给我盯紧了对面的明军。” “是,额真。” 入夜之后,三岔河上水蒙蒙的,女真士兵在东岸起了大量的火把,但三岔河的河面上,还是看不清明军的身影。 中游和上游的浮桥上,不时传来明军发出的叮当声,估计他们是趁夜在加紧修复被实心弹破坏的浮桥。 只要声音大,女真士兵就会开上几炮,后来,实心弹一颗也没有了,他们就向河中心放箭,箭矢都是“哗哗”地落在水中,不过,每次开花弹和箭矢射击的时候,明军都会消停片刻。 但实心弹和箭矢一停,用不了多久,明军又在河中心发出奇怪的叮当声。 猫和老鼠的游戏,几乎上演了整个晚上,好在女真士兵是猫,他们虽然消耗了开花弹和箭矢,但人员没有伤亡,明军是地地道道偷食的老鼠,估计他们有不少士兵,已经葬身三岔河了。 在三岔河的下游,明军搭建的浮桥,正在稳步前进。 夜色深深,水雾蒙蒙,正在搭建浮桥的明军士兵,又是异常小心,对岸的女真士兵,注意力已经被上游和中游的炮声吸引。 大量的木料,在地面上用绳索捆绑在一起,几乎达到百步了,借助水的浮力,被运送到搭建浮桥的士兵手里,浮桥像是长了翅膀似的,正快速向对岸延伸过去。 “小心,离对岸只有两百步了。”负责观测的士兵既兴奋,又激动,司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一下就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可笑那些建奴,在上游和中游,被浮桥上的铃铛,作弄了整个晚上。 “知道,我们已经很小心了。”搭建浮桥的士兵,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就怕惊动了对面的建奴。 “噗嗤!”近在咫尺的东岸,突然划过一道微弱的火光,随即出现了歇斯底里的叫唤声。 搭建浮桥的明军士兵都听不懂,那女真士兵叫唤的是,“明军过河了!” 原来那女真士兵受了凉,半夜起来拉肚子,他出了帐篷后,不但听到了河里的动静,似乎还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帐篷里的女真士兵,甚至来不及披上他们的皮甲,一窝蜂从帐篷里冲出来,手里紧紧握住他们的宝贝弓箭。 明军士兵听到岸上有声音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了。 最前面的士兵,将缠在腰间的五爪飞钩快速解下来,用力抛向对岸,飞钩勾住地面的石块或者是草根,他用力拉了拉,发现相当牢固,就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浮桥上。 浮桥被暂时固定下来,虽然离对岸还少几跟木料,但是人站在浮桥上,用力收紧飞钩上的绳索,勉强可以接近岸边,火炮难以通过,人要是涉水,还是可以上岸的。 搭建浮桥的士兵,都没有携带燧发枪,他们自动跳入河水中,给后面的枪手们让路。 那女真士兵,一直在大声喊叫,直到帐篷里的女真士兵,都来到河岸。 “砰,砰,砰……” 既然已经暴露,明军的燧发枪自然开火了。 “嗖,嗖,嗖……” 女真士兵也不甘示弱,他们的弓箭,借助水面上反射的微光,纷纷射向浮桥上的明军。 光线太暗,双方的命中率都是不高,但女真士兵躲在岸上的黑暗中,而明军士兵只能固定在浮桥上,双方的优劣十分明显。 浮桥正在搭建,还没有通行,所以跟在桥上保护的明军枪手,不过百十人。 枪手们咬着牙,默默地装弹、射击,他们看不清对面的女真士兵数量,他们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和习惯,在与对手死拼。 每一名枪手倒下,刚才搭建浮桥的士兵,就会捡起燧发枪,加入到枪手的行列。 在三岔河的西岸,明军的援军已经踏上了浮桥,只要他们再坚持一刻,就会等到援军的到来。 “轰……隆……” 女真士兵开炮了,虽然实心弹的准头不大,但在无边的夜色中,虎踞炮发出的声音与火光,还是相当吓人。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拼了。” “轰……隆……” “轰……隆……” 落在浮桥上的实心弹,越来越多,浮桥剧烈晃动,严重干扰了枪手们的装弹和瞄准。 “嘣,嘣!” 捆绑木料的绳索,在实心弹的猛烈撞击下,终于承受不住,在发出两下微弱的响声后,终于断裂了,浮桥从中前部断开了。 散了架的浮桥,在河水的推动下,迅速向更下游漂去。 但浮桥的两端,都是固定在岸上,浮桥发生了侧翻。 “噗通,噗通……”刚才呆在桥上的士兵,都摇晃着落到水中,他们很快就被河水冲入更下游,要不是葬身鱼腹,就是随水流进入大海。 只有极少数运气特别好的士兵,因为落水的时候,已经到了岸边,他们或者抓住了浮桥,或者抓住了捆绑木料的绳索,或者抓住岸边的枯树野藤,这才得以侥幸逃生。 “功亏一篑!”袁崇焕在黑暗中仰天叹息,他已经算计得够好了,多尔衮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地吸引到三岔河的上游和中游,谁知道被一名拉肚子的女真士兵,坏了他的大事。 既然偷袭不成,袁崇焕只有强攻了,但浮桥没有搭建完成之前,火炮根本不能再在浮桥上使用,只能依靠燧发枪了。 双方有经过几次对决,明军一直占不到便宜。 听说明军从下游渡河,多尔衮吓出一身冷汗,“这狡猾的袁崇焕!汉人果然狡猾!”他甚至想到,朱由检向大金国派去和谈的使者,是不是故意在蒙蔽他们。 多尔衮没有时间再骂下去了,袁崇焕随时在下游威胁他的防守阵型。他立即给一号大帐发去了援兵,除了调派到二号大帐和三号大帐的各一个牛录,都被调回,另外还给一号大帐调派了两个牛录,一号大帐,现在是多尔衮防守的重,守军已经增加到五个牛录。 正白旗原来有二十八个牛录,但驻守三岔河西岸的八个牛录,已经被明军全歼,多尔衮现在只剩下二十个牛录。 除三岔河东岸三个防守大帐的十一个牛录,辽东重镇辽阳还有五个牛录,多尔衮的手中,只剩下四个可以机动的牛录。 最后的四个牛录,多尔衮挤出两个,作为机动骑兵,不时在三岔河一线巡防,另外两个牛录,驻守在从鞍山到盖州的四座城池里。 四个城池才两个牛录驻守,多尔衮实在没兵了,好在这四座城池内,都有不少汉人百姓,多尔衮着人从中选拔出八个汉人牛录。 这八个牛录,一边训练射箭,一边混在女真士兵中,帮助他们守城,多尔衮允诺他们,如果他们帮助打败明军,就会废除他们包衣的身份,让他们成为大金国的自由民。 尽管临时选出汉军充数,多尔衮还是感觉到,与明军对峙,他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 他一面向皇太极发出军报,同时请求从盛京发来援兵,一面派人向镶蓝旗的济尔哈朗求援,与盛京相比,济尔哈朗的镶蓝旗离得更近,援兵能更快抵达三岔河。 明军沿着半截浮桥,与三岔河东岸的女真士兵,激战了数次。 虎踞炮的实心弹,已经被女真士兵用完了,他们就依靠弓箭阻击明军登陆。 在晃动的浮桥上,明军的人数优势和火器优势,根本无法发挥出来。 火炮在浮桥上,根本无法发射,燧发枪在晃动的浮桥上,不但射程打了折扣,命中率更是大大降低,女真士兵一旦学会趴在河堤外向明军放箭,他们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 女真士兵在河堤上,他们的弓箭却是异常凶猛,射程不足的劣势,也被晃动的浮桥抵消得干干净净。 数次激战,加上落水后,被流水冲走的士兵,明军的伤亡,反而远远大于女真士兵。 袁崇焕一筹莫展,杜文焕几次请令,要求让他的第二军强攻,袁崇焕担心士兵伤亡过大,一直没有同意。 俞冲霄的第三军,已经从西平堡赶过了,第一集团军的十万大军,被多尔衮的二十个牛录,死死地堵在三岔河的西岸。 看来,只能向北海舰队求助了。 第228章北海舰队 北海舰队在三月初六的时候,离开母港登州,向辽东进发,比朱由检离开京师整整晚了三天。 从登州到辽东,走水路不过三百里,在水路的中中央,有一个比较大的岛屿,叫皇城岛,皇城岛几乎位于登州和旅顺的正中间,距离两地都是一百五十里。 北海舰队早就在皇城岛一带活动了,他们开辟了两个专用码头,可以装卸一些轻便的货物,也可以载人登陆。 卫信将所有的运输船都用上了,还征调了一些民船,但北海舰队一次只能运输两万人及装备,也就是说,一次只能运输两个海军陆战师。 早晨出发的时候,北海舰队出动了一半的运输船出海,只运输了陆战第二师及装备。 运输船经过改装,每个时辰可以行使五十里,加上顺风,速度还要快,中午的时候,运输船在战舰的护送下,抵达皇城岛。 皇城岛的两个码头,立刻热闹起来,陆战第二师的万余士兵,带上自己随身的装备,开始从两个码头登陆。 码头很平缓,士兵们很快就上了岸。 舰队和运输船上的士兵、水手们,也上岸吃了顿中饭,他们没有停留,立刻返航。回登州时,虽然是逆风,但运输船都是空载,速度也没降下多少,天黑不久,他们就回到登州码头。 第二天凌晨,所有的战舰和运输船,全部出发,他们装载了陆战第一师和陆战第三师的人员和装备。 午时时分,舰队抵达皇城岛,不过,这一次,舰队没有在皇城岛停留,而是直奔辽东。 黄昏时,舰队接近旅顺码头。 战舰和运输船在距离岸边还有半里的时候,两条小型的哨船从舰队中驶出,慢慢接近码头。 码头上只有杂乱的枯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薅。 “八哥哥……哥!”哨船上突然传来一声斑鸠的叫声。 “八哥哥……哥!”岸上的草丛里,也传出同样的声音。 “快,靠岸。” 两条哨船缓缓靠岸,十数名士兵,紧紧握住手中的燧发枪,眼睛盯着岸边的乱草地。 士兵们鱼贯上岸,接近了草丛。 “呼哧”一声,草丛中冒出两名士兵,头上都戴着枯草编制的圆环,“兄弟们,你们怎么才来?我们在草丛中饿了一天了。” “辛苦了,一会运输船靠岸,你们去好好吃顿饱饭吧!”为首的士兵靠近了岸上的守护者,“怎么样?附近有建奴吗?” “兄弟放心,这一整天,根本没有一个建奴出现。” “那就好。”为首的士兵扭过头,对后面的士兵说:“发信号,迎接大军登陆。” 那士兵回到哨船上,起两支火把,打起旗语。 舰队加快速度,进入旅顺的码头。 旅顺码头几乎在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向东的方向,有一条天然的狭窄水道,直接连接大海,水道的尽头,就是旅顺码头,这里有一个极为宽敞的内水,能停泊大量的舰船。 旅顺码头现在还没有开发,卫信只是派人偷偷勘察过,码头还没有清理,士兵登陆的速度,还是非常缓慢。 先期登陆的士兵,立即向草丛中渗透,将旅顺码头保护起来。 但附近兵没有出现女真的骑兵,从杂草的大量存在来看,女真的骑兵一定很少过来,他们在辽东半岛的主要对手,就是毛文龙的东江军,但东江军的生存空间已经被严重挤压,毛文龙现在只能在鸭绿江出海口附近的皮岛、獐子岛、鹿岛、一带活动,偶尔偷偷登陆,为军队抢粮食。 女真人在辽东半岛至朝鲜一带,部署了一整个镶蓝旗,为了阻止东江军从陆地上获得补给,还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所有海边三十里的地方,一律不准住人、种地,女真骑兵利用速度优势,在这三十里的开阔地带,不断巡逻,只要遇到汉人,不管是不是东江军,一律斩杀。 旅顺就位于这个三十里的无人区,本来还有一些女真骑兵在巡逻,但朝廷停止对毛文龙的东江军提供补给后,东江军在南方已经无法得到足够的粮食补给,只好迁到鸭绿江外的海岛上,女真骑兵对辽东半岛的南部,逐渐停止了巡逻。 北海舰队恰好钻了这个空子,趁着旅顺附近没有女真骑兵的时候,悄悄在这里登录。 运输船和部分战舰,连夜返回皇城岛,准备将皇城岛的陆战第二师运送到辽东。 已经登陆的海军陆战队,已经在运输船上吃过晚饭,他们立刻展开行动:陆战第一师李长山部,立即趁夜北上,直扑金州,而陆战第三师林阜成部,暂时守护旅顺,并做好北上的准备,一旦陆战第二师抵达旅顺,他们立即增援陆战第一师。 金州扼守在辽东半岛最狭窄的地方,东西宽度不过十里,从旅顺登陆后,陆战队要北伐,必须经过金州。 原来金州的南面,还有一个战略要地———————南关,南关和金州,一南一北,扼守辽东半岛最狭窄的地端,但毛文龙的东江军主力,全部集中在鸭绿江一线,女真人在辽东半岛的南部,已经没有对手,南关作为军镇,逐渐废弃了,现在只有附近种地的汉人百姓,在这里建立了民居。 李长山经过南关的时候,附近的汉人百姓,还以为是女真人来抢粮食,但他们没有战马,汉人百姓才发现,他们的身上的服装和手中的兵器,也与女真人有很大的区别。 李长山没有给汉人百姓告密的机会,陆战第一师越过人群,他们在这个狭窄的地方,建立一道完整的横向防守线,将百姓限制在南面。 孱弱的汉人百姓没有反抗,他们已经习惯了顺从,陆战队的燧发枪并没有发射。 看着百姓东倒西歪地靠在草垛旁,李长山忽然一悟,他已经问明百姓,金州城的女真士兵,应该有三个牛录,也就是九百人。 “你们为女真人种粮,就是与大明作对,应该千刀万剐。”李长山看着一个个露出恐惧眼神的汉人百姓,“不过,本将军给你们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们每个人给我们扎二十个稻草人,我就宽恕你们的罪过。” “将军,这是真的?”有个胆大的百姓冲着李长山问道。 “难道本将军会骗你们?再说了,你们有得选择吗?我现在就可以治你们的罪。” “将军……” “快,这是你们唯一的立功赎罪的机会,不要多问,快。” 百姓们显然还不完全相信李长山,但在燧发枪的逼迫之下,他们表现了顺从的优良传统。 一下午时间,汉人百姓就扎起了八千多个稻草人,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这些稻草人都制作精良,如果晚上看起来,和真人差不多。 三更时分,李长山的陆战第一师,以迅雷之势,包围了金州城,为了惊动城中的守军,四门的明军都起火把、敲起锣鼓,一副要进攻的样子。 城内的守军大惊,这深更半夜的的,怎么会有如此密集的锣鼓声?难道是汉人百姓造反? 汉人百姓一向文弱,只要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能忍受一切,哪怕妻女被霸占了,也只是滴下几滴伤心的泪水,擦干泪后,转身就下地干活去了,他们造反的可能性极小,但除了这个理由,守军实在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城头上也起火把,四面都有女真士兵向城外观测,第一手的讯息,迅速集中到他们的甲喇额真板叶月咆的手里。 “额真,南城门外火把非常集中,士兵静穆不动,显然训练有素,看样子,不下五千人。” “额真,西城门外,也有至少五千士兵。” “额真,东城门外,火把闪烁不定,似乎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 “额真,北城门外,火把分布的面积很大,但非常稀疏,也许是故意布作疑兵。” “你们看清了,到底是谁的军队?”板叶月咆阴沉着脸,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他连小衣都来不及穿,光着身子套上皮袍,再罩上皮甲,现在他感觉冷风正往他的皮袍里钻。 “额真,可能是明军,但他们都没有穿着明军的明光铠,奥,他们打的是日月军旗。” “日月军旗?那就是明军无疑了,难道他们从海上过来的?”板叶月咆皱眉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过来。 “额真,很有可能,他们没有战马,全部是步兵。” “一定是从海上过来的。” 明军的战鼓一阵紧似一阵,每一阵鼓,都重重地撞击在女真士兵的心坎上,他们虽然默不作声,但数万明军从天而降,他们还是充满了恐惧。 “额真,怎么办?” “慌什么?明军这是围三缺一,北城门显然是他们的弱,他们只是要城池。”板叶月咆学着汉人的样子,轻轻抚了下浓密的胡须,一副深思的样子,“即使城外有重兵,也没什么打紧,我们是骑兵,只要出了城,就如鱼游大海、狼行草原,明军的步兵,只能跟在后面吃屁。” 板叶月咆真的没有慌乱,他的三个牛录,全部是骑兵,骑兵对步兵,向来是只胜不败,即使战局不利,也可以一走了之。但明军两万大军围城,他的三个牛录,显然守不住,现在城内已经与城外失去了一切联系,他必须趁夜突围。 “额真,明军开始从东门攻城了。” 第229章不一样的东江军 “奥?这么快就攻城了?”板叶月咆准备悠闲地站起身,但寒风吹进他的脖子里,他裹了裹皮袍,身子弓了下去,“战况如何?明军伤亡了多少人?” “额真,没看到明军伤亡———————也许城外太暗了,但我们守在城头的士兵,伤亡了三十多人。” “什么?这么一会,就伤亡了三十多人?”板叶月咆一下子就失去的所有的悠闲,他裹紧了皮袍,瞪大了眼睛,“明军真的没有伤亡?到底怎么回事?” “也许有伤亡……” 板叶月咆本来想去西城门看看,自己的士兵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但明军的攻势太猛,耽搁下去,伤亡还会增加,他一拳捶在空气上:“走,从北城门突围。” 三个牛录的女真士兵,全部集中到北城门,既然放弃金州,板叶月咆就要带走全部的士兵,城池丢了,还能再夺回来,士兵伤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北城门猛地被扳开,女真骑兵从城门洞里冲出来。 令板叶月咆感到意外的是,数千明军,已经在城门外大约两百步的地方,正列队欢迎他出城。 “明军这是要干啥?难道他们这些豆腐步兵,也想阻击我们女真人的铁骑?” 没有人回答他,除了他自己的冷笑。 明军虽然有数千,板叶月咆也没放在眼里,即使打不过,他完全可以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向北逃走,现在要退回去,不仅遭到属下的嘲笑,而且别的城门也有大量的明军。 “加速,冲过去,踩死这些蚂蚁明军。” 已经出城的女真骑兵,开始加速,但城门太小,还有大半骑兵没有出城,骑兵的队伍,拉得很长。 从二百步到一百步的死亡线,马匹根本没有将速度提起来,骑兵一个屁都还才响到一半。 “砰。” “砰。” “砰。” …… 第一排一千三百多名枪手,在第一时间内射出所有的子弹。 两百多名女真士兵,在奔跑中突然坠马。 板叶月咆不在这两百多名士兵当中,他在队伍的中部。 板叶月咆只听见一阵急促的枪声,奔跑的士兵就坠马了,他立即反应过来:明军的火枪。 “放下弯刀,射箭。” 板叶月咆也准备用远距离进攻的方式,打击面前的明军,他拨过马头,从侧面离开进攻的骑兵队列。 女真士兵收起弯刀,插入腰间的刀鞘,他们都从后背取下弓箭,从奔驰的马背上向明军瞄准。 但明军没有给他们发射的机会,燧发枪的射程,远远大于弓箭,在百步的地方,明军的第二排、第三排枪手就开始射击了。 明军完成一波射击,四千发子弹,已经射倒了超过五百名女真士兵。 火把发出的光芒是微弱的,但板叶月咆还是能看到,他的士兵不断坠马了,女真士兵奋力将手中的箭矢,向黑影射出去,不过,板叶月咆却看不到明军伤亡的情况。 女真士兵已经全部出了北城门,数百士兵,挤在板叶月咆的身侧,板叶月咆管不得明军的伤亡了,他大声呼喊:“勇士们,冲,冲垮明军的防线,踩死这些不知死活的明军。” 女真骑手都是非常优秀的士兵,他们的纪律性非常好,在板叶月咆的鼓励下,他们一个个踏向明军的防线。 燧发枪又完成一波射击,马背上已经看不到骑兵了,连板叶月咆都消失了,不知道什么时间,他也坠马了。 马蹄剧烈撞击地面的声音,陡然消失了,只有伤兵在黑暗中呻吟,李长山的目光,投向黑洞洞的北城门,但北城门再无动静。 “起火把,收拾伤兵!” 明军已经形成惯例,伤兵都被补上致命的一刀,杀人杀死! 这些伤兵,暂时不能成为大明的劳动力,还要消耗粮食和药品,明军正在北伐,根本没有时间照管他们,一刀杀了,一了百了。 大量的火把起来,将北城门照得比满月的时候还亮,地上到处是尸体和翻滚的伤兵。 陆战第一师的士兵,才不管伤兵是不是已经死亡了,所有的女真士兵,都被补了刀。 女真士兵还不到九百人,明军在他们身上补刀,也就是打个咳嗽的时间。 李长山见北城门大开,估计已经没有多少建奴的骑兵了,“走,入城,大家小心,防止黑暗中有建奴士兵放冷箭。” 四千明军,端着燧发枪,浩浩荡荡地从北城门入城了,夜色中,他们一个个昂着头,就像是凯旋的战士。 城内女真人的三个牛录,都是他们射杀的,他们有资格享受欢迎,但城内的汉人百姓,此刻正龟缩在自己的房子里,连大门都不敢开,别说欢迎他们了。 四更的时候,四座城门全部打开,整个陆战第一师,全部入城了,但他们无论怎么搜寻,都找不到建奴的士兵。 天亮以后,明军渐渐安静下来,处理民政的事,李长山都交给了参谋们,他则躲到军营中,蒙头大睡去了。 北海舰队将陆战第二师运送到旅顺的时候,发现陆战第一师早就离开了旅顺,舰队副司令张煮,干脆没有让第二师下船,他用运输船沿着辽东半岛的西海岸,直接将士兵们运送到南汛口。 从旅顺到南汛口,如果走陆路,需要绕过一个巨大的弯道,全程有五百多里,如是走海陆,直线距离还不到三百里。 张煮估计,第二师可能比第一师更早到达南汛口。 驻扎在旅顺的第三师,也不甘落在大后方,大后方已经没有建奴的士兵,他们只留下少量士兵,在旅顺准备接受将来的补给,其余的士兵,都沿陆路向北,追着第一师的步伐去了。 陆战第三师到达金州的时候,第一师已经结束了战斗,休整了半天。 李长山和第三师师长林阜成商定,在金州留下第三师的一个陆战团,保证第一师完整的编制。 陆战第一师还缴获了一百多匹战马,暂时编成骑兵连。 由于北海舰队已经沿着辽东半岛的西海岸北上,李长山暂时放弃了与毛文龙部汇合的计划,陆战第一师和第三师,都沿着西海岸,赶去与第二师汇合。 江开平的陆战第二师,占据了海运的便宜,他们早就到达南汛口。 南汛口的西面,是长生岛、中岛、茶河岛等一系列的岛屿,这里曾经是东江军重要的补给基地,但毛文龙退守鸭绿江后,这里的东江军,大部分撤走了,只有为数不多的东江军士兵,在附近的岛屿上种植粮食。 这里的东江军人数太少,平时根本不敢上岸,只要岸上的女真士兵不涉水攻击他们,就是烧了高香了。 女真士兵也没将这里的东江军当回事,他们平时都懒得巡逻,遥对着岛屿的南汛口和北汛口,基本上没有女真士兵,江开平依靠东江军士兵的引导,在登陆的同时,就袭击了南汛口与北汛口,将监视海岛的要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女真士兵主要驻扎在北汛口北面的复州和永宁,陆战第一师和第三师到达北汛口之后,三位师长第一次在战场碰面,他们紧急商讨应对复州、永宁的对策。 陆战队没有火炮,无法轻易炸开城墙,要么强攻,要么智取,而且,陆战队是北伐的一支奇师,不宜过早暴露。 根据东江军提供的地形图,三位师长商定:江开平的第三师,在东江军士兵的指引下,埋伏在复州城的东北,完全切断复州与永宁的联系,防止城中的女真士兵向北逃窜,泄露陆战队的讯息;林阜成的陆战第三师,埋伏在东南,作为预备队;李长山的陆战第一师,作为进攻的主力,他们将换上东江军的服装,从南城门出击,争取将女真士兵引诱出城。 清晨,薄薄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阳光刚刚挣脱水雾的遮掩。 复州守将移失不,正在品尝着滚热的马奶茶,他的属下来报:“额真,南城们外,发现东江军的身影。” “东江军?”移失不轻轻放下马奶茶,“好久没见他们的踪迹了,他们怎么敢出现在城外?难道他们熬不下去了?” “额真,雾气已经散去,我们清楚地看到,城外有数百东江军。” “数百?这么多?难道毛文龙的主力来了?” 传令兵摇头:“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北汛口呢?有讯息传回吗?” “额真,还没有。” “既然北汛口没有传回讯息,那就不是长生岛上来的,一定是毛文龙的主力。”移失不站起身,又端起面前马奶茶,猛地喝了一大口,“齐三个牛录,随我出城,屠杀东江军。” 复州城内,总共才四个牛录,移失不一次就带走三个牛录,显示了对东江军的重视,和彻底消灭的决心,主要是他认为,是毛文龙的主力来了。 三个牛录,九百骑兵,从南城门急奔出城,移失不一马当先,在城外搜寻东江军的主力。 但是,在肉眼的范围内东江军已经逃得没有影子了,气得移失不拍马大骂:“这些汉狗,逃得比兔子还快。” “额真,这些布片,应该是东江军衣服上的。” 移失不低头一看,草地上果然有一小堆散落的布片,应该是褴褛的衣服上脱落的,零星的布片,一直向西南延伸开去。 “追,一定要将东江军斩尽杀绝。”移失不最先拍马,依然跑在骑兵的最前面。 东南十里外,移失不终于追上了“东江军”。 令移失不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东江军,手中的兵器不是他们常用的木棒、锄头、扫把、铁锹和竹耙,而是烧火棍,每一名士兵手中都拿着一根烧火棍样的长棍,抵在胸前,第一排的士兵还是跪在地上。 这些东江军,根本不像是战场上的士兵,他们像在祈祷什么。 “这些东江军,一定是饿昏了头,现在在祈求他们的佛祖。”移失不心里想着,战马却一也没有减速。 “砰。” “砰。” “砰。” …… 移失不发觉,一股鲜红的血液,带着他熟悉的腥味,从额头上流下来,他正在想,这到底是谁的血液,后面的战马,已经将他从马背上撞下来。 第230章狡猾的汉人 前面的骑兵坠马,后面的骑兵却停不下来,几轮射击后,剩下的十余名女真士兵,终于明白过来,对面根本不是东江军,东江军根本没有这么多的火器。 明军没有让他们纠结多久,燧发枪的射程,已经拉到最大,即使这些剩余的女真士兵,没有再向前出击,燧发枪的子弹也是够得着。 看着满地的伤兵,李长山没有丝毫犹豫:“杀,我们无法带着俘虏作战。” 无数的马刀,纷纷出鞘,连同地上已经死透的士兵,都被补上致命的一刀。 大部分战马已经伤亡,或者逃开了,李长山只收到不到两百匹战马,这些无主的战马,自然归属了他的陆战第一师。 复州城内,只剩下一个牛录,李长山决定强攻。 李长山一面派出一个营的士兵,去附近砍树,制造攻城的云梯,一面带着其余的士兵,赶来围攻复州城。 看到明军大批压向南城门,城头上的女真士兵,纷纷张弓搭箭,但名军在百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达到百步,而女真人的弓箭,射程只有六十步,力气大的士兵,射程也不会超过八十步。 明军的燧发枪,已经瞄准了城头上的女真士兵,女真士兵都是趴在女儿墙上,他们的弓箭,也在向城下瞄准,双方僵持着。 “射击。” 李长山一声令下,燧发枪的子弹,像蝗虫一样,飞向城头,飞向女真士兵的头颅和上半身。 女真士兵露在城墙外面的上半身,比全身小多了,但他们几乎静止不动,就像明军练习时的靶子,加上明军人数太多,中弹的女真士兵,已经超过一半。 受伤的女真士兵,叫唤着摔到在城头,又从城头滚到城下,没有受伤的士兵,继续借助女儿墙的掩护,在估算着弓箭的射程。 燧发枪不断射向城头,直到城头已经看不到女真士兵了。 李长山没有立即下达攻城的命令,他等到了下午,还是没有女真士兵出现,正好士兵们已经制造好了三部简易的云梯运过来了。 “开始攻城!” 云梯靠上城墙,攀上云梯的士兵,只有十数人,绝大部分的士兵,还是用手中的燧发枪,指向城头,等待女真士兵出现。 城头上一直没有出现女真士兵,明军已经顺着云梯,攀了上去。 “嗖,嗖。” 紧靠着城墙的几名女真士兵,射出了他们手中的弓箭,最先攀上城头的三名明军士兵,立即倒下了。 但箭矢暴露了女真士兵的位置,云梯上的明军,开始用燧发枪还击。 云梯端的三名士兵,完成射击之后,根本来不及装填弹药,他们只是和后面的士兵,交换了手中的燧发枪。 双方在城头激战了半柱香的时间,各自倒下几名士兵。 明军攀上云梯的,越来越多,女真士兵越来越少,只得向城下撤退。 明军顺势占领城头,掩护后面的士兵入城,但那几名女真士兵,早就跑得没影子了。 攻上城头的明军没有追赶,他们先是打开南城门,将城外的士兵都放进城,大批明军入城,不愁这几名女真士兵还能躲到哪儿去。 如果女真士兵弃城出逃,明军也不担心,复州城的西面是大海,东北和东南,都有明军一个师的伏兵,这几名女真士兵,根本构不成漏网之鱼。 李长山也随着士兵入了城,他将士兵分成百人一组的近百个连队,在城中搜寻落单的女真士兵。 晚饭的时候,城中已经安静下来,根据女真士兵的伤亡数量,有五名女真士兵出逃了,看来,只能指望城外的伏兵了。 城中缴获了四百多匹战马,加上城外的缴获和在金州收拢的战马,已经超过七百匹,陆战第一师足足装备了两个骑兵营。 第二天早上,长生岛上的东江军,开始进入复州城,虽然人数还不到一百人,但换上清爽的服装,配备了女真人的弯刀,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军队。 “李师长,你们怎么一战就消灭了建奴?”东江军把总刘越一脸羡慕,他还伸手摸了摸陆战第一师的燧发枪:“就是依靠这种火器?” “是呀。”李长山哈哈一笑,“但也不全是,关键是士兵们有一种必胜的信心。” “李师长,能给我们几支燧发枪吗?” “现在不能给你们,我们轻装而行,带的枪非常有限,只是人手一支,再说了,你们又没有弹药补给,不会使用。”李长山自然不会让属下的士兵空着手去打女真士兵。 “奥。”刘越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失望,他嘿嘿干笑两声,“什么时候,我们要有了燧发枪,就好了,也不会让建奴将我们赶到海岛。” “刘把总,不用着急,建奴不会猖狂太久了,辽东,即将全部回归大明。”李长山知道朱由检和袁崇焕都在北伐的事,“你们赶紧派人知会毛将军,让他配合我们,在辽东发起反攻。” “是,李师长,我们连夜派人去见毛将军。” “刘把总,我们还要北伐,这复州城,暂时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守好这座城池,千万不要再落到建奴的手中。” “李师长放心,我们一定让毛将军早日发兵,守好大明的每一寸土地。” 陆战队在复州城休息了半天,吃过午饭,三个陆战师依次出了复州城,他们在东江军士兵的导引下,直奔北面的永宁城。 这一次,李长山部包围北城门,江开平部包围东面,而林阜成部则负责南面和西面。 天放亮的时候,永宁城中的女真士兵发现,他们已经被明军重重包围,完全失去了与城外的联系。 历史再次开了个玩笑,善于守城的明军,现在是攻城的一方,而善于长途奔袭、野外决战的女真士兵,只能龟缩了永宁城内。 四座城门的外面,都是明军的枪手,但他们只是前进到距离城墙百步左右的地方。 城头上的女真士兵十分惋惜,如果明军再向前走上三四十步,就会进入弓箭的射程了,他们手中的弓箭,早就瞄准好了,只要明军进入射程,这些弓箭就会毫不犹豫地射向城下的明军。 女真士兵透过城墙的垛口,发现明军正用烧火棍样的东西,指向城上,估计是火枪。 “砰,砰……” 燧发枪的子弹,从垛口射上城头,刚才脑袋从垛口露出的女真士兵,登时头破血流,惨叫着扑倒在地。 更多的子弹,从女儿墙的上面飞过,它们组成一道火力网,几乎是平推过去,凡是伸长脖子向城下张望的士兵,都被子弹击中。 城头上一片哀嚎之声,唔着脸抱着胸打滚的士兵,将城头搅得乱七八糟。 没有受伤的士兵,搞不清发生的了什么,不时有人从垛口探出来,看到城下大批的明军,他们终于明白士兵伤亡的原因了。 好奇心害人呀! 女真士兵,在弄清城头上出现伤亡的原因时,他们也归为伤亡的群体当中了。 有些聪明的女真士兵,一直靠着墙防守,他们是幸运的,没有一人中弹。 “砰,砰,砰……” 其它的三座城门,也不断传来燧发枪的声音,致密又恐怖。 在女真士兵看来,明军这是疯了,从清晨开始,不分主次,四座城门都响起密集的枪声,明军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们要一战而破城? 不过,女真士兵学乖了,他们呆在城头的时候,再也不会向城下观望了,反正明军在城外,爱折腾折腾去。 他们在在清理城头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东南西北四个城头,伤亡的士兵加起来,已经超过四百。 城中总共才三个牛录,九百人,这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就损失近半。四百伤亡的士兵中,受伤者居多,但女真人没有医治枪伤的药物和办法,只要伤在要害位置,迟早会发热而死,眼下,这些伤兵已经失去了守城的能力。 惊心,悄悄在女真士兵中传递! 城下还是不时传来燧发枪的声音,连夜晚都不消停,多数时候,都是明军在发泄,没有对女真士兵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女真士兵,再也不愿从城垛口抛头露面了。 他们不露头,就会有零星的明军士兵靠近城墙,明军虽然没有携带云梯绳索之类攻城的器械,但他们的靠近,就是对女真人的威胁。 不确定的威胁,比确定威胁更加可怕。 就像一个身着比基尼装的美女,躺在陌生的沙滩上日光浴,一个不怀好意的墨镜男,不时在旁边打转,你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 劫财?劫色? 也许他的目标是肝脏、肾脏、眼角膜也说不定。 女真士兵要用弓箭驱赶城墙下面的明军,就必须探出身子,观测明军的位置。 在燧发枪的包围中,探出身子是极度危险的,女真士兵在伤亡数十人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些士兵,都是明军的饵料,是吸引他们上钩的! 狡猾的汉人! 女真士兵直接无视城下的明军,只要他们没有携带攻城的器械,随他们怎么折腾。 东方已经隐隐出现了鱼肚白,然而,黑暗像是不甘心失败,瞬间又吞噬了这一微明,直到黎明正式来临,黑暗才正式褪去它的身影。 天亮之前一阵黑! 城头上的守军见怪不怪,他们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要到换岗的时间了,他们正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几支燧发枪,稀疏地向城头放上几枪,例行公事般的无精打采。 就在那一阵暗黑袭来的时刻,数名明军士兵,抬着两个巨大的“万人敌”,悄悄靠近北城门,他们将“万人敌”紧紧靠在城门上,还用石块压住,再牵出引线,绕到城门洞的外面。 第231章大礼还是陷阱 “万人敌”是大明火器局研制的一种巨型炸弹,重量达到四十斤,最早出现在万历年间。 朱由检主管火器局之后,在原来的基础进行了改良,现在这种巨型炸弹,重量达到八十斤,接近一个成人的重量。 这么沉重的炸弹,士兵携带自然不方便,好在北海舰队就在外海,随时与陆战队保持联系,这两颗“万人敌”,就是舰队运送过来的明军趁着天色上的变化,成功地将“万人敌”放置城门上,而城内的女真士兵,却是丝毫不觉。 “嘣……嘣……” 两声巨响,木制的城门被炸得粉碎,连两侧的城墙都炸塌了一大块。 靠在城门上的女真士兵,被巨大的气浪冲上高空,体验了一回蹦极,不过,他们的身体上,并没有系上安全绳。 在落地之前,他们的身体上,已经完成了物质交换———————损失的是血肉,引进的是铁刺和木屑,有几名士兵,在落地之前,身体就像某某帝国一样,已经分裂成无数的小国。 城头上的士兵,同样感受到巨大的冲击波,士兵们都感到胸闷、耳鸣,有两名女真士兵,抱住自己的耳朵,在城头上满地打滚,还用脑袋撞击女儿墙。 李长山借助黎明的微光,看到了黑洞洞的城门,已经大开,他立即下令:“弟兄们,冲锋,入城。” 万余枪手入城,城中的数百女真士兵,只有挨宰的份,因为语言上不通,连俘虏都做不成。 明军最大的收获,就是城内的千余匹战马,这些女真人的战马,被李长山足足装备了一个骑兵团。 城内还搜到一万多石粮食,陆战队没打算动用,他们没有运粮车,再说,他们的补给非常充足,就在海边的舰船上,李长山打算,这些粮食,就留给过来接防的东江军,粮食是他们最稀缺的物资。 陆战第一师只在城内驻扎了一个晚上,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们以骑兵为先导,继续沿着海岸线北上,而陆战第二、第三师,暂时驻扎永宁城内,等待东江军的接防。 下一座城池,乃是盖州,这里已经是多尔衮镶白旗的防区。 多尔衮现在还剩二十个牛录,但重镇辽阳驻扎了五个牛录,三岔河东岸有十一个牛录在阻击袁崇焕的大军,从鞍山到盖州的广阔区域,只有两个牛录,每个城池,大约只有半个牛录,不过,在每个城池里,多尔衮临时武装了两个牛录的汉人百姓。 盖州在永宁东北二百里,已经接近三岔河的下游。 李长山抵达盖州后,二话不说,先包围盖州城再说。 近万陆战队,将盖州城围得水泄不通,但不远的北方,就有女真人占据的耀州,以及三岔河下游的女真三号大帐,李长山不敢大意,刚刚组建的骑兵营和骑兵团,都是作为游骑,严密监视北方的女真人。 陆战第一师,坚持用燧发枪射击城头的守军,一天下来,伤亡在燧发枪下的守军,已经不下百人,但城中根本没有投降或者弃城的意思,李长山暗暗焦急。 北方的女真人,随时可能派出游骑过来查探,现在袁崇焕正与多尔衮在三岔河对峙,东边的镶蓝旗,也可能搜索到盖州一带。 第二天,明军又在四门扫射了一上午,李长山已经在准备强攻了,虽然强攻会增加人员的伤亡,但就这么耗着,陆战第一师更危险,随时面临多股女真骑兵的夹击。 下午,李长山巡视到北门,陆战第一旅旅长候文兴刚刚打死了两名守军,“师座……” “文兴,怎么样?” “师座,女真人学狡猾了,他们一般都是躲在城墙背面,燧发枪也是没法……刚刚打死了两名女真士兵,可这样下去,几时才能将城中的女真人杀光?” 李长山头,“文兴,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强攻,这一天多的射击,估计城内的守军并不多。” “师座,第一旅请求主攻。” “嗯,下午加紧赶制云梯,明天清晨,你们就强攻吧,袁司令的十万大军,正在河西等着我们的接应呢!” “是,师座,我们争取半天时间,攻破盖州城。” “文兴,我们虽然有燧发枪的优势,但女真士兵强悍异常,不要着急,稳打稳扎,我不会给你设定破城的时间。” “是,师座,属下明白了————咦?师座,城门怎么打开了?难道是我们的侦讯?” 李长山抬头一看,北城门刚刚打开一个狭缝,又迅速闭合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手拿弯刀,身上却没有女真人的皮甲,正抖抖索索从城门洞走过来。 他一步三回头,似乎在眷念什么。当他的目光对上李长山和候文兴的时候,他几乎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弯刀也是扔在地上。 “师座,这个女真士兵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是女真人派出来和谈的?” “先不管什么原因,将他带过来再说,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一定是个软蛋,暂时不要吓唬他。” “是,师座。” 那士兵很快被带到李长山的面前,没等李长山问话,他就噗通一声,跪倒在李长山的面前。 李长山也是纳闷,女真士兵,什么时候开始主动下跪了?难道他们已经被明军的燧发枪,吓破了胆子? “你是谁?为什么出城?”侯文兴用手一指,声音倒不是太严厉。 “将军,我是城中的汉人百姓。”那人给李长山和侯文兴,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汉人百姓?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手中,怎么拿着女真人的弯刀?”李长山扬了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将军,小的叫刘和,原来是城中的汉人百姓,一直靠种地为生,可是,最近贝勒爷发出军令,要在城中招收两个牛录的汉人士兵,小的就被抓到军营了。” “汉军牛录?”李长山仔细打量,无论怎么看,这刘和也不像是当兵的料,“那你出城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将军,救救小的浑家吧!”刘和又给李长山和侯文兴叩头,可能他觉得李长山的官职更大,给李长山叩头的时候,额头在地上撞得嘣嘣响。 “你且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小的本来在城中生活得好好的,但原来驻扎在城中的女真士兵,全部调走了,后来,又调来了一队士兵。”刘和擤了一把鼻涕,“他们一进城内,什么事没干,就在百姓中寻找女人……” “找女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刘和已经哭出声音了:“小的……小的浑家……有几分姿色,就被他们看中了……他们硬将小的浑家……抢入军营,小的不从,被他们……被他们抽了一顿鞭子……” “那你怎么还给他们当兵?” “将军,小的也不想当兵,可是……可是,他们硬将小人抓入军营,还让小的守城,小的估摸着,他们是想害死小的,好霸占小的浑家……” “奥……”李长山总算弄清楚了,“那你出城来干什么?” “将军,像小的这样被抢去浑家的,一共有十几个人,他们现在都在北城门的城头,原来城头上有两名女真士兵,现在全被你们打死了,小的们一合计,打算给你们打开城门,只要你们能救回我们的浑家。” “只要我们能入城,一定会解救你们的浑家,这些天杀的建奴——————城中有多少建奴?” “城中本来来了一百女真人,但昨天和今天,被你们杀死了十几个,现在城中的女真士兵,已经不到九十了。” “九十?”李长山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懊恼,才九十士兵,就阻挡了陆战第一师万余士兵两天,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说的可是实话?” “天地良心,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小人愿意留在军中当人质,小人只求将军,救出小人的浑家。” 李长山向城头看去,城头上隐约有数道目光射下来,可能是他们害怕燧发枪,不敢在垛口呆得太久。 “师座……” “文兴,你怎么看?” “师座,这汉人不是我们熟悉的人,他的话,未必可信。” “我倒觉得有几分可信。”李长山审视了刘和一眼,“多尔衮要全力防守三岔河,盖州城中的女真士兵,应该不会太多,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我似乎听到城头上的伤兵,用汉话惨叫过。” “师座,我似乎也听到过。” “那就说明,城头上真的有许多是汉人,城中的女真士兵,已经严重不足。” “师座准备入城?” “文兴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李长山心中大喜,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北城门收到一份大礼。 “师座,万一是陷阱呢?” “就是陷阱也不用怕。”李长山摇头,“城中即使有伏兵,也不会太多,而且,骑兵在城内,根本无法发挥速度上的优势,即使有伏兵,也无法对付咱们的燧发枪,所以,我打算亲自入城看看。” “不行,师座,这太危险。”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亲自入城,我要亲自指挥这场战斗。” “师座,如果情况像刘和说的那样,我们破城成功,只是得到一座近乎空城的小城,万一是女真人的圈套,我们的损失就大了,师座是陆战第一师的灵魂,自身安全比一座小城,要重要得多,如果入城,就让属下去吧!” “你?” “师座,你不能拿陛下的北伐大业做赌注。” 李长山想想也是,自己现在是陆战第一师的师长,暂时还统帅第二师和第三师,万一出现闪失,不仅第一师就会失去作战的能力,很可能整个右路军都会出现巨大的影响。 “好吧,就由你入城,千万要注意安全,发现情形不对,缓缓退回来。” 第232章袭击三号大帐 陆战第一旅原本有三个团,但其中的一个团,临时组建成骑兵,正在外围监视北方的女真士兵,侯文兴的手中,现在只有两个团。 他亲率一个团的士兵,跟在刘和的后面,来到北城门,另外一个团,远远跟在后面。 “将军,你先等等,我去叩门!”刘和向侯文兴一拱手,又指了指北城门。 “刘和,你不是想逃跑吧?” “将……军,你可以用枪指着我的脑袋,我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子弹吧?”刘和吓得脸都变色了,“只有我去了,他们才会开门。” 侯文兴无语了,刘和应该早就和城中的汉军士兵有了约定,如果自己擅自破坏了他们的约定,可能吓着城内的汉军士兵,那他们连城门也不敢开了。 他只得给刘和放行,让刘和抵近城门,但几支燧发枪,一直瞄准着刘和的脑袋和后背,只要出现任何异常,刘和就是垫背的。 刘和没有看后面的枪手,他来到城门前,先是迟疑了一会,然后在城门中央的位置,用力拍了三下,城内却是毫无动静。 刘和又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城门的左下角敲了三下,这才对着城门出声:“兄弟们,开门,我是刘和。” 城门在侯文兴的注视下,“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刘和,谈得怎么样?” “明军已经同意,帮我们找回浑家,开门吧,明军就在外面。” 城门微微摇晃了一下,好像是在犹豫,终于还是全打开了。 侯文兴一直注视着城门,见城门已经完全打开,他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半,“弟兄们,入城,注意警戒。” 士兵们端着燧发枪,急匆匆入城,枪口指向前面的任意区域,但城门内根本没有伏兵。 入城的士兵越来越多,数百人入城后,侯文兴渐渐放下心来,即使有伏兵,他的数百士兵,也不是吃素的。 侯文兴跟着最后面的士兵,也是入了城,现在入城的士兵,已经过千,他们在城门的外围,建立了简单的防守阵型。 城外的那个团,随后也入城了。 侯文兴看到,在北城门的城头上,只有稀疏的几名汉军士兵,根本没有女真士兵的身影,奥,不是没有,倒是有两名女真士兵,不过,他们已经是尸体了,不知道是死于燧发枪,还是城头上的弯刀。 “刘和,城头没有女真士兵了吗?” “侯将军,两名女真士兵,已经死了,现在城头上就只有我们这些人了。” “那……女真士兵在哪?” “在他们的大帐,我们的浑家也在哪里,我这就带将军过去。” “刘和,女真士兵真的只有几十人?” “千真万确,将军,你们可以押着小的过去,只要说了一谎话,将军立刻拧下小的人头。” “好,刘和,你在前面带路,其他的人,暂时在城门处等候。” 侯文兴分出一个营的士兵,把守着北城门,其余的士兵,在刘和的指引下,浩浩荡荡地杀向女真人的大帐,现在他基本可以相信刘和了。 女真人的大帐,既有土墙的房子,也有帐篷,也许他们习惯了帐篷,即使在城内,也保留着大量的帐篷。 侯文兴估摸着,这些房子和帐篷,至少能驻扎两个牛录的士兵,可能因为三岔河东岸吃紧,女真士兵被大量抽调走了。 大帐内的女真士兵,被急促的步伐惊动了,当他们看到大量明军时,才开始寻找战马。 在大帐这样狭小的空间,骑兵根本无法加速,除了端坐马背上,在空间上高高在上,取得心里上的优势,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处。 侯文兴绝对不会和女真士兵肉搏。 女真人刚刚出了大帐,马速还没加起来,就已经进入燧发枪的射程。 “砰,砰,砰……” 一阵杂乱的枪声,一场短暂的坠马比赛。 散乱的血花,一片片在空气中飞舞,又定格在地面上。 冲出大帐的数十女真士兵,全部坠落在距离大帐不远的地方,如果明军能置之不理,或许这些受伤的士兵,还能自己爬回大帐。 侯文兴见大帐内已经没有女真士兵在活动,他向明军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这个手势,士兵们太熟悉了,一群明军士兵向地上的伤兵奔过去,不由分说,全部补了刀子,直到女真士兵再无声息,连抽搐的动作都没有了。 死了这么多女真士兵,侯文兴已经完全相信了刘和。 一场战斗的胜利,往往不是一方享有绝对的优势,而是另外一方出现了小小的错误。明军轻易占领盖州城,就是源于女真士兵的贪色和对汉人的极度蔑视。 侯文兴看着地上女真士兵的尸体,似乎不够九十,“走,去大帐搜搜,看看有没有漏网的女真士兵。” 大帐内有人。 但不是女真士兵,明军搜出了二十个年轻的女人,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破碎,连目光都显得呆滞,好像从精神病院出来的。 士兵们将这些女人带到侯文兴面前,侯文兴还未来得及问话,刘和却从人群中挤过来:“浑家!” “当家的?” 女人堆中,那个散乱着长发、将脸蛋几乎完全盖住的女子,眼睛中陡然闪现着灵光,她从人群中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拼命想要抓住刘和远远伸过去的手臂。 刘和向前跨了一步,欲待迎过去,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侯文兴:“将军……” 侯文兴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冲刘和了头。 刘和快步冲向那女子,张开双臂,就要拥过去;他的浑家,也推开身边阻挡她视线的女人,向刘和扑过来。 侯文兴乐了,他正想看看这惊天动地的一拥,相信很多士兵,此时都在围观。 刘和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狠命地向他的浑家拥去。 刚才扑过来的女人,却是将身一闪,避开刘和的双臂:“不……” 刘和懵了,他呆呆地立在女人的面前,雕塑一样,连眼球都停止了转动,口中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你……” 女人摇晃着脑袋,双手抱头,似乎在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唤:“不……” 这一生叫唤,简直让刘和灵魂出窍了,他也在这声叫唤中醒悟过来,僵直的身子恢复了活力,他不管女人还在大哭,一下子冲过去,紧紧将女人搂在怀里…… 如果刘和是陆战队的士兵,侯文兴认为,他一定会来掌声,这样唯美的画面,一定会永久定格在每一名士兵的心中,虽然这画面,有些凄美。 生离死别,军人们见得多了,何况这只是劫后余生,关键是,刘和刚刚还是女真人的士兵。 侯文兴使个眼色,士兵们开始在刘和身边催促他:“刘和,你浑家已经找回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先帮其他的女子,找到他们当家的吧!” “是,军爷!”刘和松开女人的后背,双手却来到女人的脸蛋上摩挲着,他分开女人散乱的发丝,又用衣袖擦去女人脸上的泪水。 泪水恰好洗去脸上的污垢,原来盖在脸上的乱发,也被刘和缠绕到她的耳后,一张端庄清秀的脸蛋,露入众人的眼里。 女人得到刘和的安慰,情绪平复了些,此时正闭着眼睛,扶在刘和的身上。 “刘和,你还不将你漂亮的老婆领回家?当心……” 刘和狠狠地朝声音的来处瞪了一眼,发现是明军士兵,才没敢有所行动,他牵着女人的右手:“走,我们回家。” 李长山随后也入了城,有了盖州,陆战第一师,算是在三岔河的东面扎下了根,进,他们随时可能威胁多尔衮的镶白旗,退,有了盖州城,女真士兵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但李长山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当天晚上,他就做好了北进的准备。 侯文兴等人赶来劝阻:“师座,现在陆战第二师、第三师还未跟上来,我们单独北上,是不是有些冒进?” 李长山缓缓头:“我也知道,有些冒进,但三岔河西的袁司令,怕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师座,那我们也不能冒进呀,镶白旗的重兵肯定驻扎在三岔河的东岸,如果北上,我们将独立面对镶白旗。” “好吧,我们在盖州再驻扎一日,那时第二师和第三师,应该离盖州不远了,如果战斗激烈,他们应该赶得上。” 李长山果然只驻扎了一天,这一天里,他接连发出三条讯息。 天色刚刚大亮,陆战第一师就离开盖州,城中只留下一个连队,由刘和等人协助,维持城内的日常秩序,在第二师和第三师到达之前,城门必须是关闭的。 李长山贴着盖州东北的海岸线,避开耀州城的视线,直接奔女真人的三号大帐而去。 午后时分,陆战第一师终于找到女真人的三号大帐。 三号大帐中的女真士兵,也是发现了外面的明军,他们大惊失色,以为明军已经从某个地方突破了三岔河的防守。 必须将明军打回去! 几乎所有的女真士兵,都出了他们的大帐,马蹄踏地,像是霍霍的磨刀声。 六百女真弓箭兵,已经准备好弓箭,他们在队伍的最前面,就像是集体猎食的群狼,叫嚣着扑向对面的群羊。 李长山已经立好防守阵型,在骑兵面前,他不敢有任何闪失,所有的士兵,都是静静地盯着前面的百步线。 “砰,砰,砰……” 女真士兵还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就遭到燧发枪的打击。 他们已经见识过明军的燧发枪,燧发枪的射程,超过他们弓箭的事,他们已经知悉,所以他们一也不意外,他们只想依靠马匹的速度,迅速靠近明军,只要靠近明军,肉搏,就是女真人的天下。 女真弓箭手依次从马匹上坠落下去,但他们与明军的距离,却没有减少,明军实在是太多了,将这数百弓箭兵,死死压在百步之外。 一泡尿还剩几滴的时候,六百弓箭兵已经全部落马,满地的伤兵与明军的冷厉,形成鲜明的对比,后面的女真士兵退却了。 他们在明军压过来之前,退回了他们的大帐。 明军还是压过来了,双方在大帐内外,展开零星的对决。 如果双方都没有援军,以明军的人数优势、燧发枪优势,李长山相信,明军迟早能歼灭大帐中的所有女真士兵。 不过,李长山冒进袭击女真人的三号大帐,一下子撬动了三岔河两岸的平衡,多尔衮会无动于衷吗?袁崇焕会不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第233章生死存亡的一刻 三岔河西岸的袁崇焕,早就得到李长山的讯息,杜文焕的第二军,正在河中加紧搭建浮桥。 三号大帐一下子损失了两个牛录,军心极为不稳,又遭到明军持续的围攻,他们已经将全部的精力,对准大帐外面的明军,连三岔河面上出现两艘巨舰都不知道。 这两艘巨舰,其实只是北海舰队的中型舰艇,是明军的两艘“福船”级战舰,但对于没有见过大船大舰的女真人来说,就是两艘巨无霸了。 北海舰队还有更大的“广船”级战舰,不过战舰要进入三岔河,太大的战舰,掉头极为不便,所以,卫信只派来了两艘福船。 广船和福船,都不是专门的战舰,当初设计的时候,它们都是商船,朱由检组建北海舰队的时候,大明根本没有专业的战舰,也没有专业的军用造船厂,所以北海舰队的战舰,都是用商船改装的。 福船改装成战舰后,虽然它的排水量很大,但船体太短,整条船上只能装载八门舰炮,两侧各有四门。 两艘福船一前一后,驶入了三岔河,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女真人三号大帐的位置,因为李长山的陆战第一师正在围攻。 战舰上的炮手,不断计算着距离。 岸上女真士兵根本没有发现这两艘战舰,当然,他们就是发现了,也没什么办法,战舰不会靠岸,女真人根本没有什么兵器能打到战舰上。 “轰……隆……” 第一艘战舰上的四门舰炮,几乎同时开火了,船体剧烈摇晃,右侧船舷几乎贴近了水面。 四枚开花弹,呼啸着飞向女真人的三号大帐。 因为发射的时候,船体会剧烈摇晃,舰炮的准度,远远不如陆地炮,四枚开花弹,只有一枚落在大帐之内。 舰炮也有个好处,它是固定在战舰上,不存在运输问题,所以,口径都非常大,射出的开花弹,也比陆地炮的威力大。 虽然只有一枚开花弹命中目标,但落附近,无论是帐篷还是士兵,都被掀上半空,等到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的时候,什么都散架了。 女真士兵从来没有见过威力这么大的开花弹,士兵们一时懵了。 明军也没有趁机进攻,舰炮的准度并不高,如果贸然进攻,明军难免也会在开花弹面前伤亡。 第二艘战舰,也是射出四枚开花弹,女真人的大帐太大,虽然只是试水,还是有一枚开花弹,落在大帐的边缘,将这一带的栅栏,都夷为平地。 两艘战舰的右舷炮又射击两轮,十六枚开花弹,倒有十枚命中了大帐,大帐内一片狼藉,连地面都被炸了几个大洞。 战舰掉过船头,靠得更近了,这一次,两艘战舰用左舷炮射击,三轮炮击,又有十多枚开花弹,击中三号大帐。 两艘战舰,抖抖风帆,跟李长山打个招呼,然后潇洒地驶入大海,毫发未损地扬帆而去。 大帐内残存的女真士兵,都是晕头转向,他们抖抖索索,拿起帐篷上的白布,盖在自己的身上,徒劳地指望白布能阻挡开花弹。 战舰离开了,李长山向大帐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明军开始从栅栏的缺口,向大帐内挺近,李长山准备趁女真人发懵的时刻,快拿下三号大帐。 女真士兵真的是天生的战士,明军一靠近,他们立马醒悟过来,所有的弓箭,都是对准栅栏的缺口,有些士兵还是躲在帐篷里射击,真正的冷箭。 明军进攻一时受阻,不过,李长山并不着急,有了突破口,光拼消耗,明军也会拿下三号大帐,为袁崇焕的十万大军渡河,扫清障碍。 “哒哒哒……” 东北方隐约传来马蹄声,李长山皱皱眉头,极目远眺,一队骑兵正从远处疾驶而来。 “会是女真的骑兵吗?” 骑兵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旗号,李长山也没办法,他担心来的是女真士兵,于是先在右前方建立一个防守阵地,三排士兵,每排三百。 马蹄声越来越近,渐渐看得清骑兵的身影了,果然是女真人的皮甲。 原来,明军的舰炮,在肆意轰炸三号大帐时,也将明军进攻的讯息,传到耀州,驻守耀州的女真士兵,只有二百,他们和盖州城的一百士兵,恰好是一个完整的牛录。 耀州的守军虽少,但三岔河是女真人最重要的防线,他们不能不救,城中的女真士兵,将守城的重任,交给城中的两个汉军牛录,他们全部赶来增援三号大帐,同时,他们还给驻扎海州的多尔衮送去讯息,海州距离耀州,也就百里的距离,一来一回,差不多是半天的时间。 李长山的陆战第一师,以一敌二,问题应该不大,这两股女真士兵,人数都是不多,特别是三号大帐,里面已经被舰炮搅得一片狼藉,现在完全处于收势。 但耀州刚刚赶来的二百骑兵,却是异常凶猛,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骑兵的速度,已经加到最大,他们就像是从山滚下的泥石流,呼啸着扑向明军。 看到女真援军,三号大帐的女真士兵,顿时来了精神,原来散落在各个角落,有气无力射箭的士兵,一个个像是喝了鸭血,他们一鼓作气,将突入大帐的明军,渐渐逼了出去,三号大帐,一时处于均势。 “砰,砰砰,砰……” 明军的阵地是临时建立的,士兵们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心里就会有了变化,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形成齐射。 散乱的燧发枪,虽然遏制了女真骑兵的攻势,但还是有少量的士兵,突破了百步的死亡线,快速逼近明军的枪手们。 枪手们只能集中燧发枪,目标一致,对准这股已经冲到八十步中线的女真骑兵,这几名骑兵很快就坠马了,但百步外的女真士兵,又是越过死亡线。 当枪手们将枪口再调过去的时候,女真人已经放箭了。 “嗖,嗖,嗖……” 整齐的箭矢,比风还快,扑向明军的阵地,几支射得特别远的箭矢,已经突入枪手的身子。 明军越来越乱,不仅受伤的士兵退出了战斗,没有受伤的士兵,开始躲避女真人的弓箭,防守阵地眼看着就要崩溃。 李长山大怒,这才两百骑兵,就要被冲破阵地,他亲自督战:“再躲避女真人箭矢的,杀无赦!再退却不前的,杀无赦!” 枪手们畏畏缩缩,在督战队士兵的马刀威逼之下,他们终于停止了退却,但还是无法形成齐射,零星的女真士兵,已经突入六十步的警戒线。 李长山的汗,都从两颊流下来了,他不断呼叫,但士兵们更加慌乱,不但装弹速度慢,命中率也大大降低。 幸好女真士兵只有两百人。 “砰,砰……” 女真士兵全部落马了,燧发枪还在发射。 李长山的脸上,阴郁得像是下了一层霜,到现在为止,三号大帐还没拿下来,差还被两百人的女真骑兵,冲破阵地! “就是你们,快,给这些女真士兵,补上致命的一刀!” “哒哒哒哒哒……” 致密的马蹄声,像是女真人的战鼓,沉重地撞击着每名枪手的心脏。 “难道女真骑兵的主力来了?”李长山向马蹄声来源的方向望去,东边,顺着太阳照射的方向,有无数的黑影,连成一边,像是突然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 “师座……”侯文兴跟在李长山的身边,他也一直在紧盯着东面的黑影线。 “文兴,我们没得选择,就是逃跑,我们是步兵,在骑兵面前,我们只有被屠杀的份。”李长山扫视着他的士兵,一抹阴霾迅速在心头升起。 “师座,下命令吧!”侯文兴知道,第一旅因为编制不完整,一直没有参与今天的战斗,现在,是第一旅出击的时候了。 “文兴,你有把握吗?” “师座,需要坚持多久?” 李长山向身后看看,陆战第二师、第三师连影子都没有,看来,今天是指望不上他们了,“坚持到骑兵团回防吧,这儿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会不知道。” “是,师座。”侯文兴迟疑了一会,“陆战第一旅,绝不会让师座失望。” “好。”李长山伸出大拇指,“文兴,你先去布防,我先加把力,先收拾了三号大帐,免得腹背受敌。” “是,师座。”侯文兴向李长山敬个礼,转身去了士兵群中,“弟兄们,女真士兵来了,你们怕吗?” 士兵们鸦雀无声,只有少量的士兵,微微摇着脖子。 “弟兄们,说实话,我也怕。”侯文兴不忍看他们的目光,“可是,怕又能怎么样?如果我们逃跑,两条腿的人,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吗?” 士兵们的脸上,更加绝望了,这些没用打过逆风仗的士兵,恨不得顿时长出两只翅膀,像苍鹰那样,飞上云霄,或者像老鼠那样,找个洞穴也是好的。 “弟兄们。”侯文兴的嗓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大明自组建新军以来,虽然历经千辛万苦,但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更没有出现过溃兵逃兵,你们,你们愿意做第一支溃兵、做第一支逃兵吗?你们愿意,让陆战第一师,永远抬不起头吗?” “不愿,不愿!”士兵们终于有了一回应。 “大声回答,你们愿意吗?” “不愿!” 这一次,士兵们的声音,整齐多了,也响亮多了,就像无形增加了几分底气。 “女真人就要来了,现在,是我们为国立功的时候了,如果谁战死了,你们的妻儿父母,会得到一份高额的抚恤,他们一辈子都会衣食不愁,如果我们活下来,我们就是大明的功臣,大明的繁荣昌盛,有我们的一份贡献。现在,你们还怕吗?怕吗?” “不……怕!” “好,现在你们列好三队,一定要齐射,只有齐射,才能阻挡女真骑兵的步伐。”在生死存亡的一刻,侯文兴总觉得少了一句,最后终于想起来了:“弟兄们,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们的身边!” 第234章损失惨重的第一旅 李长山亲率陆战第一师的主力,猛攻三号大帐,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伤亡了。 士兵们先是用燧发枪扫清前面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一向前推进。 三号大帐都是帐篷,没有土墙,根本挡不住燧发枪的子弹。 明军倚仗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不分主次,所有的士兵围着大帐,从四面八方向里面扫射,女真人的弓箭,射程比不上燧发枪,只能且战且退,最后聚集在大帐的中心。 退去可退,反而激起了女真人的斗志,他们发现,弓箭根本伤不了明军,干脆扔了弓箭,操起他们更加熟悉的弯刀,向外围的明军扑过来。 明军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女真士兵的反扑,恰好将身子暴露在明军的枪口下。 “砰,砰砰,砰……” 燧发枪的声音,虽然说不上整齐,却是非常密集,在大量杂乱的子弹面前,女真士兵一个个扑到在地。 女真士兵已经没有退路,明军摆明了是要全部歼灭他们,以免腹背受敌。 数百女真士兵,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就全部倒下了,他们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在地上翻滚、惨叫。 “快,给伤兵补上一刀,清理大帐,第一旅还在等着我们增援呢!” 第一旅的士兵,除去一个骑兵团没有回归,现在只有两千人,他们分成三排,每排不过七百士兵,而前来增援三号大帐的女真士兵,却足足五个牛录,一千五百骑兵,已经接近明军的数量。 这五个牛录,并不属于多尔衮的镶白旗,而是济尔哈朗的镶蓝旗。 镶蓝旗一共有二十五个牛录,济尔哈朗将其中的十个牛录,部署在辽东半岛的西部,用来防范海岛上的东江军,这十个牛录,已经被北海舰队的陆战队全部消灭,济尔哈朗还不知道。 其余的十五个牛录,都是部署在鸭绿江两岸,一方面是防范毛文龙的东江军主力,另一方面,则是威慑朝鲜的李氏王朝。 毛文龙很少在辽东登陆,他的补给,主要还是来自朝鲜和海岛上,朝鲜人也不敢明着与大金国作对,济尔哈朗平时根本没什么压力。 当多尔衮向济尔哈朗求援时,济尔哈朗立刻从附近的女真骑兵中,抽调了五个牛录,恰好组成一个甲喇,由甲喇额真陀满撒哈辇率领,前去增援多尔衮。 陀满撒哈辇很久没打过仗了,他的弯刀和箭矢,都快生锈了,接到济尔哈朗的命令,他率领五个牛录的骑兵,向西一路狂奔,赶去三岔河的下游。 接近耀州的时候,陀满撒哈辇听到了猛烈的炮声,他的血液,立刻沸腾起来,为了尽快赶到战场,他和他的骑兵,拼命抽打战马。 陀满撒哈辇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以便早早飞到战场,如果晚了,孱弱的明军,可能已经被镶白旗杀光了。 迎接陀满撒哈辇的,是侯文兴的陆战第一旅。 侯文兴给士兵们解除了心理上的恐惧之后,就一直和士兵们在一起,现在,他就站在第三排士兵的后面。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定是一场苦战。 虽然李长山说,撒出去的骑兵团,会回来增援他们,但现在无法联系骑兵团,谁也不知道,骑兵团会不会赶回来,如果回来,还能不能赶得上这场战斗,要打败女真士兵,关键还是靠他们自己。 “旅座,女真人就要进入射程了!” “弟兄们,做好准备,女真骑兵马快,只要他们进入燧发枪的射程,第一排士兵,立即射击。” “砰。” “砰。” “砰。” …… 第一排的士兵,射出了所有的子弹,奔在最前面的女真骑兵,立即坠马的超过百人。 在五个牛录的骑兵当中,百人坠马,并没有引起女真人的重视,陀满撒哈辇虽然看到有人坠马了,他丝毫没有放缓马速。 “勇敢的女真勇士们,冲上去,杀光这些汉人豆腐兵。” 跑在最前面的女真骑兵,开始张弓搭箭。 “嗖……嗖……” 箭矢在燧发枪发射的间隙,飞向明军的阵地。 女真骑兵还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这些箭矢,在明军前面二三十步的地方就纷纷坠地了,对明军并没有实质上的伤害。 但箭矢像雨一样致密,它们飞向明军阵地的时候,干扰了明军的视线,也诱发了枪手们的恐惧,燧发枪的节奏,出现了混乱。 原来步调一致的齐射,开始变成了个人的漫射。 有的女真士兵身中十数弹,有的女真士兵却是没有中弹,前面的女真士兵,很快就越过百步的死亡线,逼近八十步的中间线。 侯文兴发觉情况不对,急得大声叫唤:“齐射,齐射,速度要一致。” 女真士兵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虽然地面上留下了大量的伤兵,他们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明军还是在射击,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快慢的标准,加上女真骑兵不断挤压过来,士兵们的心里,又是生出了恐慌。 女真人发出的箭矢,离明军越来越近,最远的几支箭矢,差就射中明军了。 “快,射击。”侯文兴已经拔出马刀,目光紧盯着一向前推进的女真骑兵。 “砰,砰砰,砰……” 燧发枪一直没有停息,只不过杂乱一些。 女真骑兵的战马,也一直没有减缓速度,他们就当前面的明军,是一道完全没有威胁的空气。 女真骑兵已经攻到六十步的警戒线,这个距离,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 明军开始出现伤亡,对死亡的恐怖,笼罩在每一名士兵的心里。 “不准后撤,违令者,立斩不赦!”侯文兴举着马刀,亲自在后面督战,如果明军现在后撤,在女真骑兵面前,逃跑都没路,这样的溃败,简直就是全军的自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女真骑兵突破防线,明军必须要进行他们不太熟悉的肉搏。 双方的士兵,在比拼着消耗。 女真骑兵全面用弓箭反击,因为要瞄准,他们向前突进的速度,反而慢了些。 侯文兴不忍心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在女真人的箭矢下,他扭头想远处看了看,他的骑兵团,连影子都没有,不过,女真人也没有援军,面前的这些女真骑兵,也是一支孤军。 “嗖!” 一支女真人的箭矢,射中了侯文兴的臂膀,殷红的鲜血,顺着箭杆和他的深灰色外衣,溢了出来。 “旅座……” “旅座受伤了……” “我没事!”侯文兴拨开挤过来的几名亲兵,“别管我,快射击,建奴就要冲过来了。” “妈的,建奴。”亲兵骂骂咧咧,举枪向女真骑兵射去。 侯文兴中箭,犹自不退,他的伤情,燃烧了士兵们的热血。 在女真骑兵的弓箭面前,士兵们不再躲躲闪闪,连地上的轻伤兵,也是抓起燧发枪,重新投入战斗。 燧发枪的声音,陡然密了起来,女真骑兵,暂时也没能前进一步。 “哒哒哒……” 骑兵还是占据速度上的优势,在住明军短暂的爆发后,女真骑兵还是一向前推进。 陀满撒哈辇也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坠马了,明军就在眼前,地上的血液,和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已经染红他的瞳孔。 “旅座,只有三十步了,怎么办?” “就是用生命去填,也要挡住这股建奴。”侯文兴右手按住左臂上的创口,他只是强行拔去左臂上的箭矢,一直来不及包扎。 “旅座,要肉搏吗?” “如果不能阻止建奴前进,必须肉搏,准备好你们的马刀。”侯文兴知道,在骑兵面前,步兵根本没有逃跑的路,在骑兵面前,要想拼肉搏保住性命,只有靠老天帮忙了。 “是,旅座。” 女真骑兵,在付出伤亡千人的代价后,终于冲破了明军的阵地,数百女真士兵,突入明军的队列中。 他们已经抛去手中的弓箭,全部使用弯刀。 明军也是放下燧发枪,拔出腰间的马刀。 “丁丁,当当……” 弯刀和马刀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更多的,还是屠杀。 女真士兵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更重要的是,骑兵有速度上的巨大优势,他们往往砍上一刀,就会换个地方,根本不给步兵还击的机会。 女真骑兵被燧发枪折磨了半天,他们的双眼,早就血红了,现在他们迎来了复仇的机会。 “斩马腿!”侯文兴发现,女真士兵骑在马背上,明军是步兵,很难砍到他们的要害部位,如果砍倒了战马,将女真士兵掀下马背,双方基本上处于对等的地位。 女真骑兵坠马后,只要不是伤重不起,依然挥舞着弯刀,砍向没有肉搏经验的明军。 幸好明军人数多,才暂时没有被杀尽。 “师座,女真人冲过来了!” 李长山刚刚收拾了大帐里的女真士兵,镶蓝旗的五个牛录,完全冲破了陆战第一旅的防线,双方的士兵,已经绞杀在一起。 “才这么一会,女真人就冲上来?”李长山来不及多想了,“快,布起第二道防线,让第一旅撤下来。” 第一旅的士兵,已经无法撤下来,女真骑兵正杀得起劲,他们这时候后撤,那是将后背留给女真人。 李长山的士兵,已经布起了两千人的枪手阵,后面的士兵还在不断聚集。 他已经顾不得后面的士兵了,“保持队列,挤压过去,将第一旅撤换下来。” 第235章多尔衮兵败三岔河 枪手们加快前进的速度,向女真骑兵扑过去。 女真骑兵根本没有注意到李长山的这支明军,他们的全部精力,都在身边的明军身上,直到明军的燧发枪开始射击。 陀满撒哈辇一直在忘情地杀戮,他身上的皮甲,早已染成了血红色,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他自己的血液,他好久都没有这样大开杀戒了,直到他的士兵被射到数十人,他才发现了李长山的到来。找死不要命的明军,待我先将这边的明军杀尽,再去增援你们。” 两百多女真骑兵,离开战场,向李长山扑过去,第一旅的士兵,顿时压力大减,但他们还是抵挡不住女真骑兵的冲击,伤亡的人数还在急剧上升。 扑向李长山的两百女真骑兵,就像是打了个水漂,一转眼就不见了。 陀满撒哈辇大惊,两百骑兵,转眼就没了,可明军怎么就杀不完呢? 他舍弃了侯文兴的陆战第一旅,带着剩下的女真骑兵,再次扑向李长山的阵地,他要先给刚才阵亡的女真兄弟报仇。 “旅座……” 侯文兴已经倒在血泊中,他除了身上的箭伤,还被女真人砍了两刀,幸好都不是致命的部位,只是血流得多了些,暂时晕倒了。 士兵们七手八脚,将侯文兴拖到一个缓坡上,又撕破身上的衣服,包扎了伤口,先给他止住了血。 最后的两百女真骑兵,包括陀满撒哈辇,一头撞到燧发枪的枪口上。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集体倒在燧发枪下,不是被燧发枪打穿了,就是受伤后,被明军的马刀,割开了要害部位。 三岔河东岸,暂时恢复了平静。 从海面上吹过来的海风,带有丝丝的咸味,如同女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士兵们流汗甚至是流血的肢体,染血的日月军旗,在三岔河的东岸摇摆不定,这一切,似乎在昭示着,明军的北伐,正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这股海风,混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劫后余生的明军,都有呕吐的感觉,他们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他们只想早洗个热水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当他们醒来的时候,一切残酷都已经成为过去。 明军攻占了女真人的三号大帐,也歼灭了附近所有的女真骑兵,但他们自身的损失,也是非常大。 光是战死的陆战队的士兵,就有一千二百多人,还有超过千人的伤兵,连侯文兴都是晕倒战场,要不是李长山及时赶过来,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李长山看着东倒西歪的士兵,他不知道,自己的冒进,是否值得,他虽然拿下了三岔河下游的三号大帐,但自己的士兵,也付出了伤亡数千的代价。 “哒哒哒……” 致密的马蹄声,从遥遥的北方传了过来,所有的士兵,脸上都变了颜色,好像突然之间,天降增白霜。 李长山看着几乎瘫倒的士兵们,他已经无力回天了,不过,他还有一丝的希望:“难道是骑兵团回来了?” 无数的目光,都在紧盯着北方,连李长山都忘了,先要组织起防守阵型,万一要是女真骑兵呢? 骑兵越来越近,刚才连成的一线,现在已经分得清一个个的人影了。 “师座,镶白旗,是女真骑兵!” 李长山仰天叹息:“难道老天,真要亡我陆战第一师?” “咚,咚,咚……” 杂乱的脚步声,从河岸边传过来,打断了李长山的叹息。 李长山还未来得及回首,身边的亲兵已经惊叫起来:“我们的人,师座,第一集团军过河了!” “第一集团军?袁司令的大军?”李长山回头一看,明军已经上岸了,正越过女真人的三号大帐,向他的身边靠过来,河面上的三座浮桥上,挤满了大量牵着战马的骑兵。 “老天终于保佑我们了!” 陆战队的士兵也是一片欢呼,完全忘记了北面的女真骑兵。 “陆战队兄弟们,你们辛苦了,这建奴,就留给我们吧!”杜文焕顾不上与李长山单独打声招呼,而是转向他的士兵:“弟兄们,列好队形,这些建奴既然来了,就让他们好好尝尝燧发枪的子弹吧,不要辜负了陆战队弟兄们的一番血祭。” 第二军的士兵,迅速三号大帐的北面,建立了一条千人的防线,后面的士兵,迅速加到队列的后面,第二排、第三排,也是千人的枪手。 杜文焕看着对面扑过来的女真骑兵,他眯起老眼,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才一千多人,看来,多尔衮已经没有士兵可以调动了。” “哒哒哒……”女真骑兵肆无忌惮向明军压过来,他们的手中,已经搭上弓箭,随时准备射击。 三座浮桥上,明军的步兵和骑兵,正源源不断的过河,他们在与女真骑兵争夺时间。 杜文焕侧首看了看,左右两侧已经有千余骑兵护卫,他放下心来,为了防止万一,他又在枪手们后面八十步的地方,布起第二道防线。 “军座,我们还未射击,女真人的身上,怎么会有鲜血?” “鲜血?”杜文焕凝神细看,女真人的身上,果然有些血渍,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莹莹的淡红色的光芒。 “难道他们刚刚参加过战斗?” 杜文焕知道,北面根本没有明军,“难道是东江军?” 谁也不能回答杜文焕的问题,战斗就要打响了,谁也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杜文焕默然不语,他的视线,已经盯住了前面的女真骑兵,除了镶白旗的旗号,还有一些五花八门的旗帜,但他不认识女真的文字,不知道多尔衮来了没有。 “军座,女真人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了!” “射击!”简单的两个字,短促有力,杜文焕燃了战场的烽火。 “砰。” “砰。” “砰。” …… 高速奔驰的女真骑兵,如同遇到了绊马索,一百多名女真骑兵,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轻飘飘地向半空弹起,又沉重地摔在地面上,落地后还向前滚出老远。 后面的女真士兵继续压上来,正好撞上了第二排士兵的枪口。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数量:女真士兵又损失了百余人。 明军完成两波射击后,女真骑兵已经坠马七八百人,地面上到处是静静的尸体和翻滚的伤兵,血液流得到处都是,就像是没有卫生许可证的家禽屠宰场。 正在侧后方观战的陆战第一师的士兵,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巴,还瞪大了双眼,这第一集团军,怎么个个都像是屠夫? 骑着大白马的多尔衮,发觉情况不对,他的士兵,已经折损过半,但还是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一支弓箭都没射出去,明军到现在还没有伤亡。 从三岔河上渡过的明军越来越多,现在已经不能阻止明军渡河了。 “到底怎么回事?” 多尔衮想起了岳托和莽古尔泰的惨败,“难道这样的悲剧,也要落在我多尔衮的身上?” 燧发枪一直在射击,女真骑兵一直在坠马,骑兵人数越少,枪手们射击起来,就显得更加从容。 “不能再攻了,停止前进。” 多尔衮万般不甘,但也只能停下进攻的步伐,他已经感觉到,如果继续进攻,他的骑兵,很快就会死光光的,连他自己,恐怕也要成为这三岔河的守护神。 接到耀州城的讯息,多尔衮立即带着海州城内仅有的两个机动的牛录,就向三号大帐赶来,由于担心兵力过少,他特地拐个弯,将二号大帐的三个牛录,全部带来了。 即使遇上了明军的骑兵,多尔衮也是自信满满的,果然,一千多明军的骑兵,被他的五个牛录,杀得干干净净,那一刻,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 但面对明军的步兵,他只有被屠杀的份,才半泡尿的功夫,他的精锐骑兵,已经损失过半,而他连明军的一根汗毛都没摸到。 枪手们没有停止射击,他们充分发挥了燧发枪的射程优势,勒住战马的女真士兵,还有一部分在燧发枪的最大射程之内。 “撤。”多尔衮终于下达了他最不愿下达的命令。 “追。”杜文焕向两侧的骑兵下达追击的命令。 “哒哒哒……” 三岔河的东岸,掀起了两股马匹的洪流,这一次,孱弱的明军骑兵,罕见地成为追击的一方。 单以数量伦,护卫在明军两侧的骑兵,已经远远超过了多尔衮剩下的士兵,但杜文焕知道明军骑兵的战斗力,他们就是骑在马背上的步兵,从战斗力上看,他们与女真骑兵相比,就像是初中女学生,遇上了黑道的小混混。 幸好第一集团军的士兵,都有战马,杜文焕又派出一个步兵旅,全部骑着战马,前去接应追击的明军。 第二军全部渡过三岔河之后,杜文焕不等袁崇焕过河,也不等后面的火炮和粮草,他立即带上第二军所有的士兵,全力向北追击。 第二军三万多士兵,全部跨上战马,向北猛追了三天三夜,一路上势如破竹,不仅女真人立在三岔河东岸的二号大帐、一号大帐被击破,连防守空虚的耀州、海州和鞍山,也全部被第二军顺势拿下。 多尔衮一退再退,最后退到辽阳,驻扎在辽阳的五个女真牛录,将他接应入城。 袁崇焕来到辽阳的时候,杜文焕的第二军,已经将整个辽阳城团团围住,他根本不给多尔衮逃命的机会。 “文焕,穷寇莫追,你这样猛追,不仅危险,士兵们也会吃不消吧?”袁崇焕板起脸,杜文焕虽然没有违抗他的军令,但如此不要命地追击女真骑兵,显然有先斩后奏之嫌。 “司令,我也知道危险,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杜文焕不但没有道歉,还瞪眼吹胡子,好像他才是第一集团军的司令。 袁崇焕皱起了眉头:“文焕,怎么回事?” 杜文焕的眼珠瞪得更大了,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袁崇焕,而是多尔衮,“司令,本来我只是接应先头部队,顺便看看能不能拿下一两座城池,但多尔衮屠杀了陆战队整整一个骑兵团。” “啊……” 第236章兄弟三人就可以团聚了 “司令,一千多人呀,他们可是为了接应我们过河,才……”杜文焕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脑袋也耷拉下去了。 袁崇焕头,他一路追过来,已经知道了这个骑兵团被多尔衮歼灭的讯息,“文焕,你是第二军军长,战场危险,岂可意气用事?” “司令,我知道我太冒进了,司令怎么处罚我都行,但无论如何,要让我将辽阳城打下来,我要亲手给陆战队的弟兄们报仇。” “胡闹!”袁崇焕斥到,“渡过了三岔河,我们已经突进了三百里,这里已经是建奴的统治核心,再说了,鸭绿江沿岸,还有建奴的镶蓝旗,我们现在正处于建奴的包围之中。” “司令,清剿镶蓝旗的任务,就交给第三军吧,我只要辽阳。” “不。”袁崇焕缓缓摇头,“清剿镶蓝旗的任务,我准备交给陆战队。” “司令,陆战队为了我们渡河,伤亡如此惨重,他们还有战斗力吗?” “文焕,你不知道,陆战队伤亡的是只是第一师,清剿镶蓝旗,就交给陆战队第二师和第三师吧,镶蓝旗只剩下驻扎在鸭绿江畔的十个牛录了,必要的时候,我们让第三军协助他们。” “那我们可以集中力量,攻打辽阳城了?”杜文焕的眼中,又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司令,火炮带来了吗?” “火炮?第三军很快就会运过来。”袁崇焕轻轻一笑,“文焕,我是说,我们暂时不攻打辽阳,或者小打小闹,温水煮青蛙,慢慢耗死多尔衮。” “什么?温水煮青蛙?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杜文焕几乎将头上的帽子都扔了,“司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辽阳城内的建奴,已是惊弓之鸟,人数又不多,只要有火炮,我保证,三天攻破辽阳城。” “哈哈,我们和建奴的决战,也许就在这辽阳城结束!”袁崇焕对准杜文焕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杜文焕霎时像是被中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司令……” 远在盛京的皇太极,第一次接到多尔衮从辽阳发回讯息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他甚至已经猜测到,朱由检派人和谈的目的,就是为了麻痹他。 明军一战袭取西平堡,让皇太极紧张起来,他隐隐觉得,明军这是要大打,也许是双方这次要决出最终的胜利者。 本来皇太极并不担心明军,明军在辽东已经积弱多年,大金国想打就打,想退就退,明军根本没有进攻的能力。 但去年下半年的明金之战,岳托的镶红旗和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先后全军覆没,让皇太极对明军有了相当大的忌惮。 所以,接到多尔衮从辽阳发回的讯息之后,他立刻命令,重新执掌镶红旗的岳托,和刚刚执掌正蓝旗的阿济格,务必在一个月内,组建二十个牛录的作战部队。 但是,三月份正是草木发芽的季节,所有的牧民都在准备给自己的牛羊,寻找最丰美的水草,征兵的事,非常困难。 仅仅过了半个月,多尔衮的二封书信就到了,这一次,多尔衮来的是求援信,明军已经占领了三岔河堡,多尔衮的镶白旗,兵力显得不足。 皇太极在全国下达了征兵动员令,由原来的每户一丁,增加到每户两丁,皇太极自己的正黄旗,豪哥的镶黄旗,代善的正红旗,都扩充到五十个牛录,多铎的正白旗,扩充到四十个牛录,岳托的镶红旗、阿济格的正蓝旗,因为去年损失了大量的壮丁,一时补充不及,仍然编制二十个牛录。 同时,皇太极还向大金国的盟友,蒙古科尔沁部派去使者,希望科尔沁部能准备两万骑兵,随时供大金国调遣。 这些士兵根本来不及训练,好在大金国向来是全民皆兵,出则为兵,入则为民,也不需要训练,至于士兵之间的配合协调,就更不是问题,女真士兵不需要配合,他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勇士。 虽然征调了足够了的军队,皇太极还是担心,各部落的壮丁,基本上被抽调一空,即使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但今天的牛马羊,产量可是要大打折扣了。 “看来,战争之后,一定要让汉人赔偿我们的损失!” 皇太极忙到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连他最喜爱的海兰珠,都没有宠幸。 “大汗,前线急报!” 天色刚刚大亮,皇太极还没有起床,宦官就进来向他禀报。 “出了什么事情?”皇太极歪靠在床头,清晨被吵醒,显得相当不悦,但是,来的是前线的军报,他有火也无处发。 “大汗……” “说。”皇太极已经预感到到不妙,否则,宦官不会吞吞吐吐的。 “大汗,多尔衮贝勒,在三岔河战败……”宦官硬着头皮,总算说出了结果。 “什么?多尔衮又战败了?”皇太极屁股底下,像是藏了一条眼镜蛇,他从床头跃起,一把抓住宦官手中的军报,仔细查看起来。 皇太极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查看,生怕漏掉了重要的讯息。 宦官说得没错,多尔衮的确战败了。 不仅战败了,而且还是惨败,他的二十八个牛录,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个,连多尔衮自己,也是被困在辽阳城。 “噗!”皇太极一口鲜血,喷在宦官的脸上。 老太监被吹得摇摇晃晃,差跌倒在皇太极的椅子上,他抹了把滚热的血迹,“大汗……” “滚……” 皇太极拖着疲乏的身子,立即在大政殿召开“八王会议”,现在的八王会议,纯粹就是八个旗主的会议,但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不在盛京,参加会议的,包括皇太极在内,只有六个人。 除了皇太极自己,其余的五个人,基本上都是皇太极的亲信。 多尔衮是一定要救的,辽阳城更要救。 “八王会议”很快达成共识:由多尔衮同母兄弟阿济格、多铎前往辽阳,解救多尔衮,同时解除明军对辽阳的围困。 阿济格的正蓝旗,只有二十个牛录,而多铎的正白旗,有四十个牛录,人数足足是正蓝旗的两倍,但多铎只有十六岁,还不是完全的成年人,所以阿济格暂时统辖两旗。 兵贵神速,阿济格和多铎,立即准备南下的物资。 游牧民族的军用物资,非常简洁,人的食物,是一大袋牛肉干和羊肉干,再加上一个水袋,马匹的食物,是草料,只要困扎起来,放到马背上就行。 每名士兵,要准备两匹战马,一匹载人,一匹驮物,正白旗和正蓝旗,一共六十个牛录,一万八千名士兵,需要三万六千匹战马。 阿济格和多铎,准备了一天的时间,才将所有的物资备好,打上包裹。 中午的时候,趁着艳阳高照,兄弟二人离开盛京,从南面渡过浑河。 盛京至辽阳,还不到三百里,但战马背上驮的物资太多,奔跑不便,大军在路上行了两日,午后才到达辽阳北面的太子河。 太子河发源于长白山,基本上呈东西走向,向西从北面越过辽阳,汇入浑河,再拐向南方,经三岔河流经渤海。 阿济格和多铎,立在太子河的北岸,辽阳城已经隐约可见。 “十二哥,你说,十四哥知不知道,是我们挥兵来救他?”多铎扬鞭,指向辽阳城,他恨不得立马飞过太子河,去会见他的十四哥。 阿济格摇头:“你十二哥困在辽阳,内外讯息不通,恐怕大军来了他都不知道。” “那我们能不能给十四哥送个讯息,里应外合,将围攻十四哥的明军,杀得落花流水。” “那也得先渡过太子河再说,只有渡过太子河,我们才能与你十四哥汇合,以你十四哥的才能,我们有这么多骑兵,打败明军,应该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要将战线推进到什么位置。” 多铎看了看太子河的水面,“十二哥,太子河有百步宽吧?我们怎么过河?要不要搭浮桥?” “多铎,这两岸都是高地,战马根本无法上下河堤,我已经派士兵去寻找平坦的渡河地,看看水深再说。” “十二哥,这河水如此清澈,看起来不像很深的样子。” 阿济格没有说话,他捡起一块小石头,向河心投去。 “咕咚!” 阿济格眉心舒展:“多铎,河水不深。” “十二哥……” “多铎,如果是深潭,河水会消去部分石头落水的声音,石头落水时,会发出‘嘣’的一声,刚才石头落水,发出‘咕咚’一声,说明河水不深。” “十二哥,你真行!”多铎向阿济格伸出大拇指。 “你看露出水面的那些石头,上面满是青苔的痕迹,那是满水时被淹过的,现在还没到雨水旺盛的季节,石头露出水面,河水自然不深,我估计,马匹可以淌水而过。” “那我们就不用搭建浮桥了,省去许多时间,也好早见到十四哥。” 正在这时,寻找渡河地的士兵回报:“两位贝勒爷,我们找到一块渡河的地,在东面的拐弯处。” “走,去瞧瞧。”阿济格翻身上马,跟着那士兵向东而去,多铎也跟了过来。 在辽阳城对面偏东的位置,太子河弯成新月形,在这个新月的底部,堤岸囤积了河水带来的大量泥沙,从堤岸开始,形成一个非常广阔的滩涂,一直延伸到河心,别说战马,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能平稳地行走。 阿济格面上一喜:“好,这儿果然是不错的渡河地。” “十二哥,那我们赶紧渡河,只要过了河,我们兄弟三人,就可以团聚了。”多铎恨不得立即上马渡河,去见他的十四哥。 阿济格就稳重多了:“多铎,别急,先派两士兵下去看看,河水到底有多深。” 第237章围点打援 两名女真士兵,骑着高头大马,缓缓驶入太子河,战马踏起大片的水花,所幸河水并不深,他们一直驶上对岸,河水不才淹没半个马腹。 这两名女真士兵,原路折回,来到阿济格的身边,“贝勒爷,河水不深,战马可以轻松渡过。” 阿济格还不放心,“继续试水,扩大范围。” 两名士兵又回到太子河中,他们从河心分开,驶向两侧,两侧的水深也差不多,最深的地方,也没有淹过马背。 “十二哥,河水真的不深,现在可以渡河了吗?” 阿济格头,他知道多铎早就按捺不住了。 “好,我的正白旗先过,我去整军。”多铎扬鞭,准备离开了。 “慢着!”阿济格叫停了多铎,“我们能找到这个渡河的地,明军也能找到,汉人一贯狡诈,谁知道他们在对面有没有伏兵?小心,先派十个牛录过河。” 多铎头,“好,那我先带十个牛录试试。” “不行!”阿济格断然拒绝,“你是旗主,是一旗的主将,决不能冒这个险。” “那……好吧,我先齐十个牛录。” “嗯,去吧,我就在这看着。” 多铎很快起十个正白旗的牛录,三千女真士兵,加上驮运物资的战马,一共六千匹战马,在渡河一字摆开。 “开始渡河!”阿济格发出命令。 这一次,多铎没有任性,他和阿济格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十个牛录的士兵在前面渡河。 大部分战马,河水只是淹到马腹,虽然可以自由前进,但水的阻力很大,战马无法像陆地上那样奔跑了。 眼看着前面的骑兵已经越过河心,开始进入浅水区,对面还是没有动静,阿济格皱起眉头:“难道对面真的没有明军?” “砰。” “砰。” “砰。” …… 好像是回答阿济格的质询,他的话音未落,对岸就响起了密集的燧发枪的声音。 淌过河心的女真士兵,立刻从马背上坠落下来,歪倒在冰冷的河水中。 清澈的河水,被女真人的血液,染成一朵朵绽放的鸡冠花,鸡冠花又被流动的河水揉碎,瞬息不见了。 无主的战马,扬起脖子,不知道是继续过河,还是要回到出发的原。 “十二哥,对岸果然有明军的伏兵。”多铎对阿济格更加佩服了,他一向只佩服十四哥多尔衮,对于木讷的阿济格,更多的是兄弟情分,今天他终于见识了战场上的阿济格。 “果然有伏兵……”阿济格像是回答多铎,又像是喃喃自语。 “十二哥,怎么办?”看着正白旗的士兵,不断坠落在河水中,多铎心痛了。 “还能怎么办?我们迟早是要过河的,让他们加快速度,一旦上了岸,就能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了。”阿济格紧锁着眉头,虽然战场经验丰富,但半渡被击,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马匹在水中,怎么能加快速度?”多铎顺便回了一句。 “让他们放弃驮运物资的战马,先轻装前进,上岸再说。”阿济格也是急昏了头,在死亡面前,女真骑兵早就放弃了驮运物资的战马。 “对,先放弃物资。”多铎朝士兵大呼,“还击,放箭!” “嗖,嗖,嗖……” 女真士兵虽然看不到明军,弓箭还是射击了,他们就朝着前面的岸上,也不管弓箭能不能杀伤明军。 明军在地面上挖出三道一人深的战壕,只露出半个脑袋,居高临下射击,女真士兵的弓箭,是向上仰射,对他们基本上没有伤害。 女真士兵双手放箭的时候,马匹无法控制,速度更慢了,倒在河水中的士兵越来越多,连没有有淌过河心的士兵,也被明军射落河水中。 倒在水中的女真士兵,不管有没有死亡,都被河水冲向下游,在河水中打过几个滚,受伤的士兵也被呛死了。 双方相互射击,但杀伤力完全不同,冲过河心的女真士兵,都被明军射落河中,随河水飘走了,后面的女真士兵,还没有进入射程,弓箭根本够不着明军,在河堤的外围就坠落了。 明军索性从战壕里走出来,故意将身子暴露在女真人面前。 女真人明明看到明军的身子在眼前晃悠,比他们平时的箭靶还大,但弓箭却是够不着。 就像是初次约会,美女明明从了,双手却解不开她的衣裤。 女真士兵气的哇哇乱叫,他们拼命催动战马,想要进入弓箭的射程。 河水已经淹过大半个马腹,战马再怎么发力,也比陆地上的步兵要慢,他们越靠近河堤,就越容易成为燧发枪的靶子。 明军士兵都在偷笑:女真人这是在争相送死。 燧发枪的声音,终于消失在太子河南岸,十个正白旗的牛录,已经全部坠马,飘向下游,枪手们失去了射击的目标。 “十二哥,我的十个牛录,就这么没了?”多铎已经带着哭音了。 阿济格看着河面上的尸体,缓缓向下游飘去,他阴沉着脸,在燧发枪面前,他也是无奈:“让士兵们沿河寻找,也许还能找回一些伤兵。” “可是他们已经受伤了,又被河水浸泡过,就是找回来,也是救不活了。”多铎缓缓摇头,身子根本没动,他双目无神地看着河面上上下起伏的尸体,或者即将成为尸体的伤兵。 “……” “十二哥……” “多铎,我现在体会到,你十四哥在面对明军的火器时,是怎样艰难的局面,要不是明军拥有这些厉害的火器,以你十四哥的统兵能力,绝不会被明军困在辽阳城。” “十二哥。”多铎像是丢了魂的孩子,眼球一动不动,“我现在就要过河,我要为这十个阵亡的牛录报仇。” “多铎,不要意气用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阿济格向多铎的身边靠了靠,“明军曾经在辽东,丧师失地,被阿玛歼灭的明军,不下五十万吧?明军还不是卷土重来了?” 多铎紧紧地捏住自己的拳头,牙齿咬得“咯嘣”直响,“十二哥,我要是过了河,一定要将对面的明军,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千刀万剐,让他们喂狼,让他们给我做牛做马,让长生天将他们打下十八层地狱……” “对。”阿济格也是握紧拳头,“明军带给我们的损失,我们要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找他们要回来。” 多铎沉默了良久,他的眼球已经会转动了,“十二哥,我们能过得去太子河吗?” “一定能。”阿济格扬了扬握紧的拳头,“我们先扎下大帐,晚上我在想想对策。” “嗯。” 阿济格和多铎离开河堤的时候,河中无主的战马,早已走得干干净净,大部分回到了它们出发的北岸,也有一些战马,实现了主人没能实现的宏愿,它们渡过了太子河,进入明军的阵地。 血水完全流向下游,刚才战斗过的那一段弯曲的河流,已经完全恢复本来的清澈,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任何的杀戮一样。 河流可以忘却所有血腥的记忆,但人类不会,也不能。 多铎回到他的大帐,就一直坐在马扎上发呆,连惯常喜欢的马奶酒,也完全失去了兴趣,马奶酒一直放在他的面前,冷了再热,热了又冷。 多铎的亲兵,知道他心情不好,谁也不敢惹他,每次热过马奶酒,都是直接放在他的面前,然后默默地退开。 直到阿济格进了多铎的大帐,大帐内就多了个沉默的人。 与多铎不一样,阿济格进了大帐后,抓起马奶酒就是一通闷罐,然后将酒袋递给多铎。 多铎接过马奶酒,一口气将半袋马奶酒全部灌下,酒袋扔在一边。 “多铎!” 多铎还是闷在一边,连阿济格的叫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嘿嘿!”阿济格干笑两声,本来就不善言语的他,只好陪着多铎一起发呆。 “多铎,你十四哥在辽阳,还等着我们去解围呢!”良久,阿济格打破沉默,他终于找到一句打动多铎的话了。 “明天过河,我要打头阵。”多铎终于开言了,这是他进入自己的大帐后,说的第一句话。 “好吧!”阿济格拍拍多铎的后背,“早休息,明天我们就过河。” 在太子河的南岸,袁崇焕正坐在自己的大营中,他在和俞冲霄正在商量,明天白天怎么应对面对女真人大规模渡河的事,杜文焕掀开布帘就进来了。 “司令,听说你们射杀了建奴的十个牛录?” “嗯。”袁崇焕头,“文焕,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看看,这边女真骑兵多,要不要第二军帮忙?”杜文焕在袁崇焕的对面的小凳上坐下来。 “第二军?”袁崇焕瞪了杜文焕一眼,“你先给我看好辽阳,当心多尔衮又要突围。” 杜文焕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了一口,“司令放心,四座城门,我围得铁通似的,还有骑兵巡逻,多尔衮要突围,除非他长出翅膀。” “听说多尔衮前两天突围了,情况怎么样?” “多尔衮一共突围了三次,都被打回去了,每次突围,他的士兵,都会少上一个牛录,现在他的身边,最多只有六个牛录了。” “嗯,千万不能让多尔衮跑了,否则,我们围打援的计划会,就要泡汤了。”袁崇焕打住杜文焕的话头,“至于我们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 第238章水淹骑兵 清晨,太阳刚刚露出了红彤彤的脸蛋,多铎就闯进阿济格的大帐,“十二哥,怎么还不整兵?” “奥,现在还早,河水太冷。”阿济格懒洋洋的打个哈欠,他昨晚思考了大半夜,现在大脑还昏沉沉的,“等到近午的时候,河水就不会太冷了。” 多铎却是不依:“不行,十二哥,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阿济格只得起床穿衣,“多铎,你喝过马奶茶了吗?” “没有,我什么也吃不下。”多铎的语气十分生硬,好像阿济格就是他的仇人似的。 “那怎么行?多铎,你先回去,喝杯马奶茶,再吃东西,今天的战斗,可能要延续很长时间。” 多铎虽然性急,还是在阿济格的劝说下,回到自己的大帐,他一直等到已时。 五十个牛录的女真士兵,已经在太子河北岸整好队列,只等着渡河的军令。 多铎打马,来到阿济格身前,“十二哥,这就要渡河了吗?” “是呀,昨晚我想了一夜,明军的火器太厉害,所以我打算,让所有的军队同时渡河,我们人多,明军根本来不及射击,只要我们上了岸,靠近明军,他们的火器就失去了作用。” 多铎的眼中,终于恢复了神采:“十二哥,昨晚你答应我的,让我打头阵。” 阿济格移开目光,向宽阔的河面看了一眼,“多铎,这么多士兵过河,难免有些混乱,你先忍耐一时,等我们的士兵上岸了,你再过河。” “不行!”多铎的声音立刻上升了五度,“你答应的事,怎么可以反悔呢?十二哥,难道你是在骗我?” “多铎,李行先别急。”阿济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昨天亲眼看到十个牛录的士兵,转眼就没了,他心有余悸,根本不放心让多铎打前锋,“这样吧,我让你的正白旗打头。” “不,我一定要亲自领着正白旗打头,我要让明军看看,正白旗没有孬种,我也让十四哥看看,我亲自解救他来了。” “多铎……” “十二哥,什么也别说了。”多铎朝阿济格摆摆手,“你也说过,有战争,就会有伤亡,我就不信,长生天这么不眷顾我———————真要是长生天灭我,我也没什么后悔的。” 阿济格见多铎异常坚决,只得招过多铎的亲兵额真:“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贝勒爷,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人护在贝勒爷的前面。” “是,贝勒爷,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好贝勒爷!”亲兵额真单腿向阿济格下跪,这是他的保证。 “好。”阿济格露出赞赏的目光,他随即走到大军的侧前方:“女真的勇士们,懦弱的汉人,只敢躲在背后偷袭我们,现在,我们杀过去,将这些明军豆腐军全部跺了喂狼!” “是!”整齐的回答,连太子河的水,都被震起了微波。 微波很快就看不到了,最前面的女真骑兵,已经跨进了太子河,他们在宽度达到千步的河面上,集体向对岸奔去。 多铎骑着他心爱的枣红马,抢在队伍的最前列,不过,他不是在第一的位置,处在第一位置的,是护卫他的亲兵。 数万匹战马一起行动起来,连太子河的水,都改变了流向,它们本来悠哉地向下游流去,现在被大量的马腿兵挤压,却是流向对岸。 潮水,真正的潮水,第一个浪头扑过去,遇到南岸河堤阻击的时候,潮头越过河堤,从明军的头上泻了过去。 “这么多骑兵?” 南岸的明军枪手们,脸上勃然变色,“女真不过万,过万无人敌”,现在可是一万五千女真骑兵,他们还没有上岸,就已经利用太子河的水,给明军一个下马威。 袁崇焕也没想到,女真骑兵一上来,就祭出了他们全部的骑兵,他急忙向炮兵发出命令:“立即开炮,目标是太子河。” “轰……隆……” “轰……隆……” “轰……隆……” …… 第一军和第三军,一共有八十门火炮,开花弹划着微弱的红线,飞向河中的女真骑兵。在河水中,开花弹的威力更大,除了弹片可以伤人,冲击波可以伤人伤马,连巨大的爆炸声,也是杀敌的利器,女真士兵一旦失神坠马,就会被流水冲走。 两轮炮击后,开花弹已经找准了位置,女真骑兵几乎漫布在整个河床,只要开花弹落在河里,基本不会落空。 在开花弹面前,女真骑兵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他们只会低着头,拼命抽打战马,期待着早上岸。 河面上越来越拥挤,除了原来的女真骑兵,还有残肢断臂。 已经死透的人和马的尸体,暂时沉到河底,充当了绊马索,骑兵跑着跑着,一步小心,可能就被水底的尸体绊翻。 “砰。” “砰。” “砰。” …… 燧发枪也开始射击了,抢在最前面的士兵,已经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 燧发枪的声音虽然不如火炮骇人,在阻击骑兵时,它的威力却更大,许多士兵只是被一发子弹打中,本来不一定坠马,但架不住四面八方战马的碰撞,和被马匹涌起了水流的冲击,一不小心,就会摔落在河水中。 在河水中前进,女真骑兵的速度,还比不上陆地上的步兵,但他们人数众多,在付出大量的伤亡后,渐渐逼近弓箭的射程。 “嗖,嗖,嗖……” 女真骑兵的弓箭,开始还击了,箭矢迎着燧发枪的子弹,射向掩体处的明军枪手们。 明军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们的开始躲避射向自己的弓箭,燧发枪开始乱了起来,刚才被压制住的女真骑兵,顿时压力大减,伤亡的速度也呈下降的趋势。 女真骑兵一步步进逼,前部都快接近河堤了。 在女真骑兵突前的位置,有一名少年,骑着枣红马,他的箭矢射得特别远,已经伤了好几名枪手。 枪手们早就将他当做目标,但每一次瞄准的时候,都会有别的士兵有意无意挡在他的前面,死在他身边的女真士兵,已经不下三十人,但他却是毫发无伤。 曾经有两次,开花弹就落在他的身边,离他的距离,不过十步,只要再近那么一,他可能就要坠马落水了,但长生天两次眷顾了他。 少年在前面射箭,跟在他身边的士兵,却是用马鞭帮他抽打战马,这一群人几乎保持同样的速度,眼看着就要攀上河堤了。 袁崇焕问身边的亲兵:“女真士兵都下水了吗?” “司令,差不多全都下水了,岸上只有少许几个人影,估计是他们的军官。” “好,放焰火。” “是,司令。”亲兵小跑着离开了。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那骑着枣红马的女真少年,已经上岸了,他的身边,还围着数十名女真骑兵。 上岸的女真士兵在渐渐增多,少年抑制不住兴奋,纵马向明军的阵地扑来。 “哗……啦……” 太子河的上游,传出来一声瀑布坠地的声音,但战场有火炮的轰鸣声、战马的踏水声、伤兵叫唤声,这一哗啦声,毫不起眼,女真士兵基本上没有发觉。 “咦?河水怎么在上涨?” “我的马……” “啊……?” 当河心的女真骑兵发现河水上涨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河水陡然增加了一尺多。 马蹄已经够不到河心的实地,全凭游泳的本领了。 仅有游泳的本领是不够的,上游河水大量涌入,使水流的速度陡然加快,河中的马匹纷纷被水冲走,连同马背上的士兵,也被卷入奔腾的河水中。 女真士兵大乱,河中到处是在扑腾的女真士兵,他们并没有受伤,但被呛了几口水后,很快就沉入水底,一动不动了。 靠近南北河岸的女真士兵,有一些反应快的,还是攀上了河岸,从北岸连滚带爬翻上来的,有十几个牛录,南岸附近,女真士兵较少,加上原本就上岸的,不过千余人。 骑着枣红马的少年,已经接近了明军的阵地,他一路张弓搭箭,已经射杀了好几名明军士兵,但身后发生的变故,他惊呆了,手中的弓箭,不由自主地落到地上。 他的双目,紧紧盯着河面,不仅水面升高了,水流的速度,更是急剧加快,将河面上的女真骑兵冲得干干净净。 刚才还是千人万人争先,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变幻成千人万人争渡,争着被长生天超度。 战壕里的明军,也是惊呆了,刚才河中大量的女真士兵,一转眼已经魂飞魄散,他们都忘记了射击。 战场处于暂时性停火,连明军的火炮,也是哑火了。 “混蛋,死的是女真士兵,我们的敌人,你们悲叹什么?”俞冲霄冲着士兵们大骂,“快射杀岸上的女真士兵,他们就要杀过来了。” 岸上的枪手们恍然如梦,但女真士兵就在他们的眼前,他们没有理由束手,燧发枪又发出杂乱的“砰砰”声。 “砰,砰,砰。” 三发子弹,几乎同时打在毫无防备的女真少年后背,穿体而入,少年右手摸了把后背,他拼命扭过头,想要看一看子弹的来源。 他的脖子只转动了一半,人已经支撑不住。 “咕咚”一声,少年载到在河堤的外坎上,又顺着河堤滚了下去。 “贝勒爷……” 一声凄厉的惊呼,久久回荡在太子河的南岸。 第239章没牙的老虎 袁崇焕用木料和苇席,将太子河的水,阻在辽阳的上游,只剩下一个很小的缺口,造成下游的河水正常流淌的假象。 当女真人的骑兵全部进入太子河,准备涉水渡河的时候,袁崇焕放出焰火,埋伏在附近的明军士兵,立即撤去阻挡河水的木料和苇席,已经形成一丈多高的水头,顿时决堤,涌入下游,将正在渡河的女真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大水加上燧发枪的射击,让正白旗和正蓝旗的骑兵,主力消耗殆尽,连正白旗旗主多铎都被明军打死了。 阿济格聚集起侥幸逃回北岸的女真士兵,将新的大帐扎在背离河堤的地方。 他欲哭无泪,骑兵崩溃了,多铎也死了,他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到底是返回盛京,向皇太极请罪,还是继续前进,争取与多尔衮汇合。 如果与多尔衮汇合,他就必须要渡过太子河,这对他来说,这似乎是过不去的坎;要回盛京向皇太极请罪,他又十分不甘。他受命统辖正白、正蓝两旗,但两旗瞬间就损失了数十个牛录,彻底失去了解救多尔衮的能力,他是罪无可恕,而且,多铎已经死了,他必须独立承担所有的罪责。 以皇太极现在的心情,阿济格能保得住性命,就是烧了高香了,以后他再也不会有带兵的机会了,这次的失败,将是他军旅生活的绝唱,他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幸好还有马奶酒! 阿济格将所有的亲兵都赶出了他的大帐,他独自靠在床上,接连喝掉了三大袋马奶酒。 在酒精的刺激下,阿济格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连脑袋也抬不起来,他和衣缩进皮被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如果没有了太阳,如果天空永远是黑色的,阿济格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是,没有如果,外面的世界,不会因为阿济格的梦想,发生一丁的改变,当阿济格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正明艳艳挂在天上,而是还是在中天。 “来人!”阿济格沙哑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贝勒爷?”亲兵一直候在大帐的外面,阿济格一出声,他就挑帘进来了。 阿济格感到头痛欲裂,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回贝勒爷,现在刚好是正午了。”亲兵抬头看天,然后由补了一句:“贝勒爷,要喝碗马奶茶吗?” “暂时不用!”阿济格扳着指头算了算,他已经睡了大半天了,“对岸的明军,有什么行动吗?” “贝勒爷,明军也没什么大的行动,他们只是将我们的死去的兄弟和战马的尸体,从河中打捞上来,一把火烧了。” “烧了?”阿济格当然不明白,明军担心尸体腐烂,引起瘟疫,所以明军对所有的尸体,不是埋了就是烧了,从来不会让尸体留在地面上。 亲兵见阿济格眼睛空洞起来,呆愣愣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决定转移阿济格的注意力:“贝勒爷,现在吃东西吗?你昨晚就没吃。” “嗯!”阿济格头,他的确有饥饿的感觉了,“来两块牛肉干吧!再煮碗马奶茶。” “是,贝勒爷,马奶茶早就煮好了。”亲兵答应着出去了。 阿济格掀开皮被,从床上下来,他扭动着身子,刚刚活动了一下酸胀的筋骨,亲兵就回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盛放着马奶茶和牛肉干。 阿济格接过滚热的马奶茶,美美的喝了一大口,这才抓起硬邦邦的牛肉干,放进口中啃起来。 “贝勒爷,这场战斗的情形,需要报告大汗吗?” “当然要报告大汗!”阿济格吞下口中的牛肉干,“你待会准备一张牛皮纸,我要亲自给大汗写信。” “是,贝勒爷。”亲兵的眼中有些迷茫,“贝勒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这是阿济格最纠结的问题,如果他知道怎么办,昨晚也不会喝掉三袋马奶酒了,但一大杯马奶茶下肚,他豁然开朗起来,“我们暂时就驻扎在这里,牵制一部分明军,减轻辽阳城的压力。” “贝勒爷,我明白了!”亲兵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贝勒爷,明军会过河吗?” “过河?”阿济格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脸上的阴郁退去了不少:“我们过不去,他们也别想过来,传我的口令,多派出一些游骑,加强对河堤的防护。” “是,贝勒爷。”亲兵转身,就要出帐去传达阿济格的命令。 “等等。”阿济格又叫住亲兵,“我们还剩多少骑兵?清了吗?” “回贝勒爷,上午已经清过了,还剩两千八百六十三个兄弟,应该是九个半牛录。” “才九个半?”阿济格刚刚现出的一丝笑容,霎时不见了踪影,正白、正蓝两旗,总共有六十个牛录,一万八千骑兵,现在连十个牛录都不到,六停去了五停,就是皇太极不杀他,他也没脸活下去了。 阿济格僵了半天,只冒出一句话:“物资怎么样?” “回贝勒爷,许多战马回到了北岸,马背上驮运的物资也带回来了,现在我们的粮草十分充足,不知道贝勒爷打算支撑到什么时候?” 阿济格的目光,更加阴郁起来,他也不知道要支撑到什么时候,不过,他突然有个主意:“你去吩咐游骑,沿河上下,寻找合适的渡河地。” “贝勒爷还是要过河?” “这个你别管,照办就是,去吧!” “是,贝勒爷。”亲兵转过身,小炮着出去了,只剩下阿济格在独自咀嚼。 当阿济格独自在咀嚼牛肉干,咀嚼痛苦的回忆时,太子河南岸的明军,却是载歌载舞,一片热闹的景象。 明军在庆祝昨天的大胜。 太子河大捷,是袁崇焕“围打援”战术的巨大成功,据打捞尸体的士兵估计,他们捞出的女真人尸体,超过五千具,加上沉在水中,暂时还没浮上来的,或者直接喂了鱼虾的,应该不会少于万具。 一万女真骑兵被歼! 这在大明的的历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虽然明军借助了洪水的力量。 “女真不过万,过万无人敌”,这句女真人引以为傲的俗语,从此将成为昨日黄花。 一次歼灭游牧民族万余骑兵,袁崇焕估计,在汉民族对外战争的历史上,第一集团军的功绩,恐怕要直追大汉的霍去病、大唐的李靖了。 有一个人是落寞的。 他就在太子河畔,就在距离战场最接近的地方,却未能参加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战斗。 这个人就是大明新编第二军军长杜文焕。 整整一个第二军,三万多士兵,被多尔衮的五六个牛录,牵制在辽阳城外。 当第一军和第三军正在庆祝太子河大捷时,杜文焕带着几名亲兵,离开辽阳城外,来到袁崇焕的大营。 “司令!” “文焕?你怎么来了?先坐吧!” “谢司令,恭喜司令太子河大捷!”杜文焕向袁崇焕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但他的脸上,还是抑制不住失落之感。 “文焕就不要说风凉话了,消灭建奴的,不是第一军,也不是第三军,而是第一集团军,也包括你的第二军————要不是你们将多尔衮控制在辽阳城,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来送死。” “司令……可是,围着辽阳不打,总不如亲手杀建奴过瘾!” “其实,第二军才是这场战斗的焦,没有被困在辽阳的多尔衮,就没有太子河大捷。” “司令……” 袁崇焕摆摆手,示意杜文焕不用再说下去了,“文焕,这几天,多尔衮还老实吧?” “司令,我每天派人,在辽阳城外四处巡视,只要多尔衮的人出现在城头,就会遭到燧发枪的射杀,多尔衮的属下,现在恐怕连五个牛录都不到了,他倒是乖得像老鼠,一直缩在城内,再也不敢在城头露面了。” “哈哈,文焕,你也一直没闲着。” “司令,这毕竟是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文焕,你可别小看了多尔衮,小看了辽阳城,一旦多尔衮跑了,我们就什么筹码都没了————建奴都是骑兵,移动极快,他们要是在大草原上和我们捉迷藏,我们也只能干瞪眼!” “司令,现在正白旗和正蓝旗都没了,我们应该攻城了吧?多尔衮在辽阳,恐怕也是呆得腻歪了。” “不。”袁崇焕一挥手,“文焕,辽阳之围未解,建奴又是损兵折将,如果你是皇太极,你会善罢甘休吗?” “是呀,旧仇未报,又添新恨,谁能忍受得了?” “文焕,如果没有了多尔衮,建奴就没有了必救的累赘,那时,建奴在哪儿与我们决战?又会不会与我们决战,主动权完全在他们手里。” “司令是说,皇太极明知多尔衮是我们设计的一块诱饵,他也必须吞下?” “对,有了多尔衮与辽阳城的羁绊,皇太极非战太子河不可。” “司令,我明白了。” “文焕,这一次,女真人来了六十个牛录,下一次,他们会来多少牛录?” “司令的意思……” “文焕,如果建奴的人数过多,第二军还要抽调部分军队过来,协助防守太子河,所以,你现在尽量消耗多尔衮的有生力量。” “司令,如果从第二军抽调士兵,围攻辽阳城的防线,就可能出现漏洞,万一多尔衮跑了……” “文焕,女真士兵一共有八旗,现在我们差不多歼灭了四旗,如果能再歼灭他们的一两旗,女真人还撑得住吗?跑了一个多尔衮算什么,没有女真八旗,多尔衮也就是一个没牙的老虎。” “司令,我明白了。”杜文焕朝袁崇焕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急急离开了袁崇焕的中军大营。 第240章九个半牛录 大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四月二十日,随着阿济格的牛皮书信抵达盛京,大金国在太子河大败的讯息,迅速在盛京传开了。 这一次,连一向沉稳有加的皇太极也坐不住了:最近一两年,大金国与大明交锋,伤师失地不说,一次比一次败得惨,从岳托到莽古尔泰,再到阿济格,无论换谁统兵,作战的结果都是一样。 皇太极最怕发生的事,偏偏都发生了,他没有猜对开头,更没有猜对结尾,意外,真是太意外了。 皇太极本来不想将战败的结果,在盛京公布,但从太子河逃回的一部分败兵,已经将讯息传开了,盛京一时谣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他已经无法隐瞒真相,而且,皇太极也希望激起女真民族的危机感,激发女真民族的凝聚力,期待全民族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一雪前耻。 六十个牛录,一战被歼,这么惊心动魄的惨败,牵动着每一个生活在盛京的人的神经,不管他从事什么工作。 远在辽河套的朱由检,也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海东青的飞鸽传书。 盛京更是风生水起。 皇太极又要召开最高军事会议了。 参加会议的,只有留在盛京的四个旗主,这四个旗主,实际上是两对父子:皇太极与豪格、代善与岳托。 “早就知道阿济格是个软蛋,他怎么能指挥得了六十个牛录?”豪格一向多尔衮有隙,连带着不喜欢多尔衮三兄弟,阿济格大败,他当然要落井下石一番。 皇太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豪格将后半截话,深深吞进肚里。 岳托和阿济一样,也曾在明军面前大败,只是因为他是皇太极的亲信,才勉强保住镶红旗旗主的位子,他自觉没什么发言权。 最近,他的背部生了一个巨大的毒疮,在重新组建镶红旗、明军又在辽东拼命反扑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为了保住旗主之位,不敢告诉皇太极他生了毒疮之事,也不敢离开军营去疗伤,所以精神上比较萎靡。 大贝勒代善见冷了场子,赶紧岔开话题:“大汗,太子河一战,阿济格用兵可有什么失误的地方?” 皇太极缓缓摇头:“虽然明知可能遭到明军的半渡之击,可是为了解救辽阳,太子河非渡不可,事实上,已经有一部分士兵已经渡过了太子河,要不是上游的洪水……” 豪格抖了抖宽大的罩袍:“他就是倚仗着六十个牛录,才过于轻敌了。” 皇太极这次没有瞪眼,而是投去赞赏的目光:“豪格,你说说看,阿济格的残兵,下一步会怎么走?” 豪格信心大增:“阿玛,阿济格兵败太子河,部众损失惨重,一时肯定不敢回盛京,儿臣估计,他更不敢再渡太子河了,他现在进退两难,连驻扎太子河的北岸,都是提心吊胆。” 代善低声说了句:“在太子河北岸立帐也好,还可以牵制一部分明军,减轻辽阳城的压力。” “问题是,辽阳城还能坚持多久?”皇太极像是喃喃自语。 代善的目光,移到皇太极的脸上,他低声说了句:“大汗,辽阳重镇,我们是一定要救的,而且,城中还有一个多尔衮。” 皇太极仰靠在椅背上,他微闭的眼睛里,猛地闪出一道精光:“所以,我打算倾全国之力,亲自南征。” “不可。”代善急忙出言阻止:“大汗,现在明军的火器处于优势,战争的趋势,不一定按照我们的设想走下去,大汗千万不能身犯险地,大汗呆在盛京,才是运筹帷幄。” “不,我必须亲自南征。”皇太极不顾代善的反对,“现在盛京谣言四起,我只有亲自南征,才能堵住他们的嘴,才能凝聚女真人的战斗力,打消盛京的惊惶。” “大汗,正是因为盛京不稳,才需要大汗坐镇!”代善也是寸步不让。 “儿臣愿代阿玛南征,前去解救辽阳城。”豪格站起来,紧张地看着皇太极,目光又向代善投过去,明显的求援。 “你?”皇太极盘算了一会,还是摇头,“镶黄旗才五十个牛录,士兵太少了。” “大汗,臣愿率领正红旗,助豪格一臂之力。”代善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右手抚胸,躬身向皇太极行了一礼。 “有大贝勒同行,我就放心了。”皇太极勉强微笑着,目光投向豪格:“豪格,这次就让你做统兵主帅,但你还年轻,凡事多向大贝勒请教。” “是,阿玛。”豪格心中的石头,才重重地落地。 “把镶红旗也带去吧,岳托新近与明军作战过,对明军的新式火器,有更深刻的认识。”皇太极想,豪格这是第一次正式统帅这么多的牛录,有代善协助,应该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人数越多,获胜的可能性越大。 “是,大汗。”岳托本来想要推辞,他后背上的毒疮,正隐隐作痛,他实在不想再遭受鞍马劳顿之苦,但豪格争着要立功,他也不好拖后腿,只好先领命了。 “大汗,我们都去了辽阳,盛京怎么办?还是让镶红旗留下吧!”代善知道岳托的后背之痛,况且,他也不放心盛京的安全,盛京可是大金国的宝地——————金银珠宝的存放地。 皇太极也有些落寞,大金国自立国以来,什么时候担心过自己的国都安全了?他勉强抬手,挥动了一下:“有我在,盛京不用担心,再说,正黄旗还有五十个牛录,自保绝对没有问题。” “大汗……” 皇太极阻止了代善的发言:“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明军的主力,现在都在辽阳,你们的压力,可是不轻呀!大贝勒,要记得时时提醒豪格,他还太年轻。” “大汗放心,臣当极尽所能,全力辅佐豪格,争取早日给辽阳解围。”代善话锋一转,“大汗,臣还有一个建议。” “大贝勒有话,但说无妨。” “大汗,此次南征,战争的时日,应该不会太短,士兵们不能总是啃牛肉干,因此,臣建议,征调一定的随军牧民,让士兵们吃上新鲜的牛羊肉。” “姜果然是老的辣!”皇太极眼睛一亮,他迅速撇了豪格一眼,才对代善说:“大贝勒说的是,你们晚三天出发,我随后征调十万牧民,现在青草已经长出来了,他们正好可以随军放牧。” “谢大汗体恤!”代善又是一礼。 “我随后将加封豪格为征南大元帅,大贝勒为征南副元帅,你们先回去准备吧!” “是,大汗。”三人告辞了皇太极,离开了大政殿。 皇太极在盛京调兵遣将的时候,太子河北岸的阿济格,并不是像豪格所说的那样,龟缩在北岸,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游骑已经回报,他们找到了两处可以渡河的地。 一处在上游,水流稍有些急,但两岸地势平坦,唯一有不确定的是,对岸树林密布,不知道是否有明军的伏兵。 另一处是向下游六七十里的地方,接近太子河与浑河的交汇,虽然河面较宽,但水流速度慢,地势也很平坦开阔,不过,这儿也有一个不足的地方,那就是附近没有树林,骑兵无法藏身。 阿济格亲自比较了两个渡河,最后,他选择了下游的那一个。 这个渡河没有树林可以藏身,对双方都是公平的,女真人无法借助树林的掩护,明军同样无法埋伏伏兵。 阿济格被太子河的那场大水淹怕了,汉人的诡计,让人防不胜防,他宁远选择公平对决,虽然明军的人数,远远多于他的骑兵。 二更时分,阿济格亲率身边的九个半牛录,偷偷出了帐篷,为了迷惑明军可能派出的游骑,所有的帐篷没有带走,都是依照原来的样子,扎在河堤的外沿,有几个帐篷里,还透出的微光。 女真骑兵摘去马脖子上的铃铛,又减缓马速,几乎毫无声息地沿着河堤的外沿,向下游奔去。 四更时分,阿济格来到下游的渡河。 他定了定神,仔细观测了渡河的记号,确信记号没有错之后,才小声地下达命令:“抛弃一切无用的东西,只要带上粮食、弓箭和弯刀就够了,尽量不要发出响声,过河后,缺什么物资,我们会向明军索取。” 女真士兵开始从滩头下水。 河水很凉,比白天至少要低上五度,但现在已经是辽东的初夏,水温也不会低到哪儿去,习惯了寒冷的女真人,感觉像是洗了个温水澡。 接近三千骑兵渡水,不发出声音是不可能的,阿济格已经让士兵们做好准备了,如果遇上明军的伏兵,必须趁着夜晚贴过去,一旦接近明军,就用弯刀收割明军的脑袋。 以明军的肉搏能力,绝对只有挨宰的份。 “哗啦,哗啦……” 马匹踏水的声音,在幽静的夜晚,显得十分刺耳,阿济格一直提心吊胆。 如果明军能预料到他在此处渡水,再来一次半渡而击,以他现在的兵力,恐怕没有一名士兵能过河,士兵们不被明军全歼,就是万幸了。 假如瞒过了明军,他的士兵过了河,上了岸,阿济格绝对相信女真骑兵在陆地上的战斗力。 第241章我们一起杀回家 令人惊心的月光,静静地泻在太子河上,将河水映射成一条条银白的带子,带子又被新的波纹斩断,瞬间碎成无数的白布片。 阿济格十分憎恨这皎洁的月光,他们可能将女真骑兵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明军的枪口下。 “小心,快要接近堤岸了!” 女真骑兵加快了渡河的速度,他们距离河堤,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攀上河堤,就是女真骑兵的天下。 阿济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但他已经走在队伍的后面,暂时还看不清对岸的情况。 “哗啦……窽……” 第一匹战马的前蹄,终于搭上了滩涂! 阿济格更加紧张了,但对面的河堤,在下弦月的照射下,显得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明军的伏兵。 “明军不会伏在河堤的背面吧?”阿济格再次小声地传达命令:“小心上岸,弓箭准备。” 女真士兵收起手中的弯刀,开始张弓搭箭。 不过,他们再次失算了,河堤的内也没有明军,他们只是在吓唬自己。 阿济格还是不敢相信:“明军会不会埋伏在前面?” “贝勒爷,这儿根本没有明军,也许明军根本就没想到我们要过河。” “真的骗过了明军?”阿济格四处打量,月光下视线根本投射不出去,他的眼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白茫茫之外,就是无边的黑夜。 “贝勒爷,现在怎么办?” 女真骑兵全部上了河堤,还是没有明军出现,阿济格确信附近没有明军的伏兵了,“放出四拨游骑,分别在大军前面五里、十里、十五里、二十里的地方,我们缓缓前行,夜晚外面安静,马蹄踏地,容易被明军发觉,趁着天黑,我们先在河堤上缓行二十里,顺便让战马也休息一会,天亮之后,再全速前进。” “是,贝勒爷。” 九个半牛录的女真骑兵,缓行在太子河南岸的河堤上,趁着没有明军干扰,士兵们在马背上就着凉水啃起了牛肉干。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济格下达了全速前进的命令,现在不用躲着明军了。 “哒哒哒……” 女真骑兵像一阵来自地狱的飓风,突然从地平线冒出,吹破了太子河南岸的晨曦,一直向东面的辽阳城扑过去。 辰时的时候,辽阳城已经遥遥在望。 阿济格行在骑兵的中部,他向前后的士兵发出警告:“小心,附近可能有明军。” 明军的游骑果真发现的阿济格的九个半牛录,他们丝毫没有停留,也没有分出人马监视这股女真骑兵,而是全部往回疾奔。 阿济格也发现了明军的游骑,他将自己的弯刀砍向天空:“女真的勇士们,明军已经发现的我们,战斗就要打响了,做好一切战斗的准备。” 士兵们都没有说话,他们还是在紧催战马。 “辽阳,贝勒爷,这是辽阳吗?” 阿济格抬起头,一座城堡出现在前面,在阳光的逆射下,城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辽阳?那是我们的旧都。”阿济格看到辽阳城墙的同时,也看到了城下的士兵,清一色的灰色布装,还有迎风飘扬的日月军旗。 阿济格心里“咯噔”一下,他也不明白,见到日月军旗,为什么有种心痛的感觉,难道是恐惧? 他顾不上这么多了,骑兵已经完全发力,这个时候,就是想撤退,也是不易。 “勇士们,杀!”阿济格硬着头皮,他自己也收起弯刀,从背后拔出羽箭和弯弓。 在辽阳的西城门外,驻守的是李成功第五师的一部。 李成功和杜文焕一样,没想到女真骑兵会从西边过来,他们防守的重,还是在北门,游骑向他传出讯息后,他才急忙组建防守阵地。 女真骑兵的速度,真是太快了,明明刚刚掉过头,他们就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 燧发枪射击,最少要建立三排枪手,才能做到不间断发射,现在明军才建立了第一排防线,女真骑兵就过来了。 “射击!” 李成功管不得了,女真人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先射倒再说。 “砰,砰,砰……” 数百明军的枪手,全部射出了子弹。 最勇敢的士兵,总是奔在骑兵的最前列,遇到燧发枪的时候,他们总是最先坠马。 坠马的女真骑兵,估计不到一百。 李成功根本没时间观看,他冲着后面的士兵大吼,“快,加入到第二排。” 第一排枪手在射击的时候,后面的士兵已经陆陆续续跑过来,李成功的断喝,让他们迅速组合起来。 “射击,快。” 女真骑兵刚才被燧发枪阻滞,但迟疑的时间非常短,肉眼都难以辨别,骑兵再次进入燧发枪射程的时候,刚好迎上来了第二排枪手的射击,进攻的潮头再次被击得粉碎。 “快,加入第三排,女真人就要来了。” “师座,我们全部面对城外的骑兵,万一多尔衮从城内杀出呢?城外这么大的动静,多尔衮不可能不知道。” “顾不得了,先别管多尔衮了,快,加入到第三派。” 剩余的数百明军,只能加入战阵,成为第三排枪手,他们正好赶上了女真骑兵的又一波潮头。 阿济格的攻势,暂时被李成功压制了,他们无法突破到百步的死亡线,自然就无法进入弓箭的射程。 李成功悬着的心,暂时回到胸腔,但危险没有解除,多尔衮随时可能出城接应阿济格。 “快,派人向军座求救。” “师座,我们还没有派人去找军座,但游骑给我们传讯后,已经去了北城门,这会军座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就好,现在女真骑兵已经被阻在西城门之外了。” “师座,我们虽然挡住了城外的骑兵,但我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万一多尔衮出城接应,我们怎么办?” “只好先打败城外的骑兵,最好能歼灭他们,回头我再收拾多尔衮。” “师座,这大白天的,多尔衮一定会将城外的战斗,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我们已经没兵了,援军要赶过来,还会有一刻……”李成功捏着下巴,咬着自己的嘴唇,“这样吧,从每排撤出二十名士兵,加上我们的亲兵,已经有百人了,先在城门上一会。” “师座,多尔衮有数个牛录,如果他想逃命,必定倾巢而出,这百十人,怎么能挡住多尔衮的骑兵?” 李成功摇头:“不能再撤了,现在前面处于均势,枪手们只是挡住了外围的骑兵,我们的两翼又没有骑兵护卫,万一枪阵被破,我们一个都跑不掉,阻挡城内的多尔衮,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们能及时消灭城外这股女真骑兵,多尔衮就是出了城,士兵们掉个头就是,他又能跑哪儿去?” “……” 前面作战的每排枪手,还是抽调的二十人,加上李成功的骑兵,一共百十人,分成三排,就阻在西城门外,李成功估计,通过狭窄的城门,一定能迟滞多尔衮出城时间。 时间,时间,对李成功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如果时间允许,他可以完全歼灭城外的女真骑兵,如果时间允许,第二军其他的部队,就会赶过来增援,北城门内外的这骑兵,根本不够杜文焕塞塞牙缝。 可是,没有如果。 辽阳城内。 多尔衮早就感觉到了,城外有战马在奔驰!这是女真人长期练就的特殊本领,阿济格离辽阳还有十数里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 但多尔衮不能确定,来的是哪一支部队,到底是明军,还是大金国的援军。 多尔衮已经盘算过,大金国刚刚在太子河惨败,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派来援军,所以,这股精锐的骑兵,很可能是明军。 既然是明军,那就与他多尔衮没什么关系了,多尔衮又去喝马奶茶去了。原来他最喜欢马奶酒,但多次突围受阻后,多尔衮感觉到,他能活着出城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所以,他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他要抓住长生天赋予他的任何一丝的机会。 因为杜文焕常常安排士兵,射杀城头上的女真士兵,所以,女真士兵一般就不会在城头露面,只要明军不攻城,他们暂时也没有了出城的打算。 当李成功在西城门阻击阿济格的骑兵时,多尔衮还在评味着马奶茶。 等到阿济格的骑兵,已经折损了一半的时候,城上的士兵才感觉不对劲,几名胆大的士兵,还是透过女儿墙朝下看。 这一看,他们惊得舌头都收不回去了:正白旗和正蓝旗来解救他们了。 多尔衮得到讯息,他扔掉马奶茶,亲自跑到西城门观看。 城外正在激战,明军使用的是燧发枪,而进攻的骑兵穿的是皮甲,应该是女真人,这样的激战,多尔衮太熟悉了。 多尔衮还不放心:“是不是明军故意穿了我们的皮甲,冒充我们的人,引诱我们出城?他们前几天在太子河大胜,要找几件皮甲,应该不是难事。” “贝勒爷,我好像看到了,刚才倒下的,是我一个熟悉的兄弟。” “真的?你没有看错?”多尔衮恨不得将这士兵的前胸撕开,掏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 “贝勒爷,绝对没有看错,他真的是我的一个熟人兄弟。” 多尔衮感觉到,他今天喝马奶茶,可能放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回家的机会,但战斗还在进行,他还有机会。 “女真的勇士们,拿上你们的弓箭,随我出城,我们一起杀回家。” 第242章多尔衮兄弟重逢 多尔衮整顿了城中所有的女真士兵,只有四个半牛录。 西城门外,正在发生战斗,他们自然从西城门出城,士兵们抢在多尔衮的前面,打开了西城门。 “冲呀,女真的勇士们,我们的兄弟来接应我们了,回家的时间到了!”多尔衮的长臂,举着弯月形的钢刀,他恨不得将城外的明军,劈成一块块肉末。 “冲呀!杀汉人喽!” 女真士兵蜂拥着,从西城门的门洞里向外突进。 “砰,砰,砰……” 前面又传来多尔衮熟悉的声音,他不用看都知道,这是明军的燧发枪,“难道真的是明军的诱敌之计?这些狡猾的汉人!” 多尔衮迟疑着,但他身前的女真骑兵,已经催动了战马,一时停不下来,最前面的士兵,已经要出城门洞了。 十数人的尸体,根本阻挡不了女真人对回家的渴望。 马上的女真人发现,明军才百十人,他们的大军正在阻挡外围的骑兵,“大汗,明军只有百十人。” “百十人?”多尔衮立时就明白了,城外来的果然是救兵,他们吸引了明军的主力。 “冲呀,女真的勇士们,明军被我们的兄弟绊住了,现在正是出城大好机会。” 女真士兵像是打了鸭血针,他们不管前面的燧发枪,一个个赶着向前冲。 明军虽然封锁了城门洞,但他们人数太少,只有百十人,一次射击的士兵,只有三四十人,中弹的女真士兵不过数人。 阿济格的士兵,已经伤亡过半,现在他的属下,只有三四个牛录,他几乎丧失了信心,这士兵,还能解救多尔衮、给辽阳城解围吗? “贝勒爷,城中的士兵出来接应了。” 阿济格冷得要结冰的心脏,霎时恢复了一热气,他看着城门洞的方向,果然明军在紧张的射击,虽然他还看不到城内的女真士兵。 “勇士们,冲呀,多尔衮接应我们来了。” 两路女真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军心都是大震,尤其是城中的士兵,他们憋屈了太久,现在可能是唯一的能回家的机会。 城外的女真士兵加快了突进的速度,城门洞里的女真士兵,更是不要命的想外冲击明军孱弱的阵地。 百十人的防线,早就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完全崩盘。 李成功头上的汗珠,顿时像是下了黄豆雨。 “师座,怎么办?后面的士兵,肯定阻挡不了城内的建奴。” “将第三排士兵撤下,回去协助防守城门洞,多尔衮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千万不能让他跑了。”李成功豁出去了。 “师座,那这儿只有两排枪手,肯定挡不住建奴的冲锋,他们已经在加速了。” “婆婆妈妈什么?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的援军,应该快到了。”李成功根本没有机动的士兵了,连他的亲兵,都已经上了战场,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援军了,他只能抵挡一刻,如果没有援军,他就没辙了。 “是,师座……我们的援军,师座,我们的援军到了。” 李成功向东北望去,大量的骑兵,已经从西北包抄了过来。 “日月军旗,那是我们的人,快,先堵住城门洞内的多尔衮,别人他跑了。”李成功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泪水混着汗水,他的视线都有些不清了。 “砰,砰,砰……” 数百枪手加入进来,城门洞顿时被牢牢地封锁住,城内的士兵再也无法出城了。 但面对阿济格的枪手们,却是只剩下两排,在第二排枪手射击后,第一排的枪手还没有装弹完毕,有一个较长的射击间隔。 女真骑兵就趁着这个间隔,快速向前突进,第一次出击,他们就突到八十步的中间线。 阿济格看着从身后包抄过来的大批明军,他的双眼有开始迷茫起来。 “贝勒爷,那面又有明军骑兵过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阿济格感觉到,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南北两面,都有大批的明军骑兵,他现在想撤都撤不下来了。 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攻吧,大不了与多尔衮死在一起,也算自己尽了兄弟的情谊了。恰好前面的明军只剩下两排枪手,给他留下了一个发射间隔。 “勇士们,进攻,我们杀过去,与镶白旗汇合。” 女真骑兵已经利用燧发枪的发射间隔,突进到六十步的警戒线,这里,已经是弓箭的有效射程了。 “放箭!”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阿济格咬着牙,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冰冷的字节。 “嗖,嗖,嗖……” 女真士兵的箭矢,就像是他们的牛角号,燃了他们向明军反攻的烽火。 “哒哒哒……” “哒哒哒……” 一南一北两支名句的骑兵,就像是风卷残云,向阿济格逼了过来,留给阿济格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阿济格的心脏,已经被明军的马蹄,践踏得咚咚作响,像是在胸腔内敲大鼓似的,“勇士们,快,杀散前面的明军,不要恋战,赶紧过去与多尔衮贝勒汇合。” 阿济格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有向前一条路。 女真骑兵的箭矢,终于压制住了明军的燧发枪。 明军出现了伤亡,要命的是,伤亡正急速扩大,而女真士兵的伤亡,正在急剧缩小。 “快,只有三十步了,用弯刀,将前面的明军杀散就行。”阿济格不断催促他的士兵。 “放下燧发枪,拔出马刀,只要你们能挡住女真人三个回合,军座的援军就能到达战场了。”李成功自己也是拔出马刀,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亲兵,他现在就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丁丁,当当……” 兵刃相碰,发出揪心的声音,但更多的,还是屠杀声,女真骑兵对明军枪手的屠杀。 弯刀砍在前胸后背,胳膊大腿上,都不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只有砍在坚硬的脑袋上,或者砍在颈椎骨上,才会发出“喀嚓”的声音。 在杀红了眼的女真骑兵面前,明军的步兵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虽然他们的羊角,也曾给狼群制造一麻烦。 幸好狼群的目标,不是屠杀,他们只是逃命。 女真骑兵杀散了阻挡在他们前面的明军,他们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扑向西城门外面的明军枪手们。 “砰,砰,砰……” 枪手们分出一大半的士兵,阻击杀过来的女真骑兵。 最前面的女真士兵落马了,但数十士兵落马,显然阻挡不了阿济格前进的决心,更何况,这还是他唯一的活路。 城门洞内,燧发枪的火力稀疏起来,女真士兵也开始了反扑。 这支数百人的明军,遭到城内和城外的双重压力,哪一边的压力都不会小。 城外的女真士兵,利用马匹的速度优势,一个个像是投火的飞蛾,他们伏在马背上,根本不看前面的明军,一个劲地只是向前冲。 城门洞内的女真士兵,虽然暂时对明军没有威胁,但这里有明军人人皆知的多尔衮,一旦他们闯出了城门洞,以女真人的控马术,明军根本追不到,如果多尔衮跑了,杀死多少人女真士兵,都算不上是战功。 明军在继续装弹、射击,女真士兵在继续冲击,又不断坠马。 但女真士兵的人数,比明军的枪手还多,燧发枪根本杀不尽,进入百步死亡线的女真骑兵,越来越多。 枪手们越来越焦急,但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对城外和城内女真士兵的阻击。 北面的明军越来越近,先头的数百士兵,已经开始突前了,他们和主力之间,已经拉开数百步的距离,离女真士兵的后部,已经不足千步。 就是这千步的距离,夹在女真骑兵中间的明军,已经支撑不住了。 燧发枪装弹的速度跟不上,他们的心里承受能力,更是跟不上女真骑兵的马速。 当女真骑兵进入弓箭的射程时,明军的防线就基本崩溃了,但他们咬紧牙关坚持着,他们已经看到外围的明军。 女真人的弓箭,是压垮这支明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躲避弓箭的明军,燧发枪开始乱了起来,没有齐射的阻击,女真人终于突入了明军的阵地。 城门洞内的女真骑兵,终于冲出了城门洞,终于见到了他们久违的广阔的草原。 但多尔衮发现,他们已经被更多的明军包围了,明军的两支主力,已经将从外围将他们兜在西城门的外围。 多尔衮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脱身的口子,但是,他失望了,到处都是明军的骑兵,最前面的那一支骑兵,离他们已经不足五百步。 “十四弟……” “十二哥,是你?”多尔衮这才看到,和他合兵一处的,是他的同母哥哥阿济格,他紧紧握住阿济格的双手,到底是亲兄弟呀! “十四弟,明军围过来了,现在怎么办?”阿济格知道,现在不是叙述兄弟情谊的时候,明军马上就扑过来了。 多尔衮再次向四面扫视了一遍,明军实在是太多了,“十二哥,士兵们激战到现在,恐怕已经人困马乏了,明军的人数太多,今天不能再突围了。” “十四弟,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大不了我们兄弟死在一处。”见到多尔衮,阿济格已经没有遗憾了。 多尔衮皱了下眉头,明军的前部,已经在三百步开外了,他们一个个跃下战马,端着燧发枪,缓缓逼了过来。 “十二哥,咱们暂且回城吧,有城墙倚靠,明军一时半会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好,入城。” 阿济格和多尔衮,并骑朝城门驶去,就像是凯旋归来的将军,女真士兵跟着向城门洞蜂拥而去。 第243章偷袭盛京 杜文焕脸色冰冷,看着满地的伤兵,他不知道士兵到底伤亡了多少。 “军座……”李成功的胳膊上,被女真人射了一箭,刚刚打了绷带,他左手扶住右臂,躬身给杜文焕行了一礼。 “成功,你的胳膊……”杜文焕的脸上,不是关切,而是懊恼。 “军座,胳膊上中了建奴的弓箭,已经不碍事了。”李成功的脸上,也是阴霾遍布,他好像还在回忆刚才惨烈的战斗。 “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回军座,刚刚统计过,阵亡了三百余人,受伤的士兵,超过四百。” “这些建奴!”杜文焕咒骂着,“都怪我,害得兄弟们伤亡。” “军座,不关你的事,谁能料到,阿济格只剩下这么士兵,还敢发起进攻?是我太大意了。”李成功像刚过门的小媳妇,垂首立在杜文焕的身边。 “阿济格带了多少士兵入城了?” “大约千余人,加上多尔衮剩余的士兵,城中还有六七个牛录的女真士兵。” “奥。”杜文焕哼了一声,“要不是司令有令,我早就端了他多尔衮的老窝。” “军座……” “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从现在开始,给我打起精神,司令已经传过话过来,镶黄旗、正红旗、镶红旗一百多个牛录,已经出了盛京,很快就会来到太子河,给我盯紧了城中的多尔衮兄弟,阿济格既然要陪他的兄弟,那就让他去地狱陪好了。” “是,军座,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今天的事了。”李成功用左手向杜文焕行了军礼,显得有不伦不类。 豪哥还没到达太子河,朱由检已经向盛京发起了进攻。 朱由检率领第四军、第七军和皇家第一军组成的左路军,越过辽河后,一直在辽东长城外延的辽河套地区活动。 辽东长城像一个巨大的m形,左低右高,盛京就在这个m形右侧的怀抱中,而朱由检现在就在这个m形左侧的上部,右侧的左面。 这儿本来是朵颜三部放牧的地方,但朵颜三部已经被朱由检的左路军全歼了,大金国的注意力都在南方的辽阳,暂时忽略了这块地方。 朱由检派出了大量的游骑,侦讯辽东长城附近的地形。 他本来准备用火药炸毁一段长城,然后挥军入辽东,直扑建奴的都城盛京,但游骑带回了更好的讯息。 辽东长城的西面,朵颜三部一向与大金国交好,是大金国最坚定的盟友之一,辽东长城早已失去了防御的作用,损毁也是非常严重,为了加强与朵颜三部的联系,损毁的长城不但没有修复,还渐渐出现了适合战马通过的羊肠小道。 朱由检即令士兵们,沿着原来羊肠小道的踪迹,清理出一条平坦的通道,以便大军通过。 三千士兵,花了三天的时间,在盛京偏南的位置,修理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不但战马可以通行,连火炮与运粮车都可以通过。 “陛下。”随军侦讯柳林一大早就叫醒了朱由检。 “什么事?可是海东青有讯息传过来?”朱由检打着哈欠,揉揉眼睛。 “陛下,不知道是不是好的讯息。”柳林的眼中,有一种说不清的迷茫,“豪哥带着镶黄旗、正红旗和镶红旗的全部一百二十个牛录,直扑辽阳,昨天中午,他们已经离开了盛京。” “皇太极这是要拼命了。”朱由检抚着下巴,“好,他越是要拼命,就越会犯错误———————还有什么讯息?” “没有了,陛下。” “没有了?盛京城里怎么样?皇太极的正黄旗,有多少牛录?” “陛下,海东青上次说了,正黄旗已经征召了五十个牛录。” “五十个?本来不少了……” “陛下一不担心辽阳方向?他们这次可是出动了一百二十个牛录啊!” “辽阳?”朱由检微微一笑,“袁崇焕已经与建奴打了快一年的仗了,这还用我担心?他即使不能取胜,也可以维持均势。” “……” “柳林,你下去吧,有什么讯息,及时通报,哪怕朕是在睡觉,现在,朕要好好想想,怎么给皇太极送份大礼。” “是,陛下。”柳林快步离开了。 中午,朱由检会见左路军的三个军长满桂、洪承畴和王慕九,这一次,朱由检不是协商,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皇家第一军,三更做饭,四更出发,四更半包围盛京的东、北两座城门。” “第四军,三更半做饭,四更半出发,五更之前包围盛京的西、南两座城门。” “是,陛下。”王慕九与洪承畴齐声作答,他们的眼里,都是闪着兴奋的光芒,大明新军,这是第一次要灭国了。 朱由检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两位将军,兵贵神速,一定要在五更之前,彻底包围盛京,切断盛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是,陛下。”洪承畴又补了一句:“陛下,万一遇到百姓,怎么办?” “洪老九,你成心找茬是不是?朕说的是切断盛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豪格的大军,离盛京不到三百里,如果轻装快行,一日一夜就可以赶回盛京。” “臣明白了,臣该死。”洪承畴像大虾一样,躬身跪在朱由检的面前。 “起来,你给朕记好时间,误了时辰,朕一并治你的罪。”朱由检余怒未息,脸上明显地带着怒气。 谁也不知道朱由检现在的压力,在后世的历史上,大明就是直接亡于大金,现在,他终于有了篡改历史、延续大明的机会,城中的女真士兵,不过五十个牛录,但女真民族全民皆兵,甚至连孩子和女人,都可以骑马作战,谁也无法确定战争的最后结果。 朱由检已经在辽河套等待了好久,他做好了进攻的一切准备,他一直在等待女真骑兵的主力,离开盛京。 这一天终于来了,上天赐给朱由检一次机会,但机会只有一次。 朱由检必须抓住这仅有的一次机会,抹平汉民族三百年屈辱的历史。 “陛下,那……我呢?他们都去包围城门,有仗打,我……”满桂见朱由检脸上少有地挂着怒气,也敢大声叫嚷,但别人有仗打,而且四个城门都被瓜分了,他紧张起来,他可不愿作为机动兵力。 “你?”朱由检的脸色和缓了些,“大军出征,粮草必不可少,而且,我们还有大量的火炮与物资,你就作为后军,护送这些物资吧。” “陛下,让……” 朱由检挥手打断了满桂的话,他觉得满桂就像是喜欢看热闹的孩子,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用“围观”一词形容他,实在是确切不过了。 “满桂,你先护送好粮草物资,第七军是骑兵,你们没有燧发枪,根本不适合攻城,等你将所有的物资运送过来,就作为机动兵力在城外巡视,防备建奴偷偷出城,盛京城门打开的时候,你们就在城内搜寻残余的建奴,正好可以发挥骑兵速度快的优势。” “是,陛下。”听说可以早期入城,满桂还是很满意的,刚入城的时候,城内还没有安定,正好可以杀戮残余的女真士兵。 天色刚刚放亮的时候,是盛京城门开启的时间,四座城门内,都聚集了大量准备出城的百姓,出城种地的汉人百姓居多。但今天,四座城门都打不开了。 守城的士兵发现,城外驻扎着大量的汉人,他们都穿着深灰色的布装,手中端着烧火棍样的长杆,在这些汉人中间,树立着一面巨大的日月旗。 女真人原本对汉人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蔑视,但自从岳托兵败辽东以来,特别是最近阿济格在太子河损兵六十个牛录,他们对汉人又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城外的汉人不管是不是明军,但他们人数众多,为免意外,守军都不敢打开城门,他们将讯息飞报各自的额真。 讯息最后都集中到皇太极的手上,皇太极也是暗暗惊心:豪格的大军刚走,明军就包围了盛京城。 他心中与太多的疑问,但他知道,谁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虽然守城的士兵回报,不知道城外的汉人是不是明军,但皇太极已经确信,他们就是明军,难道汉人百姓会把自己送过来当包衣? 皇太极亲自来到南城门,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城外的一切,都落在皇太极的眼底。 一律深灰色的布装;一面巨大的日月军旗;清一色的燧发枪;还有岿然不动的士兵…… 皇太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他们不是士兵,打死皇太极,他也不会相信。 除了整齐的着装,就是那队型,那站立的姿势,皇太极相信,他们除了控马术不如女真士兵,其他的方面,女真士兵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明军什么时候有了军容如此整齐的士兵? 还有,他们从哪里来?怎么一夜之间,就包围了盛京? 他们知道豪格的大军,去了辽阳城吗? 皇太极强迫自己停止疑问,这些问题虽然重要,但当前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如何解除明军对盛京的包围。 第244章飞向城头的开花弹 中午的时候,第十九骑兵师已经押着火炮,越过了长城,朱由检也随着来到盛京城外。 洪承畴在西城门外遇上了朱由检。 “承畴,怎么样?查看过四面的地形了吗?” “陛下,末将上午着游骑简约清理了一遍,这盛京城,南面紧靠浑河,地形不够开阔,大军难以自由施展,西面和北面,都是倚着辽东长城,不但城墙影响火炮的架设,地形也是不平,山势巨石较多,依末将看,最好的攻城地,还是在东城门外。” “好,朕去东城门外看看,格斯儿,先将火炮,全部运送到东城门外——————承畴,城内有什么事情发生吗?皇太极有没有突围的迹象?” “陛下,还没有,城内的百姓惊恐不安,不时传来哭闹声,但建奴的士兵,好像没有混乱,到现在为止,城头的守军没有出现任何躁动。” “这皇太极,还真沉得住气,待朕轰上几炮,再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临走时,朱由检特别交代洪承畴,无论白天黑夜,一定要看好城门,千万不能让皇太极跑了。 火炮太沉,运输起来,非常缓慢,等朱由检来到东城门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今天显然无法攻城了。 王慕九正在大营内发呆,看到朱由检,他立时精神一振,“陛下……” “慕九,东城门有什么动静吗?” “陛下,没有,盛京已经被团团围住,这个皇太极,还真能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朱由检笑道,“难道他有什么奇谋?” 朱由检忽然脸色一变:“传令,四门外都埋上地雷和伏兵,尤其是南城门。” 王慕九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陛下,难道皇太极要突围?” “皇太极应该不会,我们突然围了盛京,皇太极一场未战,岂肯罢休?况且,盛京是建奴的都城,这里不仅有皇太极大量的妃子和重臣,还有他全部的家当,如果他要突围,那就是将这里的一切,拱手让给我们。”朱由检摇头,目光却飘向城头:“但其他的人,就难说了,皇太极很可能会派出骑兵,向豪格求援。” 王慕九顿时紧张起来:“陛下,豪格若是回兵,里应外合,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朱由检哈哈一笑:“所以,我们必须先解决这支出城的女真骑兵,消耗皇太极的有生力量。” 王慕九还是没有朱由检那样轻松,“陛下,即使我们全歼了这支骑兵,我们围城的讯息,也会传出去,城外有那么多牧民百姓……” 朱由检表面上还是轻松的,但他的内心,也有些着急,“所以,我们还要尽快拿下盛京,慕九,城外的地形怎么样?火炮能施展得开吗?” 王慕九的目光,开始有了神采:“陛下,城外十分开阔,非常适合炮击。” “城头上有虎踞跑吗?”朱由检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仔细观测过,城头应该有虎踞跑,但数量不会太多。” “慕九,做好准备,明天辰时,我们就从南城门开始进攻。” “是,陛下。” 明军虽然将盛京围了一天,但一直都在调兵遣将,根本没有时间攻城,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入夜,城头上的守军起火把,但不久就熄灭了,明军的大营,灯烛也是稀疏得很,到二更天的时候,灯烛再也看不见了,城上城下,都是一片寂静。 一支女真人的骑兵,人衔枚,马摘铃,为了减少马蹄踏地时,对地面形成的震动,所有的马蹄上,都包裹着厚厚的棉布。 南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骑兵也毫无声息地出了城门洞。 一切,就像他们期望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快,向南,只要渡过浑河,明军就追不上我们了。”甲喇额真库勒刚出城门洞,就催促他的士兵。 “咚咚咚……” 马蹄虽然裹上了棉布,但这么多马蹄踏地,夜晚还是特别惊心。 “额真,西面怎么出现那么多的火把?刚才明明没有的。” 库勒抬眼一看,西南方果然出现了大量的火把,夜风将火苗吹得乱窜,火把本身却纹丝不动,“一定是马蹄声惊动了明军,调整方向,朝东南方前进。” 女真骑兵跟着库勒稍稍改变了方向,火把处的明军,并没有追击过来,显然,他们知道自己的马匹比不上女真人的马匹,干脆放弃了追赶。 “嘭,嘭,嘭……” 一阵杂乱的响声,伴随着短暂的火光,清晰地照出女真骑兵坠马的情形。 “怎么回事?难道有明军的伏兵?”库勒的眼睛急速充血,他已经拔出弯刀,但外面又恢复了暗黑,什么也看不到。 女真骑兵停下来,声音也随着停息,火光也不见了,只要他们再次奔袭,声音火光又会出现,还有士兵坠马。 地上只有伤兵在呻吟,库勒不耐烦了,“这儿见鬼了,快,加紧通过。” 火光就像是长生天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都能明察秋毫,只要女真骑兵向前奔跑,火光总是出现在他们的最前面。 女真骑兵走走停停,不到百步的距离,竟然走了一刻钟。 库勒发现不对,这样走下去,明军迟早会追上来,他们肩负着大汗交代的特殊任务,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勇士们,为了大汗,为了大金国,我们必须冲过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红海,只要过了这片区域,就是浑河,过了浑河,明军就是长了翅膀,也追不上我们了。” “哒哒哒……” “嘭嘭嘭……” 马蹄声与地雷的爆炸声,似乎在比赛速度,在这安静的夜晚,暂时无人来打扰他们,让他们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赛。 女真骑兵凭借人数上优势,终于击败了地雷,他们几乎越过了雷区。 库勒来不及清士兵的伤亡,也顾不得地上翻滚惨叫的伤兵,他要赶紧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砰,砰,砰……” 这一次,声音不是来自地下,而是来自半空中。 无数的燧发枪,在半人高的地方,发出星火,女真骑兵就在星火之下,不断坠马。 火光太弱,库勒根本看不清有多少士兵坠马了,也不知道怎么躲避燧发枪的子弹,在他呆愣的时候,燧发枪一直没有停止射击。 库勒仰天长叹,难道长生天真的不让他完成大汗的使命? “砰。” 黑暗中,一颗燧发枪的子弹,毫无征兆地突入库勒的左胸,离心脏只有不到一根手指头的距离。 库勒感觉左胸一麻,他伸手摸了摸,一股黏糊糊的液体,沾到他的手指上,他将手指深入鼻孔下闻了闻,浓烈的血腥味。 “啊?我受伤了?明军这是用的什么弓箭?” 库勒还没弄明白答案,更多的子弹呼啸着突入他的肉体,他感觉身上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撕咬。 库勒想问问身边的亲兵,但是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口中也冒出一股粘稠的液体。他在马上晃荡了一会,终于支持不住,一头从马背上倒栽下来。 燧发枪逐渐稀疏起来,但没有停息,直到马背上已经没有女真骑兵。 “起火把,先给伤兵补上一刀,然后回去睡觉,明天白天再打扫战场。” 士兵们起火把,像是长明灯,给死亡的女真士兵送行,但不久之后,火把又熄灭了,南城门外,又恢复了夜的宁静。 清晨,太阳刚刚露头,小草上的露珠,在阳光的滋润下,正发出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璀璨的一段光华,晶莹夺目。 明军已经在东城门外集中了三个师,皇家第二师、皇家第三师昨天就驻扎在这里,格斯儿的第十九骑兵师,刚刚被调动到这儿,如果南城门被攻破,他们将作为第一批入城的部队。 北伐左路军的八十门火炮,全部集中在南城门外。 女真人在城头架设了虎踞炮,射程达到八九百步,加上实心弹落地后,还会向前跳跃一段距离,一般能达到千步,所以,明军的火炮架设在距离城头一千五百步的地方。 在这个距离上,实心弹对明军的火炮没有任何威胁,而明军的开花弹,可以自由地肆掠南城门。 八十门火炮,静静地矗立在南城门外,炮手已经揭开了炮衣,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南城门的方向。 城头上的女真士兵,早已发现了明军的动向,但明军的火炮,在虎踞炮的射程之外,他们只有干瞪眼的份。 不过,他们已经将虎踞炮的射程,调整到最大,如果有机会,他们也会向明军开上几炮,哪怕是示威也好。 朱由检就在炮手的身后,他正默默地观察着城头上守军的动向,女真士兵估计是知道明军要从东城门主攻,大量的士兵上了城头,正透过女儿墙,一刻不停地观望着城下明军的动静。 “陛下,火炮已经架设完毕,随时可以开始炮击。” “准备射击,目标是城头上的守军。” “是,陛下。” 炮手们根据目测,已经调试好了炮口,真正的调试,还是要等第一波射击之后,根据开花弹的落,再精确调试。 炮手们将开花弹装进炮管,然后起火把,站在火炮侧面,等着燃引线。 “开炮!” 朱由检终于下达了炮轰盛京的命令。 “轰……隆。” “轰……隆。” “轰……隆。” …… 八十枚开花弹,依次划破长空,挤开前面的空气,飞向盛京南城头。 第245章秘密武器 第一波炮击,带有调试的性质,炮手要观测自己发出的开花弹的落,所以开花弹不是齐射。 一枚枚的开花弹,次第落在地上,大部分开花弹都没有落在城头,落在城头的开花弹,还是给女真士兵带来了震撼。 刚才趴在女儿墙上向下张望的士兵,一个个被开花弹炸成十八块,侥幸没有中弹的,也被开花弹震得一阵耳鸣。 伤兵大多还有口气,他们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子,又看看身旁的同伴,一时间吓得大哭,像个找不着娘的孩子似的。 “妈的,这明军的火炮……”城头上的守将大骂着,他没有受伤,却是一阵耳鸣,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 “额真,明军的火炮,太厉害了,怎么办?” 守将什么也听不见,经过那士兵用手比划,才明白个大概,怎么办?他哪知道,也许皇太极知道,但皇太极现在不在城头。 “妈的,我们不是也有火炮吗?给我轰,轰他狼咬的明军。” 士兵用手比划,说明虎踞炮的射程,根本达不到明军火炮的位置。 “老子不管,就是轰不到,也吓唬明军一番,给我轰。” 女真炮手也开始瞄准明军,其实,他们根本不用瞄准,反正虎踞炮的射程不够,能不能吓唬明军都说不定,最多给城头上的女真士兵壮壮胆。 女真士兵刚刚给虎踞炮装填了炮弹,明军的第二波开花弹又到了,这一次,有超过六成的开花弹落在城头。 数十枚开花弹,将城头炸得一片废墟,连刚刚装上实心弹的虎踞炮,也被开花弹摧毁了。 人员的伤亡更大,城头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士兵了,刚刚还在指挥的那位守将,也被落在身边的一枚开花弹炸了飞机,上升的时候,身体还是个整体,下落的时候,飞机已经散架了。 没有人注意到守将的尸体,凡是活着的女真士兵,都被开花弹震得失了神,反应都慢了几拍,等到开花弹爆炸完毕后,才找到身上的伤口。 怎么办? 现在已经没人在城头指挥了,更没人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明军还在装填开花弹,但城头上的女真士兵,已经看不到了,他们不是在地面上翻滚惨嚎,就是唔着伤口蹲在地上大哭,女儿墙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开花弹又完成一波射击,城上的哭泣声立刻消失了,一具具破碎的尸体,像是晒肉干似的,散乱在城头。 朱由检觉得很奇怪,开花弹已经发射了三波,城头上的守军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城墙却是纹丝不动,难道盛京也是一座坚城?或者城墙是混凝土浇制的? “陛下,如果城墙坚固,我们可以试着炸毁城门,反正又没有护城河。”王慕九像是朱由检肚里的蛔虫,一眼就看出了朱由检的心思。 “没有护城河?盛京南面不远的地方,不就是浑河吗?他们能造出这么厚的城墙,难道不会引进浑河的水吗?”朱由检笑着摇头,游牧民族,有太多的东西,让人看不透。 “陛下,末将昨天在四门外都视察过,南面虽然有浑河,但盛京的地形,却是西北高,东南低,浑河的水,根本引不过去。” “奥。”朱由检打量着盛京的外围,“这真是快好地方呀,依山傍水,夏天应该可以避暑,冬天有山势阻挡,北方来的冷风,又是吹不到,努尔哈赤选了快好地方,可惜,他们不懂得满足,偏偏进犯大明。” “陛下……”王慕九不知道朱由检在发什么感慨。 “奥,不管了,让炮兵轰炸城门吧,豪格的大军,随时可能回头增援盛京。” “是,陛下。”王慕九亲自去传达朱由检的军令。 “轰……隆……” “轰……隆……” “轰……隆……” …… 八十门火炮,全部对准南城门的方向,因为目标过于集中,数枚开花弹在空中发生了碰撞,不过,碰撞不影响他们下落和爆炸。 木制的城门被数枚开花弹炸得四分五裂,碎屑被开花弹的焰火燃了,低空飘飞着一盏盏娇小的孔明灯,瞬息就不见了。 “陛下,城门炸开了,哪支部队先进城?”王慕九在陕西的时候,就见过开花弹轰开城门的事,但今天被轰开的,可是建奴的都城,他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真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入城的人。 “别急,慕九,你怎么像个孩子?城门是轰开了,但城头下可能还有女真士兵,他们为了躲避开花弹,可能早就退下去。”朱由检的内心,也是相当的兴奋,就像新婚那天的下午。 “炮火向城内延伸两百步,每炮两枚开花弹。” “陛下,我明白了。” 两轮炮击之后,炮火又向前延伸了三百步,还是两轮。 “皇家第二师,入城,小心建奴有伏兵。”朱由检心潮澎湃不已,自从穿越到大明,压在心头上最大的一块石头,眼看着就要搬走了,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为大明,也为了孤独的自己。 男儿有泪不轻掉,去他妈的,朱由检已经在心中流泪了。 “是,陛下。” “是,陛下。” 朱由检愣住了,怎么有两个人的回答?难道心中的泪水,折射了面前的语言?他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原来真是两个人。 一个是皇家第二师师长王鹏,立在王鹏身边的,是皇家第一军军长王慕九。 “慕九?” “陛下!” “好,慕九,入城后,千万要小心,建奴覆灭在即,千万要保护好弟兄们,更要保护好自己。” “谢陛下!”王慕九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朱由检叩了个响头。 皇家第二师入城,并没有遇到阻击的女真士兵,南城门已经被开花弹反复耕耘过了,如果还有女真士兵在,那一定是伤兵,要么就是死人。 万余士兵全部入城之后,还是没有听到枪声,朱由检估计,城门附近的女真士兵,可能被炮火震晕了,或者逃跑了。 “格斯儿,带着你的骑兵入城,不要屠杀城中的百姓,他们大多是汉人,先打开南城门,你们的满军座,怕是要急得发疯了。” “是,陛下。” 格斯儿领着骑兵入城了,但皇家第三师和朱由检,依然呆在城外。 城内终于传来燧发枪的声音,巷战开始了。 朱由检也不担心,明军既有燧发枪的射程优势,又有人数的巨大优势,现在是攻克建奴的都城,朱由检也不怕士兵的伤亡。 到中午的时候,明军已经占据了四座城门,大部分明军都入了城,城内,到处是燧发枪的声音。 未时,枪声逐渐稀疏起来,朱由检作为最后一支入城的军队,也从东城门入了城。 战斗并没有结束。 盛京是大金国的都城,在盛京城内,还有一座内城,清宁宫、大政殿、十王亭这些重要的机构,都在内城,明军扫荡了外城之后,大金国的王公大臣们,在士兵的保护下,全部退入内城。 朱由检踏着女真人的尸体和鲜血,从东城门入城,他满以为盛京已经攻克,因为燧发枪的声音,已经相当稀疏,女真士兵应该不是死了,就是投降了。 但他入城后,才发现了内城,内城虽然不大,城墙却是用青石垒成的,看起来比外城墙还要坚实。 “陛下,怎么办?要不要将火炮运进来?”王慕九与洪承畴一同来迎接朱由检,他知道,朱由检绝对不肯用人命去攻内城。 “火炮入城?行是行,但火炮重逾千斤,入城出城,相当不便,稍后再说吧———————内城有多少士兵?”进了盛京的外城,朱由检不再着急了,即使豪格的大军赶回来,他也不用担心,有盛京这座坚城作防守,估计豪格也没什么办法。 “陛下,根据外城的尸体,我们初步合计过,内城还有十五到二十个牛录,这还不包括达官贵人的包衣。” “包衣就是奴隶,是替达官贵人们种地牧羊的,他们不是军人,很多都是汉人,没什么战斗力,我们的对手,主要还是正黄旗的士兵。” “……” “皇太极在内城吗?” 王慕九不置可否,“陛下,我们都不认识皇太极,也没发现什么特别金贵的人。” 朱由检笑了,“看来,皇太极还在内城。” “陛下……” “别急,先将内城围起来再说。” “陛下,我们已经将内城围得水泄不通,除非是老鼠会打洞,否则,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陛下尽管放心。”洪承畴抓住机会,抢了一句。 “老鼠?打洞?”朱由检若有所思,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地面:“他们在建城的时候,会不会留下暗道,直通城外?” 王慕九摇头,“陛下,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早知道留下几个活口问问。” “留下活口也没用,这种高度机密的事情,普通士兵哪会知道?传令满桂,让他安排士兵,日夜在城外巡视,只要发现女真人出现,一律格杀!” “是,陛下。”王慕九正待离开,又停住了脚步,“陛下,进攻内城的事,怎么办?今天还要进攻吗?” 朱由检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挂在半山腰,如果从现在开始攻城,城破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了,天黑人杂,万一皇太极趁黑溜了,那就会留下无穷的祸害,“明天吧,天就要黑了,你们晚上要加强防卫,千万不要让皇太极跑了,至于攻城,朕自有秘密武器。” 第246章皇太极不见了 当晚,朱由检召见了几名技术兵,与他们探讨了一个多时辰。 第二天清晨,朱由检来到内城东门,跟在他身后的,就是昨晚与他研讨了半宿的那几名技术兵,他们还推着两辆小型木板车。 “陛下来得这么早?”王慕九还在打着哈欠,显然起床不久。 “皇太极昨晚有什么动静吗?”朱由检最关心的,还是皇太极,现在局面大好,如果主角皇太极跑了,不知道将来又生出什么事端。 “回陛下,没有任何动静,不仅东门没有,其它各门也没听到枪声,显然都没有动静。” “没有?”朱由检皱起眉头,如果说前天晚上,皇太极没有动静,他完全能够理解,明军虽然通过奇袭的方式,一夜完成对盛京的合围,但到底能不能攻破盛京,谁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皇太极自然相信,以盛京的坚城厚墙,加上女真士兵没有退路了,必将拼死作战,所以,在明军的包围之中,他还能沉得住气。 经过昨天的战争,在明军的优势火器面前,女真士兵的英勇,换来的只是惨烈,女真士兵的悍不畏死,换来的只是一具具尸体。 外城不到一天,就被明军攻破了。 如果皇太极不是喝多了马奶酒,他一定意识到,内城也不可久守,既然内城守不住,那夜晚就是突围的好机会,月黑风高,他完全有可能趁夜遁走。 他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难道他已经有了对策? 或者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 朱由检从来没听说,游牧民族也有殉城的事,这皇太极,到这时候还让人猜不透。 “陛下,现在攻城吗?” “奥,慕九别急。”朱由检指了指身后的几名技术兵,“他们就是我说的秘密武器。” “他们?”王慕九像是在打量一个来自马里亚纳海沟的未名生物,“陛下,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吗?” “他们本来是普通的士兵,不过,他们掌握了别人没有掌握的技术,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士兵了,他们可是朕的宝贝,平时朕都舍不得拿出来。” “陛下……” “慕九,你先做好入城的准备,朕让他们先将城门弄开。” “陛下,末将昨天看了,这东门,可是生铁打造的,要弄开它,恐怕不太容易。” “慕九不用担心,先看看这几名士兵再说。”朱由检向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那几名士兵,也不多言,他们放下背后的包裹,立刻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地面上出现两个巨大的气球,气球使用稠密的红布缝制的,非常结实。 他们又从两辆小车上,取下两个无盖的木框,木框的内层,包着一层白铁皮,白铁皮里盛着烧红的木炭,显然早就着了火。 “陛下……” 朱由检摆摆手,示意王慕九不要打扰士兵们工作。 在王慕九扭头吐口吐沫的当口,两个巨大的气球已经完全装好了。 “陛下……” “去吧,这是你们第一次参加作战,一定要小心,千万要远离女真人的箭矢。”朱由检心里也有紧张,好像即将登天的,不是那几名士兵,而是他自己。 “是,陛下,我们会小心的。” “一定要注意风向,高空中风向,和地面上可是不一样,可能有旋风。” “陛下,我们明白。” “好吧。”朱由检挥挥手,眼睛却是一刻不停地盯着那两个巨大的气球。 气球开始缓缓上升,巨大的气球上,载着两名士兵,一人操控绳索,掌握气球的方向,另外一人,则不断调整挂在下面的炭火盆。 两个气球先后上升到百步的高度,然后借助微微的东风,缓缓向城头飘去。 王慕九兴奋得像个孩子,他不停在地面打着转,追寻着气球的踪迹,“陛下,气球真的能上天?那天也让我去天上看看,不,我要去月亮上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嫦娥,吴刚是不是在砍树……” “哈哈。”朱由检被逗乐了,“慕九,这是火器———————好吧,等回到京师的时候,我让火器局的人,将你送上天看看。” “陛下,君无戏言!” “哈哈,慕九还赖上朕了,其实,回到京师,这愿望,朕一定能满足你,只要你上天后,自己不害怕。” “上天有什么害怕的?陛下记住了今天的承诺,等末将回到京师,一定要上天看看。” 两个气球先后飞向城头,内城中的女真士兵,已经发现了这两个怪物,城头一片骚动。 明军层出不穷的新式火器,已经将他们打怕了。 守将阿里木也惊呆了,明军这是怎么了?他们到底是人还是妖? “额真,要不要放箭试试?” “对,对,放箭,将它们射下来,我倒要看看,明军的身子,是不是肉做的。”阿里木自己,也拔出弓箭,向空中的气球瞄准。 “嗖,嗖,嗖……” 大量女真人箭矢,竖直地射向天空,气球出现的地方。 女真人的箭矢,在平地上向前射击,射程不过六十步,现在是向上射击,射程肯定小于六十步,而明军的气球,是在百步的高空,箭矢自然射不到。 “哎呦,哎呦……” 女真士兵反而发出一片惨叫之声。 原来箭矢向上射击,到达最高后,就会自然下落,女真士兵刚才只注意箭矢有没有射中气球,却忘了箭矢会下落。 下落的箭矢,纷纷刺入士兵的身体,肩膀胳膊中箭的最多。 “哎呦,谁他妈敢射我?”阿里木被一支下落的箭矢,射中右耳,箭矢下落的速度太快,右耳被射穿,又深深地刺入他的皮甲。 第一个气球,在城门上方打着转,高度还下降了些,最后,两位操控手对了一下手势。 一枚挂在气球上的“万人敌”炸弹,此刻正在风中微微摇摆。上面的操控手轻轻解开挂绳,下面的操控手将引线伸入炭火盆中燃,然后做了个成功的手势。 上面的操控手松开挂绳,重达八十斤的“万人敌”,猛地一沉,急速向城门坠落…… “嘭……” 一声巨响,外面包着纯铁的东城门,下部被高高掀起,纯铁严重变形,虽然没有断裂,但连接纯铁和城墙的木铰链,已经断裂,城门歪在一侧城墙上。 刚才射箭的女真士兵,一个个东倒西歪,有的躺在地上不能起来,有的躺在地上不想起来,有的躺在地上不敢起来。 阿里木趴在地面上,他的左小腿,已经不见了,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会,自己的小腿没找到,却抓住别人的小腿,硬往自己小腿的断口上塞。 那名女真士兵气不过,用力踹了阿里木一脚,不巧的是,刚好踹到阿里木的伤口上,阿里木惨呼一声,晕了过去。 已经投过弹的气球,向左拉低了角度,借着东风的压力,缓缓从南城门上飞出内城。 后面的气球如法炮制,又将一颗“万人敌”,投在南城门附近。 南城门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它终于挣脱城墙的桎梏,恢复了自由身。 “陛下,南城门这就炸开了?”王慕九张大嘴巴,差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不断在气球和南城门之间游离。 “炸开了,你不是已经看到,南城门已经倒塌了吗?”朱由检胸中松了一口气,这是热气球第一次参加作战,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好在女真人的弓箭,对热气球没有任何威胁,两枚“万人敌”都没有落空,南城门终于被炸开了。 “陛下,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武器……” “慕九,你说什么……” “陛下,末将是说……是说,现在是不是要攻城了?既然南城门已经炸开了,我们是不是赶紧入内城?早一刻抓到皇太极也是好的!” “等等。”朱由检止住王慕九,“先搜集手雷,从城门中扔进去。” “陛下是要扫清城门附近的女真士兵?” “当然,这儿的伏兵,对我们的士兵最危险。” “陛下,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王慕九离开朱由检,他亲自带着士兵,向城门扔手雷,远的、近的、左边、右边,甚至墙根的后面,也被扔了几个手雷。 硝烟还没散尽,皇家第二师的士兵,就冒着强烈的硫磺味,挤进了内城的南门。 朱由检的小心是对的,士兵们刚刚踏进内城,就看到地上堆满女真士兵,他们要么死了,就是没死,也是失去作战能力的伤兵,心里的震撼和恐惧,比身体上的残缺,更能磨灭他们战斗的意志。 燧发枪和弓箭,在内城又展开一场公平的对决。 明军并不急于占领宫殿建筑,而是以杀伤杀死女真士兵为主要目标。 当所有的内城门都被打开的时候,燧发枪的声音,已经稀疏了下来,战斗是一边倒的,即使在大金国都城的内城,即使是在大金国的大汗面前。 明军一间房子一间房子搜寻过去,从十王亭到大政殿,从凤凰楼到清宁宫,大量的女真士兵死了,大量的王公大臣死了,大量的宫女嫔妃死了。 他们在明军进来之前就死了,他们不是明军杀死的。 如果他们不是自杀,那就是他们的主子杀死的。 朱由检对着尸堆发了一会呆,突然,他惊叫了一声:“内城攻破了,可皇太极呢?” 第247章两个特殊的女人 盛京内城已经被明军攻破了,地上到处是尸体,但朱由检偏偏找不到皇太极的尸体,他暗自着急,以皇太极在大金国的威望,如果他跑了,完全可能组织起剩余的女真人,继续与大明对抗,北伐战争,即使胜利了,也会留下尾巴,胜得不彻底。 “仔细搜查所有的宫殿,一定要将皇太极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士兵们挨个重新搜查内城所有的建筑,特别留心暗室、密室之类的藏身之处,用挖地三尺来形容明军对内城的破坏,一也不为过,但皇太极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完全失去了踪迹。 朱由检站在大政殿的前门外,这座八角形的宫殿,曾经是皇太极处理政务的地方,如今,明军士兵在这儿随意出入。 突然,一团黑影,从内城墙上直扑下来,大鸟般略过低空,在朱由检十步外的地方落下来。 侍卫长付小剑大惊,他一个移形换位,抢在朱由检的前面,手中的长剑指着黑影:“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黑影并不理会付小剑,他已经拜倒在朱由检的面前:“草民参见陛下!” “草民?”朱由检打量跪在面前的黑影,这人一身玄色的衣裤,连脑袋上罩着的纱巾都是黑色的,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你是谁?为什么自称草民?难道你是汉人?” “陛下不认识草民了?草民乃是海东青!”黑影依然跪在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大惊:“海东青?你是……你为何黑巾罩面?” “海东青”头也不抬,身形不动,犹自俯视地面:“草民不希望别人见到草民的真面目。” “奥。”朱由检明白了,长期在另一条战线上工作,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海东青已经养成习惯了,“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陛下,草民知道皇太极的藏身之处!” “皇太极?他在哪?”朱由检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环视着四周,但四周都是明军,根本没有皇太极的踪影,“起来回话!” “陛下请看!”海东青站起身,伸手指向右侧的一颗歪脖子树,“皇太极就在那儿!” 歪脖子树距离内城墙不过一步之遥,上面的枝桠甚至都伸到内城墙的外面,树干在两人高的地方折断,又生出许多桠枝,不知道这种树是不是四季常青,反正现在它是枝繁叶茂。 朱由检审视着歪脖子树,但什么也没看到,“怎么?皇太极难道藏在这颗树上?” 海东青黑色面罩上仅剩的眼珠一轮:“正是,陛下!皇太极就躲在这颗树上,待草民上去,将他擒下来!” 明军已经将歪脖子树整个包围起来,皇太极要想逃跑,只能生出两只翅膀了。 躲在树丛中的皇太极,见明军围住了歪脖子树,情知藏身之处被明军识破,他仰天长叹:“长生天既然生了我皇太极,为何又要生下朱由检?” 他双手松开抓住的树枝,回过头无限留恋地看了看左厕的大政殿,然后决然纵身向下一跃。 “叭!” 皇太极头下脚上,倒栽在地面上,颈椎骨折断,脑浆迸裂,红色的血水和白色的脑浆,散落一地。 海东青从歪脖子树上跃下来,“可惜了,没有生擒到皇太极。” “死了也好,否则,朕还不知道怎么处置他呢!”朱由检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皇太极藏在树上?” “陛下,草民一直在盛京刺探建奴的军情,昨晚草民夜探内城,看到皇太极一直在歪脖子树下观望,今天到处找不到他,所以草民暗中寻找,果然发现他藏在树上。” 朱由检看着歪脖子树,“这棵树,枝桠都伸到外面去了,皇太极肯定打算等风头一过,再从外面溜出去,可是他不知道,隔墙有眼,哈哈,海东青,辛苦了,你又为大明立了一功,说说吧,你需要朕的什么赏赐?” 海东青双手抱拳,躬身向朱由检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节:“陛下,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 朱由检眉眼含笑,“说吧,只要不违背大明的法律,朕一定成全你。” 海东青看了眼四面的明军,悠悠说了句话:“陛下,草民可以单独和你说句话吗?” 付小剑猛地向前跨出两步,仗剑立在海东青的前面,“海东青,你好大的胆子!” 朱由检招手,唤过付小剑压低声音对他说:“小剑放心,他是锦衣卫原来四大高手之一的凌风,朕的熟人,小剑也应该记得,再说,他的武功,也不是朕的对手。” “陛下……”付小剑还是不肯退后。 “小剑放心,你先退下吧!”朱由检示意付小剑退下,他向海东青跨了两步,“凌风,现在只有朕和你两个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陛下……”凌风欲言又止,目光一直投射在自己的脚尖上。 朱由检淡然一笑:“凌风是条汉子,怎么现在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 “陛下,建奴已灭,草民希望陛下准许草民归隐山林。”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凌风如释重负,他的目光,也是离开脚尖,不安地移到朱由检的脸上。 “归隐?”朱由检皱了皱眉头,“凌风,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愿继续为国家建功立业吗?” 凌风心里打了个疙瘩,朱由检果然不希望他归隐,但话以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了,“陛下,皇太极已死,盛京已破,建奴覆灭指日可待,草民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草民想归隐山林,潜心修炼武功……” 朱由检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凌风,武功学得再好,如果不使用,那学武功又有何用?俗话说,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现在就是卖与帝王家的最好机会。” 凌风犹豫了短短的一瞬,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主张:“陛下,草民自从当了侦讯以来,见到了太多的杀戮与血腥,草民实在不愿再看见它们了,草民之所以要归隐,一方面是提高自己的武功境界,另外,也是要修身养性,草民以前在锦衣卫的时候,也曾为虎作伥,做下一些伤天害理之事,草民现在要为自己赎罪。” “凌风,你是在批评朕制造了太多的杀戮吗?”朱由检面色一凌,脸上突然变得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是刚被严霜打过的白茄子。 “草民不敢!草民没有批评陛下的意思。”凌风“砰”地一声,跪倒在朱由检的脚前,“草民虽然没有参与朝廷的大事,但草民一直在刺探建奴的军情政情,草民心里明白,如果大明不能攻破盛京,建奴迟早有一天,会攻破我们的北京。” “嗯。”朱由检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凌风,其实修行,也不一定非得在山野,朝堂之上,也一样可以修行,关键是看你怎么做了。” “陛下,草民明白,可是草民实在见不得杀戮与血腥,所以,草民想寻找一块世外桃源,潜修自身,恳求陛下成全。” 朱由检见劝说无效,也就不再做无用功了,“朕以前答应过你们,只要能完成任务,朕就会赦免你们以前所有的罪过,既然你一意要修行,朕也无话可说,朕会赏赐你一笔银两,作为对你这段时间为大明刺探军情的奖励。” “多谢陛下赏赐!多谢陛下成全!”凌风向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 “凌风,以后你就可以逍遥江湖了,但不管在哪儿,都必须遵守大明的法度。” “草民会谨记陛下的教诲。” 朱由检回到清宁宫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将宫内打扫干净,刚刚抓到皇太极的兴奋和凌风归隐山林的失落交织在一起,让他倍感疲惫,他和衣躺在皇太极以前睡过的银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门口一阵轻微的吵闹声,将朱由检惊醒,他没有起床,侧耳倾听了一会,却是听不真切,“小剑,谁在门口吵闹?” 付小剑快步来到朱由检的床前:“陛下,士兵们说,抓到两个女子,要送给陛下,我怕扰了陛下休息,没让他们进来。” 朱由检不解,“宫内女子甚多,抓住两个女子,送给朕做什么?” 付小剑摇摇头,“臣也不知道是谁,他们没说,臣也没问。” 朱由检睡意已去,刚好没什么事情做,就对付小剑说:“让他们进来吧,朕到要看看,他们到底抓住什么重要的人物。” “是,陛下。”付小剑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他领过三名士兵,还有两名绝色的女子。 士兵们齐刷刷地给朱由检下跪,“秉陛下,我们抓到两个特殊的女人。”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她们到底是谁?” “陛下,她们是皇太极的妃子和妹妹。” “皇太极的妃子?”朱由检一怔,“皇太极的妃子们,不是全被皇太极杀了吗?怎么是他的妃子?” “陛下,她们是两条漏网之鱼。” “好,先将她们留在这儿,再留下一名会说女真话的人,你们先回去吧!” “是,知道陛下要审问她们,会说女真话的人,我们已经带来了。” 第248章一头受惊的小鹿 朱由检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前面一个峨眉淡目,皮肤非常细腻白净,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就像养在水晶中的两丸黑水银,她只看了朱由检一眼,便一直低着头。 后面那个女子,梳着如意发髻,云鬓淡扫,猩红的嘴唇轻轻颤动,脸上有一股微微的怒气。 朱由检沉声问到:“你们谁是皇太极的妃子?” 翻译传过话,前面那个脸蛋非常白皙的女子答道:“奴婢乃是大汗的西宫侧福晋!” 西宫侧福晋,那就是汉人所说的西宫娘娘了,在宫中,是仅次于中宫大福晋和东宫侧福晋的第三号人物,地位自然不低。 “西宫侧福晋?哈哈,在宫中的地位可是不低,皇太极杀了那么多妃子,为何独独留下你?”朱由检仔细打量着这位皮肤非常白皙的女子,在草原上,像她这么白的的女子,可是不多见。 “不是大汗要留下我,早上大汗下达屠杀令的时候,奴婢正好和格格在如厕,等奴婢如厕结束,你们已经攻进来了,他们来不及屠杀了。” 朱由检上前两步,伸手托住她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西宫侧福晋没有闪避,他的眼神还在朱由检的脸上扫了一圈:“奴婢叫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朱由检念叨着,“这是什么名字?从来没听说过。” “将军是汉人,自然不知道奴婢的名字。” 朱由检不理会她的话意,“皇太极的中宫大福晋和东宫大福晋分别是谁?他们被皇太极杀了吗?” “大汗的中宫大福晋是奴婢的姑姑,名字叫哲哲,东宫侧福晋是奴婢的姐姐,叫海兰珠,他们都被大汗派人杀了。”布木布泰的眼睛霎时红了起来,眼泪在眼框中打转,盈盈欲滴。 “姑姑?姐姐?”朱由检觉得好笑,称呼姐姐还差不多,地位低也不能称呼姑姑,那不是乱了辈分吗?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她们是你的亲姑姑、亲姐姐吗?” “她们是奴婢的亲姑姑、亲姐姐。”布木布泰小声地回答,声音中已经含着哭腔。 “什么?亲姑姑、亲姐姐?”朱由检低呼起来,“你们是女真人吗?” “不是,奴婢是蒙古科尔沁人,奴婢的阿爹是科尔沁的台吉塞桑。” “塞桑?”朱由检想起来了,李鸿基出使科尔沁部的时候,与李鸿基谈判的,除了科尔沁的大汗奥巴,还有一个人,就是塞桑,“你是塞桑的女儿?” “奴婢正是塞桑的女儿,怎么了?将军认识我阿爹?”布木布泰的眼睛里,闪出一股说不清的灵动,她的视线,也是久久地停在朱由检的脸上。 很遗憾,朱由检摇头了,“我不认识你阿爹,你阿爹也不认识我,但他是科尔沁的台吉,我倒是听说过他。” 布木布泰的眼里,明显闪出一缕失望,瞬息就不见了,“将军听说过我阿爹?” “嗯!”朱由检头,“刚才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好像挺拗口的。” “奴婢叫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朱由检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历史上的名人,太有名了,大名鼎鼎的孝庄皇太后,顺治的生母,康熙的祖母,其实,在当妃子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名气,难怪自己刚才没认出来,她的名气,乃是从他的儿子当上了满清的皇帝之后,从他和多尔衮的恩恩怨怨开始的,一直延续到康熙中年之后。 “你刚才说,你有个姐姐,叫海兰珠?” “奴婢是有个姐姐叫海兰珠,就是大汗的东宫侧福晋,这个名字,还是大汗给取的,她的蒙古名字,叫哈日珠拉,可惜,她现在已经……” “你生过孩子吗?你有个儿子叫福临吗?” “没有,奴婢还未生过孩子。” 朱由检想想也是,在历史上,皇太极去世的时候,还有十几年,福临,也就是顺治皇帝,那时才六岁,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没有机会出生了,皇太极已经死了,光有一个布木布泰,也生不出孩子。 “你是不是有个名字,叫大玉儿?你有个妹妹,叫小玉儿吗?” “没有,奴婢自打出生,一直就叫布木布泰,奴婢也没有妹妹,更没有什么叫小玉儿的妹妹,将军,你这是……” 朱由检轻笑着摇头,清宫历史剧,害人呐,好在布木布泰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意思,他赶紧转移话题:“她是谁?” “回将军,她是聪右图格格,是天命大汗最小的女儿。” “聪右图格格?”朱由检念叨着,希望从历史的记忆中找出这个人,但是他失望了,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影子,“既然是格格,那怎么呆在宫中?” “将军,聪右图格格虽然许了人,但她还未出嫁,她是格格,不住宫中,那要住在哪里?你们汉人的格格,不住宫中吗?” 朱由检一时噎住了,他将目光移到聪右图格格的脸蛋上,她的脸蛋,比布木布泰还要娇嫩,只是她的眉眼之间,含着一股怨气,好像害得她国破家亡的,都是朱由检一个人的罪孽。 不过,朱由检在记忆中并没有找到这位聪右图格格,对她的怨气也没放在心上,他只是对布木布泰感兴趣,不知道历史环境变迁之后,她,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朱由检小寐片刻,精神好多了,他要好好看看皇太极的皇城,临出门时,他对守卫清宁宫的侍卫说:“这两个女人暂时留下,就让她们服侍朕吧!” 内城的尸体,基本上被运到城外去埋藏,但地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朱由检正待去外城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他迎面遇上了正在清理内城的王慕九。 “陛下,大喜呀!” “慕九,又有什么喜事?难道清理女真人的尸体,还能发笔小财呀?” “陛下,不是小财,是大财。”王慕九左右偷看,显得神神秘秘的,好像担心别人在偷听。 “慕九,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像个小偷?” “陛下。”王慕九靠近朱由检,几乎贴着朱由检的耳朵,颤颤巍巍地说:“陛下,我们奉命清查内城,现在还未结束,已经查抄了大量的黄金、白银,如果全部兑换成白银,恐怕已经超过了两千万两。” “两千万?”朱由检惊呼一声,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慕九,真的吗?你没计算错误?” “陛下,这么大的数字,末将怎么敢开玩笑?现在的数字不太精确,但肯定已经超过这个数,而且,我们还未计算古董、玩物和各种金银器皿的价值,包括清宁宫在内,还有几个宫殿没有清理。” “建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金银?”朱由检抹抹自己的前胸,心境总算平复下来,“没听说过建奴出产银矿,他们的银子,主要来自大明和蒙古,来自朝鲜的部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其实,蒙古的金银器物,主要也是来自大明,算起来建奴的这些金银,最终还是来自大明。” “陛下,他们这一次全部归还了我们。” “难怪大明的财源逐渐枯竭,原来是白银被建奴囤积起来,没有白银在市场上流通,户部哪里有足够的纹银收入?幸好我们攻破了盛京,否则,建奴不用打仗,他们光是收紧白银一项,就可以让给大明从经济上破产。” “陛下……”这些经济学的知识,王慕九哪里听得懂? 朱由检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代沟,不是数年、数十年的代沟,而是数百年的代沟,“慕九,这么多银两的讯息,放出风了吗?” “没有,陛下,现在除了陛下,只有末将知道大致的数量。” “慕九,现在北伐尚未完全成功,我们还有仗要打,千万不要在这上面,让士兵们眼红、分心,先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具体的数字。” “是,陛下,等所有的宫殿和府邸清理完毕,末将将列出专册,只禀明陛下一人。” “嗯,该奖励士兵的部分,朕自当奖励士兵,但现在不是奖励的时候,更不能透露这么大的数字,防止士兵眼红,丧失斗志,我们的士兵,毕竟新兵太多。” “陛下,末将明白,末将一定遵循陛下的指,暂时隐瞒银两的数字。” 有了这么多的银两,朱由检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什么烦劳和忧愁,都抛诸脑后,本来他还担心,北伐成功之后,要改造关外,户部没有足够的资金,现在皇太极一下子解决了朱由检的难题,皇太极生前,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情。 朱由检得意起来,哼起一首经典的歌曲,“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高兴,高兴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哟么哟么哟呵哟嘿哟么哟么哟呵哟嘿……” 朱由检忽然发现不对,今天也不是过年过节的日子,而且,他现在也不是老百姓了,身边的亲兵侍卫,任谁见了,都不会认为他是普通的老百姓。 他讪笑着摇头,一边朝清宁宫走去,清宁宫,这座皇太极以前的寝宫,现在就成了朱由检的临时寝宫。 进入大厅,聪右图格格正在清理桌椅上的灰尘,看到朱由检进来,她头一低,抓住抹布,闪身进了侧首的一间偏厅。 朱由检摇头笑笑,这是大金国格格,她会干这些宫女做的家务吗?他见晚膳的时间还没到,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准备去床上躺会儿,顺便想想接下里要做的事。 不料,推开寝房的门一看,他又看到一头受惊的小鹿————布木布泰正在朱由检的银床上铺床叠被。 第249章双喜临门 朱由检离开京师,已经两个月了,看到布木布泰正在银床上给他整理锦被,他的某根神经,霎时调高到警戒水平,他随手掩起房门,立在房门里侧。 布木布泰低头迈着小碎步,急急的想要出门,却被朱由检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你这也叫叠被呀?在科尔沁,你是格格,在大金国,你是西宫侧福晋,你哪会做这样的事情———————哎,说话你也听不懂,你还是看我的吧!” 朱由检自言自语,他一边将布木布泰拉到椅子上坐下来,一边操起以前军训时学到的手艺,先在锦被上划出中线,双手一切,将锦被对折,再打成三段,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薄薄的锦被已经被朱由检叠成豆腐干,分明有棱有角。 布木布泰的眼睛瞪得比驼铃还大,“……” 她可能什么也没说,也可能哆嗦了一句,反正朱由检也听不懂,就当她没说话了。 说话听不懂,只好打手势,朱由检将手握成空心拳,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喝水的姿势。 布木布泰稍稍迟疑了片刻,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从橱柜中找出一个白色的带碎花瓷杯,又翻出一些茶叶。 “咚隆……” 布木布泰向杯中斟了半杯热水,他双手捧着瓷杯,含羞带笑走向朱由检。 朱由检揭开杯盖,闻了一下,一股淡香,若有若无,茶是好茶,除了茶叶陈、制作的火候差。 这早茶的汤头不足,清香中带有一股涩涩的味道,朱由检只好亲自洗茶,他盖上杯盖,缓缓将杯中的水倒掉,重新加了大半杯开水。 直把布木布泰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汉人喝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朱由检小酌了一口,放下茶杯,歪靠在银床上,自己捶了捶腿。 布木布泰抢过来,这是她非常熟悉的,她不知道已经捶过多少遍了,熟悉的银床,熟悉的衾被,除了人不是熟悉的,从皇太极换成了朱由检。 布木布泰站在床外,躬着身子给朱由检捶起了大腿,朱由检闭上眼睛,双手枕在脑后。 看到朱由检享受的样子,布木布泰的小白脸上泛出了红晕,他终于让朱由检满意了一次。 朱由检为为睁开眼睛,见布木布泰弓在床前,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他猛地抱起布木布泰,将她扔到银床上。 布木布泰吃了一惊,樱桃小口张开,待要叫唤,朱由检指指虚掩的房门,她终于没有叫出声。 朱由检坐在床沿,反过来给她捶了起来,他从下往上,从小腿捶到大腿,再到小腹,当捶到前胸的时候,朱由检改捶为捻,“轻拢细捻抹复调”,两个手指,轻轻捻住那一对紫红的桑葚。 要不是隔着衣衫的阻挡,朱由检打算用嘴去啃上几口。 单薄的春衫,挡不住君王的欲望。 朱由检从刺入菊花台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身下的这个女人,将会是他一生的女人。 自从海兰珠嫁到盛京,布木布泰劝阻未果,反而受到皇太极的冷遇,她至少有半年没有得到皇太极的恩宠了。 布木布泰数度冲上云端。 今天,她觉得自己不是躺在银床上,而是飘飞在空中,越飞越高,她担心自己一旦醒来,这样的梦就会被摔成无数的碎片,她紧紧抓住朱由检的颈脖。 晚膳过后,在布木布泰的游说下,聪右图格格小心翼翼地来到朱由检的寝房,她的脸上,依旧结着一层寒冰,对朱由检的仇视,显然没有解除。 朱由检有心和她说说弱肉强食的道理,奈何语言不通,估计布木布泰类似的话了,早就说过无数遍了,他只能苦笑着摊开双手,一副自己纯粹是无辜者的样子。 布木布泰连生拉硬拽都用上了,聪右图格格勉强坐上了银床的边沿,却死活不肯脱衣。 朱由检知道她的心结没有完全解开,也是没有办法。 布木布泰使出了她的杀手锏,她亲自上床,与朱由检上演了一场少儿不宜的原始无声话剧。 在布木布泰的启发和示范下,聪右图格格稍稍松开了握紧上衣的双手,布木布泰从衾被里钻出来,小心帮她揭开了一块块的遮羞布,将她拖了进去。 朱由检老大不满,这温室中的春光,自己还没看够,他在布木布泰的脸蛋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以示惩罚。 大半推小半就。 聪右图格格就这样丢了自己的防线,朱由检刺破她的的菊花台的时候,她已经释然了。 战争是残酷的,草原上的女子,不用直接参与战争,但可以在战后抢夺胜利者。 折腾了大半夜,朱由检还躺在银床上,王慕九就来到清宁宫找他了。 亲卫将王慕九带进来的时候,朱由检正一边穿衣,一边打着哈欠,“慕九,这么早?” “早?”王慕九的眼睛,立时瞪得像是愤怒的马眼,“陛下,太阳已经有一竿子高了!” “奥!”朱由检揉揉眼睛,“慕九,什么事?” “陛下,盛京的财物,已经基本清理完毕。”王慕九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一览无余的兴奋。 “清理出了多少财物?”朱由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充满期待。 “陛下,一共清理出白银两千四百余万两,黄金七十八万两,折合成白银,超过三千万两。” “三千万两?这么多?小小的盛京,这么会有这么多的银两?”朱由检一连发出三个问题。 “陛下,这其中的一半,来自清宁宫和凤凰楼,应该是皇太极的私产,其余的银两,主要来自十王亭,应该八旗旗主的私产,除了这些现银之外,还有珠宝、古玩等,初步估计,价值在一千万两以上。” “总共四千万两?”朱由检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能用“双喜临门”来形容自己了,刚刚御了两女,又得到这么多的意外之财,“慕九,怎么处理这些财产的?” “陛下,末将让士兵们将这些银两分到四个仓库,暂时封存起来,谁也不知道确切的数量。” 朱由检头,他不是要贪墨这些银两。 根据大明新的军法,士兵对外作战时,凡缴获的战略物资,如粮食、军器等,必须全部上缴国家;而缴获的金银财物,也必须先上缴军队,其中的一半,需要上缴户部,纳入国库,另外一半财产,则要返还缴获财产的军队,基本上平均分给士兵们。 这次明军攻破盛京,缴获了这么多的财产,朱由检依已经想到了战后。 这次户部将得到价值两千万的两白银,这已经超过了大明一年从赋税收入,这会让朝廷看到,战争,并不是拖累户部的无底洞,如果战争用好了,完全可以得到经济上的利益。 这些银两,除了继续扩充新军外,主要用于被征服地区的安置和统治。 至于士兵们即将得到的那两千万两,朱由检没有私吞的打算。 参与北伐战争的士兵,还不到二十五万,如果这些银两直接分给士兵,平均每一名士兵可以分到八十两,这么多的银子,可以买到一百六十石粮食,够一个四口之家吃上三四十年。 这么多的银两分到个人头上,其他的军队肯定会眼红,所以朱由检打算,从这批银子中,截留出一部分,成立一个伤残亡军人资金会。 国家制定相应的律法,这样军人的抚恤,就有了制度和经济上的保障,军人也能看得见,为了公平起见,可以邀请伤残的士兵,组织一个监督委员会,监督资金的发放。 本来这样的资金会需要大笔的银子,连朱由检都觉得头痛,现在皇太极给他送来了这么多的银子,正好帮了朱由检的大忙。 “陛下,末将在清理财物的时候,还查抄出了超过一百万石粮食,这些粮食,暂时集中起来了,末将来请示,该如何处理这些粮食?”王慕九的话,打断了朱由检的遐想。 “百万石粮食?”朱由检盘算了一下,如果这么多的粮食,全部分给北伐的二十万士兵,每个人可以分到四石,如果节约,可以吃上一年了,“这些粮食查验过吗?是否都是合格的粮食?” “陛下,末将担心建奴在粮食中投毒,已经抽查了部分粮食,在狗的身上做了检测,没有问题。” “既然粮食没有问题,那就让京师暂时不要再向辽东运粮食了,有了这百万石粮食,够士兵们吃上十个月了。”朱由检觉得,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粮食不用运输,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 “陛下,这些粮食,现在怎么办?” “先放到仓库储存起来,待需要的时候,再分给各个部队。” “是,陛下。” 王慕九刚走,柳林就来到了清宁宫:“陛下,豪格的大军回来了。” “现在才回来?已经迟了。”朱由检的脸色,霎时冷凌起来,“豪格离这儿还有多远?” “估计有大半天的路程。” “他的所有一百二十个牛录,全部回来了吗?” “没有,陛下,我们的人,只看到他的镶黄旗回来了。” “镶黄旗?才五十个牛录!”朱由检默默念叨着,“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 柳林刚走,朱由检就召来洪承畴和满桂。 “承畴的第四军,立刻据河而守,尽量消耗豪格的骑兵。” “是,陛下!” “满桂的第七骑兵军,立刻渡过浑河,隐藏在西峡谷,但见焰火冲天,立即切断豪格的后路。” “是,陛下。”满桂觉得当伏兵有些不过瘾,“陛下,如过没有焰火,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末将都不能出战吗?” “满桂,你不要又想玩出什么花样,朕告诉你,如果敢擅自出战,惊走豪格,朕绝不轻饶。” “陛下,末将明白了。”满桂吓得一伸舌头,“末将一定遵守号令。” “满桂,朕知道你贪杀成性,这一次,朕就允许你杀戮,但你记好了,一定要做到三。” 听说可以肆意杀戮,满桂又来了精神,“陛下,是哪三?” “第一,不等到焰火出现,千万不能出击。” “是,陛下,末将记住了。” “第二,给朕看紧了豪格,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陛下,末将明白。”朱由检没有要求一定要生擒豪格,满桂心中暗自得意,只要豪格让他遇上,一定会交给朱由检一具尸体。 “第三,不准屠杀降兵。” “是,陛下,末将都记住了。”满桂的心里更加得意了,只要遇上女真的骑兵,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投降的机会。 第250章没有伤亡的战争 豪格被皇太极授予征南大元帅之后,踌躇满志的他,带着三个旗一百二十个牛录的骑兵,迅猛扑向太子河。 但大军刚刚渡过浑河,岳托背上的毒疮就开始发作了,他已经无法骑马,豪格与代善商量,让岳托坐上马车,缓缓南进,豪格与代善则带着各自的五十个牛录,一路向太子河北岸急行。 岳托趴在马车上,一路哼哼呀呀到达太子河的时候,豪格已经与明军激战了数次。 因为隔着太子河,豪格只是试探性进攻,每次进攻的士兵,人数并不多,伤亡总计也不过数个牛录。 岳托来到太子河的同时,牧民们也带来了明军包围盛京的讯息,不过,牧民不是专业的游骑,语焉不详,盛京的具体战况,豪格和代善都不太清楚。 豪格见突破太子河,实在不易,加上担心盛京的安危,就萌生退兵的意思,但代善坚决反对撤兵。 “盛京被围,阿玛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尽快撤军,先解盛京之围,回头再来收拾辽阳的明军。”豪格仗着自己是征南大元帅,一也不将代善放在眼里。 “大元帅,盛京被围,讯息是否确实,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也许这是明军的反间计也说不定。”代善依仗自己年老辈分高,又有充分的作战经验,对幼稚的豪格,也不太感冒。 “大贝勒,不管传言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盛京是我们的家园,阿玛是我们的大汗,绝对不容有失。” “退一步说,即使盛京被围的讯息是真的,我们也不用担心,大汗的正黄旗,还有五十个牛录,以大汗的精明睿智,盛京暂时不会有失。” 豪格也不让步:“大贝勒,无论如何,盛京和阿玛,都不能置于危险的境地。” 代善想想也是,盛京储存着大金国的根本,千万不能出现意外,“大元帅,这样吧,我们分兵,你回去救盛京,我在这儿提防明军,如果我们都撤走了,明军可能渡河追击。” “好吧。”豪格也不愿与代善争吵,代善留下来,自己可以独占救援之功,“但镶红旗的二十个牛录,我要要带走。” “大元帅,岳托的情形,你都看到了,他的身体,现在还能经得起折腾吗?” 豪格知道,岳托虽然病重,但要让他离开他的士兵,绝对不可能,女真士兵,那是旗主的生命,“好吧,那我即刻就要返回盛京。” 代善思索了一会,“本来兵贵神速,既然大元帅要回京,宜早不宜迟,但我想,我们已经与明军交战过几次,对明军的战法,已经比较熟悉,不如趁全军都在,我们向明军发动全面的进攻,只要能够渡过太子河,我们就可以解辽阳之围,如果不能渡过太子河,那我以后也不打算渡河了,我只是驻守在太子河的北岸,据河而守。” 豪格想了想,说道:“好吧,不过,等我回去的时候,我要带上所有的随军牧民。” “大元帅,你带走了牧民,那我们将来吃什么?我们带的那牛肉干,能支撑到几时?再说,大元帅回去的时候,一定纵马奔腾,这些牧民,也跟不上你们的步伐。” “大贝勒,我们会将所有的牛羊肉干,全部留给你们,当你们吃完这些肉干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打败了盛京的明军,再次回到太子河了,至于牧民跟不上我们骑兵的速度,大贝勒不用担心,牧民可以缓缓回京,反正太子河与浑河之间,也没有明军。” 代善希望豪格能在渡河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当下也不与豪格争夺牧民,“就依大元帅吧,我们什么时间开始渡河?” “就现在吧———————我还要急着赶回盛京呢!我们虽然准备不充分,明军也没有准备,他们不会料到我们会突然渡河。” 豪格与代善,开始整顿各自的人马,开始列队,岳托因为还不能起床,镶红旗就留下看护大帐,没有参与这一次的渡河。 半个时辰后,镶黄旗和正红旗的所有骑兵,都准备好了,他们岿然不动,只等着旗主的军令。 代善右手抚胸,向豪格行礼:“大元帅,我们正红旗先渡河,你们随后跟过来。” 豪格还了一礼:“大贝勒放心,我们都是大金国的人,在对待明军上,我们的目标,绝对一致。” 代善头,忽儿大声疾呼:“开始渡河!” 女真人的牛角号,发出“呜咽”的催促声。 “哒哒哒……” 正红旗前部的骑兵越过滩涂,一转眼就跨进太子河,快速闯过浅水区。 女真人的马蹄声和牛角号,早就惊动了对岸的明军,他们的开花弹率先作出还击。 “轰……隆……” “轰……隆……” “轰……隆……” …… 南岸,明军三个新编军的一百二十门火炮,全部架设在高地,正一刻不停地吐送开花弹,河中的女真骑兵太多,炮手根本就不用瞄准。 每一枚开花弹落在河中,都会激起一片浪花,浪花的周围,是人仰马翻,残肢和断臂,混着血水,在太子河面上肆意飞舞。 破碎的皮甲和零星的肢体,漂浮在水面上,触目、惊心,大部分尸体和尸快,都沉到水底,在水底形成绊脚石。 开花弹的威力,在于火药爆炸时释放的冲击波,还有弹内的金属碎片,不过,开花弹落到水面,还会形成一种新的威胁,那就是水箭。 水箭如果击在人马的身上威胁倒不是很大,最多将士兵掀翻下马,落入河水中,生命不会有什么威胁,如果水箭击中人马的眼睛,很可能刺破视网膜,造成人马失明,至少也是个暂时性失明。 一枚开花弹,恰好落在一名骑兵的脑袋上。 “隆……”开花弹爆炸时,将这名士兵的上半身,撕裂成无数的碎片,天空犹如下了一阵血雨肉雨,而他的下半身,还是好端端坐在战马上…… 开花弹的数量虽多,但发射的间隔大,只能零星射杀骑兵,大部分骑兵都是伏在马背上,继续向对岸急奔。 这次太子河的上游,没有人为的堤坝,太子河的水位也恢复了正常,差不多淹到马背了。 河水越深,战马前进的速度就越慢。 被开花弹伤亡了数个牛录之后,女真骑兵终于进展到河心,也就是太子河水位最深的地方。 “砰。” “砰。” “砰。” …… 燧发枪开始射击了,上千支燧发枪,对着女真骑兵,就是一个齐射。 燧发枪与火炮不一样,士兵们在齐射的时候,就会在前面形成一道火力网,像一堵矮墙一样,向前平推出去,凡是火力网经过的地方,所有的女真骑兵,不是死亡,就是受伤坠马,落入太子河的河水里。 直到后面的骑兵赶上来,不过,明军的下一排枪手,已经在等他们了。 一排枪手,迎着一拨女真骑兵,战斗就这样在同一个地方延续下去,女真骑兵怎么也渡不了河心,就像那里是百慕大三角。 代善在骑兵的最后面,他只看到士兵在渡河,却不见士兵向对岸射箭,“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放箭,难道士兵们在深水中无法瞄准吗?” “大贝勒,士兵们还没有进入射程。” “什么?这么久了,还没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在前面干什么———————我们已经伤亡了多少人?” “大贝勒,我们伤亡的人数,恐怕超过十五个牛录了。” “十五个?”代善大吃一惊,这才多长时间,他的士兵就损失这么多,他好像还没有看到明军,不知道明军的损失怎么样,“水面上也没有多少漂浮的尸体,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亡?” “大贝勒,士兵都沉到水底了———————如果不是沉到水底,伤兵还有活命的希望,现在,伤兵都被淹死了。” 代善瞅着前面的士兵,士兵们没有任何表情,在火炮与燧发枪的双重打击之下,士兵已经麻木了,他们伏在马背上,像僵尸似的,任由战马驮着他们一路前行。 “大贝勒,小心。” 一颗开花弹,在距离代善不到十五不到的地方爆炸,爆炸掀起的水柱,已经扫到他的脸上。 幸好距离有远,代善并没有受伤,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河水,“妈的,明军这火炮……” “大贝勒,好像明军的燧发枪,杀人更厉害,你看,后面有明军的火炮,我们的骑兵还能不断前进,但前面有了燧发枪,我们的骑兵根本不能前进,到现在还被阻在河心。” “什么,我们的骑兵被阻在河心?他们根本不能再前进一步?”代善大惊失色,士兵被阻在河心,基本上就是任由明军射杀,这样下去,正红旗迟早会被明军杀光的。 “大贝勒怎么办?” “我们的伤亡怎么样?”代善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具体的人数,现在无法统计,但伤亡肯定超过二十个牛录了。” “二十?”代善恨不得将这名亲兵抓过来,当作明军暴打一顿,“这该死的明军,他们的损失怎么样?我怎么看不到?” “大贝勒,明军……明军似乎没有损失,至少,我们看不到他们的损失。” 第251章明军死守着浑河 二十多个牛录,就这么一刻,毫无价值地伤亡了,代善真想钻入河底,将女真士兵的尸体一具具捞上来,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他一转头,发现了岸上的镶黄旗的骑兵,“下面,该镶黄旗来进攻了吧?” 代善向豪格打着令旗,让镶黄旗加入到进攻的行列,骑兵人数太多,代善不相信明军的燧发枪,能射得完这么多的骑兵。 但岸上的豪格,似乎是来观战的,对代善的旗语毫不理睬。 代善大怒:“豪格这是成心要我好看,他是大元帅,他在看热闹,我们为什么要拼命?传令下去,撤军。” 代善撤军的命令,对明军的火炮和燧发枪,没有任何约束力,火炮与燧发枪,却是更加热烈,像是给正红旗的骑兵送行。 代善一马当先,跃上堤岸,看到豪格,他的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豪格,我们说好的,一起渡河,你为何到现在都纹丝不动?” “大贝勒息怒!”豪格的脸上,并无惭愧之色,“大贝勒,我们虽然有约定,但你的正红旗,并没有登上太子河的南岸,你们的骑兵被阻在河心,我们就是想渡河,也是无路呀!” “豪格,你……”代善手指着豪格,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贝勒,怎么说,我都是南征大元帅,你不尊我的号令,不肯回援盛京也就罢了,现在损兵折将,却要怪起我来,还敢直呼本帅的名讳。” “南征大元帅?哈哈,要不是我全力支持,你能当上南征大元帅?豪格,你以为你阿玛相信你?” “多谢大贝勒提醒,不过,按照我们的约定,既然大贝勒未能渡过太子河,从今以后,你就据河而守吧,本帅现在要回援盛京了,在本帅回来之前,希望大贝勒能守住太子河,拯救不了辽阳没关系,千万不要让明军越过太子河。” “豪格,你不要猖狂!” “大贝勒,就此别过。”豪格向代善一拱手,迅速拨转马头,向北如飞而去。 代善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的意识一时停滞了。 “大贝勒……” “豪格已经走了吗?”代善随口问了句。 “大元帅已经走了,而且,他还带走了十万牧民。” “这个豪格……”代善明白,现在不是和豪格较劲的时候,“我们伤亡了多少士兵,查清楚了吗?” “大贝勒,我们只剩下二十六个牛录了……” “二十六……”代善喃喃自语,“明军的火器这么厉害?难怪大金国连战皆败。”他忽然想到豪格,豪格正在对付明军的路上,不知道长生天会不会保佑他。 “大贝勒,刚刚传过来一个不幸的讯息……” “什么讯息?”代善皱起眉头,他感觉自己已经老了,似乎经不起打击了。 “大贝勒,小贝勒恐怕不行了……” “什么?他的病情坏到什么程度……走,我去看看他。” 代善来到岳托大帐的时候,岳托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他的神智,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旁人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句是他的真实意思。 “岳托……” 岳托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了好一会:“阿玛……镶红旗……”他的头一歪,口中已经没有了声音。 “岳托,岳托……” 代善接连轻呼几句,但岳托已经闭上了眼睛,一泪丝挂在眼角,他的嘴巴张成口子型,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但下巴已经脱臼了。 代善含着泪,将岳托的下巴托上去,他又一次呆愣住了。 “大贝勒节哀,小贝勒已经去了……” 代善似乎还没清醒过来,他至少对着岳托的尸体发愣:“小贝勒去了?” “大贝勒,镶红旗现在没有旗主了!” “没有旗主?岳托已经不在了呀!” “大贝勒,我的意思,镶红旗的二十个牛录,现在怎么办?” 代善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盯着自己的亲兵:“现在怎么办?” “大贝勒,小贝勒不是已经将镶红旗交给你了吗?这是小贝勒最后的遗言。” “可是,岳托的话,没有说完……” “大贝勒,小贝勒已经交代完了!而且,你是小贝勒的阿玛,镶红旗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哈哈,哈哈。”好久了,这是代善第一次发出笑声,“对,小贝勒已经交代过了!” 当晚,代善将镶红旗的二十个牛录,编入自己正红旗,这样,他的正红旗就达到四十六个牛录,已经接近原来的五十个牛录了。 …… 豪格北上盛京的时候,骑兵的速度并不快,他的身边,还带着十万人的牧民,这些随军的牧民,主要是为士兵提供新鲜的牛羊肉。 骑兵要保护这些牧民,所以才无法发挥速度的优势,他们基本上在牧民前面数十里的地方,并且随时与牧民保持联系。 来到浑河南岸的时候,豪格觉得岸边有些异样,“这南岸,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渍?” “大元帅,水渍如此密集,一定会有大量的人马渡河,但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发现大量的牧民,难道是明军?” “明军?可是我们也没有发现明军的踪迹呀!”豪格还想当然地环顾四周,但寂静的南岸,根本就看不到明军的任何踪迹。 “大元帅,如果是明军,他们不可能在这儿等着我们,要么远遁去了什么地方,要么躲在附近的密林中。” 豪格有些心神不宁,这天杀的明军,怎么无处不在?如果是明军从这儿过河,那盛京被围的讯息,应该是真的了。 “我们要去附近找找明军吗?” “大元帅,这附近山高林密,明军要是有意躲着我们,一时半会,哪里找得着?不如我们在渡河的时候,留下一队士兵,作为后应,防止明军从背后突袭。” “嗯,正合我意。”豪格向他的亲兵,投去赞赏的目光,“三十个牛录渡河,其余的人马,暂时在天南岸附近,建立防守大帐,密切监视后方的密林。” “是,大元帅。” 豪格分出三十个牛录的骑兵,准备抢渡浑河,对岸隐隐约约的,似乎藏着明军的士兵,但他并不在意,相反,他最是担心盛京的安危。 浑河是盛京的南大门,如果浑河沿岸出现明军,那盛京一定有危险,否则,皇太极绝不会允许明军在浑河一带活动。 想到这,豪格的心里,就像有一个猫爪在使劲地挠,他顾不了许多了,但见他的右手猛地一挥,号兵就吹响了牛角号,“呜咽”的声音响彻浑河南岸。 骑兵抢上滩涂,一个个急匆匆地跃入河水中。 豪格还在堤岸上,他一直在观测对岸,但是,除了影影绰绰,他的肉眼,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对岸没有明军的主力?” “轰……隆……” “轰……隆……” “轰……隆……” …… 豪格话音未落,开花弹就无情地在人群中爆炸,每一个爆炸中心,都是一场血雨和骨肉组成的冰雹。 “明军怎么会有这种火炮?”豪格嘟哝着,幸好开花弹的数量不多,女真骑兵的损失,还算不上惨重。 三十个牛录全部下了水,前部接近河心的时候,损失的骑兵不过一两个牛录。 豪格渐渐放下心来,照这样算下去,他应该有二十五个以上的牛录,可以渡过浑河,这么多的骑兵一旦上岸,他都替对岸的明军担心起来,不知道这些乌龟明军,脖子洗干净没有。 “砰。” “砰。” “砰。” …… 密集的燧发枪的声音,让豪格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下子坠入冰窟窿,他在太子河的北岸,已经见识过明军的燧发枪。 虽然燧发枪没有火炮那种骇人的声音,没有火炮那种分尸的本领,但是,大量的女真骑兵,就是死于燧发枪。 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前面的骑兵倒下了,后面的骑兵补上来,然而,他们又倒下了。 这就像是一个循环的游戏:前进————倒下,再前进————再倒下,如果女真骑兵的人数是无限的,这个游戏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女真骑兵的人数,不是无限的,豪格看不下去了,女真士兵在上岸之前,一直被明军屠杀,“我们伤亡了多少士兵?” “大元帅,我们的骑兵,已经伤亡过半了!” “过半?”豪格吓了一跳,那就是十五个牛录了,“河面上也没看到几具尸体呀!” “大元帅,尸体,都是沉到河底了!” “啊?”豪格再向前面看去,尸体倒没多少,但河中有大量无主的战马。 “怎么办?大元帅,要不要将士兵撤回来?” “撤回来?那怎么行?现在撤回来,那刚才伤亡的士兵,不是白死了?”豪格虽然心疼士兵,但他知道,两狼相争勇者胜,现在正是坚持的时候,“再说了,明军死守着浑河,说明他们特别害怕我们突破这道防线,也许盛京激战正酣,正需要我们增援呢!” “大元帅,以河中剩下的这些骑兵,恐怕无法突破明军的防线了———————他们无法突入弓箭的射程,更无法上岸,给明军致命的一击。” 第252章喜逢牧民大帐 豪格盯着前面的河面,他的骑兵还在不断坠马,因为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士兵们并没有开弓放箭,他们都是紧紧贴在马背上。 “这些该喂狼的明军!”豪格回头,除了他的二十个牛录,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叹了口气,“让这二十个牛录,下河参与进攻吧!” “大元帅,如果后面有明军来袭,我们怎么办?” “现在根本看不到明军,我刚才也派人搜索了一段,根本没有见到明军的影子,只要我们奋力向前,在明军到来之前,我们应该已经渡河了。” “大元帅……” 豪格一锤定音:“别争了,时间宝贵,让号兵吹号吧!” 最后二十个镶黄旗牛录,也加入到渡河者的行列,前半段河面,他们行得很快,数个起落,他们就追上了前面的女真骑兵。 隐在北岸高地上的朱由检,一直在观测着河面的动静,女真骑兵在遭受巨大的伤亡后,不但没有撤退,还派来了援军,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佩服之余,他的内心还是一振:“女真骑兵,全部入河了吗?” “陛下,他们应该全部入河了,堤岸上只有极少数军官。” “好,放焰火,满桂恐怕等得早就骂娘了!” “是,陛下。” 看到蓝色的焰火在空中绽放,豪格心中隐隐有一种作痛之感,他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只感觉有些不对劲。 自从他统兵南征以来,他的心里从来没有爽快过,明军从来没有与他正面决战过,以前那种纵马狂奔、恣意厮杀的场面,他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明军总是以他不熟悉的姿态出现在面前,不熟悉的衣装,不熟悉的火器,不熟悉的战法。 现在天空出现这么明艳的焰火,豪格认为,这一定是明军搞的鬼,不知道这一次,明军又要玩出什么新把戏。 隐在西峡谷的满桂,也同时看到了绚丽的焰火,他,早就等到花儿也谢了——————山谷中开出的不知名的野花,不知道被他揉碎了几朵,这焰火要是再不出现,满桂自己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憋出肾虚来。 满桂大喝一声:“弟兄们,快,出谷,切断女真人的后路。” “哒哒哒……” 前面的骑兵开始加速,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这幽闭的山谷。 西峡谷距离豪格的渡河并不远,不用担心马蹄声惊扰了女真人———————女真人如果听到马蹄声之后,才想要逃跑,肯定是逃不掉了。 满桂一马当先,他的马刀,已经好久没有喂过鲜血了。 豪格还是站在河堤上,他的身边,只有数百亲兵,满桂的数万大军,突然从天而降,他一时呆住了,“这么多明军……” “大元帅,现在怎么办?” 亲兵的叫唤,让豪格猛然清醒过来,自己好歹是个征南大元帅,不能失了身份,但数万明军卷过来…… “走,我们开始渡河,快从对面上岸。” 在数万大军面前,豪格的数百亲兵,只能算是人家的开胃菜,这时候,只有河中的大批骑兵,才能保护他。 豪格率领这最后一拨数百人的骑兵,纵马跃入浑河,想要靠近他们的主力。 但水的阻力太大,战马在水中的速度,实在难以比得上陆地上的步兵,豪格大急,他拼命抽打战马,战马身子带起的河水,已经向潮水一样向前涌去。 豪格还是不满意,满桂已经追过来了,就要攀上河堤了。 “放箭。”满桂上了河堤,嘴里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嗖,嗖,嗖……” 成百上千支箭矢,就像一张巨大的豪猪皮,将数百女真骑兵的后背,完全笼罩起来。 “噗通,噗通……” 骑兵接二连三坠马,又迅速沉到河底。 “继续放箭,全部射杀他们。”满桂一边说,一边放箭,他的马刀没有舔血,箭矢却早已穿透了数名女真骑兵的后背。 正在渡河的镶黄旗的主力,只剩下二十个牛录,他们不但救不了豪格,自身也是陷入了绝境。 进,前面是明军的燧发枪,这简直的女真骑兵的绞肉机,他们到现在都没能前进过一步;退,后面是满桂的数万骑兵,成千上万的箭矢,正在招待他们的后背。 如果女真骑兵暂时不进不退,就待在河中纳凉,也不是很好的选择,开花弹一刻不停,就在他们的周围爆炸,谁也不知道,下一枚开花弹,到底会落在哪里。 更为重要的是,刚才,他们亲眼看到,豪格带着的数百亲兵,已经被明军全部射杀了,没有了主帅,他们就像是无主的战马,已经失去战斗了方向。 怎么办?怎么办? 每一名女真士兵,都在等候长生天的旨意! 但长生天实在太忙了,他连胜利者都眷顾不过来,何况这些走投无路的人。 陷入绝境时,长生天从来只给过一种迷津:那就是灭亡! 女真骑兵已经停止了前进,他们呆呆地立在河心,虽然开花弹还是不断落下,但他们已经对开花弹免疫了。 燧发枪和弓箭,并没有停止射击,如果女真士兵选择还击,至少他们的弓箭,可以射到南岸的明军,可是,他们连回头射箭的欲望都没有了。 “轰……隆。” 一枚开花弹在河面爆炸,一股血水,被巨浪冲到十步开外,恰好砸在一名士兵的前胸。 那士兵大恐,他扔掉手中的弯刀,仰天大叫:“长生天的旨意,我收到了,我投降,我投降……” 士兵的叫唤,立刻引起了共鸣。 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任何一个想法,都会激起共鸣,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女真士兵弯刀入鞘,弓箭入壶,他们双手举向天空,开始向南北两岸靠近。 满桂极度鄙视他们:“老子刚刚来到战场,你们就投降了,和老子不待见还是怎么了———————哎,他们是降兵吗?” “应该不是吧?军座请看,他们的身上,还配着弯刀和弓箭,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砍上一刀放上一箭?” “对。”满桂大喜,他总算找到了理由,“他们还不是降兵,继续放箭!” 本来准备上南岸投降的女真士兵,顿时吓得后退,他们拨转马头,一窝蜂向北岸涌去。 北岸有大量的降兵,南岸却是一个降兵也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满桂还想纵马入河,追着女真士兵放箭,被他的亲兵拦住了:“军座,陛下就在北岸,追杀女真降兵,被陛下知道了,不太好吧?” 满桂悻悻而回,他一直盯着河面,希望有一些不开眼的女真士兵,能投南岸而来,但是,他们太让满桂失望了。 所有的女真士兵,都是上了北岸,河面上除了少量漂浮的残肢断臂,就是大量无主的战马了。 “娘希匹,这些连狼都不吃的建奴!”满桂一边骂,一边拨过马头,背离河堤,“弟兄们,战斗已经结束,降兵都让他洪老九操心,我们就在此扎营休息吧!” 士兵正准备扎营立帐,突然,一名眼尖的士兵大叫:“军座,前面有炊烟!” “炊烟?”满桂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仔细搜寻,果然看到一缕炊烟,现在万里无风,薄薄的炊烟升上了半空,已经变得极淡,如果不是眼力特别好,根本看不到这股炊烟。 “军座,有炊烟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 “这里没用城堡,哪来的炊烟?”满桂皱着眉头,他在快速思索着,“难道是女真人的牧民?” “军座,炊烟据此的距离,不过数里之遥,不如过去看看,万一要是女真的骑兵呢?” 满桂想想,不错,如果自己的酣榻之旁,出现女真人的骑兵,那就危险了,根据明军的部署,附近肯定没有明军,“走,去瞧瞧,到底是哪路神仙。” “哒哒哒哒……” 数万骑兵,平地掀起一股飓风,他们将飓风踩在身后,纵马向炊烟出奔去。 十里的距离,在骑兵的眼里,还不到一袋烟的时间。 让满桂大惊的是,他的眼前,出现大量的灰白色帐篷,简直是无边无际。他勒住战马,紧紧盯着前面的帐篷,“大家小心,可能是建奴的骑兵。” 大军护在满桂的周围,但对面的帐篷,却是没有丝毫动静。 “怎么了,难道是空城计?或者,这本来就是豪格的大帐?”满桂迟疑起来。 “不对,军座,你看,这里有牛羊,肯定不是空帐。” “牛羊?好,今天的晚餐有了。”满桂是个地道的蒙古人,典型的肉食主义者,看到大量的牛羊,他的嘴角,都快留口水了。 “军座,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大帐内,有没有骑兵。” 满桂笑了:“我们数万大军,还用怕这些牧民?真是越活越没出息。” “军座,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包围,难道人家会求着我们吃他家的牛羊?”满桂大手一挥:“格斯儿,从左前方包抄,扎尔多,从右前方包抄,我亲自从正面挤压过去,如果你们放跑了一个人,我会将你的jj割下来喂狗。” “是,军座,我们保证将大帐内所有的人马,抓到军座面前。” 满桂亲自指挥的第二十一骑兵师暂时没动,而格斯儿的第十九师、扎尔多的第二十师,则像两股决堤的洪水,极速向大帐蔓延过去。 第253章人间地狱 满桂见格斯儿与扎尔多已经包抄到位,他正准备扑杀过去,突然,前面的很多帐篷打开了,从帐篷这钻出许多半大的孩子。 “咦?这些孩子要干什么?”满桂一头雾水。 “军座,他们是战士,看,他们有弯刀和弓箭。” “他们也算士兵?连战马都没有!”满桂相当不屑,不过,他也非常兴奋,既然是士兵,他就可以行使杀戮的权力,“准备出击。” 对面的童子军刚刚冲出帐篷不久,明军的战马就开始启动,对面只有数百孩子,为公平起见,满桂也就率领数百士兵出击。 明军的战马,呼啸着扑向前面的孩子,满桂兴奋地喊叫:“每人消灭一个敌人,谁要少了,今晚只能吃个半饱。” 士兵们挣着上前,对面的敌人就这么多,万一迟了,就连杀人的机会都没了。 在明军的骑兵面前,数百孩子,一个冲锋就倒下了,前面明军不忍见同伴晚上挨饿,他们先杀了一个孩子,再出刀时,就不是对准致命的地方,或者胳膊大腿,或者耳朵眼睛,只是让孩子失去作战的能力。 满桂可没有这么好的算计,他连连挥动马刀,一共干掉四个孩子,但还是不满足,待他再挥刀时,地上已经没有站立的孩子了。 “娘希匹,这些孩子平时也不练练?这才几分钟,就没了,真不带劲。” 在这些孩子扑向满桂的同时,也有数百老人孩子扑向格斯儿和扎尔多。 几乎同样的人数,几乎同样的结果。 大帐的外围,躺着千余尸体,这些尸体,几乎全是老人与孩子,基本上没有成年壮丁。 满桂不解:“就是牧民,也应该有大量的壮丁呀,他们人呢?” “军座,是不是女真人大量征兵,青壮都去了军队?” “难怪。”满桂扫了一眼无边的大帐,“将所有的人口,全部带出来,男人在东,女人在西,小心,防止他们大帐中藏有士兵。” 大帐中的确藏了不少人,但没有士兵。 明军根据满桂的要求,将所有的男人带到大帐的东面,包括正在吃奶的孩子。 孩子的母亲死死抓住自己的孩子,任凭士兵如何折腾,就是不放手,一些暴躁的士兵火了,拔出马刀,砍下了母亲的胳膊手臂,硬是将孩子抢过来。 大帐外一时出现了混乱,女人和婴儿的啼哭,老人的指责,孩子的泣骂…… 满桂大怒:“这么事情都处理不好,敢反抗者,杀无赦!”他手起刀落,将一个指指的老头,劈掉左臂。 泪水、汗水混着血水,在大帐外流成一道道浅浅的水沟。 女真人都被满桂的怒气镇住了,他们虽然在流泪,却不敢发出声音,正所谓泣不成声。 满桂大吼一声:“男的都带走。” 格斯儿继续监视着所有的女人,而男人,都被带到大帐的东面,无数的大帐,将男人和女人的视线,永久地隔开了。 “一共有多少男人?” “军座,初步数了一下,有三万多一。” “才三万?加上大帐外死去的那些孩子,还不到四万,不是说皇太极征集了十万牧民吗?” “军座,据目测,女人多一些,应该有十万。” “奥。”满桂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为女真骑兵提供牛羊肉,就是辅军,不是普通的牧民。” “是呀,军座,这么多的牧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满桂眯缝着眼,“他们是降兵吗?” “军座,他们根本不是正式的军队,怎么会是降兵?” 满桂猛然醒悟:“对,他们不是降兵。”他左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军座……” “别废话,快。”满桂这次没有亲自动手,他一直在旁边观看。 三万多老老少少的牧民,老的走路已经不会了,小的还不会走路。在两万骑兵面前,也就是弓箭上弦的功夫,都被抹了脖子。 牧民连哭泣声都没有发出来,只有满腔的热血,显示自己曾经来过这个混沌的世界。 满桂的目光,从地上的尸堆上扫过,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军座……” 满桂收回目光,“去,将女人中的老人和孩子,全部牵过来!” “军座……” “执行命令!”满桂的声音提高了几度,“陛下知道我嗜杀如命,所以给了我的命令,但是,我没有杀降兵,没有违反陛下的军令。” “是,军座。” 扎尔多与帖木儿,带着各自的士兵,去大帐的西面,挑选符合条件的女人,两万多士兵,挑选出两万多符合条件的女人,带到满桂的面前。 “军座……怎么办?” “怎么办?自从建奴杀了我的家人,平了我的祖坟,结果只有一个。”满桂阴阴地说,“杀!” 又是一场刀与血的交流。 这些女真的老弱妇孺,自从看到地上的尸体,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她们没有哭泣,也没有反抗,冷漠,是她们唯一的抗争武器。 满桂也是冷漠的,这么多的热血,都抵消不了他的仇恨。 “还有多少女人?” “军座,还有四万多人。” “继续,挑老少,杀。” “是,军座。” 这一次屠杀之后,被俘获的女人,只有三万多了。 “军座,现在怎么办?” “你说……” “军座,弟兄们离开京师,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好吧,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之后,全部出来集合,如果有谁违反军令,格杀勿论。” “是……军座……” 不仅两位师长,所有的士兵,都是做好了冲刺的准备,谁都希望,早赶到大帐的西边,女人集中关押的地方。 “慢着!”士兵准备动手的时候,格斯儿叫停了,他亲自上前,左看看,右瞅瞅,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女子。 “就她了,这妞年轻,模样也周正。”格斯儿牵住她的手,将他从人群中拉出。 众人大笑:“原来师座早就猴急了!” 格斯儿也不说话,他牵着那妞,送到满桂的面前,“军座,这妞看着,可还顺眼?” “哈哈,还知道惦记老子!”满桂接过她的手,“你也去吧,与民同乐嘛!迟了可就没得挑了。” “那军座慢用,属下这就过去。” 大帐之中,到处是女人的尖叫声,不久,就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发出一两声惨叫,也是瞬息被晚风吹散。 半柱香之后,天色开始暗下来,大帐外只剩下一丝余光。 满桂已经站在晚风中,各个帐篷中不时跑出慌慌张张的士兵,看到满桂的神色,他们都不敢说话,一个个乖乖地列队等候。 “兔崽子们,都到齐了吗?” “报告军座,基本到齐了!” “什么叫基本到齐了?见了娘们,就忘记自己是军人了?”满桂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和他平时判若两人。 谁也不敢搭腔,他们都不明白满桂的心思。 “格斯儿、扎尔多、帖木儿!” “在!” “凡是没到的士兵,今晚只能吃个半饱,他娘的。”满桂骂骂咧咧,“现在,所有的士兵都去捡枯枝,今晚吃烤全羊。” “是!” 这一次,回答得十分响亮,好像士兵们都休息了一个时辰。 “军座,这些尸体,怎么办?” “陛下不是说过吗?尸体在地面上放久了,可能引发瘟疫,埋了……尸体太多,让士兵们多捡枯枝,一把火烧了。”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士兵。” 大量的枯树枝被放到女真人的大帐外,士兵们一边将尸体放到枯枝上,一边开始宰杀山羊。 空地上出现大量的火堆,其中一个巨大的火堆,正在焚烧尸体,还有无数个篝火堆,那是士兵们在烤山羊。 烤山羊的调料不用操心,孜然、辣子、盐巴、胡椒等,女真人的大帐里有的是,只要翻出来,直接就可以使用。 士兵们三五成群,围坐在火堆旁,他们一边翻烤山羊,一边话着家常,有些胆大的士兵,还把女人也带出来,帮着照应正在大火上翻烤的山羊。 格斯儿将烧烤的任务交给他的亲兵,他自己却是来到满桂的篝火堆,“军座……” “怎么?这么快就烤熟了?”满桂头也不回,继续翻烤着他的山羊。 “啊,还没有,让士兵们在烤!”格斯儿讪讪地笑,“军座,刚才吓死我了。” “哈哈,格斯儿,你不懂。”满桂一边摇头,一边还在烤山羊,他的目光,还是盯在已经冒出黄油的全羊上,“我虽然体恤弟兄们,但军令不能费,万一要是兔崽子们迷上了娇娘,那还怎么打仗?” “军座,我明白了,娇娘可以有,但不能误事!” “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不扒了你我的皮?所以,这样的事情,不可贪多,今夜让弟兄们欢娱一晚,明天,把什么都忘了,我们都是军人,北伐,还未结束。” “是,军座,属下明白———————军座,那娇娘,可还受用?要不要换一个?” “就你会拍马屁!”满桂终于扫了格斯儿一眼,不过,不是看,而是瞪。 “军座……” 太阳刚刚出山,满桂就起床了,连同昨晚陪睡的女人,也被他拖起来,“吹号,集合。” 听到集合的号角,士兵们以为又要打仗,一个个边穿衣边跑到集中的地。 满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向格斯儿招招手,格斯儿小跑着过来了,“军座……” “传令,将所有的女人都杀了!” “杀了?军座……”格斯儿瞪大了眼睛,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晚的话,你忘了?”满桂看也不看格斯儿一眼,他左手搂住那女子脑袋,让她动弹不得,右手抽出马刀,在她的咽喉上一划,一股热血,喷薄而出…… 格斯儿惊呆了,他一时愣住了。 “格斯儿……” 格斯儿清醒过来,他冲着下面列队的士兵大声宣布:“弟兄们,我们即将有作战任务,这些女人,全杀了,立即执行。” 士兵们刚才就被满桂杀人的动作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 格斯儿急了,他冲着士兵们大吼:“快,杀了之后,尸体烧了,陛下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违令者,立斩。” 士兵们被迫回到昨晚睡觉的帐篷,一个个将自己的女人抹了脖子,尸体丢到枯树枝上了。 “火!” 满桂的声音,像夜半的幽灵,但士兵们还是执行了。 “哒哒哒……” 大火还未熄灭,北边就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这是谁?难道是陛下……”满桂呆呆地盯着那几匹战马。 “满军座,陛下有令!”来人老远就下了战马。 第254章最后的正红旗 “妈的,陛下这么快就发现了?老子又没杀降兵!”满桂心里骂着,他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那几名传令兵已经来到满桂的面前:“满军座,陛下有令,命令第七军迅速南下,直插咸宁堡以西,切断正红旗西退的路径。” “南下?”满桂的眼珠滴溜溜直转,这是要合围太子河北岸的女真骑兵了,“陛下还有什么指示?” “陛下说,此次南下,事关重大,能否聚歼正红旗,就看满将军能否切断他们西逃的路线,陛下特意嘱咐满将军,即刻南下。” “我明白了,你去回复陛下,如果代善从我的防区跑了,我会拿着脑袋去见陛下……奥,第七军昨夜俘获大量的牛羊,我们要急行军,带着这些牛羊十分不便,就麻烦你们暂时照管,及时转交陛下。” “牛羊?”传令兵这才发现了大量的牛羊,还有女真人的大帐,以及正在燃烧的熊熊大火,“满军座,这大清早的,生这么大火做什么?” “弟兄们昨晚烤了几只山羊,为防残存的羊头羊脚引发瘟疫,我们索性一把火烧了,免得发生意外。”既然朱由检没有发现他杀人放火的事,满贵放下了一种悬着的那颗心。 “满军座,不对呀,这里怎么还有人的小腿呀?” “也有几个牧民,他们不开眼,被弟兄们杀了,你就当他们是山羊好了。” “几个牧民?满军座,不对吧?这么大的火堆……” “就几个人!早晨的时候,枯枝上沾满露水,担心烧不着,所以多捡了些。”满桂异常肯定,“既然陛下有令,我们就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弟兄们,列队出发!” “哒哒哒……” 第七军数万士兵,扬蹄远去,剩下那几名传令兵,孤单地面对着巨大的火堆、大量的牛羊,还有密集的帐篷。 从浑河南岸到咸宁堡,还不到两百里,满桂一路急行军,一天就赶到了。 咸宁堡内只有数百女真士兵,在满桂的数万明军面前,他们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被明军全数屠杀了。 满桂没有在咸宁堡内驻扎,他沿着太子河北岸,不断西进,缓缓向代善的大帐逼近。 在满桂南下的同时,第四军洪承畴部也是轻装出发,他们没有携带火炮,除了燧发枪,他们只携带了三天的干粮和清水。 在太子河南岸的袁崇焕,也接到朱由检的飞鸽传书。 袁崇焕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其实,也算不上决战,大金国的八旗骑兵,只剩下代善的的这四十六个牛录,与其说决战,不如说是围歼。 他立刻命令杜文焕的第二军,先行拿下辽阳城,解决后顾之忧。 杜文焕等待这个命令,可是太久了,只有解决了辽阳城,他才有机会参与到围歼大战中。 第二军即刻从四面出击,他们利用燧发枪的射程优势,追杀城头上的守军,直到守军再也不敢在城头出现。 辽阳以前是大明辽东都司的行政中心,自然是一座坚城,杜文焕估计,要炸毁城墙,恐怕不太容易,于是,他将第四军的四十门火炮,全部集中到北城门。 在开花弹的狂轰滥炸之下,不到一刻钟,北城门就被肢解成一块块的木屑。 明军从北城门突入城内,坚守在城内的女真骑兵,还有五六个牛录,在明军三万多抢手的追逐下,他们全部被射杀。 多尔衮与阿济格在生死的最后关头,还表现了兄弟情谊,他们拥抱着抹了脖子,相互倒在对方的怀中。 辽阳,这座辽东最大的城市,终于重新回到明军的怀抱。 杜文焕不及清理辽阳城,他留下一个团的士兵,一边清理辽阳城,一边维持城中的治安。 他带着其余的士兵,急急忙忙来见第一集团军司令袁崇焕。 “文焕,这么快?半天就攻下了辽阳?” “司令,辽阳城就是我们嘴巴的一块肥肉,只是司令一直不让攻打。”杜文焕虽然破了城,但他丝毫没有得意,多尔衮兄弟已经是落水狗,换谁来打,结果都是一样,“司令,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算计好了,就等你的四十门火炮了。” “司令,代善又不会渡河,要火炮有什么用?” “我已经派人查验过,代善的大帐,就在河堤的外面,正好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明天从早晨开始,我们先用火炮,轰炸他的大帐,等女真士兵一乱,我们就过河。” “可是,女真人都是骑兵,一旦战局不利,他们就会逃跑,我们根本追不上,难到眼睁睁放他们逃走?” “这个你不用担心,陛下已经给代善准备了两个口袋,我们只负责驱赶代善。” “陛下来了吗?” “那倒没有,陛下正在清缴抚顺、铁岭、开原一带的女真士兵,打完这一仗,辽东长城以南,应该就没有女真士兵了。” “这么说,辽东即将全面恢复?” “全面?文焕,你估计陛下会满足辽东长城以南吗?” “难道陛下还要出长城?他是要彻底铲平建奴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等陛下新的命令,我们先做好各种准备吧!” “我明白了,司令,看来我来得不迟,仗,还是有得打!” “明天开炮之后,你的第二军最先渡河,然后是第三军,第一军负责断后,这样的安排,文焕还满意吧?” “属下一切都听司令的。” “我知道,只要我能让文焕满意,你就一定会支持我这个第一集团军司令,是吧,文焕?” “司令……” “哈哈……” “哈哈……” 两人都是仰天大笑。 天刚蒙蒙亮,士兵们还在酣睡之中,代善就起床了。 这几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派出几拨士兵回盛京探听讯息,都是有去无回,盛京的情形,代善是两眼一抹黑。 特别是昨夜,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盛京被攻破了,而攻破盛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岳托。 代善摇摇头,岳托已经死了,就是他活着,他也不会去攻打盛京,“他为什么要去攻打盛京呢?难道……不,不对,岳托根本没有这样的野心,再说,大汗对他也不薄,莽古尔泰大败于明军,就被大汗解除了兵权,囚禁起来,直至无疾而终,而岳托在明军面前,真是输到家了,却依然留任镶红旗的旗主。” 他强迫自己转移思绪,“盛京,到底怎么了?” 代善没有叫醒亲兵,他绕着大帐的外围,独自行走在清冷的晨风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现在是乱糟糟的,一会是盛京,一会是皇太极,一会又是岳托。 他弯下身,从大帐外面的小水沟里,招了一捧凉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脸上,凉水一浸,他的注意力开始集中起来。 他想到了太子河,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太子河?自己真的能阻挡明军吗?万一盛京被明军攻破了,自己将何去何从? “轰……隆!” 一声炮响,将代善吓了一跳,“我们又没渡河,明军开什么炮?” 他很快就感觉到不对,火炮声不是从河边传过来的,而是从他的大帐附近,他似乎听到了士兵受伤后的惨呼,更要命的是,炮弹的爆炸声,不是这一响,而是越来越多。 “难道明军要渡河了?”代善吓出一身冷汗,这一惊吓,大脑也清醒起来了,士兵们还在睡觉,得赶快叫醒他们,“号兵?” 他的声音,被开花弹的爆炸声完全遮盖了,不过,也不需要号兵了,这么多的开花弹爆炸后,士兵们不是痛醒,就是吓醒了。 女真士兵大乱,大帐内外,到处是惊惶不安的士兵,他们刚刚从皮被中钻出来,连皮甲都没找到。 幸好女真士兵自小养成了好的习惯,越是危险的时刻,他们越是需要心爱的战马。 士兵们一手持刀,一边奔向马厩。 受伤的士兵,不是在惨叫,就是在地面上翻滚,这一刻,他们完全是多余的人,不管对于明军,还是女真士兵。 帐篷开始着火了。 浸了牛油和羊肉的帐篷,防水性特别好,如果遇上大火,就是灾难了。火势迅猛,大火瞬间就吞没了附近这一片低空。 没来得及逃出帐篷的士兵,再也找不到出路了,火光中发出刺鼻的焦糊味,不知道是牛羊肉干烧焦了,还是人的尸体烧焦了。 代善很幸运地遇上一匹无主的战马,他飞身跨上马背,一边大声疾呼:“撤退,快退出大帐。”才喊了两声,嗓子就哑了,连他自己都发觉,嗓子已经严重变音了。 他的这种喊叫,完全是多余的,逃到大帐外面的士兵,不会傻到重新回到大帐内,等着让别人吃烧烤,而大帐内还未逃出的士兵,已经直接升天了,他们再也出不来了。 附近的士兵,还是认出了代善,“大贝勒,大贝勒在这儿……” “快,离开大帐,向北撤退!”代善顾不得大火中的士兵了,他率先撤退,想要退到开花弹的射程之外。 聚集在代善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但代善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第255章八旗骑兵的末路 跟在他身边的士兵,只有十几个牛录,代善的心,越来越沉,他向身后的远处看了看,继续赶上来的士兵,稀稀疏疏的,他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燃烧的大帐里,已经听不到士兵的叫喊了,逃出火海的士兵,已经聚集过来了。 难道只剩下这么多骑兵了吗? 代善不愿往下想了,他强迫自己转换念头。 “明军肯定要渡河了,怎么办?”他不停地问自己,“这些受惊的士兵,他们能阻挡明军渡河吗?” “如果明军过了河,这些残兵败将,在劫后之余,还有战斗力吗?” 代善的目光,一直盯在燃烧的的大帐上,他多么希望,他的士兵,不断从大帐中冒出来。 但是,代善失望了。 不但没有士兵出现,大火反而越烧越旺,他们的牛羊肉,他们的马奶酒,他们的皮甲,还有他们的弓箭…… 代善不敢往下想了,他的士兵,除了战马,就剩下一柄弯刀了。 如果不能阻挡明军过河,那只有逃跑一条路了,可是,他能逃到哪里呢?难道像豪格那样,回去增援盛京? 可是,他明明向豪格说过,他要阻挡明军渡河,如果遇到豪格,他要说出什么样的理由? 开花弹还在射击,漫无目的,但是它们距离代善的身边,已经超过两百步的距离,代善勒住了战马,他迟疑不决。 现在的代善,就像是无主的战马,完全失去了方向。 是阻止明军渡河,还是向北撤退? 明军就要渡河了,他必须做出选择,所有的士兵,都在等着的军令。 “轰……隆……” 一枚开花弹,在人群中爆炸,一团火光之后,三名士兵发出了惨叫。 一名士兵被炸断了左腿,齐膝而断,下半截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另外两名士兵,身上都着火了,他们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发出嚎叫,狼一样的凄厉。 “明军的火炮怎么能射得这么远?”代善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明军的开花弹面前,他的骑兵,完全是被动挨打,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代善的话音刚落,更多的开花弹向人群中飞来,更多的士兵加入到翻滚的行列,可惜,他们的同伴,已经无心帮助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撤,赶快撤,回盛京!”代善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已经没得选择了,遭到开花弹的又一波打击,他的士兵,无论怎么打起气,都没法阻止明军渡河了。 代善一边跑,一边整顿军队。 女真士兵的战术素养,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排成四列纵队,纵马北归。 代善差亲兵数了数人数,总共还不到二十个牛录。 “这么一会功夫,就伤亡过半了?”代善欲哭无泪,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敢当着士兵的面,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扭头向后看,但是,他再一次失望了,后面并没有士兵跟上来,“该喂狼的明军,有种的,与我们在平原上大战一场,就知道用火器偷袭我们。” 意外出现了,这是代善第三次失望了。 在他们的前面,洪承畴的第四军,优势依靠火器的优势,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贝勒,怎么办?明军可是有数万人呀!” “数万?明军怎么这么多?他们像蚂蚁一样。” “大贝勒……” 代善寻思,南岸的明军,现在肯定开始渡河了,后面有数万明军,在他放弃阻挡明军渡河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无法回头了。 既然无法回头,那只有一条路了,“明军没有火炮,否则他们早就开炮了,冲,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踏破他们的防线。” “哒哒哒……” 女真士兵开始加速了,他们要将马匹的速度,加到最大,将骑兵的速度优势,全部发挥出来。 “砰。” “砰。” “砰。” …… 燧发枪的子弹,就像是勾魂的使者,将冲在最前面的女真骑兵,一个个从马背上勾下来。 洪承畴别处心裁,他在正面布置六排士兵,每排一千五百,左右两侧,各有三千骑兵护卫,骑兵的外侧,是两个小丘,小丘后面,隐隐约约还有明军在窥探。 有六排枪手,燧发枪发射的间隔就非常小,子弹的速度,要快于女真骑兵的前进速度,明军闲庭信步,他们甚至还要等等女真骑兵多前进一步。 枪手们已经完成了两波射击,女真士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冲锋。 女真骑兵像是一股洪流,不过,他们撞上了三峡大坝。 代善在骑兵的最后面,他只看到骑兵在冲锋,却看不到冲锋的结果———————冲到燧发枪射程的骑兵,已经全部落马了。 “这些连狼都不吃的明军,他们的燧发枪也这么厉害!”代善绝望之余,只能在语言上沾便宜。 “大贝勒,我们已经伤亡了五六个牛录了!” “五六个牛录?”代善已经麻木了,他希望,自己从来都不懂这些数字的意义,“啊?你说什么?我们伤亡了五六个牛录?” “是呀,大贝勒,我们不能这么冲锋了,得想个办法。” “办法?”代善就是没有办法,才让士兵们冒死冲击明军的阵地,他觉得脑袋里空荡荡的,好像没有脑浆似的。 太子河畔的明军肯定过河了,代善似乎听到了马蹄声,他们已经无法后退,如果前面再无路,他能有什么办法? “大贝勒,我们能否向东西两侧绕行?” “绕行?”代善想起来了,除了前后,还有左右,但是西面有浑河阻挡,如果强行过河,可能在河心,又会遭到明军追兵的打击,再说,渡河之后,西面又有什么去处? 只剩下东面了,东面不错,如果越过边墙,还可以回到兴京,兴京就是赫图阿拉,天命汗起兵的地方,那里一直是大金国的大后方,现在至少有十万牧民生活在那里。 “向东撤退,我们先回到兴京?”代善觉得,他的脑子,现在好像不好使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能拯救面前的起兵。 “对,大贝勒,现在盛京的情况不明,我们还是会兴京吧!要不要我去传令?” “嗯,你去传令吧!”代善头同意,他不知道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又有多少士兵坠马了,与明军交战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一旦坠马,他的士兵就将永远躺在这块冰冷的土地上。 女真人的牛角号,发出凄厉的声息。 “不好,女真人想要逃跑了。”洪承畴已经明白这种牛角号的意思,“快速射击,将燧发枪的射程拉到最大。” 女真人已经掉头,他们的后背,就对着明军的燧发枪。 燧发枪的最大射程,能达到一百二十步,如果抬高枪口,射程还能增大,但命中率和子弹穿透力,就没法保证了。 枪手们也不管命中率了,只管将子弹朝女真骑兵的后背射过去,如果他们再跑远,连开枪的机会都没了。 “骑兵,出击。”洪承畴见燧发枪已经够不到女真骑兵的后背,终于下达了命令。 两侧的六千骑兵,早就做好了追击的准备,就等着洪承畴的命令了,命令一下达,他们就像是下山的狮群,从左右两侧向羊群扑去。 残余的女真骑兵,还不到十个牛录,人数上比明军少得多,更重要的是,他们今天遭到明军的两次痛宰,一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在明军面前,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 一向足智多谋的代善,今天也是觉得脑子不够用,在明军的追击之下,他也只会狠狠抽打战马,将憋了半天的怒火,全部发泄在战马的屁股上。 “哒哒哒……” 女真骑兵在逃命,他们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哒哒哒……” 明军已经将马速加到最大,他们都知道,女真八旗,只剩下这骑兵了,如果错过了前面的骑兵,他们的战争,可能就结束了。 女真人不需要读书,他们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的控马技术,远远强于明军,况且,在后面追击的明军骑兵,实际上只是骑着马的步兵,根本不是像满桂那样的骑兵。 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从两箭之距离,迅速扩大到三箭的距离。 女真人见逐渐摆脱明军,他们根本不用回头,只顾低着头,伏在马背上全速狂奔。 “哒哒哒哒……” 一支数量更多的明军,迎着女真骑兵,他们真正是决了堤的潮水,漫山遍野而来。 “日月军旗,大贝勒,他们是……明军!” “明军?”代善并没有放缓马速,在骑兵丛中,他也无法减速,除非准备被别的战马冲撞,“他们也是骑兵,杀过去,不要恋战,冲过去之后,立即摆脱他们。” 对面冲过来的果然是明军,满桂咬着牙:“格斯儿,不惜一切代价,向正红旗的地方冲过去,先将他们切开,这些骑兵,我们全要了。” “是,军座。”格斯儿一边答话,一边整顿士兵:“箭型冲锋,目标正红旗所在。” “轰!” 两股骑兵,像两个巨大的铁牛,在广阔的平原上发生剧烈的碰撞。 不同的是,一个铁牛强壮,一个铁牛羸弱。 这是大明骑兵,与八旗骑兵最后的决战。 格斯儿亲自打头,第十九骑兵师在他的率领下,向着女真骑兵中间的正红旗猛扑过去。 第256章女真八旗退出历史舞台 骑兵正面对决,战斗只有一个回合,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如果双方都侥幸没有坠马,马匹冲过去,双方也是无法再战了。 战斗还会继续,只不过双方都换了对手。 格斯儿并不在意杀敌,根据满桂的指示,他主要是切分女真骑兵,他的骑兵,像一支最锋利的长箭,凶狠地刺向女真骑兵的中军,他是奔代善身边的正红旗去的。 “大贝勒,明军冲过来了!” 代善不能躲避,如果他躲避了,明军势必将他的骑兵,一分为二,很有可能分割包围。 但格斯儿的骑兵太多,格斯儿又是亲自担当尖兵,挡在他前面的女真骑兵,一时被冲得七零八落,被迫向两边闪避。 格斯儿的骑兵,是箭型冲锋,前面箭头既细小又尖利,只要被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后面的明军就会将两侧的女真骑兵切开。 双方都是在冲锋,女真骑兵在前进的同时,终于被格斯儿的尖兵从中路刺破。 明军的骑兵太多,前部已经穿透了女真骑兵,后部还没有接战。 当明军后部的骑兵开始接战时,明军的前部,已经调转马头,反卷过来,女真士兵的后部,被迫转身接战。 女真骑兵的前部,为了和后部保持联络,他们只得停止了前进。 骑兵一旦停下来,速度的优势就没有了,女真骑兵被明军包围了,不是一个圈子,而是两个,格斯儿已经将女真骑兵切成两半。 大贝勒代善,怒气冲天,如果是单纯的骑兵作战,女真人称第二,还没有人敢称第一,连蒙古人都不行,虽然明军占据人数的优势,代善一也不紧张,他期待这样的战斗,已经很久了。 他亲自上阵了,不到两个回合,与他对阵的明军士兵,就被斩落马下。 明军暂时不在乎是否杀死对方,他们的战术非常清楚,就是利用人数的巨大优势,不断切割,将女真骑兵分成一块块豆腐干,然后再逐个歼灭。 “哒哒哒……” 第四军的骑兵,一直追在代善的屁股后面,他们已经杀过来了。 满桂抬眼一看,发现是明军的骑兵,他用大嗓门吼到:“你们不是真正的骑兵,不要加入战团。” 他们的确不是骑兵,他们只是骑在马背上的步兵,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威慑对手,他们中的大部分士兵,都不会在奔驰的马背上射箭。 这股骑兵见双方已经杀成一团,而明军,依靠数量的优势,已经将女真骑兵分割包围,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勒住战马,在四面打转,如果有女真士兵漏网了,他们才会射上几箭。 “大贝勒,我们已经被分割包围了,怎么办?” 代善停住手中的弯刀,向四周张望着,血液纷飞,残肢乱滚,这时候,已经分不清血液和残肢,到底是哪一方的了。 明军已经将他的士兵,分成十余快,每一块的士兵,都是面对数倍的明军,在他观看的一小会,有一个只有十数人小块,被明军再次从中路刺破,一分为二,这十数名士兵,眨眼的时间,已经被明军全部歼灭。 分割的小块,数量不断增多,但随后又在减少———————被明军各个歼灭了。 外围,还有数千明军在观战,如果需要,他们随时会加入战团。 代善手脚冰凉,刚才砍杀明军的时候,那些沸腾的热血,霎时像是凝固了。 他的士兵,从早晨开始,连番遭到明军的偷袭,一直在纵马狂奔,人和马的体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如果现在不冲出明军的包围,再过一会,他的骑兵,恐怕连冲出去的体力都没有了。 “大贝勒,怎么办?” 代善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绝对不能再犹豫了,“不要恋战,分头突围,一定要给正红旗留种子。” 代善又向前面的明军扑去,这一次,他打定注意,一直向东,直到冲出明军的重围。 明军真是太多了,代善记不清,他已经砍翻了多少明军,但前面的明军,似乎没有减少,而围在他身边的亲兵,却是越来越少,现在只有不到百骑了。 刚才休息的时候,代善感到手臂开始酸麻了,但加入战场后,他已经忘记了酸麻,身子也忘记了疲劳,他奋力一刀,将阻在前面的明军砍翻,尸体坠落马蹄下。 但他的一名亲兵,也被三名合围他的明军砍翻。 一换一,女真人耗不起。 代善停止了砍杀,他仰天长叹:“难道长生天真的要灭我正红旗?” “大贝勒,明军挤压过来了,兄弟们差不多都受伤了。” 代善看看身边的数十亲兵,又看看外围数不清的明军骑兵,他的目光里,全是无奈,绝望之后的无奈。 “投降吧!投降之后,还能给正红旗留种子!” “大贝勒,大金国的八旗,从来没有投降过!” “传令,放下弯刀,全部投降!”代善像是没听到似的,他犹豫了一会,又补了一句:“所有的罪责,由我一个人承担。” 战场霎时安静下来,刚才杀得满脸通红、双眼充血的双方士兵,都在静静地打量着他们的对手。 不同的是,明军的马刀还在手中,而女真人的弯刀,都是散乱在地上;明军还是端坐在马上,而女真士兵,全部跪倒在地上。 他们的对视,有俯视和仰视的区别。 满桂和代善一样,也是一脸的懊恼,他本来可以全歼这些女真骑兵,终结女真八旗的最后一支骑兵,但该死的代善,他竟然在最后关头,向明军投降了。 满桂还没有杀够,他太不爽了。 “全部捆起来!” 满桂一声大吼,让明军清醒过来,对方已经是降兵,是无条件投降。 代善没有下跪,但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士兵、自己的兄弟,一个个被明军用绳子绑牢了手脚,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窝流到腮下,又从腮下断了线,无声地落在草地上。 “为什么?” “大金国这是怎么了?” “明军又是怎么了?” 他一直没有答案,他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代善从膝盖处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短刀,短刀寒光逼人,显然是一柄利器,他将短刀藏到左手的手心,仔细地看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眼长生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突然右手持刀,用力一划。 “噗……当啷……” 一腔温热的鲜血,从喉头喷薄而出,右手握着的短刀,也被血箭冲落到地上。 代善的身子,像是被抽了筋骨,缓缓地软瘫下去,无声地倒在草地上。 “该死的代善!”满桂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命令士兵们,给地上所有的女真伤兵,都补了刀子。 满桂都安排士兵们打扫战场了,但是,当看到明军伤亡的士兵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被捆绑的女真士兵当中,凡是受伤的,不论伤情轻重,一律被处斩。 明军俘获的女真降兵,完全没有受伤的,只有一千零二十二人。 这场发生在浑河与太子河之间的骑兵对决,为女真八旗画上句号,随着正红旗和镶红旗的陨落,女真八旗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大明的这次北伐中,左中右三路大军,都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右路军是卫信的北海舰队,他们依靠三个陆战师,不但接应袁崇焕的大军渡过了三岔河,在随后的围歼战中,他们还彻底歼灭了济尔哈朗的镶蓝旗,清除了大明与朝鲜边界的所有建奴;朱由检亲自担任司令的左路军,除了歼灭朵颜三部,攻克大金国的都城盛京,还先后歼灭了皇太极的正黄旗、豪格的镶黄旗,并且最后由满桂的第七军歼灭了代善父子的正红旗与镶红旗联军余部;袁崇焕担任司令的中路军,收复的土地最多,他们从西平堡一直打到辽阳,先是歼灭了多尔衮的镶白旗,随后歼灭多铎的正白旗、阿济格的正蓝旗,并且在太子河畔重创了正红旗与镶红旗的联军。 女真八旗全部陨落,标志着大明已经全部收回了辽东长城以南的全部土地,盛京陷落、皇太极自杀,则是大金国正式灭国的标志,自从万历四十四(公元1616年)以来,一直压在大明头上的“建奴”,终于寿终正寝。 大金国的灭国,是朱由检重振大明的第一步,也是朱由检重振大门的基础,没了大金国的压力,朱由检可以腾出手来,一步步从制度上振兴大明,同时,在战争中积累的个人威望,又可以为他的各种改革,保驾护航。 大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六月十五日,踌躇满志的朱由检,从铁岭前线回到盛京,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盛京改回它原来的名字——————沈阳。 随后,他向在各地追缴残余女真骑兵的将领们,发出召集令,命令他们齐聚沈阳,商讨彻底歼灭、收编女真人的事,现在,朱由检不用阴谋了,对付残余的女真人,他直接使用了阳谋。 女真人已经没有了与大明全面对抗的实力,朱由检已经瞄上了他们的老巢。 他们只剩下长白山边缘的那一片区域,这里是大明给他们最早的封地建州,这里有努尔哈赤最初起兵时的都城兴京,它原来的名字,叫赫图阿拉。 第257章给你五天的时间 用过晚膳,朱由检准备回到寝房,聪右图格格破天荒地给朱由检端来洗脸水。 她和布木布泰已经知道,朱由检就是大明的皇帝,布木布泰对朱由检,倒是百依百顺,但聪右图格格好像对朱由检依然怀有恨意,虽然他不会拒绝朱由检的一切要求,但从来没有给过朱由检一个笑脸,更别说主动替朱由检端茶倒水了。 “奥?”朱由检看着含羞低头的聪右图格格,他想和她说上几句,奈何语言不通。 聪右图格格也是手舞足蹈,显得十分焦急。 “难道她有什么话要说?”朱由检只得召来翻译。 “陛下,听说你们准备攻打兴京?”聪右图格格问得非常直露,但他的小脸蛋上,却是未语先红,还低着头浅笑了一下。 朱由检擦了把脸,将毛巾一扔,如释重负般叹息到:“是呀,大明和大金的战争,就要结束了。” “陛下,你能放过残余的女真人吗?女真人只剩下兴京的十万牧民了。”聪右图格格紧张地盯着朱由检的眼睛,她的睫毛,在昏黄的烛光下,扑闪扑闪的。 “你让朕怎么放过他们?”朱由检不反对女人干政,只要你有张嫣的睿智。 “陛下,大明已经得到了辽东,就让他们在长白山做一群野人吧———————只要留住他们的性命,让女真人不至于绝种。” 这是典型的胳膊肘向娘家拐,朱由检暗笑,“如果朕饶过他们,他们倒不会绝种,不过,数十年过后,又是一个大金国———————你知道为了保住辽东,大明花了多少银子?死了多少士兵?大明在辽东的百姓,又死了多少人吗?” 聪右图格格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她也知道,这个数字绝对不在少数,她的身边就有大量的汉人奴仆,“陛下,让他们归附大明,如何?” “归附?”朱由检盯住聪右图格格的灵动的眸子:“格格,大明立国之初,女真人就归附了大明,大明将关外水草最丰富的地方,给他们当做属地,养活了他们的牛羊,增加了他们的人口,但结果呢?他们不还是反了大明?” “陛下……”聪右图格格欲言又止,她猛地咬了一口红唇:“陛下能否看奴婢的薄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行!”朱由检断然拒绝。 “陛下,你……”聪右图格格狠狠地瞪了朱由检一眼,见朱由检没有反应,她的白眼球,顿时湿润了。 “除非……”朱由检迟疑着。 “除非怎么样?陛下,你要怎样,才会饶过他们?”聪右图格格的眼睛,又瞄上上了朱由检,湿润的美瞳,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轮。 “除非他们归顺大明!”朱由检也不确定这条路能否走得通,现在女真人口不过十万,正好可以试试。 “归顺和归附,不是一样吗?”聪右图格格的小蛮腰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她掏出白巾,轻轻擦了擦眼泪。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朱由检摆摆手,一脸的肃穆。 聪右图格格急切地问道:“那陛下说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归附,是独立的状态,他们保持着民族的语言、习惯和生活方式,他们只是在孱弱的时候,寻求大明的保护,期望从大明获得物资,特别是粮食上的帮助,才会从名义上依附大明。” 聪右图格格想了想,她无法反驳朱由检,只好了头。 “格格,你说说看,一旦他们强大了,甚至比大明还强大,他们会不会咬大明一口?就像大金国这样?你说朕是不是傻子,还会去接受一个依附者,为将来的大明留下一个敌人?” 聪右图格格悻悻的说到:“那陛下所说的归顺,又是怎么回事?” “归顺就不一样。”朱由检板起指头,“归顺,就是放弃女真民族,完全加入到汉民族当中,说汉话,习汉字,用汉名,当然,他们也会享受到汉人的一切利益。” “那不是没有女真人了?”聪右图格格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判断朱由检的话,到底有几分真的。 “就是没有女真人,可是他们一旦加入大明,他们的生活会更好,所有的百姓都不用担心没有粮食过冬……”朱由检开始描绘出一副绚丽的蓝图。 “陛下……”聪右图格格还是吃不透朱由检的话。 “很多战争,就是因为不同民族之间的矛盾,甚至仅仅因为他们有着不同的习俗、不同的信仰,一旦消除了民族的差异,不同民族之间的战争,也就不存在了,你看,第七军的士兵,原来是蒙古人,他们归顺为汉人之后,完全拥有了汉人的一切,朝廷分给他们土地,当兵了有军饷,立功了能受奖。” “陛下,女真人的习俗,与汉人相差太大,恐怕……”聪右图格格缓缓摇头,她无法想象,离开草原,离开马背,女真人还能做什么。 “他们可以自己做出选择!”朱由检轻笑,“大金国虐杀、俘获了那么多汉人,就是他们全部死了,也抵不上汉人的伤亡。” “陛下……”聪右图格格美丽的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如果半滴就能够感化朱由检,她希望自己的眼中,恰好只有半滴泪。 “格格,这是男人们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朱由检站起身,他都准备上床睡觉了,明天,还要接见许多大臣。 “陛下。”聪右图格格声音软软的,就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奴婢就相信陛下一次,奴婢明天就去劝说他们,早日归顺大明。” “你?”这次轮到朱由检瞪大瞳孔了,“他们会听你的?” “陛下,现在留守兴京的,是奴婢的七哥阿巴泰,他一向明事理,又是最疼奴婢的,奴婢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朱由检还是不信:“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阿巴泰同意,还有其他的牧民呢?” “他们现在还有得选择吗?”聪右图格格反问了一句。 朱由检在心里盘算了一会,觉得聪右图格格的话,也有些道理,不管阿巴泰是否同意,明军都没有损失,“从盛京到兴京,骑马需要一天,你是女子,朕给你两天的时间,一来一回,需要四天,加上劝说阿巴泰,朕给你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如果阿巴泰不肯归顺,朕就要大兵压境了。” “陛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不过,格格,要是你去了兴京,如鱼入大海,狼行草原,再也不回来了,那朕拿你怎么办?” “陛下,奴婢自从被陛下俘获,这心呐,也早被陛下俘获了!”聪右图格格笑盈盈地说,丝毫没有汉人女子的那种羞意,“再说了,阿巴泰现在自身都难保,奴婢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投奔他呢?” “哈哈,草原上的女子,就是不一样。”朱由检哈哈大笑,“格格,你应该明天才去兴京吧?朕是从明天给你算的日子,今天晚上,朕先教教你,到底要怎么样劝说阿巴泰。”朱由检的右手,已经攀上了聪右图格格的脸蛋。 聪右图格格今天倒是乖巧得很,她嘻嘻一笑,将身一扭,歪在朱由检的怀中,半张脸蛋,紧紧依在朱由检的胸膛上,小手还揽上了朱由检的腰。 布木布泰正好推门进来,见两人浓情蜜意,她伸手指了指隔壁:“今晚我去那边睡,你们继续!” 聪右图格格也不避羞,她已经习惯了朱由检的龙擒双凤,“姐姐别走,你又不是没来过。” 朱由检哈哈大笑:“布木布泰,难得格格开了笑脸,你就不要扫了她的兴。” 布木布泰迟疑不决,聪右图格格却从朱由检的怀中脱出来,拉住他的双手,“都是姐姐害的人家,姐姐现在想走,人家可是不依。” 三人挤做一团,布木布泰就在小半推大半就中,留在朱由检的寝房。 第二天一早,聪右图格格就在明军的护送下,离开沈阳,前往兴京,她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也是在拯救女真牧民。 在聪右图格格走后,朱由检忙着会见前线的将军们,他第一个单独会见的,不是各个军长,而是蓟辽总督孙承宗。 “陛下!”孙承宗五心向地,趴在地上不起来,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长跪。 “老师,你怎么行此大礼?”朱由检赶紧离座,搀扶起孙承宗,让他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 “陛下,老臣对陛下,是发自内心的折服!才三个月时间,曾经不可一世的建奴,已经灭国了,这一切,都是拜陛下所赐。”孙承宗端起桌上的茶杯,却并没有喝茶,他的两眼,一直扫在朱由检的脸上。 朱由检绝不能将功劳全部算到只能的头上,“老师,这是士兵们齐心协力的结果。” “陛下,将士们用命不假,但以前的明军,将帅也有用命的,但是,这样的胜利,有谁敢想?”孙承宗摇头,“陛下,你……你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吗?” 朱由检笑而不答:“都是老师当年教得好!” 孙承宗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陛下,你就别寒碜老臣了!” 第258章崇祯,重振 “哈哈,老师,朕怎么敢寒碜老师呢?朕说的是心里话!当年老师教导先帝,朕虽然只是个旁听的学生,但是。”朱由检脸色一凛,显得异常庄重:“朕从老师的身上,学到了什么是忠于职守。” “忠于职守?”孙承宗念叨着,一时却是不解其意。 “说实话,先帝并不是个好学的学生,甚至常常将老师布置的作业,都是忘于脑后。”朱由检一副痛心的样子,“但是,老师从来不会因为先帝厌学,就降低教学内容,相反,老师每天都是准备一大本亲手抄写的讲义,数年如一日,朕从老师的身上学会了,无论顺境逆境,得意失意,都要做好自己本职的工作。” “本职工作?”孙承宗咀嚼了一会,“难怪陛下初登大宝后,在亭台召见老臣,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陛下是让老臣镇守山海关两年。” “老师……”朱由检这回没弄明白孙承宗的意思了。 “陛下一直在为今天的这场战争做准备?”孙承宗突然睁大双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呀,从老师的身上,朕懂得了,既然做了大明的皇帝,就要时时刻刻想着大明的利益,当时建奴就是悬在大明头上的一柄利剑,大明一半的赋税收入,都是花在辽东,所以朕为了今天的这场战争,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让老师担任蓟辽总督,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当时的大明,要据守山海关,老师可是朕最信任的人。” 孙承宗眯上眼睛,不住地头:“陛下是一代圣君呀!可惜……可惜臣老了,不能随陛下纵马天下了,可惜呀!可惜!”说道后来,孙承宗的声音,已经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 朱由检随口问道:“老师今天还不到七十吧?” “老臣今年六十有七了!”孙承宗显得有些落寞,如果晚生几十年,或者,朱由检能早生几十年,那他的人生历程,可能完全不一样了,“陛下,现在年轻一代的将领,已经完全胜任,老臣打算辞去蓟辽总督一职。” “辞职?老师的身子还是很硬朗的呀!”朱由检看着孙承宗,沉默了好一会,“在老师之后,朕不打算在设立蓟辽总督一职了。” “老臣已接近古稀,而且老臣对陛下的新式火器,一也不懂,若是让老臣去统领这些新军,老臣实在不知道怎么带兵了。”孙承宗隐隐觉得,朱由检是“杯酒释兵权”了。 朱由检却突然冒出一句:“老师镇守辽东多年,对辽东就没有一感情?” “老臣对辽东,自然是有感情,可是,老臣如果呆在辽东,对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根本没什么好处,哎……”如果朱由检真的要解除他的兵权,孙承宗也没什么遗憾,毕竟他已经快七十了。 “老师不是文官出身吗?即使离开军队,也可以继续为大明服务。”朱由检看着孙承宗,淡淡地笑。 “陛下是指……”孙承宗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是落水的人,突然遇到一根漂浮的木头,在兴奋之余,他反而有些慌乱了。 “老师,辽东虽然收复了,但辽东经过建奴的肆掠,大量的土地,都是荒废了,人口也是严重不足,将来治理辽东,朕打算,将辽东从山东分离出来,独立建省,这未来的辽东省长,非有德者不能居。” “陛下……”孙承宗终于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辽东虽然不是肥缺,却是朱由检的最大的信任。 “老师秉性高洁,又对辽东十分熟悉,朕认为,这辽东的省长,非老师莫属————只是辽东的省长,比不得老师这蓟辽总督。” “陛下真的信任老臣?”孙承宗都快七十,能够得到朱由检的极度信任,他才不在乎职位的高低。 “朕信任孙承宗,不仅因为他是朕的老师,更是因为他自身的品行。”朱由检稍稍缓了口气,“当年亭台奏对,朕能将大明的生死线山海关就交给老师了,难道朕还会不相信老师?只是老师这一把年纪,还不能颐养天年,朕实在有些不忍呀!” “陛下放心,老臣的身子还硬朗着呢?”孙承宗放下手中的茶杯,向朱由检秀了一把胳膊上的肌肉。 “老师身体硬朗,朕就放心了。” “陛下,那老臣现在要在辽东做些什么?” “辽东将来肯定要开府立县,但北伐大业未尽,朕暂时还未考虑辽东,朕现在有三件事需要老师去做。” “陛下请说,是哪三件事?”孙承宗好像立刻年轻了二十岁,他都充满期待了。 “这第一件,需要老师接管整个辽东,新军还要继续北伐。” 孙承宗迷惑不解:“陛下,在兴京的建奴,只是他们的余部,人数不会太多,不需要这么多将士吧?” 朱由检笑着摇头:“朕不仅要消灭兴京的建奴,还要消灭更北方的游牧民族,这一次北伐,朕要平定整个东北。” “陛下是说,连奴尔干都司,一并收回?” “老师猜得很对!”朱由检目光熠熠,“现在粮草弹药补给充足,又是夏季高温,如果不能不能趁机收回奴尔干,将来难保不会形成一个新的大金国。” “陛下,臣明白了,臣一定守好辽东,保证运输线通畅。” “说到运输线,这真是朕要说的第二。”朱由检呷口清茶,“锦州到广宁的水泥大道,修道什么地方了?” “陛下,已经接近完工了,老臣回到广宁的时候,道路肯定修筑完毕。” “好,老师辛苦了,不过,老师还得继续为大明辛苦————将这条第一大道,从广宁扩展到沈阳。” 孙承宗顿时像泄了气的足球:“陛下,从广宁到沈阳,怎么算也会超过一千里,修筑这一段道路,必然很费时间,而且……而且,劳力也是不够。” “老师,修筑这条道路,不必沿着原来路基,不用从三岔河方向,直接从广宁到沈阳,路程还不到三百里,甚至比锦州到广宁还近一些。” “陛下,广宁和沈阳之间,可是隔着辽东长城,如果直接修路,不但长城要被破坏,而且,崇山峻岭的,修筑起来也是费事。” “老师,修路的时候,虽然费事,但节约了将近一千里的里程,不但节约成本,而且,将来从京师去沈阳,也会少走一千里的弯路,两相比较,老师觉得不值得吗?” “但是,辽东长城就要被破坏了。” “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长城!”朱由检想起了后世历史上,长城五次被满清攻破的事,更想起了欧洲的马其诺防线,“辽东有长城的防护,但还不是被建奴占领了十余年?而且,现在的辽东长城,多年没有维修,早就破败不堪了,根本不能阻挡游牧民族的骑兵————老师,大明一旦恢复了奴尔干都司,辽东长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孙承宗从朱由检的脸上,看到了他的自信,但孙承宗倒是不太自信,“陛下,奴尔干都司,一定可以恢复吗?那里离京师太远,气候上也是太冷。” “老师放心,奴尔干都司一定可以恢复,而且,我们一定可以做得比以前更好。”朱由检已经斩钉截铁了。 “那老臣就负责修筑这一段道路。” “如果遇到技术上的难题,可以向工部和大明科学院求助,朕这里,还有近万女真战俘,暂时就送给老师筑路。” “那劳力就没有问题了,只是……只是这隔着崇山,费用怕是不低,需要陛下预先和户部打个招呼。” “老师不用担心,这就是真要说的第三件是。”朱由检心里偷着乐,皇太极真是帮了大忙了,“我们在沈阳和辽阳,一共搜出价值四千五百多万两的财务,老师先留下三百万修路,以及将来建设辽东,其余的,朕就委托老师运去京师,暂时交户部封存。” “这么多?”孙承宗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是真的吗?建奴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 “他们没有银矿,这些银两,直接间接,都是来自大明,这也大明户部枯竭的重要原因,市场上没有白银流通,户部当然没有足够的进账。” “陛下……” “这些银两本来就是大明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老师不用介怀。” “是,陛下。”孙承宗再次匍匐在地,“臣一定早日完成陛下的三个任务。 他又一次震撼了,他离开沈阳之后,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朱由检登机之后,大明就有了一个接一个的利好讯息?他还是个少年,难道他这是上天派来振兴大明的?“崇祯,重振。”他不断念叨着。 对于弄木明白的问题,孙承宗也不钻牛角尖,反正开天辟地的事情,就由朱由检去完成,他只要按照朱由检的要求,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就行了。 下午,朱由检仍然没有会见各个军长,他单独会见了挂衔左都督的东江军总兵官毛文龙。 第259章每人发一个媳妇 “毛文龙参见陛下!”毛文龙跪在朱由检的座前,他的全身,弓得就是是大草虾。 “毛将军平身,看坐!”朱由检向侧面一指。 “谢陛下!”毛文龙在朱由检下首的一张矮脚椅子上战战兢兢地落了座。 “毛将军一向可好?” “托陛下的福,自从陆战队进入辽东,我们基本上可以吃饱了。”毛文龙鼻子一酸,但他硬是忍住了泪水。 “毛将军辛苦了,为了大明,毛将军可是没少受建奴的苦哇!”朱由检一直和缓地看着毛文龙,“幸好一切都过去了————建奴的好日子过去了,我们的苦日子,也是过去了。” “陛下……苦日子终于过去了!”要不是在皇帝面前,毛文龙真想嚎啕大哭,自从建奴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他的士兵,饿死的比战死的还多。 “文龙受苦了!” “陛下过奖!可是末将却未能阻止建奴肆掠辽东。” “彼时建奴太强,宁锦一线,数十万明军,都悍不动建奴的骑兵,何况补给远远不足的东江军,但文龙在辽东,充分牵制了建奴的镶蓝旗,是你们,在建奴如日中天的时候,让建奴看到了汉人和大明不屈的抵抗意志。” “陛下……” “文龙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陛下……”毛文龙想到大明的海军陆战队,人家的战斗力比东江军可是要强上百倍,“陛下,建奴已灭,末将希望解甲归田。” “解甲归田?”朱由检不解,“建奴已灭,文龙正该换种方式为国家效力,这么困难的环境,你都挺过来了,现在为何要归田?” “陛下,大明新军的战斗力……末将恐怕难以适应新军了。” “文龙是武举出生,文笔应该不错吧?听说文龙熟读过兵书?” “陛下的意思……” “文龙也算得半个辽东人,现在辽东已经回归大明,要建设辽东,正缺少像文龙这样熟悉辽东的人。” “陛下,文龙只是一介武夫……” “文龙也不用谦虚,给你个锦州知府,怎么样?” “末将……臣多谢陛下洪恩!”毛文龙当庭一跪,匍匐在朱由检面前。 “文龙,起来!”朱由检微微一笑,“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大明的新任官员,都是要签廉政文书的。” “这个……臣微有所闻。” “知道就好,此外,朕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完成。” “臣当极尽全力,完成陛下交给臣的使命。” “文龙,你说实话,东江军现在还有多少将士?” “陛下,建奴一粒粮食都不给我们,弟兄们实在撑不下去了————现在东江军只有万余士兵。” “他们可都熟悉水性?” “那是当然,陛下,弟兄们从皮岛开始,一直生活在外海的各个岛屿上,每天都与海水打交道,现在都成了水鸭子。” “那就成了。”朱由检放下心来,“在去锦州接任之前,你先处理好东江军的将士,凡是愿意继续从军的,将接受陆战队的挑选,不愿从军的,全部归田,在辽东就地落户,每名士兵,分给五十亩土地,作为对他们这些年与建奴作战的奖励,可有什么问题?” “陛下,这些士兵,原来大多都是辽东人,让他们在辽东入籍,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他们没有房屋农具,安置起来,要费些时日。” “房子让他们自己修建,朝廷会资助他们适当的农具。” “应该没有问题,臣保证平稳安排好这件事。” “另外,辽东现在的居民太少,人口性别不平衡,刚好朕在朵颜三部俘获了五千年轻的女人,只要军士们能在辽东安心落户,朕给他们每人发一个媳妇。” “陛下,真的发放?”毛文龙瞪大眼睛,发放媳妇,这是亘古未有之事。 “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朱由检瞪了毛文龙一眼,“不过,朕说好了,女人只有五千,优先配给参加海军陆战队的人。” “陛下,臣明白了。”毛文龙长身一揖,“臣一定按照陛下的意思,安置好东江军的将士。” “你先安置好东江军的将士,开年之后,再去锦州赴任。” “是,陛下。” 摆平了孙承宗和毛文龙,朱由检并没有给各个军长们下达作战任务,只是让他们做好各种准备,聪右图格格还没有回来。 四天后,陪同聪右图格格去兴京的明军士兵回来了,他们给朱由检带回了不幸的讯息。 聪右图格格去兴京劝说阿巴泰的时候,遭到阿巴泰的断然拒绝,阿巴泰放出豪言,要与朱由检战至一兵一卒,绝对不会投降事贼。 阿巴泰的强硬表态,得到兴京女真贵族的大力支持,这进一步刺激了阿巴泰的强硬立场。 聪右图格格转天再次劝说阿巴泰的时候,被阿巴泰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并且大骂聪右图格格,不该从了朱由检,以身事贼,丢了女真人的脸。 这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士兵们也说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聪右图格格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天白绫,吊在房上,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咚!” 朱由检一捶捶在案几上,案几立刻散了架。 “传令,满桂的第七骑兵军,从铁岭越过辽东长城的缺口,切断女真人北逃的路线,自北向南,围攻兴京;洪承畴的第四军,从太子河北岸,沿着咸宁、清河,越过辽东长城,自西向东,合围兴京;杜文焕的第二军,沿着鸭绿江北上,自南向北,目标仍然是兴京。” 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朱由检下达的军令的时候,特意选择了嗜杀成性的几位军长,“你们给朕记住了,对于建奴的余孽,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朱由检本来就对让大明灭国的女真人,深恶痛绝,但他实在不忍心赶尽杀绝,他只是要削减女真人的人口,并没有灭族的打算,聪右图格格的死,让朱由检找到来了杀戮的借口,聪右图格格已经是他的女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振兴大明? 聪右图格格是为了自己去死的,虽然她是自杀,但朱由检直接将这笔账,算在阿巴泰头上,算在所有的努尔哈赤的子孙身上。 满桂等三人都听出了朱由检的怒意,特别是满桂,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厮杀一回了。 大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六月二十五日,三路大军,从北、中、南三路,直捣女真人最后的老巢兴京,兴京的东面,已经是大海,除了拼死一搏,阿巴泰已经没有退路了。 十万明军,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扫荡了外围的数万女真牧民,明军见人就杀,见财就抢,不到五日的时间,兴京城外的所有部落,都被屠杀一空,只有他们的牛马羊,才是明军的俘虏。 这一次,满桂可是过了一把瘾,他的第七军,是真正的骑兵军,在长白山麓的丘陵地带,真是如鱼得水,他一路轻装,发疯般地追杀所有的女真部落,光是他屠杀的女真牧民,就超过两万五千。 辽东长城以东、鸭绿江以西、松花江以南的广大区域,已经成了鬼地,再也没有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观。 兴京,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十万明军,将兴京围得水泄不通,其中第二军杜文焕不还带来了十门火炮。 兴京是努尔哈赤起兵建国时的都城,是努尔哈赤发表“七大恨”的地方,他们当时叫赫图阿拉。 兴京立城,是女真人从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过度的标志,但兴京本身并不是坚城,当时的大金国,还是国弱民苦,等到大金国走向富强的时候,他们的建设中心,已经不是兴京,而是辽阳、沈阳。 阿巴泰驻守兴京,不是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对他的信任,相反,他是被努尔哈赤剥夺带兵的权利后,流放到兴京,在大金国,剥夺带兵的权利,那是一种政治歧视,不仅自身,连子孙后代都失去了封爵的机会。 当盛京陷落、皇太极自杀的讯息传到兴京,一方面,女真人强悍的性格和几十年来建立的民族强势心理优势,不允许阿巴泰投降,另一方面,阿巴泰认为,自己翻身的机会到了,所以他鼓动兴京城里的女真贵族,坚决反对投降朱由检,为此,还逼死了聪右图格格。 当十万明军包围兴京城的时候,阿巴泰惊慌失措,城内的女真骑兵,还不到一万,而且这些骑兵,都是女真八旗挑剩下的,战斗力还不到同等数量的八旗骑兵。 明军无论在人数、战斗力还是心理上,都占据着巨大的优势,三个军长并不理会阿巴泰的心思,他们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 杜文焕带来的十门火炮,全部架设在南城门,开花弹以摧枯拉朽之势,不仅摧毁南城门,在击垮了女真人最后的反抗意志,但明军不肯受降,城中的一万士兵和数万牧民,都被明军屠杀,甚至在牧民们投降之后,满桂也是毫不手软,他按照朱由检的口谕,名正言顺地屠杀了所有的的女真人,兴京城内的原住民,只剩下近千的汉人包衣。 建州女真,作为东北亚地区最为耀眼的部落,至此已经灭族,侥幸逃过一劫的极少数牧民,也会加入到其他的民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朱由检听到兴京城破的讯息,他也没有多少喜悦,曾经在梦中都盼望消灭建奴,当目标实现的时候,他反而特别平静。 建奴虽然灭族灭国,但朱由检发动的北伐战争,并没有结束,他已经在酝酿新的发展阶段。 第260章主动担当女使者 作为左路军的北海舰队,没有再参与北伐,他们在辽东半岛挑选人员、修整,同时在旅顺建立新的基地。 第一集团军作为北伐的主力,将从沈阳出发,沿北偏东的方向,继续向北前进,直至全面恢复奴尔干都司。 在第一集团军出发之前,朱由检召见了三位军长,他要给第一集团军设定北伐的方向、路径和终。 “三位将军,女真人一共分为三部,其中最强大的就是建州女真,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建奴,他们自己称为大金国。” “另外两部,一部是位于建州的东北方,因为位于鲸海以西,我们通常称他们为海西女真,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几乎连在一起,他们已经被建州女真征服,在建州女真的八旗中,就有他们的人。” “陛下,那还有一部呢?”袁崇焕一边记录,一边问朱由检。 “还有一部,现在还处在渔猎阶段,因为他们过着野人般的生活,我们称呼他们为野人女真,他们常常在树林里采摘和狩猎,也有人称呼他们为林中百姓,都是指他们的生活方式非常落后。” 朱由检摊开行军地图,“诸位将军,野人女真主要生活在黑龙江以北,因为隔着黑龙江,他们并没有被建州女真征服,相反,他们比较亲近大明,只是建州女真的崛起,占据了大明的辽东都司,切断了大明与奴尔干都司的联系,大明与野人女真的联络,才被迫中断。” “陛下,最为强大的建州女真,已经被我们全歼,其余两部,应该不在话下。”杜文焕是个急性子,他的心,早就飞到战场上去了。 “文焕千万不能大意!”朱由检呷口茶,润润嗓子,“这两部女真,都有一定的战斗力,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不像建州女真那样,已经筑城定居,他们多是生活在广阔的草原、山林之中,那里的气候特别寒冷,你们这次北伐,不仅要与人斗,还要与天斗、与地斗,万不可掉以轻心。” “陛下,末将明白了!这一片区域,非常广阔。”杜文焕见朱由检用手指在行军地图上划下了大片的空地,不仅有些吃惊。 朱由检头,“其实,关于野人女真,只是粗略的称呼,他们到底是不是女真人,本身又是不是同一个民族,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他们本来就是汉人。”朱由检没有理会瞪大眼睛的杜文焕,“所以这次北伐野人女真、恢复奴尔干都司的时候,你们要割裂他们与女真人的关系,让他们与汉人融为一体,最好重新归化为汉人。” “陛下,对于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是否要采取不同的策略?”袁崇焕停下笔,抬头问朱由检。 “崇焕这个问题问得好!”朱由检觉得袁崇焕是个有心人,“海西女真亲近建奴,可能对大明的军队比较抗拒,应该以剿灭为主;野人女真比较亲近大明,应该以安抚为主。当然,不论是谁,只要他们真心愿意归化为汉人,我们都接受,不要斩尽杀绝,一时半会,大明还无法向这些地方移民。” “陛下,末将明白了。”袁崇焕在自己的笔记上做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的记号。 “明白就好。”朱由检相当欣慰,“至于征服这些区域之后的统治问题,朕会及时向当地派遣地方官员,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任用当地的人来管理地方。” 袁崇焕再次停下笔,“陛下,要是当地的百姓,不服从朝廷派出的官员呢?” “所以,将来撤军的以后,朕打算在黑龙江南北,分设两省,杜文焕的第二军,暂时协助朝廷的官员,镇守这两个省,而俞冲霄的第三军,将来驻守辽东,只有袁崇焕的第一军,撤回京师。” “陛下,我们明白了。”三人齐声作答。 “为了加强对当地的管理,密切京师与这些地方的联系,第一大道将来会延伸到这些地方,现在孙承宗正在修筑第一大道广宁至沈阳段,你们找到其塔木卫、阿什卫,兀的河卫,标在行军地图上,将来的第一大道,会经过这些地方。” “其塔木卫、阿什卫、兀的河卫?”袁崇焕摸摸后脑勺,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地方,“陛下怎么知道这些地方?” “这是大明成祖年间建立的卫所,宫中档案中有这些名称,他们和沈阳,距离比较直,适合修筑主干道。”朱由检只好忽悠,反正袁崇焕他们也不会去宫中查找这些资料。 “陛下,这些名字很奇怪,不像是汉名。”袁崇焕记下这两个特殊的名字。 “所以,朕打算给他们改个名字,其塔木卫在伊通河畔,那里水草丰富,植物生长期比较长,就叫长春吧,阿什卫在松花江畔,就叫滨江(今哈尔滨)吧,兀的河卫嘛,应该叫乌第河卫,更像一个汉名,以后就叫乌第吧,这里将是未来的府治。” “是,陛下,末将记住了。”袁崇焕又在记事本上标上新的名称。 “还有三,朕提前告诉你们,第一,这些地方,冬天非常寒冷,你们要及早建房,储备木材,以备冬天烤火,朝廷会给你们送去棉衣。” “第二,奴尔干都司的府治,原来在黑龙江的出海口特林,但特林的地理位置太过偏东,朕打算将府治设在乌第,这儿既是第一大道的终,又处于中心的位置,你们一旦找到乌第,就在这儿建房筑城,为将来立府做准备。” “第三,你们离开沈阳之后,短时间内将无法获得补给,一切就靠你们自己了。” “是,陛下,为大明开疆守土,军人义不容辞。”三人齐齐向朱由检作答。 “对,你们是在为大明开疆,收回大明曾经失去的土地。”朱由检的目光,从三人的脸上扫过,“北方并没有什么强敌和坚城,火炮笨重,就不用携带了,每人除了带上燧发枪,还要备上马刀,预防燧发枪在极北寒冷地区不能顺畅使用。” “是,陛下。” 因为要加强对奴尔干的统治,朱由检恨不得将所有的历史知识,全部输灌给第一集团军的三位军长,但他们之间相差四百年的代沟,袁崇焕他们肯定无法完全理解朱由检的一些理念,加上第一集团军进入奴尔干,只是军事介入,真正施行统治的,将是文官们,朱由检终于打住话头。 孙承宗的军队接管了沈阳之后,朱由检的第二集团军折向西北,大军朝科尔沁蒙古的唐哈里克而去。 朱由检一路上遇到大量的牧民,这些牧民对汉人有所戒备,但军队的数量太多,他们也不敢有任何不友好的举动。 大军到达唐哈里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朱由检在城南三十里的地方,扎下了大营。 朱由检正准备派出使者,进城会见奥巴大汗,布木布泰挺身而出:“陛下,这个使者,就有奴婢来担当吧!” “你?”朱由检的目光,从布木布泰的头上扫到脚上,再从脚上扫到脸蛋上。 布木布泰一也不慌张,她迎住了朱由检的目光,脸上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陛下,奴婢的阿爹,乃是科尔沁的台吉,奴婢如果能说服阿爹,阿爹就能说服奥巴大汗。” 有些外交官的风范!朱由检暗暗赞叹,不过他想起了聪右图格格的事,还是不太放心,“你打算如何说服你阿爹?” “很简单!”布木布泰的眸子熠熠生辉,“大金国比科尔沁强大得多,还是被大明灭了国,阿巴泰拒绝投降,女真人被灭了族。” “哈哈!”朱由检大笑,“这个理由的确很充分。” “陛下认为,奴婢这个理由,能说服我阿爹吗?” “这个朕不知道!”朱由检看着布木布泰白皙的小脸蛋,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精致了,“如果你加上一句话,你阿爹同意的可能性会增大。” “到底是什么话?陛下,奴婢怎么没想到?”布木布泰皱起眉头,显然在费力地思考着。 朱由检紧紧盯着布木布泰的俏目,“你告诉你阿爹,你已经是朕的女人,朕迟早会给你一个妃子的名号!” “陛……下!”布木布泰低下了头,旋即又满怀期待地迎向朱由检有些猥亵的目光,“奴婢可以这么和阿爹说吗?” “当然可以!”朱由检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奴婢一定可以说服阿爹,说服大汗。”布木布泰也是十分利落。 “朕给你设定几条底线,如果你阿爹和奥巴大汗同意了,朕就会派出正式的使者。”朱由检在布木布泰的脸蛋上轻轻抚了抚,“朕很忙,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征伐。” “陛下不打算撤军?” “撤军?”朱由检轻笑,“布木布泰,朕难得出一次关外,自然要为大明收复更多的失地——————凡是不愿臣服大明的,兴京就是一个例子。” “陛下,奴婢明白了,请陛下说出你所设定的底线吧!” “第一,归化大明——————说汉话,习汉字,用汉名,双方通商通婚。” 第261章五年过渡期 布木布泰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了句:“那第二个呢?” “第二,允许大明对科尔沁部落进行改造,科尔沁既然归化大明,大明就会帮助科尔沁牧民生活得更好,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会缺少粮食。” “陛下打算怎么改造科尔沁?” “改游牧为定居,朕在草原上筑城,让牧民生活在城内城外,他们再也不用辛苦地迁移了。” “陛下,没有充足的水草,牧民能生活得下去吗?” “这个你放心,朕不仅能让他们活下去,还会比现在生活得更好——————汉人不用迁移,你看他们挨饿受冻了吗?” “陛下,奴婢明白了!” “朕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必须给朕回话,不管你阿爹与奥巴大汗是否同意。”朱由检将布木布泰搂在怀中,还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下,“记住,你一定要回来。” “奴婢一定会说服我阿爹,奴婢也一定会回到陛下的身边。”布木布泰在朱由检的怀中,已经是呢喃了。 布木布泰一走,朱由检就开始做第二手准备了,王慕九的皇家第一军,继续在城南扎营,洪承畴的第四军,迁移到西城门驻扎,而满桂的第七军,在唐哈里克的东北扎了营。 城内城外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如果和谈不成,大明对科尔沁,就将采用斩首行动,先攻下唐哈里克,在逐一征服周围的各个部落。 第二天下午,布木布泰就回来了,比朱由检预定的时间,足足早了两天。 布木布泰带回了奥巴大汗和塞桑台吉的口信,他们原则上同意朱由检的方案,但是,他们对方案做了微调。 朱由检听完布木布泰的转述,心中窃喜,但面上却是稍有不悦,“朕已经说了,这是朕的底线,不容更改。” “陛下——————奴婢也是费尽了口舌,陛下如果要攻城,唐哈里克一定不保,但要完全征服科尔沁,陛下也会费些时日,这回影响到陛下对其它地区的征伐,冬天很快就会到来,草原上的寒冷,陛下恐怕还没体味到。” “没关系,大明有的是时间,朕还年轻,不介意明年再走一次关外。” “陛下……” 朱由检发现布木布泰的声音,已经变了样,“不过,看在布木布泰的份上,朕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陛下是同意了?”布木布泰微微露出喜意。 “不!”朱由检摇头,“如果奥巴大汗和你阿爹亲自来朕的的大营,朕到可以和他们商谈一番。” “陛下……”布木布泰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 朱由检心中偷笑,脸上却是挂着寒霜:“布木布泰,朕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同意与他们和谈,你是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嗯!”布木布泰小心地着头,目光一直扫在朱由检的脸上,朱由检面部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会被她收于眼底。 “布木布泰,这样想就不对了,你看,如果他们来了,说不定朕会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和谈算是成功了,既然和谈成功了,以后我们肯定是要见面的,迟见不如早见!” “那要是和谈不成呢?”布木布泰都要哭了,他恨透了朱由检的选择性分析。 “如果和谈不成,朕会攻破唐哈里克,那时他们还会有第二条出路吗?迟死不如早死!” “陛下,你……”布木布泰泛起了白眼,顺带着狠狠剜了朱由检一下。 “哈哈,布木布泰,朕说的话,可能不太中听,但理还是这个理,你们科尔沁人,一向不是以直爽自居吗?朕说得直白,相信大汗他们能听得懂。” “陛下。”布木布泰收回目光,低头思索一会,“那奴婢再回去一趟!” “好吧!”朱由检欣然同意,“不过,朕不会等得太久,朕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征伐,朝廷已经派人来询问朕的归期。” 布木布泰没有说话,她再次白了朱由检一眼,无奈地低下头,就要离开朱由检的大帐。 “等等!”朱由检一把抓住它的小手,“布木布泰,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早晨再回去吧!” “陛下不是很忙吗?奴婢早一回去,也可以早一完成陛下的使命呀!”布木布泰娇笑着偷看了朱由检一眼,身子却是未动,小手也任由朱由检把玩着。 “现在城内城外,气氛十分紧张,朕是担心你的安危。” “安危?”布木布泰笑得更欢了,“城外的明军,敢惹奴婢吗?奴婢已经是陛下的女人,将来可是要做妃子的。” “那还有附近的牧民呢?” “牧民有这个胆子吗?奴婢可是塞桑台吉的女儿!” “总会有一些宵小之徒。”朱由检不等布木布泰回答,赶紧转移话题:“明天早晨,朕会派士兵护送你回去。” 大汗奥巴与台吉塞桑,经过一天的紧急磋商,居然答应了朱由检的要求,他们一同来到朱由检的中军大帐。 “陛下。”奥巴和塞桑,都是右手抚胸,躬身给朱由检行礼。 “免礼。”朱由检微微有些不悦,他们不肯下跪,说明他们没有从心里,真正接受自己,“坐,看茶。” “谢陛下!”两人在朱由检侧对面下首的位置落了坐。 “奥巴大汗,塞桑吉,两位能亲自来到朕的中军大帐,足见两位对朕的信任。”朱由检话锋一转,“两位对朕的提议,商量得怎么样了?” “陛下。”塞桑从座位上站起来,右手抚胸,又是一礼,“科尔沁虽然仰慕大明日久,不过,我科尔沁部众毕竟是成吉思汗的后人,现在要说汉话、习汉字、用汉名,他们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那台吉的意思是……”朱由检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看也不看塞桑一眼。 “陛下,能否给我们一个过渡期,让科尔沁的部众,慢慢适应这种转变。” 朱由检默然不语,过了好久,才问了句:“除了这,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其实,朱由检不反对过渡期,如果大明对科尔沁进行改造,让科尔沁人过上更为安定的日子,加上大兵压境,那时候归化,可是水到渠成的事。 “陛下,其余的条件,我和大汗商量过了,我们都能接受。”塞桑看了奥巴一眼,他们都不反对大明对科尔沁的改造,科尔沁的牧民,生活极其艰难,如果朱由检解决了牧民们的生存问题,那是他们为牧民争取到的利益,反之,如果朱由检不能解决牧民的粮食问题,那科尔沁就不必归化大明了。 “嗯。”朱由检头,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过一遍,然后落在塞桑的脸上,“朕一言九鼎,本来朕不会同意你们的请求,不过,看在布木布泰东奔西跑的份上,朕就给你们这个过渡期,为其五年。” “五年?”塞桑问了一句,他的心中,很是得意,幸亏生了个好女儿布木布泰,要是哈日朱拉还在的话…… “五年之后,科尔沁必须全面归化大明,否则,别怪朕刀兵相见。五年之内,朕会派人来科尔沁,逐个登记,将所有的牧民,都换上汉名,但朕不会管辖他们,你们两位,还是科尔沁的大汗和台吉。” “陛下。”奥巴大汗放下手中的杯具,“如果牧民全部换上汉名,他们当中,怕是有很多人不愿意,陛下能否迟些时日?” “奥巴大汗,朕看在两位亲自来到朕的中军大帐的份上,更有布木布泰一再替族人求情,朕才勉强同意,给你们一个过渡期。”朱由检直视着奥巴,“但如果不用汉名,朕如何改造牧民,给他们增加粮食收入?” “陛下……”奥巴大汗说不出话来,关键是他不知道朱由检将怎样改造牧民。 “这样吧,你们先给朕安排五千壮丁,朕给他们换上汉名,给他们分配活计,他们不用放牧,也能获得更多的粮食。”朱由检盘算好了,只要这五千牧民的收入增加,其他人就会眼红,但牧民们要增加收入,就必须改用汉民,要学习汉话。 “那其他的人呢?”奥巴大汗有问了一句。 “其他的人,暂时由他们自己决定,朕不是市场上的商贩,你们就不用讨价还价了。” “陛下……好吧!”听说只有五千壮丁,奥巴估计能摆得平。 “那我们就这样草签和约?”朱由检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科尔沁,他的心中,已经急不可耐了。 “陛下,那我们……”塞桑支支吾吾。 “塞桑台吉是担心你们的未来?”朱由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们现在继续管理着科尔沁,朕就不赦封了,等科尔沁归化大明的那一天,你们,朕自会给个王爷的爵位。” “多谢陛下!”塞桑与奥巴对视了一眼,双双跪倒在朱由检的座前。 “两位平身!”朱由检摆摆手,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塞桑一眼,“现在,大明与科尔沁,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一家人!“塞桑小鸡啄米似的头,还偷看了奥巴一眼,发现奥巴没在意,他才放下心来。 “陛下,我还有一个请求。”奥巴刚刚坐到椅子上,就向朱由检拱拱手,行的是汉人的礼节。 “说吧!”朱由检真不想节外生枝,摆平了科尔沁,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262章第三大道 “陛下,以前科尔沁归顺大金国的时候,大金国为了防备科尔沁崛起,规定科尔沁只能拥有八万男丁,多余的男丁,必须裁减,每两年彻查一次,今年就要到期了,可是大金国已灭,陛下能否废除这项规定?”奥巴看着朱由检,他的双手,虽然搭在玉杯上,还是有些颤抖。 “不行!”朱由检断然拒绝,限制壮丁,这是限制游牧民族实力的最好方法,没有壮丁,就没有骑兵,原来皇太极早就想好了对付科尔沁壮大的办法,朱由检没事偷着乐,这皇太极,死后又帮了自己一次,“如果科尔沁正式归化为大明的子民,这条规定自然废除,但现在的牧民,还没有正式归化,他们连汉名都没有,这条规定必须执行。” “陛下,大明有那么多的汉人,也不在意科尔沁这人口。”奥巴大汗有些失望,更觉得委屈。 “这不是人口多少的问题,汉人再多,那也是大明的子民,奥巴大汗,你说是不是?”朱由检的脸上,早就恢复了严霜。 “陛下……”奥巴大汗嘟噜着。 “无论如何,减丁政策必须执行。”朱由检和缓了一下语气,“但是,多余的壮丁,朕暂时不会杀掉,朕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活路?陛下的意思是……”奥巴大汗失神的眼睛,霎时晶亮了起来。 “多余的壮丁,全部交给我们,我们将用这些壮丁修路,五年以后,路应该修好了,那时科尔沁也会也要归化大明了。”朱由检咳嗽一声,“但是,在修路的时候,死生由天,只要他们能活到五年以后,朕必定释放他们。” “真的?”奥巴大汗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使了,“陛下要修什么路?” “要让科尔沁的牧民都能吃饱饭,大明与科尔沁之间,必须加强贸易,朕打算,在大明与科尔沁之间,修筑一条宽阔的大道,这样会方面科尔沁的牛马羊运输到大明,也方便大明的粮食、茶叶等,运输到科尔沁。” “贸易?这敢情好。”奥巴大喜,科尔沁早就盼着与大明贸易,从大明换回他们想要的粮食、茶叶、生铁等物资,但大明为了防止这些物资流入大金国,硬是切断了与关外的一切贸易,让关外的各个部落,苦不堪言。 大明与科尔沁的和约,经过朱由检与奥巴、塞桑的签字,终于生效,和约的内容及其简约,给双方留下了许多想想的空间。 朱由检的大军移到唐哈里克城内,在明军的监督下,科尔沁开始了“减丁”运动。 经过统计,科尔沁的男丁,多了两万余人,这两万多男丁,以前都是被大金国杀掉了,现在,他们的命是保住了,但必须交给明军看管。 根据科尔沁的习惯,裁减的男丁,都是壮丁,孩童不在裁减之列,朱由检一下子得到两万多劳力。 于此同时,工部部根据朱由检的圣旨,开始征调劳力,从长城古北口向北修筑水泥大道。 这条大道,从京师至长城古北口,再到锡林,全长接近一千里,朱由检将它命名为第三大道。 第三大道几乎在京师的正北,暂时修筑到锡林,将来还会向北延伸。 锡林位于锡林河畔,西边六十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敖包山,现在还是一片草地,只有稀疏的几个蒙古包。 但锡林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依山傍河,非常适合农耕,又位于大兴安岭以西,避过山川河流,交通极为便利,朱由检打算,将来在这里设立府治,按照大明的律法,开始统治大草原。 朱由检将第四军的第十师和第十一师留在锡林。 第十师负责在锡林筑城,筑城的劳力,就是奥巴大汗向朱由检提供的五千壮丁,这些壮丁,并不是免费的劳力,他们按照朱由检的要求,在更改了汉名后,参加筑城劳动,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酬劳,朱由检估计,锡林也不用筑成坚城,五千壮丁,两个月应该够了。 锡林城完成后,第十师将开始在城内建立军营和商贸区,以后就驻扎在城内。 第十一师则押着科尔沁裁减的两万余壮丁,开始从锡林向长城古北口方向修筑水泥路,现在锡林还没有水泥,只能修筑路基。 朱由检上次给工部发去圣旨的同时,也给海螺集团发出通知,要求派出人员,在锡林附近建设水泥生产线,估计半个月之后,水泥厂才会投产,那时,就可以正式浇灌水泥路了。 锡林的建设正如火如荼,但朱由检没有时间再指导了,他带着第二集团军其余的将士,从锡林出发,继续北伐。 朱由检知道,前面已经没有所谓的国家了,他将笨重的火炮,全部留在锡林,士兵们和第一集团军一样,只带着燧发枪和马刀。 布木布泰也随着朱由检出征,本来朱由检觉得北方的气候将非常寒冷,而且,军营中也不适合女子,不让她跟着,但布木布泰一直坚持着要跟随大军,她认为,北方的各个游牧部落,都与蒙古人有关,她熟悉蒙古语,正好给明军当个翻译。 朱由检也觉得,布木布泰是科尔沁的格格,与蒙古人同源,也许能帮助明军收复各个残余的蒙古部落,也就同意了让她同行。 从锡林向北,朱由检的行军地图上,什么也没有,大明对这里的地形,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 朱由检一面行军,一面让人画出地形图,为了侦讯周围的游牧部落的生活状况,两翼的骑兵,各自向外侧延伸了百里。 开始的时候,朱由检遇到的,基本上是科尔沁的各个部落,大明与科尔沁已经订立和约,他们与明军,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大军向北行了十日,行程近千里,一直到克鲁伦河附近,才出了科尔沁各部的领地。 左翼的骑兵发现了牧民,他们还抓了两个俘虏,带回来交给朱由检。 已经学会了部分汉语的布木布泰,暂时充当了翻译,经过审讯,基本上弄清了他们的归属。 “布木布泰,他们到底是那个部落的牧民?” “陛下,他们是车臣汗的牧民。”布木布泰像云雀一样,在朱由检面前晃悠着。 “车臣汗?到底是什么人?”朱由检想到了后世的车臣,不过,那是在中亚,位置显然不对。 布木布泰笑着问道:“陛下对蒙古各部,了解多少?” “没多少。”朱由检心想,现在有这么一个懂蒙古历史的人在面前,不如好好学学,“你给朕说说,蒙古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有那么多的部落,朕那里记得清楚。” “那奴婢就给陛下说说?”能当朱由检的老师,布木布泰充满期待,她的小眼睛,已经瞄上了朱由检的虎目。 “长话短说。”朱由检虽然不太明白蒙古的历史,但蒙古各部太过复杂,真要从头说起,怕是三天也说不完,“你就说说大明时代的蒙古吧!” “是,陛下!”布木布泰轻启淡红色的嘴唇,“蒙元朝廷,自从在捕鱼儿海被大明的蓝玉将军击败后,从此一蹶不振,蒙古各部也是陷于分裂的境地,虽然偶尔出现一两个强势的大汗,暂时统一蒙古,但时间都是不会太长。” “捕鱼儿海?”朱由检想起来了,蓝玉在捕鱼儿海大败蒙元的事,他知道一,捕鱼儿海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既然蓝玉能到捕鱼儿海,朱由检也想去看看。 “捕鱼儿海。”布木布泰不断头,表示自己的记忆不会有错,“蒙古各部,主要分裂成三部分,分别是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漠西蒙古,这是以大漠为中心划分的。” “奥!”朱由检有印象,但具体的位置还是不清楚。 “这些蒙古部落,现在都在草原上,奴婢一个个说吧?”布木布泰不知道朱由检是否嫌她拖沓。 “你说吧,朕听着呢!”朱由检早就想臣服蒙古各部,永久解决大明的北部边患。 “先说漠南蒙古,你们汉人叫鞑靼。”布木布泰看了朱由检一眼,发现朱由检正在认真听讲,“他们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正宗,在蒙古各部的威望,一直很高,不过,他们也陷于分裂当中,现在主要有察哈尔部、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科尔沁部。” “你们科尔沁不是在大漠的东面吗?”朱由检觉得自己的方位感应该没错。 “漠南十分广泛,也可以理解为成吉思汗的正宗后人,所以,它包括东蒙古。”布木布泰的确长话短说,“这一部分蒙古,以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威望最高,但林丹汗与大金国多次交战,不肯臣服大金国,已经被大金国赶到西面去了。” “奥,你继续说。” “漠西蒙古,你们汉人叫瓦剌,在蒙古高原的左翼,他们现在分为准噶尔部、土尔扈特部、和硕特部,他们不是正宗的蒙古人,是成吉思汗归化的其他部落,所以,即使他们有时候非常强大,也是无法统一蒙古。” “准噶尔部?土尔扈特部?”这两个名词,朱由检都听说过,准噶尔是后世的新疆,而土尔扈特部,在满清时候,从伏尔加河一带回归大清,也是成为百年佳话。 第263章最后的车臣汗 “嗯!”布木布泰见朱由检听得出神,更加卖弄自己丰富的蒙古知识,“准噶尔部最为强大,现在的和硕特部,被迫南迁。” “南迁?”朱由检大惊,新疆的南面,不是青海、西藏吗?难怪他听说过“蒙藏合流”的故事,难道就发生在大明? “对。”布木布泰肯定了朱由检的想法,“和硕特部现在已经迁到你们大明的土地上,好像是乌斯藏都司和朵甘都司,似乎大明也默认了他们的南迁。” “娘希匹!”朱由检在心里骂了一句,大金国刚刚被灭,又多出一个和硕特部在南方捣乱,“布木布泰,你继续说。” “漠北蒙古,距离大明比较远,和大明没有正式的接触,不知道大明怎么称呼他们。”布木布泰显得无奈,“他们生活在克鲁伦河两岸,向北一直延伸到捕鱼儿海,现在主要有扎萨克图汗、土谢图汗、车臣汗三个部落,刚刚俘获的那两个牧民,就是车臣汗的人。” “明白了。”朱由检觉得布木布泰的解说,非常简洁,是快当老师的料,“克鲁伦河距离捕鱼儿海,还有多远?” “大约千里,这里基本上都是漠北蒙古人生活的地方,地域虽然广泛,但人口却是不多。” “为什么?他们有了这么辽阔的土地,为何繁衍不出大量的人口?难道这儿没有河流、水草不够丰富吗?” “河流倒是非常丰富,但这儿十分寒冷,冬季的时间太长,青草的生长期非常短,漠北蒙古,就是因为人口稀少,实力不强,才被迫世居这块寒冷的地方。” “原来是这么回事!”朱由检微微有些担心,这地方太冷,汉人能适应这儿的气候吗?不过朱由检想起了苏武牧羊的故事,好像就发生在这捕鱼儿海附近,还有李广的孙子李陵,被匈奴俘获后,给匈奴人种地的事,好像也是发生在一带。 “布木布泰,你听说过苏武牧羊的故事吗?” “苏武牧羊?”布木布泰摇摇头,“这个奴婢没听说过,是蒙古人的故事吗?” “不是,这是汉人的故事。”朱由检本来想确认一下,这个故事是不是发生在捕鱼儿海,如果苏武与李陵能生活在这一带,那其他的汉人,也应该能在这儿生活,既然布木布泰不知道,那就算了。 “陛下……”布木布泰见朱由检陷入沉思,低声唤了一句。 “奥,布木布泰,你先下去吧,朕要安静一会儿。” “是,陛下。”布木布泰离开大厅,回到卧房。 朱由检想到了车臣汗,既然暂时无法将汉人移民到捕鱼儿海,那就先将这些蒙古人迁移到这儿,蒙古人习惯了严寒,应该能适应这儿的低温。 想到这儿,朱由检唤来亲兵:“传令,立刻寻找车臣汗的大帐。” 车臣汗的大帐,在克鲁伦河的上游找到了,现在还是夏季,牧民们散落在各处放牧,大帐附近,只有两万牧民。 车臣汗发现明军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八万明军,已经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朱由检要俘获这些牧民,满桂恐怕早就开始冲杀了。 为了保护牧民,车臣汗组织了三千骑兵,开始冲击明军的阵地,但是,在数万燧发枪面前,这三千车臣汗的骑兵,很快就全部坠马。 “可惜呀,可惜。”朱由检十分惋惜这些骑兵,如果他们被俘获,就是很好的劳力,但他知道,蒙古人一向骁勇,如果不拿出手段,他们绝对不肯臣服。 一泡尿的时间,三千骑兵就没了,车臣汗呆住了,他的手中,勉强还能凑出两三千骑兵,但是,他再也不敢发动进攻了,他的双目,呆呆地看着外围的明军。 “陛下,我去劝说他们投降!”布木布泰挤到朱由检的面前,和士兵们在一起,她也是穿上军装,飒爽英姿。 “不行,你现在过去,太危险。”朱由检断然拒绝。 “那……陛下,不如将捕获的那两名牧民放了,奴婢让他们给车臣汗带话,让他过来和谈。” “这个倒可以,先放掉一人。”朱由检大喜,现成的使者,“你亮明身份,告诉他们,科尔沁已经投靠大明了,如果他们不肯投降,我们将杀得他们鸡犬不留,为了所有的牧民,让车臣汗立即过来和谈。” “是,陛下。”布木布泰反复交代那名被俘的车臣牧民,让后将他们放回去了。 “陛下,你说,车臣汗会过来和谈吗?” “说不准,你们蒙古人的性子,朕实在说不透。”朱由检看着布木布泰,“你说呢?他们会投降吗?” “陛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奴婢估计,他们还是会投降的,谁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牧民被杀尽。” “那是最好,如果他们不能投靠大明,那只有死路一条。” 朱由检没有等多久,两匹战马从车臣汗的大帐中冲出来。 “陛下,他们来了。”布木布泰一阵兴奋。 “来了?是车臣汗吗?” “奴婢不认识车臣汗,但奴婢估计,这次来的,应该不是车臣汗。” “奥。”朱由检要速战速决,外围还有许多牧民,如果他们组织骑兵,对明军也是威胁,“先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马背上的两人,老远就下了战马,表示他们没有敌意,他们用蒙古话大声问道,“谁是科尔沁的格格?” “我就是。”布木布泰迎上去,“你们是谁?” 朱由检一直端坐在马上,看布木布泰与他们说了很久,他逐渐不耐烦起来。 幸好布木布泰走过来了,“陛下,他们在查验奴婢的身份,所以说得久了些。” “奥。”朱由检头,“他们还说了什么?车臣汗肯投降吗?” “陛下,他们只是车臣汗的使者,他们问陛下,为何要射杀他们的牧民?” “原来不肯投降?”朱由检大怒,“你告诉他们,朕还要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弱肉强食,这是草原的规律,难打他们不懂吗?” “陛下……” “你别管,照实说,我看看车臣汗的人,是不是钢铁做的。” “陛下,依奴婢看,他们到有些投降的意思,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这个,朕不管,朕没有时间与他们对耗,这儿毕竟是草原,是他们的地盘,你告诉他们,让车臣汗亲自过来和谈。” “是,陛下。” 布木布泰过去,对使者说了几句蒙古话,那两名使者,抬头看了看朱由检,然后拨转马头,扬蹄而去。 “哒哒哒……” 数百骑兵,从车臣汗的大帐中奔出来,他们在朱由检的面前,一箭之地停了下来,为首的骑兵,长着圆乎乎的脑袋,身体也是滚圆,他朝明军一声大喝:“你们,谁是大明的皇帝?” 布木布泰自动充当翻译:“陛下,他在找你!” “找朕做什么?告诉他,朕在这儿。” 布木布泰尖着嗓子:“大明的皇帝在这儿,你有什么话说?” 那人用马鞭一直朱由检:“我们好好的在放牧,你们为何要包围我们,还杀死了我们数千牧民?” 朱由检冷笑:“数百年前,汉人也是在自己的土地上种地,可是你们蒙古人,不是一样杀到我们汉人生活的地域?还统治我们汉人近百年。” 布木布泰翻译过去,那人却是仰天大笑:“哈哈哈……要是我们的成吉思汗还在,那容你们汉人到此嚣张?” 朱由检对布木布泰说:“朕懒得与他啰嗦,只是问他一句,降还是不降。” 那人却是更加嚣张:“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后人,岂肯投降汉人?你们虽然人多,但大草原一直是我们蒙古人的天下,纵马草原,谁人能够阻挡?” 朱由检低声对身边的亲兵说:“问问那名俘获的牧民,此人是谁。” 亲兵答应着离开了,很快,他就回到朱由检的身边:“陛下,他说,此人正是车臣汗。” “去,找两名枪法准的士兵……”朱由检本来还想生擒车臣汗,再利用他的身份,收拢附近的牧民,但车臣汗张狂的态度,让他下定了决心,而且,只要车臣汗活着,以他的威望,将来可能带着蒙古人造反,既然车臣汗如此不识抬举,朱由检正好通过消灭核心人物来摧毁他们的反抗意志。 “车臣汗,你可知道,如果你不肯投降,你的属下,一个也跑不了,他们是你的属下,也因你而死。” “我们成吉思汗的后人,从来不在乎生死。”车臣汗虽然被明军包围,但在言语上,却是丝毫不认怂。 “你可要考虑好了,他们是因你而死。”朱由检赤裸裸挑拨车臣汗与其他人的关系。 “不要多言,要战就战,我们随时恭候。” “难道你要为了这个汗位,忍心让所有的属下为你陪葬?”朱由检加重了语气。 车臣汗显然发现了朱由检的用意:“啊……你这个狡猾的汉狗……” “砰,砰。” 两声枪响,车臣汗的目光迅速内敛,他在马背上晃了晃,猛然倒栽下去,一头撞在地面上。 第264章雅山与风河 车臣汗从马背上倒栽下去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惊呆了,但谁也没有动弹。 过了好久,他左侧的一名骑兵,从马背上跳下去,伏在车臣汗的身边,见车臣汗已经神志不清,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弯刀,用力一划,将车臣汗的首级割下。 他一手揪住头发,翻身上马,直奔明军而去。 护在朱由检身边的侍卫亲兵们,立即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放他过来!”朱由检看明白了,他止住身边的侍卫亲兵们。 来人在朱由检面前,翻身落马,单腿下跪,双手捧起车臣汗的首级,举过头:“叩见明皇陛下,车臣汗不识时务,已经被小人杀了。” “杀了?”朱由检心想,杀了好,将来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到大明的头上,“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回陛下,小人叫乌蒙夫,现在是千夫长。”没有朱由检的首肯,乌蒙夫继续跪在朱由检的马前。 “起来回话吧!”朱由检心道,车臣汗帐下的骑兵并不多,千夫长的地位已经不低了,既然他肯投降大明,留着应该有用,“其他的人呢?他们愿意投靠大明吗?” “陛下,小人询问过,愿意报效大明的,不在少数。” “如果你现在回去,能说服他们,全部投靠大明吗?你不用担心,如果有人不肯归顺,大明也不会吝啬一颗子弹。” “陛下,小人如果回去一说,大多人都会归顺大明,只要陛下能留住他们的性命。” “这个你放心,既然归顺了大明,就是大明的子民,朕怎么会无辜杀害自己的子民?”朱由检暗笑,布木布泰说得不错,在死亡面前,蒙古人已经没有成吉思汗时代的勇士了。 “陛下,如此,小人回去一趟,他们定会归顺大明。” “去吧!”朱由检挥挥手,“乌蒙夫,如果你能说动所有的牧民归顺大明,朕自会为你记功。” “多谢陛下!”乌蒙夫俯下身子,给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 “快去快回,朕在这里等着你。” 乌蒙夫跨上马,扬蹄返回车臣汗的大帐。 大约半个时辰后,乌蒙夫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个骑兵。 “陛下,他们都同意归顺大明。”乌蒙夫带头,身后的人都跪拜在朱由检的面前。 “你办得不错,朕会给你记功!”朱由检大喜,他指着乌蒙夫身后的骑兵:“他们是什么人?” “陛下,他们是千夫长和百夫长,都是来拜见陛下的。” “你们先起来吧!”朱由检看看这群车臣汗属下的军官,又抚了下手中的马鞭,“你们现在还有多少牧民?” “回陛下,本来大帐附近有一万八千牧民,现在……现在只有一万五千人了。” “一万五千?那也不少了,你们今后,都是大明的子民了,大明会保证你们衣食充足。”朱由检看着远处的牧民,对这些牧民,他实在不放心:“大明都是真心归顺大明吗?” “是的,陛下,无论陛下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反对。” 朱由检苦笑着,草原上就是这样,弱小的部落,总会依附强大的部落,弱小的部落一旦强大了,他们就会脱离管辖,甚至对原来的主人发动战争,弱肉强食、战争频发、承诺如同放屁,就是草原上的特色。 “朕可是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是真心归顺大明,就得接受大明的安排,大明自会保障你们过上丰足的日子。”朱由检的脸上,比克鲁伦河的水还冷,“如果你们不是真心归顺,到时候别怪朕翻脸无情,大金国对大明不敬,已经被大明灭国灭族。” “陛下。”乌蒙夫几人腿一软,差又跪拜了,“陛下,我们是真心归顺,如果有个三心二意,任凭陛下处罚。” “那就好,乌蒙夫,朕先给你赐个汉名吧!”朱由检想了想,“就姓李吧,李是大唐的国姓,你是在克鲁伦河畔认识朕的,就叫李伦。” “多谢陛下赐名。”李伦再次下跪,拜倒在朱由检的面前。 “以后好好学习汉话,大明自会重用你的。”朱由检跃下马,亲手将李伦扶起来,“现在车臣汗已死,你就暂时替朕约束这些牧民吧!” “是,陛下!” “你让所有的牧民,带着他们的牛马羊,跟朕走吧!”朱由检拍拍李伦的肩膀,“这是朕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我们要去哪?”李伦茫然的看着朱由检。 “去北边,一个水草丰富的地方,以后,你们就定居在那儿,再也不用忙着到处迁移了。” “再也不用迁移?”李伦瞪大了眼睛,蒙古人一直是追逐水草而居的,他们只有移动的蒙古包,而没有固定的房子,“陛下,真有这样的地方?” “当然,你们既然已经归顺大明,大明就会让你们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那里,不仅可以放牧,还可以种上汉人的农作物,到收获季节,你们不仅比其他的蒙古人富足,就是汉人,也有许多人比不上你们。” 说得布木布泰都是一脸的羡慕,她偷偷用汉话问朱由检:“陛下,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朱由检楞了一下,“当然有,你以为朕会糊弄他们?” “是,陛下。”李伦学着汉人的样子,拱手相朱由检行礼:“陛下,小人这就回去安排。” “去吧,尽量利索,朕在这里等着你们。” 李伦上马,带着身后的千夫长和百夫长们,回到牧民当中。 蒙古人搬家,真是利索,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收拾完毕,所有的家当和孩子,全部放到马背上,女人基本上也有马骑,只有一些壮丁,徒步跟随在马匹的后面。 大军带着牧民,一路向正北而去。 路上遇到一些零星的牧民,朱由检先用大军围住,再让李伦游说,牧民人数逐渐达到一万八千。 朱由检嫌牧民走得太慢,耽误大军的行程,他留下王慕九和皇家第一军,一路伴随着这些牧民,自己则带着满贵与洪承畴,先行向北而去。 四万大军,轻装而行,三天后,他们遇上一条河流,横在面前,挡住大军的道路。 朱由检看着宽阔的河面,“这是什么河?怎么如此宽阔?” 问遍士兵,却是无人能识,最后还是布木布泰站出来:“陛下,这是斡难河,乃是成吉思汗当年兴起的地方。” “斡难河?”朱由检想到的,却是当年成祖北伐的时候,曾经到过这儿,因此,这里也是奴儿干都司的西源,“派两名士兵,下去试探河水的深浅。” 两名骑兵纵马入河,在河中奔了一会。 朱由检见河水不深,河心的地方还没淹到马背,“大军渡河!” 士兵们开始渡河的时候,朱由检唤过两名传令兵,“回去告诉慕九,过了斡难河,留下一千户牧民,让他们沿河定居,暂时留下一个师的兵力,在看守牧民的同时,选择合适的位置,筑城、建房,为冬季做准备。” 渡过斡难河,大军继续北上,朱由检也不知道,最后的目标到底在哪里,但是他感觉到,最后的目标就要到了。 又行了两天,左翼骑兵回报朱由检,他们发现了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大山呈东北——西南走向。 “大山?”朱由检估量着距离,现在应该进入中西伯利亚了,现在的大山,俄国人肯定命名了,可惜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没什么用,这里将是大明的土地,大山肯定得有一个汉化的名字,“你们继续沿山而行,看看我们能在什么地方汇合。” 半天之后,朱由检与左翼的骑兵汇合了,他们汇合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山口,还有一条河流,从山口的南面经过,河水蜿蜒着向东流去。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高山能阻挡来自北方的寒流,有了山口,交通也不会太闭塞,还有河流从山前流过,有水的地方,就会有生气。” 朱由检估量位置,从克鲁伦河向北,行程没有一千里,也有八九百里,应该接近捕鱼儿海了,但是,从俘获的牧民口中得知,捕鱼儿海还在正西方七八百里的地方。 听说捕鱼儿海就在正西,朱由检特别兴奋,这座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就在自己的脚印旁,只要自己愿意,他马上就会成为大明的属地。 但是,它还在七八百里之外,朱由检暂时没时间去湖边看看,天气早就开始降温,冬天很快就会来临,他必须在冬季来临之前,动身返回京师。 朱由检掏出行军地图,标出现在的位置,这座不知名的大山,朱由检既然遇上了,就准备给它取个汉化的名字。 他准备从《诗经》找一个文雅的名字,却满脑子都是大雅和小雅的字样,于是,对身边的亲兵说:“这座大山,就叫雅山吧!” 至于流过山前的这条河流,问过牧民,他们却是不知道,还是布木布泰满足了朱由检的好奇心,说是叫音果达河。 “音果达河?”朱由检轻声念叨着,感觉不像是汉化的名字,也不像哈日珠拉、海拉尔这样朗朗上口,他又准备改名字了。 刚才用到《诗经》中的“雅”,现在相对应的,他立马就想到了“国风”字,“对,就叫风河,绝对没有重名的。” 第265章尼布楚,永远的历史 朱由检打量着四周的地形,他已经决定,在风河以北、雅山以东,建立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就是将来岭北省的首府。 至于首府的名称,朱由检正在思考,他的目光落在雅山口,一块凸起的岩石,就像李天王手中的玲珑宝塔,在落日的余光中,抹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辉。 “赤塔!”朱由检的心中,霎时闪过一个名称。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从山口向西,是否有通道,如果没有通道,这将是一块死地,它决不能作为一省的首府。 当晚,朱由检就在雅山口扎了营,躺到床上,朱由检的思路,顿时活跃了起来。 对于这块土地,朱由检想得很多,后世的历史上,这是华夏民族永远的痛。现在,朱由检来到这个世界,他的两只脚,已经踏上了这块土地,问题是,这里距离京师,有三千里的路程,大明能在这里建立有效的统治吗? 他暂时无法向这儿移民,汉人对家太过眷念,要想移民三千里外,在商业流通和道路交通条件都跟不上的情况下,基本上不可能。 依靠刚刚俘获一万八千蒙古牧民,要想实现对这块土地的统治,不知道还要几百年,几百年的时间太久,在这期间,谁也不清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流放。 朱由检突然想到,俄罗斯队远东的占领,就是向当地流放罪犯,增加本民族的人口。 如果能将重刑犯,比如刑期在五年以上的犯人,连同他们的家眷,一同移民到赤塔,那将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对犯人来说,虽然极北之地十分寒冷,但他们获得了自由,能够与家人团聚,过上了正成人所期盼的那种生活。 对朝廷来说,汉人移民到赤塔,可以加速当地的汉化过程,早日在当地建立有效、正常的统治,而且,犯人流放到此,还可以节约看管他们的国家成本。 如果将这些节约下来的成本,再奖励给这些犯人,他们会不会成为大明开疆守土的急先锋? 朱由检越想越兴奋,在这个时代,为了加速对新占领土地的有效管理和统治,采取一些非常措施,完全是切实可行的,就像他在安置东江军的时候,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蒙古媳妇。 “陛下,你在想什么呢?也不说话。”布木布泰的小手,攀上了朱由检的前胸,她用柔嫩的小手指,轻轻击着朱由检的胸膛。 “哈哈。”朱由检一把握住她作怪的手指,“朕在想,你啥事能给朕生一个皇子!” “陛下,这事急不来……”布木布泰忽然想到,她给皇太极做了数年的侧福晋,怎么也没生过孩子,难道……不敢想下去了,她偷偷瞄了一眼朱由检,幸好大帐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她吐了吐舌头,算是给自己释放一下压力。 “啊?天这么黑,你怎么知道朕来了?”朱由检刚好凑过来,他的双唇,一把逮住布木布泰的小舌头,舌尖还在她的的舌尖上摩挲着。 “嗯……嗯……”布木布泰舌尖被擒,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不知道是认同还是反对。 朱由检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挂上了树梢,从河面上吹过来的一丝微风,已经带着寒意,在雅山,现在已经是深秋,或者初冬了。 布木布泰已经给朱由检泡好香茗,她低着头,将香茗捧给朱由检:“陛下,茶水温热,刚好能润润嗓子。” 朱由检接过茶杯:“布木布泰,你起来得这么早?昨晚睡得好吗?” “陛下!”布木布泰白了朱由检一眼,“你还是洗脸用早膳吧!你不是一直很忙吗?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对,对。”朱由检一叠连声,“洗脸,用早膳,朕真的很忙,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我去打水!”布木布泰一转身,留给朱由检一个窈窕的背影。 用过早膳,朱由检派出一个骑兵团,从雅山口西出,寻找出口,朱由检交代他们,不必远行,只要有路通向西面即可。 朱由检自率大军,沿着风河一路东行,在风河与斡难河交接的地方,他才停住东行的脚步,“这儿已经是奴儿干都司的西源,不知道袁崇焕他们,现在到了哪儿!” 谁也不能回答朱由检的问题,袁崇焕的大军,与朱由检走的是不同北伐路线,他在奴儿干都司的东部,暂时与朱由检失去了联系。 大军有沿着斡难河的北岸,向东行了半天,被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流阻挡了去路。 朱由检觉得,这儿的大河太多,水资源应该非常充足,“这是什么河流?” 行军地图上没有标出来,明军将士谁也不认识。 朱由检将目光转向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你知道这是什么河流吗?” “陛下,应该是尼布楚河!”布木布泰揉了下小鼻子,她也不太肯定。 “尼布楚?”朱由检尖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 “陛下,怎么了?”布木布泰吓了一跳,“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啊……没有!”朱由检紧紧盯着河面,河水缓缓向南流淌,然后汇入斡难河,那淙淙的流水,似乎在告诉朱由检,他的到来,许多历史将要重新改写。 “陛下……”布木布泰见朱由检对着河水发呆,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 “布木布泰,你怎么知道,这条河流就是尼布楚河?” “我阿爹告诉我的。”布木布泰见朱由检回复了平静,“这里是成吉思汗兴起的地方,所以阿爹常常给我讲这儿的河流草地,他说,黑龙江的上游是石勒喀河,石勒喀河的上游,是斡难河,在石勒喀河和斡难河之间,有两条大河,一条是东西走向的音果达河,一条是南北走向的尼布楚河。” “奥。”朱由检收回目光,将视线洒向更加开阔的周围,但周围什么人也看不到,也许本来这儿有牧民,大批明军到来之后,将他们吓跑了,“此处斡难河几乎是呈东西走向,而尼布楚河是呈南北走向,这两河交接的地方,水草最是丰美,正是筑城的最佳地,承畴?” “陛下……”洪承畴只是将军,对于筑城的事情,根本看不懂。 朱由检指指,告诉洪承畴,在依河的高地上,可以筑城,洪承畴听了半天,才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 朱由检已经有了打算,留下洪承畴在此驻守,这儿游牧民族不算强大,他的一万士兵,足够自保,如果留下的士兵多了,粮食反而是个问题。 朱由检从马背上极目远眺,他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北方那广阔的土地,但是,除了杂乱的森林,他什么也看不到。 “陛下,北面还有什么吗?”洪承畴凑过来,他隐隐明白朱由检的意思了。 “北面大得很,远比你想想的要大得多。”朱由检再次打量着尼布楚河,觉得这个名字,不够汉化,他要给尼布楚河重新取个汉化的名字。 他刚刚急切北望,惦念北方,那这条河流,就叫北望河吧!将来依河修筑的城池,就叫北望城。 尼布楚,这个让汉民族争议了数百年的名词,将永远成为历史。 朱由检不是让自己在历史上留名,他是希望,后人谈到这座城池来历的同时,千万不要忘了,北方还有大片的土地。 回到雅山口的大营,朱由检立即召见洪承畴。 “承畴,你应该想到了吧?” “陛下是打算让末将留在这块土地上?”洪承畴一也不惊讶。 “是呀!如果不能驻军,这片广阔的土地,永远不会属于大明,它就像以前的奴儿干。”朱由检悠悠地说道,“但这儿距离京师,将近三千里,冬季又是非常寒冷,承畴可愿意留下来?” “为大明开疆守土,是每一名军人的职责,末将愿意留下来。”洪承畴双手抱拳,向朱由检行了一礼,同时,也向朱由检做出保证。 “承畴,辛苦了!”朱由检难得地还了一礼,“朕先给你设定五年时间,五年以后,自会有人来接替你。” “陛下,末将明白了。” “但是,这五年,是最艰难的五年,因为距离太远,你们没有人员补给,没有友军接应,承畴,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是,陛下,末将知道现在的处境。” “不过,朕在京师,会时刻关注你们。” “陛下……” 朱由检打断了洪承畴的话:“你不要误会,这儿既然是大明的土地,朕和朝廷,决不会忘记你们,第三大道,锡林不是终,将来会延伸到赤塔,这条道路一旦完工,朕会在沿途设立府县和驿站,加强京师与赤塔的联系。” “陛下是说,一旦第三大道完工,这里将正式成为大明新的领土?” “对。”朱由检微微头,“除此之外,朕还打算,将北五省的重刑犯,都流放到这儿,将来士兵们退役了,如果能在当地娶妻生子,朕也会分给他们土地,这样能增加本地汉人的数量。” 第266章草原上的那达慕 “陛下,末将明白了,末将一定替陛下,替朝廷,看好这块土地。” 朱由检见洪承畴缺少开拓精神,只好名言了:“承畴,仅仅看好这块土地,还远远不够,朕再说说赤塔周围的情形。” “末将聆听陛下的教诲。” “朕先说说朝廷将来对这儿的统治,相必承畴已经部分知晓了。”朱由检打开随身携带的行军地图,“朕打算,将来在这儿设立岭北省,还会派出相应的文官。” “陛下打算在赤塔、北望和斡难河岸设立府县?” “对,未来的岭北省,首府就是赤塔,北望的人口过少,暂时只是一个县,斡难河畔,也是一个县,承畴号亨九吧?这儿就叫亨九县。” “陛下……” “承畴不用推辞,这是对朝廷对你的奖励,你的名字,将永远载入史册。” “多谢陛下。”洪承畴匍匐在朱由检面前,能够永远在历史上留名,他恨不得蒋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朱由检看看。 “承畴,起来,这是你应得的荣誉。”朱由检虚扶了一把,让洪承畴重新落座,“刚才承畴说,要看好土地,自然指的是这一片土地。” “是,陛下,这一片土地,在末将手中,绝对不会丢失,末将用项上的人头作保。” “这个朕当然相信,但是,承畴想想,朕为何将首府设在赤塔?你见过哪一省的首府,在一省的最边缘?” “陛下是说,将来还要开拓更多的土地?” “对,如果没有开疆的决心,不能从大局上把握要地,已经取得土地,迟早也会丢失。”朱由检呷口茶,润润嗓子,“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当年何等风光,但不过两百年,就丢失殆尽,就是因为对建奴这个强敌,当年重视不够。” “陛下……” “如果仅仅防守岭北这块土地,大明将耗费太多的军力和银子,所以,要保护岭北,必须将周围的强敌一一消灭。” “所以陛下要收服科尔沁?” “对,朕收服科尔沁,不是让他们臣服大明,而是要他们归化成汉人,一旦科尔沁全面归化,岭北、科尔沁草原与大明的京师,就连成一片了。”朱由检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朕会尽快在克鲁伦河立城驻军,那里到岭北省的亨九县,只有五六百里,距离赤塔,也不到一千里。” “陛下,末将受教了。” “承畴,你刚才说的是岭北的南方,岭北的东方不用担忧,袁崇焕的大军,恐怕已经恢复整个努尔干了,将来条件许可,你可以派人向东,与他们联系,朕也会从北望向东修筑水泥大道,将这一带彻底连成一片。” “是,陛下。”洪承畴眨巴着眼睛,“陛下的意思,还有北方和西方?” “承畴说得不错。”朱由检竖起大拇指,儒生可教,“北方现在是大片的森林,那里没有国家,只有行渔猎生活的百姓,你以后逐步向北扩张,画出详细的地形图,将当地的百姓归化成汉人。” 洪承畴头,他不明白,年轻的朱由检,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大势,难道他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材料? 朱由检指着行军地图,从雅山口一直向西,“西边是扩张的重,从雅山口出去,七八百里之外,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洪武年间,大将军蓝玉曾经在此大败蒙元,蒙古从此陷入分裂,这里是大明必须要抢占的战略要地。” “七八百里?” “承畴也不用着急,朕说的只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凡事要量力而行,切不可勉强为之,眼下还是先归化这一万八千蒙古牧民。”朱由检的语气,十分坚决,“将来条件成熟,这捕鱼儿海,朕是志在必得。” “陛下,末将明白,末将一会会量力而行。” “嗯。”朱由检的目光,从行军地图上收回,落到洪承畴的脸上,“你要先开辟雅山口的通道,自雅山口向西,虽然有路,但道路崎岖狭窄,不适合大军通行,利用农闲时间,组织将士、牧民,将这条道路开拓通畅。” “末将立即着手,开拓这条通道。” “现在不行,必须先建房、筑城,汉人恐怕难以适应这儿的严寒气候。”朱由检缓缓摇头,“朕回到京师,立即派出文官,你们军队,一定要支持文官,在这没有汉化的地方,没有军队的支持,文官恐怕寸步难行。” “是,陛下,末将一定全力支持文官。” 朱由检一口气将自己的设想,全盘托付洪承畴,他稍微缓了口气,“承畴,朕就要回京了,你留在此处驻守,还有什么要求?” “陛下。”洪承畴迟疑不决,但到底还是说出来了,“此处乃极北之地,冬季气候严寒,可将士们还是秋装,如果将士们都是窝在屋内,生火取暖,那就无法野外巡视了。” “承畴不用担心,朕已经飞鸽传书,令户部、兵部给你们送来棉衣和粮食,现在应该在路上了,说到巡视,朕倒是想起一件事,千万不要到以轻心。” “陛下,是什么事?” “西方有一个大国,叫俄罗斯,他们肯定会派出商队向东扩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到赤塔,所以,你们要严密关注西方,特别是雅山口,一定要加强守备。” 洪承畴见朱由检说得非常慎重,心中也有些紧张:“陛下,万一他们要来了呢?” “你是军人,这小事还要问朕?当然是格杀勿论。” “是,陛下。”这一次,洪承畴回答得斩钉截铁,充分体现了军人的风范。 “他们也有火枪,如果你们有缴获,及时派人送去京师,朕要看看,他们的火枪,到底发展到什么水平了。” “是,陛下,末将都记住了,一切,为了大明!” “对,一切,为了大明!”朱由检也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王慕九终于将车臣汗的那些牧民们,带到赤塔,因为在斡难河畔留下一千户的牧民,来到赤塔的牧民,只有两千五百余户。 朱由检又分出一千户牧民,让洪承畴派人送到北望河畔,让他们在北望河畔立城定居,其余的一千五百余户,超过八千牧民,就安置在赤塔。 蒙古人都有蒙古包,暂时不用建房,他们中的壮丁,都被抽调出来,帮助明军建房筑城,只有女人和孩子,继续放牧他们的牛羊。 朱由检嘱咐洪承畴,先给牧民划分土地,每丁三十亩耕地,外加五百亩牧地,反正这儿有的是土地,如果牧地不够,将来还可以增加。 这里的土地,都是荒芜的,牧地倒没什么,只要有青草,就可以放牧牛羊,但耕地就不一样了,必须有牧民自己来翻耕。 不过,现在已经是深秋,种庄稼显然来不及了,况且,这些牧民,也没有种子和农具,必须等明军从京师运送过来,开耕必须要等到明年了。 朱由检估计,这里的冬季时间太长,如果种植冬小麦,很可能被严寒冻死了,还是推广春小麦比较好。 这里河流众多,如果能推广水稻就更好了,水稻的产量,比小麦的产量更高。 春小麦到底能不能在这里开花结穗,谁也不知道,最好还要带上玉米、土豆、红薯的种子块茎,选择一些土地,种上这些生长条件更低的作物,不管粗粮精粮,至少要让这些牧民吃得饱。 洪承畴的一万大军,分驻赤塔、北望、亨九三地,一方面给牧民们划分土地,另外一方面,也是监督牧民们,不能让他们逃亡,如果人都逃光了,那谁来筑城建房? 洪承畴亲自驻扎在雅山口的赤塔,不仅因为这里将是岭北省的首府,更为重要的是,朱由检让洪承畴在雅山口加强戒备。 朱由检终于离开赤塔,至此,左路的第二集团军,北伐任务圆满结束,他们一路向北,将大明的地域,拓展了三千里。 至于增加了多大的面积,朱由检也想知道,但是他也计算不出来,比如,科尔沁草原,现在算不算大明的土地?赤塔以北的大片荒地,能不能看作大明的土地? 还有,大明现在只是占据着从长城古北口,到赤塔的三千里主干道,至于主干道周围,还有很多的部落,暂时没有归附,因为冬天就要来临了,朱由检要返回京师,暂时没有时间去征服他们。 朱由检返回的时候,将牧民们所有的马匹都带走了,牧民们丧失去了马匹,他们不仅丧失了作战的能力,也丧失了迁移的能力。 开始的时候,牧民拒绝交出他们的马匹,他们甚至准备与明军拼命,但是,朱由检下达了死命令,所有的马匹,必须交给明军带走。 牧民被明军在克鲁伦河畔杀怕了,加上李伦从中周旋,布木布泰又现身游说,她从蒙古科尔沁部的实际情况出发,告诉牧民们两条道理:与大明对抗,除了死亡,绝对没有第二条道路;大明绝对会让自己的子民有饭吃,有衣穿,只要牧民们肯归化大明。 在牧民们有些松动的情况下,朱由检突然告诉牧民,大明不是要抢夺他们的战马,而是防备牧民对明军不利,大明带走这些战马,会用种子、农具、粮食、食盐等,给出一定的补偿。 牧民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得根据朱由检的要求,登记了马匹的数量,然后让明军带走了所有的战马。 返程的时候,大军已经没有作战的任务了,加上大量的粮草辎重都是留在赤塔,骑兵走得飞快,每天行程,超过一百五十里。 朱由检回到锡林的时候,刚好赶上科尔沁那达慕的尾声。 第267章那达慕上的头魁 锡林城是一座周长只有十二里的小城,坐落在第三大道的东侧。 城郭已经完工,城墙的底部是石块,上面都是泥土,因为建筑得非常匆忙,设计中的城墙,只有两步高,也就是后世的三米。 在朱由检最初的规划中,东半城作为军营,将驻扎大明的军队,靠近第三大道的西半城,又分为南北两快区域。 北城区将是居民区,在城外放牧、耕作的百姓,晚上可以回城居住,将来的府治,也在这一片区域;而南城区,将是商业区,这里将是大明与科尔沁物资交换的场所。 城内暂时没来得及修建民居,还没有科尔沁的牧民入城定居,没有人口,朱由检还看不到城市的迹象,那达慕大会也不在这里举行。 那达慕大会,还是在老地方,唐哈里克城的西城外举行。 科尔沁经过多次“减丁”,人口中男女性别比严重不平衡,男丁包括大量的老人孩子在内,只有八万,而女人的数量,超过十五万,几乎是男人的两倍。 在八万男丁中,作为那达慕主角的青年男丁,不过数千,与数万年轻的姑娘相比,他们实在是太精贵了。 驻扎在锡林的第十师的将士们,绝大多数是年轻的男子,他们也受到科尔沁人的邀请。 但第十师要抓紧修筑锡林城,城墙修筑完工后,还要在城内修筑军营和民居,师长赵齐只派出一个团的士兵,去参加那达慕大会。 朱由检来到锡林的时候,听说明军受邀参加那达慕大会,他一时兴起,再次化名王信,带着付小剑等侍卫亲兵,偷偷去了唐哈里克城外。 布木布泰也化妆成明军士兵,尾在朱由检身边。 他们到达唐哈里克城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那达慕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在无数篝火的照耀下,那达慕开始了最后一项角逐——————摔跤比赛。 参加摔跤比赛的,一共有十六人,因为要给汉人留下两个名额,科尔沁人选出了他们公认的十四名年轻的勇士。 无数的牧民,围着中心巨大的篝火,他们一边对各位选手指指,一边猜测着今年的摔跤头魁,也有一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已经对上眼了,他们手拉着手,在远处小一些的篝火堆旁,载歌载舞,互诉衷肠。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无论是大汗台吉的贝勒格格,还是普通的牧民子女,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蒙古人崇尚的武力。 团长黄永生从团内挑选出武功最高的两个人,“赛马、射箭的名次,汉人都没份,这一次摔跤,无论如何,不能给汉人丢脸了。” “是,团座!”两人低声应答,他们心里也没谱,蒙古人的摔跤术,他们根本不懂,不知道身上的那汉人的武术,能否用得上。 “等等。”朱由检从人影中跑出来,“这摔跤比赛,就让我来参加吧!” “你是……”黄永生看了眼朱由检,心里“咯噔”一下。 付小剑从人群中冲过去,他一把抓住黄永生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小声地说:“师部参谋王信!黄团长不认识了?” 见到付小剑,黄永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他一时呆住了,付小剑捏捏他的胳膊,他才醒悟过来:“是,是,王信。” 代表汉人出战的,除了化名王信的朱由检,还有一名叫赵诚的连长。 十六人开始抽签,选定对手,赵诚是二号签位,而朱由检是四号签位。 赵诚出场的时候,他已经观测过一号签位的战斗,对摔跤的规则,有了一丁的认识,他利用下盘稳的优势,勉强胜了对手。 但周围的牧民却是为他喝倒彩,因为他不懂规则,不是赢在摔跤上。 也没有科尔沁姑娘给赵诚进献哈达,那个落败的科尔沁勇士,反而收到两名姑娘送上的洁白的哈达。 朱由检摔跤的对手,已经赤裸着上身,他个头不高,却长得粗壮,浑身滚圆,就像是一个人肉水桶。 朱由检也学着其他的样子,他褪下上衣,光着上身,在对手眼角的余光的注视下,扎好自己的腰带。 “噗!”人群一阵惊呼。 朱由检个头比较高,身材匀称,可能是姑娘眼中的的男神,但在摔跤场上,这两都是很吃亏的,个头越高,重心越是不稳,匀称的身材与粗壮的对手比起来,简直是羸弱,气力显然不够。 如果用卷尺测量一下,朱由检的腰围,大概只有对手的一半。 朱由检默运神功,静静地矗立在一片同情的目光中。 对方挑衅似的,向朱由检勾了勾食指,让朱由检放马过来,朱由检也不答话,他缓缓上前,与对方互相勾着膀子。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对方急不可耐地开始了进攻。 他猛地一拉朱由检的膀子,想要将朱由检扔到身后。 但朱由检却是稳丝不动。 那科尔沁勇士大惊失色,眼中分明写着惊疑,一闪而过。 朱由检想要抓紧对方的膀子,无奈对方滚圆的身子,似乎抹了黄油,像泥鳅一样滑溜,加上他一直沉着身子,朱由检也是无法发力。 但朱由检的双脚立地很稳,对方几次拖拉,也是没有成功。 突然,对方假意后撤,引诱朱由检上身前倾,他却猛地用肩一撞,将朱由检的上身回。 闪烁不定的篝火中,对方的左手,不知怎么攀上了朱由检的右腿弯。 他一声大吼,左手扳膝,右肩猛地向前一。 这是摔跤手常用的“肩撞”,对方的膝盖被绊住,如果上身收到剧烈的撞击,非向后摔倒不可。 朱由检一看不妙,他蹬直右腿,让对方的左手不受力,双脚连着后退两步,才堪堪化解了对方的“肩撞”。 那科尔沁人趁朱由检上身过于前倾之际,右脚向前跨出一步,身子一转,肩膀钻进朱由检的右臂下,想要来个单臂过摔。 朱由检的右肘部,恰好落在他的下巴前,朱由检有心来个“小鬼扳头”,只要肘弯向侧上方一扳,对方颈椎被牵动,必会摔倒在地。 但这不是摔跤的手段,如果就这样获胜了,不仅对手,就是周围的人群,恐怕也是不服。 朱由检一方面使出“千斤坠”,先立于不败之地,另一方面,改“扳头”为“压肩”,右小臂猛地向侧后方连压带拉。 那科尔沁人正好重心不稳,“噗通”一声,臀部摔在地上。 他一时反应不及,被朱由检一直压着肩膀,直至肩背全部着地。 “哇!”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朱由检胜了! 他虽然没有使用漂亮的“肩撞”或者“过摔”,但依然是摔跤的动作,完全符合摔跤的规则。 观众只管胜利,精彩倒在其次。 裁判及时上场,握住朱由检的右手,指向长生天,宣布了朱由检的胜利有效。 有一个年轻的科尔沁姑娘,羞答答地给朱由检捧上一条洁白的哈达。 朱由检接过哈达,却不知道怎么处理,布木布泰倚过来,替他架在脖子上。 随后,朱由检又击败了两名摔跤手,进入决赛,他收到的哈达,已经有四条了。 而赵诚,在八进四的比赛中,早早就输给了对手。 今年的那达慕大会,太让人期待了,最后一项摔跤比赛,进入决赛的两名选手,竟然是一名科尔沁人和一名汉人,这在科尔沁的历史上,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从感情的角度出发,周围的人群都是希望科尔沁人能获胜,除了那一个团的明军。 而且,从双方的身材上看,那科尔沁的勇士,也比朱由检耐看得多,他与朱由检的个头差不多,但他比朱由检壮实多了,因为太过瘦弱,朱由检在他面前,似乎小了一套。 从双方勾着膀子开始,对方就一直在试探朱由检的力量,他一会向前,一会向后,都是奋力推搡着朱由检的膀子。 但他发现,朱由检的下盘非常稳固,这在摔跤手当中十分罕见,而且,朱由检虽然瘦弱,力气却不在他之下,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改为向左右拉搡朱由检。 朱由检买个破绽,趁他向左拉的时候,左手勾住他的膀子,右手猛地一掀,想要将他掀翻在地。 对手身形不稳,加上朱由检神功在身,力气奇大,一下子将他掀翻。 但对手显然经验丰富,在将要倒地的一瞬间,身子一拧,却是趴在地上。 按照摔跤比赛的规则,肩、背、臀着地,才算输了,趴在地上,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却是不输不赢。 朱由检骑到他的后背上,想要掀翻他,但他的身子太过圆滑,手臂又是藏到身下,几乎贴在地面上,一时无从下手。 裁判叫停了双方的比赛,让他们重新回到勾着膀子的阶段。 在以后的比赛中,可能对手发现了朱由检力气奇大,只要朱由检稍稍发力,他就主动下趴,像老母鸡那样伏在地上,让朱由检实在无可奈何。 期待了半天的科尔沁观众,开始对乏味的比赛不满起来,周围“嘘”一片,但那科尔沁人依然采用“下趴式”战术。 在他第五次下趴的时候,朱由检神功在手,狠狠扭住了他的肘关节。 那人吃痛,身子在空中旋转半圈,上半身失控,脑袋朝着朱由检的方向,肩部摔在地上。 但他拼命扭住身子,上半身仰躺,下半身却是侧卧,臀部就是不着地。 朱由检左手按住他的前胸,跨到他的身上,右膝在他的腹部外侧狠狠地一撞,再向下一楑,压上在他的小腹上。 他的后背和臀部,这才安安稳稳落到地上。 “呕!” 人群再次发出欢呼,但远远没有开场时那么热烈,好像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结果,意料之中的胜利,总是缺少一意外的惊喜。 一位年长的台吉,将象征头魁的哈达,套在朱由检的脖子上。 除此之外,朱由检还收到六个姑娘的哈达,最后一位大胆的姑娘,竟然将哈达直接系在朱由检的脖子上,引得人群一阵大笑。 朱由检不明白何意,他偷眼看着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靠近朱由检,小声地说:“陛下晚上要将她带回去吗?” “带回去?”朱由检不解,但看着布木布泰平静的微笑,他算是明白了:“难道是这个意思?” 布木布泰轻螓首,乌黑的眼珠上不经意布起了迷雾。 “走,回去!”朱由检一把拉起布木布泰的小手,也不管众人惊异的目光,他忘了,布木布泰是身穿男装的。 第268章百里相迎 回到锡林,朱由检再没停留,他只是嘱咐赵齐,尽快修建军营,防止降温下雪。 从锡林向南,已经有了水泥大道,朱由检沿着水泥大道,尝了一回鲜,但水泥大道的长度,还不足百里。 看着水泥路尽头热火朝天的场景,朱由检龙心大悦,他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向筑路工地底赶去。 第十一师师长肖庭,见大批明军到来,估计是朱由检的大军,他拍马迎了过来,老远就下了战马。 “参见陛下!”肖庭跪在朱由检的马前。 “快起来,朕只是路过,不要影响筑路!” “是,陛下。”肖庭站起身,立在朱由检的马侧,“陛下,北伐结束了吗?” “结束了,结束了!” “陛下,大明军队推进到什么地方?” “很远的地方,比锡林远得多。” “咦?怎么没见洪军座?”肖庭向人群中张望着,却没有找到洪承畴的旗号。 “奥,承畴和你们一样,就留在那里,为大明守土开疆呢!”朱由检随便问了一句:“怎么样?筑路还顺利吗?” “陛下,因为水泥生产得晚了些,我们现在修筑的道路,还不到百里,他古北口那儿,修筑得比我们多,估计有三百里了,而且,所有的路基,已经筑好了,就等着浇水泥。” “在冻天到来之前,这条路能完工吗?” “陛下,我们正在加紧施工,而且还准备了几个路段同时施工,估计在上冻之前,这条路能全面完工。” “那就好,你们加紧吧!”“是,陛下!” 朱由检准备离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告诉水泥厂,让他们大量生产水泥。” “陛下,这条水泥路,眼看着就要竣工了,生产大量的水泥还有什么用?”肖庭摸着自己的脑袋,一副不解的样子。 “什么用?”朱由检哈哈大笑,“这第三大道,还早着呢!开春之后,你就带着这些熟练的筑路工人,从锡林向北筑路,一直修道承畴所在的地方。” “陛下,洪军座到底在哪儿?” “说了你也不知道!”朱由检想了想,“来年开春之后,你们将这条大道,先修筑到克鲁伦河,具体的位置和路线,朕已经在行军地图上标好了,大约也是千里。” “是,陛下。”肖庭又问了一句:“陛下,洪军座还在克鲁伦河的北方吗?” “对,等你将第三大道修筑结束,就能见到承畴了。” “陛下,末将明白了!” “明白就好,抓紧时间筑路,朕要回京师了。” “是,陛下,末将一定会在冬天来临之前,修筑这条大道。” 朱由检又向前行了数百里,终于见到工部部的筑路队,一问,才知道,从长城古北口向北,已经修筑了三百余里。 朱由检默念了一下,从古北口到锡林,一共有八百里,现在才修筑了四百里,剩下的路段,要想在冻天来临之前完全修筑好,估计很难。 不过,朱由检也不着急,第三大道是一项很大的工程,不必急在一时,而且,即使这一段修筑好了,明年还是要向北延伸。 这条路迟早要完工,但朱由检发现,一路上没有人烟,行人想要夜晚住宿,却是十分不便。 他找到修路队的负责人:“这条路完工之后,从古北口向北,每隔五十里,再修筑十间茅屋。” “是,陛下——————这条路上并没有固定的居民,修筑茅屋有什么用?” “正是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民,行人走在这条路上,夜晚投宿十分不便,修筑茅屋,是为了让行人在途中有个避雨避寒的地方。” “陛下,草民明白了!” “另外,在道路的两侧,都栽上树木。” “陛下,栽树可是为了遮荫?” 朱由检摇头,“关外严寒,雪天较多,在道路两侧栽上树木,可以在雪天给行人指路——————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草民多嘴,草民一定照办!”那人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 “起来吧,赶紧去修筑道路,如果误了工期,朕绝不轻饶。” “是,陛下,草民这就去修筑道路。” 在古北口之外,朱由检遇上一队数千人的队伍。 他派人上前查问,原来是给洪承畴送冬衣军粮的,朱由检没有打扰他们,只是从自己的亲兵中派出两人,给他们当向导。 在古北口,朱由检停了下来。 关隘还在,但是显然用水泥修筑过,工匠们在关隘上加了两块巨大的方石,方石升上去,关隘就打开了,行人和车马都可以自由通过,方石一旦落下来,关隘就被关闭。 朱由检在关隘前四面观看,东面是低矮的蟠龙山,西面则是卧虎山,同样不高,但两座矮峰都是瘦骨嶙峋,山上根本没有道路,只有这古北口,是唯一的通关大道。 朱由检在关隘上住了一夜,大军则是连夜通关。 进了关内,就是密云县,朱由检见到了熟悉的关内景观,整齐的农田、拥挤的人群、热闹的集镇,一个小商贩正在小镇上沿街叫卖他的青枣,见到朱由检的大军,吓得一溜烟躲到一条小胡同里。 朱由检虽然心情大好,但他无心观赏这熟悉的精致,他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密云县城,否则,大军又要在城外吹西北风了。 好在从京师到古北口,已经修筑了水泥大道,朱由检沿着大道,既不会走错路,也不会弯道。 夕阳挂在远山的山头时,朱由检的大军来到密云县城。 数万大军进驻县城,自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朱由检再次体会到“围观”一词的源远流长,但他没有惊扰百姓,早早与布木布泰进入中军大帐中休息。 士兵们连日奔波,已经一月有余,他们也是极度疲惫,休息是每个人最大的愿望,到了掌灯时分,除了岗哨,整个军营一片宁静。 天再次放量的时候,六七万大军,再次踏上第三大道,他们逆袭回京,中午时分,大军到达顺义县的北小营村的村口,朱由检见日头已经到了头,准备在村外休息片刻,顺带着解决将士们的午餐。 突然,村中想起了致密的锣鼓声,锣鼓声未息,又是大量的鞭炮,不要钱似的乱放,紧接着,大量的日月军旗从树梢、房、窗户中一个劲地挥舞,孩子们嗷嗷叫着从各个敞开的大门中飞奔出来。 朱由检想起了宋丹丹的那句话: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现在又不是过年,难道是谁家娶媳妇?一定是大户人家,小户人家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这个小村里,隐藏着什么大人物。” “陛下,有些不对劲。”付小剑一边小声提醒着朱由检,一边仗剑护在朱由检的身边,“刚才什么声息都没有,为什么我们的大军一到,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都快到京师了,还能出什么意外?”朱由检不相信,“小剑,你带几个人,进村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咦?要是村中有什么喜事,他们为什么挥舞军旗?” 付小剑更加紧张起来,他把手一招,七八名侍卫,尾在他的后面,缓缓进了村子。 “哒哒哒……” 不一会儿,随着马蹄声,付小剑他们出现在村口,“陛下……” “小剑,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村民自发在此劳军吧?”朱由检轻笑着,他可不像付小剑那么紧张,这里是京师顺天府的地盘,他的身边,又有六七万大军。 “陛下,还真的是劳军,不过,不是村民,而是……” “不是村民,那是什么人?” “陛下,你还是自己进村看看吧!臣也说不好。” “朕倒要看看,到底还是哪路神仙。”朱由检一拍马,率先冲向村口,他的亲兵,有数百人跟在后面。 在村内一块开阔的空地上,男女老少村民们,手舞日月军旗,在两侧夹道欢迎,空地的正中央,跪着无数的大明官服,最前面一排六个人,正是大明的六部尚书。 朱由检也是愣住了,他端坐在马背上马,缓缓上前,“各位尚书大人,你们这是哪一出?” “陛下,我们计算了距离,这里距京师,恰好是百里。”黄立极头也没抬,继续匍匐在朱由检的马前。 “百里相迎?” “是百里跪迎!”黄立极长身而起,双手握拳:“陛下,臣发动礼部的人,查阅了所有的历史典册,一战拓展疆域三千里,闻所未闻,就是太祖、成祖、大汉武帝、大唐太宗,也是不及,臣等无以表达对陛下的敬意,惟有百里跪迎。” 一个男子汉,动不动就下跪,朱由检特别不喜欢,但群臣如此欢迎自己,也不能扫了他们的兴头,他跃下马背,将缰绳递与身后的亲兵,“各位大人,起来说话。” “是,陛下。” 六部尚书打头,所有的文臣武将都从地上站起来,有不少官员偷偷地抚摸膝盖,看来,他们跪迎的时间,恐怕不短。 朱由检心中偷笑,他的虚荣心,着实狠狠地过了把瘾,“看来,这些百姓,也是你们安排的?” “陛下,臣等没有刻意安排,臣等只是告诉百姓们,陛下亲征,数月时间,已经将一再骚扰大明的建奴,灭国灭族,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就自发赶来了,臣等只是向他们散发日月军旗而已,要不是臣等阻挠,只怕来的百姓,还会更多。”李春烨向朱由检拱拱手,他老眼眯缝着,面上是不常见的无笑而喜。 朱由检心中一阵灵动,如果他们拿的的国旗,该有多好!可惜大明现在没有国旗,他冲百姓一抱拳:“乡亲们辛苦了!” 百姓们也学着朱由检的样子,向朱由检拱手问好。 朱由检又冲着文武百官拱手:“各位大人,现在天色过午,你们就尝尝我们军营中的饭菜吧,晚上,我们再举杯同庆!” 第269章把酒话关外 当晚已经来不及赶回京师,朱由检就在顺义县城扎下大营。 六位尚书在顺风酒家为朱由检接风洗尘,其他的大小官员,分别宴请相应的军官,只有普通的士兵没人宴请,他们人数太多,六七万人只能在军营吃大锅饭了。 六位尚书联袂宴请皇帝,真是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汉人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很多问题都是在酒桌上解决的,“酒杯一端,政策放宽”,朱由检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施政理念,向尚书们输灌输灌。 “朕这段时间不在京师,治理国家的大事,就劳烦各位了,这第一杯酒,朕就借花献佛,各位大人,辛苦了!” “陛下,应该是我们敬你才对。”黄立极与其他尚书们对对眼,“陛下英明神武,盖过任何一位历史明君,应该是臣等敬祝陛下!” “是,是,是臣等敬祝陛下!”众人一起应诺。 “哈哈。”朱由检大笑,“黄爱卿一向不喜欢拍马溜须,今天这是怎么了?” “陛下,臣这不是拍马溜须。”黄立极正色道:“这是臣等的肺腑之言。” “那朕就饮了这第一杯。”朱由检一饮而尽,六位尚书也是干了。 侍卫上前,给各人满上第二杯。 朱由检欲待举杯,黄立极抢着说道:“陛下,这第二杯酒,乃是臣等为陛下接风洗尘,恭迎陛下北伐大吉,胜利归来。” “哈哈,北伐是比较顺利。”朱由检又陪着尚书们干了,“黄爱卿,这第三杯,可有什么说法?” “陛下。”黄立极举起酒杯,“这第三杯,乃是批评酒,陛下亲自北伐,臣等在京师监国,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指正。” 朱由检暗骂黄立极滑头,自己还未归京,没有接触到具体事务,怎么知道他们哪儿做得不对?不过,京师比较安稳,他们在大局上还是不错的,“众位爱卿,朕在关外的时候,京师平安,举国祥和,你们的功劳不小,这杯酒,也算是朕对你们的感激,你们辛苦了!” “陛下北伐更辛苦!” 君臣又是满满干了一杯。 酒过三巡,他们喝酒的速度就慢了些,黄立极终于忍不住好奇:“陛下,大明与建奴在辽东打了十几年,胜少负多,陛下怎么一战就灭了建奴?” “哈哈。”朱由检又是大笑,“当然是大明国力强盛,火器先进。”朱由检将北伐的事,拣要紧的地方,简要叙述了一下。 “陛下,原来如此!”黄立极等人唏嘘不已。 朱由检闷声吃口菜,他光顾着喝酒说话,到现在一口菜都没吃。 黄立极又不让朱由检安分吃菜了:“陛下,既然恢复了辽东和奴儿干,今后怎么治理这些地方?” 朱由检放下筷子:“袁崇焕现在怎么样了?他回来了吗?” 李春烨答道:“陛下,还没有,袁崇焕传书兵部,他那儿已经结束战斗,正在回京师的路上,估计一个月以后,才能回到京师。” “奥。”朱由检放下心来,既然袁崇焕就要回来了,那战斗应该还算顺利,“朕想起了今天中午的事,大量的百姓举着日月军旗,如果他们举的是国旗,就会更好了——————百姓不仅要热爱自己的军队,更要热爱自己的国家。” “陛下是说……”黄立极摸不准朱由检的意思。 “黄爱卿,朕打算为大明设立国旗,作为大明的象征,至于选用什么样的图案,就交给你们礼部去办吧!围绕军旗的图案,适当改造一下。” “是,陛下。”黄立极拱手,“回到京师之后,臣立即着手去办。” “刚才黄爱卿问道辽东与奴儿干的事,其实,朕的想法很多。”朱由检吃口兰花菜,也不管其他人都在等候,“朕就说说关外吧!” 见六人都是侧耳倾听,朱由检打算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反正这些计划,迟早需要他们去执行,“首先,朕打算在关外驻军。” “驻军?”黄立极轻声问了一句,代表了几人的疑问。 在这六人中,李春烨对朱由检了解最多,自从发现洪承畴没有随军回京,他就猜到了。 “你们想想,大明的奴儿干都司,为什丢掉了?” “陛下,奴儿干都司的丢失,不是因为建奴的崛起吗?”工部尚书李长庚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不全对。”朱由检夹快鲤鱼塞进嘴里,让他们有思考的时间,“如果奴儿干有大明的驻军,在建奴崛起的时间,完全可以两面夹击建奴,遗憾的是,奴儿干并没有大明的驻军。” “陛下,大明不是在奴儿干有许多卫所吗?”户部尚书毕自严觉得越听越糊涂了。 “毕爱卿,从户部的档案中,你看到大明给这些卫所发放过军饷吗?” 毕自严摇摇头:“没有,陛下。” “这就对了,如果这里是大明的卫所,怎么会没有军饷?那士兵们吃什么?” “陛下,臣明白了,大明虽然在这些地方设有卫所,但所有的士兵和将领,都是当地的人!”兵部尚书李春烨马上醒悟过来。 “侯质说得很对!”朱由检向他投去目光,大有“知我者,侯质也”的感慨,“由于所有的将士都是当地人,当大明遇到危机的时候,他们只会观望,不会真心帮助大明,大明要是失败了,他们就投靠建奴,对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这些墙头草!”刑部尚书乔允升骂了一句。 朱由检倒是非常释然:“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这些弱小的民族,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春烨是兵部尚书,有对朱由检的治国理念有一定的了解,他对关外驻军的事,最为关心,“陛下打算如何在关外驻军?” “朕这次从关外撤军,洪承畴的第四军,就留在当地,他们分布在一千里到三千里的广阔区域。” “陛下,第四军驻扎得这么远,那他们的粮食补给怎么办?如果总是从京师运送过去,光是在路上的损耗,恐怕就会超过一半。”毕自严掌管着大明的钱袋子和米袋子,但他的手中,粮食却不太丰厚。 “这就是朕要说的第二个问题,归化。”朱由检侃侃而谈,“朕不是要当地的弱小民族依附大明,而是要将他们归化为汉人,说汉话,习汉字,用汉名。” “陛下,大明自身的百姓已经有数千万,归化他们有什么用处?”吏部尚书王永光插了句。 “在归化的基础上,让他们学习汉人的农耕之术,在当地生产粮食,直接以赋税的形式,交给军队,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向当地运输粮草了——————大明军队在当地保护他们,他们自然要纳税。”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众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由检继续他的施政理念:“当然,要归化这些民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所以朕打算向当地移送一些汉人。” “陛下,百姓肯去这么远的地方吗?”李春烨第一次替朱由检担忧起来。 “这个,朕也考虑到了。”朱由检自顾喝了半杯水酒,“第一,让北五省失去土地的百姓移民关外,他们在当地不是没法生活吗?那就去关外,朕发给他们土地,每丁三十亩,不算少吧?” “陛下,这样还能减少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黄立极听出苗头了。 “对,朕就是从这方面考虑的,只要失去土地的百姓,重新有了土地,像陕西那样的民变,再也不会发生了。” “一箭双雕呀,陛下!老臣实在是佩服!”乔允升已经在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正在喝酒,他都准备趴到地上,以表达对朱由检的崇敬。 朱由检冲乔允升头示意,“这第二嘛,朕打算将这些百姓移民辽东,离他们原来的家园,也不算太远,要是遇上新元,还可以回老家看看。” “陛下,那其他的地方呢?”黄立极追问了一句。 “这移民的事,要慢慢来,先移民辽东,等辽东真正成了大明的土地,再逐渐向更远地方移民。”朱由检话锋一转,语气十分坚决:“大兴安岭以西,土地广阔,但百姓非常少,朕有一个想法,想将重刑犯,比如刑期五年以上的犯人,连同他们的家属,一同流放到那里。” “陛下,这么远的地方,他们的家属怕是不愿意……”乔允升嘟噜了一声,见众人都没有反对,他的声音迅速消失,像是被消了音。 “乔爱卿说得不错,要不这样吧,犯人必须流放,但家属由他们自愿。” “陛下,这样一来,还能减轻各地监狱的压力,依臣看,让这些犯人,戴罪为大明守土,也算是给他们自己赎罪了。”乔允升向朱由检一抱拳,以示对朱由检的钦佩,“但臣刚刚想起一件事,北地的游牧民族,民风十分强悍,他们愿意归化大明吗?他们肯种地纳粮吗?” “这乔爱卿不用担心。” 第270章新增四个半省 朱由检冲乔允升伸出两个手指头:“朕有两个办法对付他们,其一,就是刚才说的驻军,军队不仅保护他们,也会监督他们,军队可不是光会消耗粮食的;其二,朕没收了他们所有的战马,没有战马,游牧民族在大明的燧发枪面前,就是刚刚出生的羔羊。” “陛下,臣明白了。”乔允升觉得,自己白当了几十年的高官,这年轻的皇帝,怎么什么都考虑到了? “当然,朕还有地第三个手段,也是朕将在关外采取的第三个措施,立省。” “立省?” “开疆要靠武将,但要将这些土地真正变为大明所有,守土还是要靠文官,所以,朕准备在关外新设五个省——————奥,是四个半省。” “四个半省?”众人都被朱由检闹糊涂了,哪有半个省的? “辽东地区将不再隶属山东,朕在此新设一省,辽宁省;奴儿干地区太广阔,人口稀少,交通又是不便,朕准备一分为二,黑龙江以南为黑龙江省,黑龙江以北,因为在北海的沿岸,就叫北海省;朕这次北伐,渡过了斡难河,那里在大兴安岭以北,就叫岭北省。” “陛下,这才四个省,还有半个呢?”乔允升扳着指头数了半天,却找不到哪是半个省。 “朕已经与蒙古科尔沁部的奥巴大汗、塞桑台吉,签订合约,他们同意,五年后全族归化为汉人,这里是大兴安岭以西,就叫岭西省。”朱由检知道尚书们的心思,他也不再留下悬念,“但科尔沁部暂时没有归化,大明可以在科尔沁驻军,但不能参与科尔沁的内部管理,所以,这岭西省,现在只能算半个省。” “奥……”不知道是谁,长叹了一声,似乎听朱由检说话时,他一直在屏住气。 “当然,关外地域太过广阔,朕只是说个大概,还有很多事等着爱卿们去完成。”朱由检也没有将功劳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这些尚书们在京师监国,也很辛苦,索性让他们做事,共同沾沾功劳。 “陛下,要臣等做些什么?”六部尚书之首的黄立极,率先向朱由检表态。 “是呀,陛下,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其他人纷纷附和。 “本来准备回到京师再做安排,既然你们猴急,那朕就将几件要紧的事,先安排一下,回京之后,朕要给自己放几天假。”朱由检抹了一把头发,又咳嗽一声,“工部李爱卿,先准备大量的春小麦、玉米、土豆、红薯以及各种蔬菜的种子,耕田的农具一万套。” “是,陛下。” “第二大道修筑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第二大道从京师出发,经保定、真定,从太行井陉越而向西,直通太原,然后沿着汾水,刚刚与潼关对接。” “这么说,第二大道,从京师到凤翔就结束了?” “陛下,再向西去,就是陕西行都司了,那里人烟稀少,根本没有修筑水泥路的劳力!” “李爱卿,这绝对不行,嘉峪关是大明西部最重要的关隘,第二大道最少要修筑到嘉峪关。”朱由检掏出随身携带的行军地图,“如果劳力实在不够,暂时从凤翔起步,经天水、定西,先修筑到兰州,这段路山水纵横,粮草运输尤其不便,一定要修筑起平坦的水泥大道,朕不会给你限定时间,工部一定要保证大道的质量和平整度。” “是,陛下,臣一定及时征集劳力,争取早日完工。” “不是完工。”朱由检纠正道,“这段完成之后,还要沿着肃州、甘州,最终修筑到嘉峪关。” “是,陛下,臣明白了。” “吏部王爱卿,立即召回锦州知府李鸿基、宁远知府史可法,另外,再给朕推荐两名三十岁上下的地方官,职务不限,但人要本实、干练,此外,还要准备一百名各级官员,年龄不能太大,有为官的经验,国子监的暂不用推荐。” “是,陛下,臣明日就办。” “刑部乔爱卿,回京之后,查验北五省的在押犯人,重是刑期在五年以上的,如果刑期肯定在五年以上、又没有判决的,也不用再审判了,立即联系这些人的家属,流放岭北,但江洋大盗除外。” “是,陛下。” “户部毕爱卿,迅速行文全国各地,辽东有大量的土地出售,每亩五两纹银,一次购买一顷以上的,每亩按四两银子计算。” “陛下,这是另一种移民的方式吧?” “既移民辽东,又为户部攒了银子,哈哈。”朱由检也不管毕自严的眼珠瞪得老大,“兵部李爱卿,立即召回蓟辽总督孙承宗。” “是,陛下。”李春烨不明白,年龄这么大的孙承宗,还会得到朱由检的重用,“孙大人走后,蓟辽总督由何人担任?” “朕要废除蓟辽总督一职,孙大人另有任命,侯质,你的事情很多,新军整编得怎么样了?” “陛下,臣已经在山东整编了第九军和第十军,山西整编了第十一军和第十二军,陕西已经整编出了祖大寿的第十三军和左良玉的第十四军,另外,陕西还有三个军正在整编,但没有配发火器。” “这么多?”朱由检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北方暂且不用整编了,陕西就让祖大寿自己想办法吧,先整编广东、云南两省的军队,然后是福建。” “广州、昆明离京师太远了,火炮运输起来,太费时间。”朱由检挠了挠头发,“工部李爱卿,尽快组建广州火器制造厂,火器厂不用设计火器,只要能依照图纸生产就行。” “是,陛下,臣会尽快组织广州附近的工匠。” “侯质,整编新军的事,现在可以交给侍郎们去做了,你尽快组织人手,查北五省剩余的军户,这些军户们,可能失去了原来的耕地,又得不到朝廷的军饷。” “是,陛下。” “黄爱卿,礼部暂时没什么特别的事,但你通知国子监祭酒孔爱卿,朕要将圣人的言行,传播到关外,教化异族的百姓,让他招应一些落榜的士子,只要是秀才以上的人就行,朕要将他们派到关外。” “陛下是要在关外开设传播圣人学识的学校?” “对,开设学校,就叫……孔子学校,这个名称,孔爱卿应该满意。” 宴会一结束,朱由检立刻回到军营,呼呼大睡。 但李春烨却睡不着,这一夜他注定要失眠了。 每一次见到朱由检,他对朱由检的认识,就深刻一,朱由检的治国治军,都会带给他不敢想象的惊喜,朱由检就像那吹一吹就能长大的肥皂泡,总是能让他看到夺目的光华,只要这肥皂泡永远不破灭。 越是对朱由检崇敬,李春烨越是感觉到,朱由检越来越陌生了,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全才的人,历史上没有,现实中也不应该有。 而且这全才的人,还是一个少年。 朱由检真的是在内院深宫中长大的吗? 大明倾全国之力,修建长城、组建关宁军,就是为了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先是蒙古,后是女真,名将辈出,但死伤无数,始终处于守势,甚至在辽东节节败退,朱由检亲征,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完全消灭了女真,还臣服了部分蒙古,大明终于在长城以北站稳了脚跟。 就是战功卓著、五次亲征蒙古的成祖,也是有所不及,成祖只是让蒙古人暂时归附,一旦他们缓过劲,依然是大明的毒瘤,而朱由检则是让关外的游牧民族归附,一旦成功,将是一劳永逸;成祖北伐,耗费大量的钱财,国库为之空虚,而朱由检北伐,则是缴获了大量的钱财,甚至超过大明一年的赋税收入。 “这年轻的皇帝!”李春烨只有摇头苦笑,“但愿肥皂泡永远不会破灭!” 朱由检却没想这么多,他连布木布泰都没有临幸,明天就要回到京师,他要养足精神。 太阳刚刚出山放亮,朱由检就起床了,他给布木布泰换上男装,跟在自己的身边,而朝中的文武百官,为了不抢朱由检的风头,他们早就先回京了。 沿着水泥大道,朱由检放缓马速,日头接近头的时候,他才回到京师,水泥大道一直通道东直门,大军就从东直门入城。 朱由检早就听到东直门内的喧闹声,连锣鼓都用上了。 大军刚到东直门的门洞,不知是谁,在城头上燃了大量的鞭炮,朱由检只好停下来,直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鞭炮才完全熄灭。 大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八月二十二日已是与午时交接的时候,朱由检骑着没有一根杂毛的“雪火”,当先跨入东直门,城门内的喧闹,顿时达到峰,掌声、锣鼓声、鞭炮声,加上百姓的叫唤声,构成一组凯旋交响乐,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硫磺味。 朱由检双手握拳,向两侧的人群一一致意。 京师的文武百官都来了,人群的最前方,是六部的高官,职位低的官员,自动站到后面,再后面才是城内的百姓。 朱由检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人影一闪,瞬息就不见了,他再张望寻找的时候,后面的人群中,再也没有了熟悉的人。 第271章迷蒙的浴室 六七万大军随在朱由检的身后,也入了东直门。 文武百官都跟着朱由检的“雪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自动将士兵两侧的前排,让给等候了半天的百姓。 没有官员们的阻挡,两侧的百姓,“呼啦”一下,涌向道路的中央。 鸡蛋、馒头、糕,甚至烤鸭,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逮着士兵,这些京师常见的食品,就会一股脑塞入士兵的怀中。 朱由检一贯教育士兵,不准扰民,但今天是百姓自愿的,他也没有阻止,只是一个劲地在“雪火”的背上傻笑。 大军在城内绕行了半圈,从西面的阜城门出了城,自回军营。 朱由检跃下“雪火”,带着付小剑等侍卫,拐到永天门,穿过前三殿,从后右门回到乾清宫,他刚要入宫,却在宫门前遇上一个十分熟悉的清影。 水洗红大襟稠褂,青草绿丝质长裙,一双粉红的绣花鞋,只露出前面盈盈一寸的脚尖。 “咦?婉儿,你怎么在这里——————朕想起来了,刚才在东直门内,朕分明见到你的身影。” “陛下。”婉儿像是在地里偷菜,被主人抓个现行,她微低着螓首,头发上一朵巨大的宫花,正对准朱由检的眼睛,两只绣花鞋,也是不安地在地上交替轻踏,“是皇后姐姐让臣妾来的!” “凤儿?”朱由检根本不信,“要不是你死缠烂打,她肯放你出宫?” “陛下。”婉儿的小脸蛋,红得就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她抬头嗔了朱由检朱由检一眼,小脑袋又迅速低下去:“皇后姐姐已经在坤宁宫为陛下备好接风宴了。” “接风宴?那好吧,朕先去坤宁宫!”朱由检慢慢靠近婉儿,拉起她的小手,仔细端详着她的小嫩脸,“婉儿,想朕没有?”“陛下。”婉儿大胆迎上朱由检的目光,“臣妾……” 朱由检没等她说完,左手搂住她水洗红罩住的纤腰,右手熟练地抄起她的腿弯,“朕看看,婉儿瘦了没?” “陛……下……”婉儿受惊,两条细长的小腿,奋力挣扎,却是从朱由检身上下不来,“这是白天呀!付大人他们还在看着呢!” 朱由检才不管呢,“看着又怎么样?你是朕的妃子呀!” “陛下。”婉儿见挣不脱,只得放弃了抵抗,但是她的螓首,埋到朱由检的脖子上,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付小剑等人都是转过身,各自捂着嘴偷笑。 坤宁宫宫门大开,两个宫装丽人,正在引颈长探,四名宫女,像柱子似的立在她们的身后。 见朱由检横抱着婉儿过来,周玉凤迎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惊讶地呆在原地,而胡心雪,就像是朱由检抱着她似的,小脸已是绯红一片。 “凤儿,雪儿。” 朱由检放下婉儿,向两人迎过去,他的双手,早已向两人的香肩搭去。 周玉凤将身一扭,堪堪避开朱由检的大手:“陛下一路鞍马劳顿,还是入宫息息吧!” 婉儿像是个引路人,她已经含羞冲入宫门。 朱由检尾在周玉凤的侧后,而胡心雪,又是尾在朱由检的身后。 朱由检刚入宫门,四名宫女就闭上了宫门。 周玉凤回过脸:“陛下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朱由检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有一股淡淡的汗味,“朕一路走了数千里,身子早已被汗水浸透,还是先沐浴吧,沐浴过后,清清爽爽用膳!” 周玉凤向婉儿使个眼色:“婉儿妹妹先去服侍陛下沐浴,待会雪儿妹妹会给陛下送去干净的宫衣。” 婉儿也不答话,她走在朱由检的前面,像是给朱由检领路,但出了正厅之后,还未到浴室,她就凑到朱由检的脖子上嗅了口:“陛下身上有股子汗臭!” 朱由检顺势搂住她的香肩,也是嗅了一口:“婉儿身上有股子汗香——————奥,不是汗香,是奶香!” “陛下……”婉儿抗议,她见四下无人,也就任由朱由检搂着。 婉儿掩上小门,开始向木桶注入热水,浴室里顿时升起薄薄的水雾。 朱由检用手轻轻拍打着水雾。 婉儿的小手,轻灵地为朱由检宽衣。 朱由检跨入木桶,见水温刚好,他蹲下身,一个猛子扎入水底,过了好久,他才露出半个脑袋:“婉儿,热水沐浴,真爽!你身上出了一身香汗,也进来洗洗吧!” 婉儿吓得往后缩:“陛下,雪儿妹妹一会来送衣服呢!” “雪儿来了怕啥?你们都是朕的妃子,再说,她也不是没见过……” 婉儿向前走了两步,趴在木桶的边沿,但还是犹豫不决。 朱由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进来,朕可是要硬拽了,待会湿了衣服没得换,可别怪朕。” 婉儿乖乖投降:“陛下,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她借助水雾的掩护,快速褪下所有的衣裙,小心地爬进木桶。 婉儿在远离朱由检的对面,将身子缩进热水中,和朱由检一样,只剩下半个脑袋露在水面上。 朱由检从热水下面伸出双手,搂住她柔嫩的腰肢,将她拖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下。 婉儿的身子柔弱无力,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倚靠在朱由检的胸膛上,一动也不敢动。 朱由检将婉儿的一双小手,贴在自己的要害上,他的双手,已经搭上婉儿胸前的那两颗桑葚:“婉儿,刚才还没说完,朕离开京师,已经快半年了,你想过朕没有?” “臣妾天天想陛下呢!” “说实话,想朕哪儿?” “嘻嘻,哪儿都想!”婉儿的小手,在朱由检的要害上轻轻捏了一把。 雪儿抱着朱由检的衣服,冒失地推开浴室的小门:“陛下,宫衣送过来了。” 她突然发现,朱由检和婉儿都没有应声,倒是水桶里发出“哗哗”的水声,似乎整个水桶里的水,都在旋转。 “陛下!”胡心雪上前两步,隔着迷蒙的水雾,她隐约看到一幅少儿不宜的画面。 “呲……”胡心雪脚下一滑,差摔倒在地,她就着弯腰的机会,飞也似的逃出了浴室,顺手关上小门。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而且,她也不是少儿。 胡心雪一直倚在浴室门外,直到“哗哗”的水声完全停息了,她才慢慢推开门,给朱由检送来干净的衣裤。 “雪儿,你要不要也来沐浴一下?” “不了,陛下,你们沐浴吧!”胡心雪放下衣裤,就要出逃。 婉儿已经穿戴完毕,就立在木桶的外缘:“雪儿妹妹?” “嗯?婉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婉儿答非所问:“陛下已经沐浴好了,我们给陛下更衣吧!” “好吧,婉儿姐姐。” 两女对视一眼,各怀不同的心思为朱由检更衣。 哪儿都清爽透了的朱由检,拥着两女,嬉笑着来到坤宁宫的饭厅。 周玉凤已经整出满满一桌菜肴,桌上还摆着有四副碗箸,一壶宫中酿制的玉液,在餐桌的上首,还有一杯刚刚泡制的浓茶。 朱由检自然上座,周玉凤打横,婉儿与胡心雪,都坐在周玉凤的下首。 婉儿捧起自己的玉杯,欲待向朱由检敬酒,但她又放下自己的杯子,目光却是投向周玉凤:“皇后姐姐……” 周玉凤缓缓起身,双手捧杯,面向朱由检:“婉儿、雪儿,陛下亲自北伐,一路鞍马劳顿,这第一杯,我们共同敬陛下,恭贺陛下得胜回宫。” “是,是,我们同敬陛下。” 三女都是捧杯,迎向朱由检。 朱由检也是举杯,和三人各碰一响:“有你们三个小棉袄在京,朕无日不想早归来。” “咦?陛下的小棉袄,不是婉儿妹妹吗?怎么成了我们三人了?”周玉凤目视婉儿,自己都笑得低了头。 “皇后姐姐!”婉儿大窘,不免轻责了一句。 胡心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手中的玉杯,也是晃晃悠悠,连玉液都撒到菜盘里,“难怪刚才在浴室……” “雪儿妹妹!”婉儿顾此失彼,大片的彩霞,已经向下衍生到颈项,最后,她狠狠白了朱由检一眼。 “这个。”朱由检咳嗽一声,“你们看,酒都洒到菜里了,你们这还是为朕接风洗尘吗?” “来,喝!”周玉凤一扬脖子,杯中的玉液就干了,“陛下,我们开个玩笑,就当是给陛下来盘开胃菜。” “开个玩笑可以,可不要争风吃醋,你们知道争风吃醋的结果吗?” “什么结果呀?”胡心雪瞪大眼睛。 “那你们将永远得不到朕的恩爱,不管朕原来是多么宠爱你们。” “陛下,我们哪敢哪?我们平时比亲姐妹都好,这不,见婉儿猴急,臣妾不是让婉儿伺候陛下沐浴?”周玉凤又端起玉杯,“来妹妹们,我们再敬陛下一杯,就当给陛下赔罪。” 婉儿举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更不是,她的眼珠,滴溜溜直转,一会看看周玉凤,一会看看朱由检,最后却是落在胡心雪的身上,见胡心雪也举起杯,她才安下心来。 “赔罪谈不上。”朱由检也举起杯,“我们四人同饮一杯,权当,权当是朕的告诫吧,朕希望,你们三人,不,是我们四人,同心戮力,共同为后宫树立典范,另外,就是早日为朕诞下皇子。” 第272章窝在后宫 说到生孩子的事,三女集体哑火,这一直是在他们的心病。 尤其是婉儿,她与朱由检通房最早,前后已经延续了五年,但肚子一动静都没有,她有事没事,常常偷偷捶捶自己不争气的肚皮。 周玉凤表面上淡定,私底下也是惴惴不安,她是皇后,如果不诞生皇太子,她担心自己的皇后地位,迟早会不保。 胡心雪没能生子,常常觉得愧对朱由检,她是犯官的女儿,能得到朱由检的宠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朱由检估计,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否则,周玉凤、婉儿、胡心雪的肚皮,不会集体“抗议”,他想到穿越的身份,难道自己的身子,与古代的美女不匹配?还是清原主人和小雨,没有将自己的身体改造好? 他甚至想到,自从来到大明,一直生活在紧张、焦虑和恐惧之中,或许这些剧烈的情绪,影响了zj的质量也说不定。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你们,以后呀,你们要多多承欢,争取早日诞下皇子,大明也好后继有人。” “是,陛下!” 三女却是腹诽,朱由检常常不再宫中,先是山东,再是陕西,现在又是关外,这才刚刚回到宫中,又不是她们不愿承欢。 “陛下,给臣妾说说关外的事吧!”婉儿的好奇心最是强烈,她早就按耐不住了,况且,她也想转换一下不太和谐的气氛,“建奴的铁骑,不是自夸天下第一吗?怎么不到半年时间,就在陛下面前灰飞烟灭了?” “哈哈,婉儿,这些场面太血腥,朕怕你们呀,听了之后,晚上会做噩梦!”朱由检自顾喝了口酒,又夹了一块五花魁香肉塞进嘴里。 “陛下,那就不说血腥的事,就说说关外与江南,到底哪里不一样。”周玉凤是南直隶苏州府人,她喜欢江南水乡的景致,也想看看其它的地方。 “关外是个非常大的地方,大得你们都无法想象。” “陛下,关外比大明还大吗?”胡心雪是陕西人,她还登过陕西的长城,每次见到长城外广阔的大草原,她的心,就起伏不定。 “比大明还大,但是,关外太冷,人口倒是不多,还不到大明北直隶的人口。” “这么少?”婉儿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那在关外行走,不是很难见到人吗?” “的确是,如果事先不知道他们的聚集地,很难找到他们,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要躲上几十万、几百万人口,那是太容易的事。” “陛下,关外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与大明的人,长得差不多吗?”自从朱由检去了关外,周玉凤对关外的世界,就开始神往。 “关外的人,本来和汉人长得差不多,但是严寒,加上长期的繁重劳动,他们一般皮糙肉厚,就是女人,也没有你们这样细皮嫩肉水灵得像是芍药的。” “陛下又寻我们姐妹开心了!”婉儿给朱由检满上酒,顺便用白眼抗议了一下。 “这倒是真的,改天朕带一个关外的人进宫,让你们仔细看看。” “真的?陛下,听说关外的人,跟野人一样,可别吓倒我们姐妹。”胡心雪一面说,还扫了婉儿一眼,期望得到呼应。 婉儿马上就有了反应:“陛下要带一个什么样的人进宫?” “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 周玉凤没有再问,她用闪着光芒的目光,打量着朱由检,她似乎猜测到,朱由检不会带一个男人,进入大明的皇宫。 这一顿饭,直吃到红日偏西。 宫女们收拾碗箸的时候,三女还是恋恋不舍。 朱由检见睡觉的时间还早,就找了个僻静的厢房,打起坐来,温习一下虚极神功。 真气行云流水般熨过全身,运功三遍之后,朱由检见天色还未暗下来,他又独自去了后园,练习一会外功。 掌灯时分,周玉凤差来宫女,唤朱由检回去晚膳,朱由检摸摸肚皮,“这中午的饭菜,好像还未消化一半呢!” 四人都是未饿,晚膳将就着对付了一。 婉儿更是吃不下,她的目光,不住在朱由检的脸上扫来扫去。 朱由检奇怪了,“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要不,晚上朕去你的寝宫,陪你说个够。” “没有,陛下,臣妾只是看陛下瘦了没。”婉儿回过神来,“陛下刚刚回宫,这第一晚,该是皇后姐姐侍寝!” “哈哈,哈哈……”朱由检看着周玉凤,没来由的打个哈哈。 周玉凤却是不依:“婉儿妹妹,你别扯上姐姐,陛下要是去你的寝宫,姐姐不会反对。” “还是照规矩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凤儿,你是皇后,原则还是要坚持的。”朱由检知道周玉凤淡泊,每次都是力挺她。 结果,朱由检随了周玉凤,去了皇后的寝宫,而婉儿慵懒地打个哈欠,与胡心雪各自回到自己的寝宫。 一番云雨后,周玉凤倚在朱由检的身上,“陛下!” “凤儿,怎么了?”朱由检轻抚周玉凤的脸蛋。 “臣妾想过了,陛下到现在还未有子嗣,而东西六宫现在都是空缺,不如……不如陛下早日纳人入宫。” “凤儿想哪里去了?是不是朕说的话,伤了你们?” “不是,陛下。”周玉凤急忙辩解,“这不是臣妾一时的想法,臣妾可是想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对陛下说。” “奥……” “陛下登机已经两年有余,到现在也只有一后两妃,特别是陛下没有子嗣,时间久了,大臣们会骂臣妾的……” “哈哈。”朱由检大笑,“哪有大老婆,主动给自己的相公纳妾的?” “陛下不是普通人家的相公,陛下是大明的皇帝,是要为大明传承万世的。”周玉凤因为激动,胸前的桑葚微微颤抖,她倚在朱由检的身子,朱由检都能感觉到。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朕现在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陛下可是看不上这些宫中的宫女们?陛下登基已近三年,要不要在全国广选适龄女子入宫,以替换年岁大的宫女?” “凤儿说哪里的话?”朱由检打断了周玉凤的话,“朕打算将宫中的女子都释放了,免得她们在宫中蹉跎了岁月。” “陛下……” “为了朕一个人,朝廷要养活数千宫女,数万太监,真是浪费。”朱由检叹息一声,“今天吃了凤儿亲手做的饭菜,反而是最香甜的,如果你们学会了日常家务,朕倒希望将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发回原籍,奥,不能全发,留下几个给你们打打下手。” “陛下……”周玉凤一声惊呆了,“陛下,这于理不合吧?再说,大臣怕是不会同意!” “大臣们怎么会不同意了?朕是要解散宫女太监,又不是要纳大量的美女入宫,破坏民间人口性别平衡。”朱由检对这些死抱着祖宗规矩的大臣们,实在有些头痛。 “陛下。”周玉凤吃吃地笑,“陛下不是还没子嗣吗?” “奥。”朱由检知道,子嗣是汉民族最大的问题,无论是皇帝,还是普通的百姓,即使是最厉害的妒妇,如果自己不能有所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纳妾,“大规模裁减后宫的事,以后再说吧!” “陛下,那填充东西六宫的事?” “那也以后再说吧。”朱由检有了倦意,他轻轻搂了搂周玉凤的香肩,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早晨起床之后,朱由检又是无所事事,从关外回来,也许是兴奋,也许是疲惫,他暂时不想理政。 反正重要的事情已经交代过六部了,他准备给自己放几天假,就窝在后宫,治疗理疗自己身上的这种“关外综合症”。 今天是朱由检回宫的第二天,按照周玉凤定下的规矩,今晚由婉儿侍寝。 天还没黑,婉儿就忙碌起来,又是沐浴,又是在寝房熏香,她还背着朱由检,和胡心雪咕噜着什么。 朱由检来到婉儿的寝宫时,婉儿一身白色半透明的轻纱,将她身姿,衬托得玲珑有致。 “婉儿,你干什么呢?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吗?”朱由检挠挠头,他好像欠婉儿一个婚礼。 “陛下……”婉儿娇羞,她矮着身子,还用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 这简直是对朕的诱惑!朱由检不由分说,一把搂在怀里。 “陛下。”婉儿从朱由检的胸前探起小脑袋,“要不要叫雪儿妹妹过来?” “雪儿?”朱由检空出右手,用手指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那明晚雪儿侍寝的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了?” “陛下,你不是喜欢……”婉儿话没说完,头已经埋到朱由检的胸前。 “好吧,你去将雪儿叫过来。” 婉儿得到赦令,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也不管自己的衣服是否透明。 胡心雪像是早就在等候着,不大一会儿,两女穿着同样的衣服,偎进婉儿的寝房。 朱由检也坤宁宫连着呆了五天,他的后两晚,都是在周玉凤的寝房度过的。 午膳之后,朱由检离开坤宁宫,他告诉三女,他要出去处理政务,可能一两天不会回来了。 出了坤宁宫,朱由检没有从坤宁门出北城,而是拐向东南,奔慈庆宫而去。 第273章伟大的发现,从勖勤宫开始 朱由检信步走到慈庆宫,宫门前的那对石麒麟还在,四周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显得有些冷清。 直到勖勤宫的宫门口,才看到宫女婷儿正打开宫门,看样子,她是要出宫。 婷儿一直低着头,似乎没发现朱由检,直到走近朱由检的身边,才猛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陛下……”她顿时匍匐在地。 “婷儿,这是上哪去?要出宫吗?” “回陛下,张皇后正在做针线活计,估计彩线不够,让奴婢出宫采购些回来。” 张嫣是朱由校的皇后,朱由检登基后,并没有给她太妃的封号,所以还称为皇后,但为了规避新的皇后周玉凤,宫内都称呼张皇后。 “奥。”朱由检应了声,“那你不用出宫了,明天再去吧,先领朕进去。” “陛下……”婷儿迟疑着,双脚也没有移动。 “怎么,朕的话不好使是吗?”朱由检的声音提高了三度。 “奴婢不敢。”婷儿吓得一哆嗦,“奴婢,奴婢这就领陛下入宫。” 待朱由检入了宫,婷儿闭上宫门,然后小跑着来到朱由检的前面,真的当起向导。 他们拐过长长的围廊,来到最后面,那里是张嫣的卧房。 婷儿先进去,在张嫣的耳边小声了说了几句,朱由检就随后进来了。 “臣妾恭迎陛下!”张嫣一时慌乱,左手拿着正在装饰的衣服,右手握着针线,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 “嫣儿免礼,起来吧!” “谢陛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嫣儿在给谁做衣服吗?”朱由检发现,张嫣手里拿着的衣服,没有袖子,似乎是一件坎肩。 “不告诉你!”张嫣面上微红,双手藏到身后。 “嫣儿在宫中,并无什么亲人,难道……” “陛下……”张嫣有些无礼地打断了朱由检的话。 朱由检呵呵一笑,“婷儿,你先出去吧,你不是要出宫采购针线活计吗?” “是,陛下!”婷儿出去,顺手将卧房的门掩起来。 张嫣乘机将手指的衣物藏到箱内,“陛下,这大白天的,你怎么来了?” “嫣儿说的是什么话?难道要朕天黑之后过来?” “陛下。”张嫣微窘,“臣妾是说,陛下白天不是要忙于政务吗?” “政务已经丢给百官了。”朱由检在床前的木椅上坐下来,“嫣儿,你说大臣们要是知道,朕将政务留给他们,自己却跑到勖勤宫留宿,他们会不会弹劾朕?” 张嫣摇头:“不会!” “不会?为什么?他们不是有很多人自标清流,是大明的辅国大臣吗?” 张嫣的眸子,温柔地照射在朱由检的脸上:“陛下难到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陛下,历朝历代治国,都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皇帝与大臣分权的问题,皇帝至高无上,却只有一人,而大臣们虽然臣属于皇帝,却是人数众多,可以轮番上阵。” “是呀,皇帝只有一人。”朱由检想到,皇帝自小生活在深宫大院,对外面的世界,完全是陌生的,他根本不知道民间的基本诉求,大事由这样的人一言而诀,实在不合理,让大臣们适当分担一些权利,反而是件好事,“可是,这与后宫有什么关系?” “历来有后宫佳丽三千之说,而大臣们还是不遗余力地为皇帝充实后宫,像唐玄宗李隆基,后宫佳丽达到四万,他就是每晚换一个,也要一百多年才能临幸个遍。” “嫣儿这是……” “大臣就是用大量的美女,将皇帝拴在后宫,如果皇帝将大量的精力放在女人身上,大臣们自然可以分得更多的政治权力。” “所以,大臣们对皇帝的胡作非为,只会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推波助澜?”朱由检想起魏忠贤对自己说过的话,实际上将张嫣从坤宁宫移入慈庆宫,而不是太妃们一向居住的慈宁宫,就是他的主意。 “嗯!” “所以先帝临幸太妃,宫中有过记录,大臣们却是连个屁都不放?” “陛下……”张嫣联想到自己也是太妃,不觉面上一红,她微微低下头,用余光扫视朱由检的眼睛。 “哈哈……”朱由检大乐,这些古板的大臣们,有时还是蛮可爱的! “陛下?” “伟大的发现,从勖勤宫开始!” “陛下发现什么了?”张嫣被朱由检一连贯的举动闹糊涂了。 “不说这了,嫣儿,一向过得好吗?” “臣妾一向闭宫自守,闲暇时养些花儿作乐,自从那魏阉伏法,臣妾再也没有闹心的事了。”张嫣幽幽地说,声音如和风细雨,脸上一抹清淡的笑容,比碧波潭的潭水还要深些,显然是岁月在她心底的沉淀。 “奥。”朱由检叹息一声,“朕平日太忙,也很少来看看嫣儿。” “陛下治国要紧,能偶尔得见陛下,臣妾已经感激上苍了,宫中的其她太妃们,怕是终身也难得见到陛下的真面目。” 朱由检自嘲地笑笑,他真的没有见过其他的太妃,他是新皇,就是见到她们,又有何用? “陛下此次北伐?收获不小吧?” “嗯。”朱由检头,“至少已经消灭了威胁大明数十年的建奴?” “这个,臣妾也听说了。”张嫣敛起面上的笑容,“陛下,现在的关外,是怎么样的情形?能像成祖那样,保大明百年平安吗?” “如果只是保大明百年平安,那百年以后呢?”朱由检有些得意,“朕是要保大明永远平安。” “陛下是说……关外到底怎么样了?”张嫣的脸上,欣然露出喜色,她的双目,已经紧盯在朱由检的脸上,似乎关外之行,朱由检更加成熟了,成熟得就是一个极品男人。 “关外的事,朕已经摆平了,这事以后再说。”朱由检伸手拉了一把张嫣,“嫣儿过来,朕与你说说关内的事。” 张嫣倚靠在朱由检的身边:“关内……陛下说的是朝廷?” “朕今天来勖勤宫,一来是看看嫣儿,二来,朕说说朝廷的事,嫣儿帮朕参详参详。” “陛下,朝中不是有那么多正直的大臣吗?像礼部的黄大人、兵部的李大人……” “朝中大臣,太囿于祖宗的成法,他们说话行事,往往先看祖宗的做法,其实,如果一切依赖祖先,那太祖也不过是少林寺的武僧。”朱由检在张嫣的小手上拍了拍,“只有嫣儿看问题,能跳出这个固定的思维。”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没关系,嫣儿只是朕的私人顾问,咱们之间的谈话,就当是私人拉拉家常。” “私人顾问?” “就是只对朕一人提供建议,是否采纳,那是朕的事!” “臣妾明白了!”张嫣微微颔首,“陛下请说,臣妾当知无不言。” “在汉民族的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朝代更替,长的如东西周、东西汉、南北宋和大唐,不过数百年,短的如秦隋,不过数十年,嫣儿,你说,这是为什么?” “陛下,这等大事……” “嫣儿不用担心,朕已经估量过,平均算起来,每个朝代,不到两百年,而大明已经走过了两百六十一年的历史,如果不能正视这些问题,大明迟早也会灭亡,这是历史的规律,谁也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只是延长大明存在的时间而已。” “陛下……” “嫣儿,说吧,你是在为延长大明做贡献。” “陛下,朝代更替的原因,主要有三个,一是百姓作乱,如秦、隋;二是外族的侵略,如两宋;还有一种,就是百姓作乱与外族侵略同时出现,如大唐。” “嫣儿,还有一种,是权臣作乱,如西汉。”朱由检对张嫣的话,相当的不满,“嫣儿,朕想听听你的肺腑之言,而不是罗列现象,知道这些直接的原因,根本没用,关键是内在的原因,比如,百姓为什作乱。” 张嫣面上微微一红,她取把椅子,在朱由检的身边坐下,“陛下,百姓作乱,自然是因为无粮可食,汉人比较文弱,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他们是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起来反对朝廷的,就像数年钱的陕西暴民……” “这次嫣儿说对了,百姓作乱,是因为活不下去,可是,他们为什么活不下去?他们不是有良田可以种植吗?” “陛下,百姓贫困,一是因为官府的赋税太重,百姓的田地收入,在纳税之后,剩下的已经不足以养活家人;二是每个朝代的末期,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已经无地可种,或者租种大户的土地,增加了一层盘剥。” “嫣儿分析得很好,朕也正在解决这些问题。”朱由检向张嫣投去赞赏的目光,“比如第一个问题,大明实行十五税一的律法,赋税本身并不重,但户部和各地官府为了补充枯竭的财源,通常会增加赋税,这才是值得警惕的。” “陛下,一旦户部财源枯竭,不增加百姓的赋税,那朝廷又如何运转?” “开源。”朱由检异常轻松,“现在大明纳税的人,只是最下层贫困的百姓,而掌握大量财富的商人,却是分文不取,实在是不合理。” “陛下是准备征收工商税了?” 第274章一切都是熟悉的 “工商税必须征收,陕西已经在试,迟早会推行全国,嫣儿你说,如果商人缴纳了大量赋税,朝廷还会向百姓增加赋税吗?” “陛下,商人们会同意纳税吗?” “他们当然不会同意纳税,可是百姓就愿意纳税吗?还不是朝廷强制他们纳税——————既然可以强制百姓纳税,当然也可以强制商人纳税,商人纳税,不会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而百姓加税,则可能饿死家人,两相权衡,还是让商人纳税,付出的社会成本要低,国家也会更长久。” 张嫣怅然道:“陛下,如果一意向商人征税,商人也可能起来反对,而且,朝中有许多大臣,和各地的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朱由检当然知道张嫣说的是东林党,“大臣阻挠,革职查办,商人反对,朕还掌握着天下的兵马。” 张嫣沉默了许久,见朱由检的态度非常坚决,她知道在劝说再是无用,“陛下,臣妾有个想法。” “嫣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陛下,自古以来,商人的社会地位地下,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而且他们的子弟,也不能参加科举,如果他们纳税,为大明朝廷做了贡献,能否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 “嫣儿说得很好,要不朕要让嫣儿参详呢!”朱由检竖起大拇指,“朕打算,在全国宣扬人人平等,人人可以参加科举,当然,人人都有纳税的义务。” “陛下,人人平等是什么意思?” “就是打破士农工商的身份界限,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可以自由选择不同的职业,但这种职业不一定要传给他的后代。” “陛下……那这个世界,不是乱套了?” “哈哈,嫣儿,你没见过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每个人都能自在地生活,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自己的命运。” “难到陛下见过这样的世界?”张嫣还是觉得朱由检太异想天开了。 “嫣儿,咱们不说这个,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向商人征税。” “陛下,万一商人作乱,陛下自信能控制局势吗?” “当然能,嫣儿你看,大明新军是最强大的军队,连建奴都消灭了,现在全部掌握在朕的手中。”朱由检早已陷入自己设想的境界当中,“现在建奴已灭,大明最大的外部威胁,已经解除,为了大明的将来,就是引发战争,朕也是在所不惜。” “那陛下要做好各种准备,无论是兵部户部,还是各地将领,都要加以笼络。” “嗯。”朱由检头,“刚才嫣儿说的土地问题,朕也正在解决,土地兼并,一是人口增加,造成土地不够分配,二是大户侵占大量的土地,使种地的百姓,无地可种。” “陛下,各地的土地,都是有主,怎么解决?”张嫣担心朱由检又要用强,“难道陛下要重新划分土地?” “这一次,朕准备温水煮青蛙,不会引起大的动荡。”朱由检轻笑,“关外新收回的土地,光是辽东,就有大片的耕地,朕打算将各地失去土地的百姓,迁到辽东。” “啊?”张嫣大惊,“这也是陛下一定要灭了建奴的原因?” “嫣儿真聪明!好像你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朱由检是真心夸赞,“当然,朕还会大力发展工商业,这样既能增加朝廷的赋税收入,又能让失去土地的百姓,能得到一口饭吃。” “陛下……”张嫣觉得,朱由检的念头,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念头,好像是一个循环结,一环套一环,“如此一来,百姓作乱一事,可以完全消除,大明也可以长治久安了。” “还没有。”朱由检苦笑着摇摇头,“还有一颗最大的毒瘤没有解决。” “最大的毒瘤?” “嫣儿你看,土地都兼并到哪些人的手里?这些得到大量良田的人,却是不纳税,长期下去,朝廷还是没有粮食。” “陛下要向士林开刀?” “士林只是小的毒瘤,还有更大的。” “更大的?陛下是指……” “宗族,他们拥有的农田,已经影响到朝廷的粮食收成,而且,只要大明存在一天,宗室就会扩大,大明存在越长久,宗室的人数就会越多,现在应该有十万人了吧?” “陛下是要收回宗室的土地?这可能引发宗室的动乱,陛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张嫣越想越怕,大明才刚刚消灭阉党,走上正轨,朱由检的胆子,也是太大了。 “朕倒不准备收回他们的土地,土地在谁的手里都一样,只要他们纳税。” “原来陛下是向宗室征税?”张嫣的语气,稍稍放缓,“陛下,宗室实力强大,都是太祖的子孙,陛下千万要当心。” “关于宗室的事,朕再考虑考虑吧!”朱由检也不想吓着张嫣,“我们刚刚讨论的,只是百姓作乱的表面原因,实际上,百姓作乱,除了土地,主要还是各地官员的贪墨,也就是腐败问题。” “陛下还是要向士林开刀?贪墨问题,可是汉民族与生俱来的,陛下能治得了吗?换谁都是一样,还是贪墨,太祖为了治贪,连剥皮、抽肠的手段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归于失败。” “所以朕打算让百姓去监督官员们,朕只有一双眼睛,可是百姓有无数双雪亮的眼睛,只要他们站出来,贪官定然无从遁形。” “陛下,百姓连大字都不认识,怎么监督官员?除非官员受贿,被百姓抓个现行,但是,这,可能吗?” “所以,朕打算在全国设立学校,让百姓的孩子都去读书,将来所有的百姓都识字,自然可以监督各地的官员。” “陛下,就算百姓识字,也无法找到官员贪墨的证据呀?”张嫣还是不信。 “这个,朕暂时还没有考虑妥当,将来再慢慢完善,嫣儿也帮朕出出主意。” “是,陛下。” “嫣儿还有那些需要补充的?” “臣妾刚刚听了陛下的高论,臣妾还要再细细揣摩,才能领会陛下的深意,臣妾只是建议,凡事需要循序渐进,千万不可牵涉太多,陛下是为了大明,但万一反对陛下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收场……” “嫣儿想说什么就说吧,今天你是朕的私人顾问,不要有任何顾虑,朕局势想听听真话。” “陛下,历史上改革者,都是不太顺意。” “嫣儿是说,汉民族的改革者,除了商鞅,鲜有成功者?” “就是商鞅,最后也是死在自己的新法下,陛下,凡事不能太过急躁。” 朱由检缓缓摇头,他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大明已经日薄西山,再也没有太祖、成祖年间的气象,朕打败建奴,也只是回光返照,如果不行改革,大明离朝代更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也许你我都能看到那一天。” “陛下……”张嫣早就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淑女的样子都没有,“这大明,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吗?臣妾怎么看不出来?” 朱由检想到后世的历史,刚满四十的张嫣,在李自成打开北京城的瞬间,被迫与周玉凤、朱由检等人一起吊死的事,“嫣儿,王朝更替,都是历史必然,但其中的规律,还是有迹可循,数年前的陕西民变,已经给大明敲响了警钟,如果大明还是一如既往地沿着它的惯性前进,朕相信,你我一定能看到大明丧钟。” 张嫣想了想:“陛下对这次的改革,到底有多大的决心?” “为了大明,朕就是退位,甚至殡天,也是在所不惜。” “陛下。”张嫣伸出柔嫩的小手,急忙蒙住朱由检的大嘴巴,“陛下虽然不记个人得失,可万一新皇昏庸,那陛下的心血,岂不付诸东流?” 朱由检想说话,却是说不出来,他用舌头,轻轻舔着张嫣的手心。 张嫣痒不过,只好含羞移开小手,“陛下……” “嫣儿说的是,朕记住嫣儿的话了。” “为了大明,陛下一定要当个长长久久的皇帝。” “对,朕会做个长长久久的皇帝,一切,为了大明。” 朱由检本来还想和张嫣说说异族入侵的事,但估计张嫣对国外的事,不一定知道,而且,天色已经不早了,该是晚膳的时间了,“嫣儿,你将与朕刚才的对话,整理一下,然后交给朕看看。” “是,陛下。” “嫣儿,朕饿了,你去看看,晚膳好了没有?” “陛下真的不回坤宁宫了?”张嫣含羞低着头,两鬓绯红。 朱由检拍拍自己的肚皮:“嗯,嫣儿说的是什么话?朕在勖勤宫,喝了一下午的水,现在肚皮胀得都走不动路了,难道嫣儿要将朕赶走?” “呵呵。”张嫣少见地大笑,“那臣妾去看看,晚膳好了没,陛下先在这里坐会!” 张嫣出去后,朱由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整个一个下午,坐着也是累,如果不活动一番,晚膳怕是吃不下。 婷儿在张嫣的指示下,很快就张罗了一桌饭菜,朱由检不想喝酒,他端起饭碗,三怕两口就解决了肚皮,可是,帝王的形象一也没了。 张嫣目露惊疑之色:“陛下,在关外行军打仗,饭也会吃不饱吗?还是坤宁宫的几位娘娘,这几天虐待陛下了?” “奥,这儿的饭菜特别香甜!”朱由检一边说,一边咀嚼着嘴里残余的饭菜。 张嫣“噗”地笑出声:“陛下,这是膳食房送过来的晚膳呀,臣妾光顾着与陛下说话,也没来得及亲手给陛下做顿可口的晚膳!” “这晚膳呀,已经很不错,也许朕今天特别饿,吃起来香甜,那个,婷儿,给朕弄些漱口水洗脸水洗脚水过来,不要太烫。” “是,陛下。”婷儿偷笑着去了。 张嫣也是结束晚膳,自回卧房整装,朱由检在婷儿的服侍下,清爽了身子。 不一会儿,张嫣就出现在朱由检的面前,一身丝质软装,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完全衬托出来,上着淡绿色衫褂,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束在腰间,全身没有一粒纽扣,下身是米黄色长裙,裙摆恰好拖到鞋面,绣花鞋若隐若现。 “嫣儿……”朱由检盯住张嫣最凸起的那一快,又伸手轻轻按了按。 “陛下……”张嫣左右偷看,见只有婷儿一人在侧,这才放下心来。 “嫣儿,咱们到处走走吧!” “嗯!” 朱由检见婷儿一直在伺候在旁边,“婷儿……” 张嫣低头浅笑:“陛下,婷儿暗恋陛呢!就让她跟在身边吧!” 朱由检腹诽起来,整个宫中,就自己一个男人,她不暗恋自己,还能暗恋谁?再说,自己这么英明神武……既然张嫣都不怕,自己怕什么?“就让她跟在我们的身后吧!” “……” 朱由检跨着张嫣的胳膊,默默闲逛在勖勤宫,他们从回廊拐过来。 “嫣儿,你说,朕与先帝,有什么不同?” “陛下说哪方面?”张嫣娇笑:“首先,你们的年龄就不同!” “年龄?谁问这个呀?”朱由检伸手在张嫣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嘴巴凑近张嫣的耳朵,“朕问的是床上,谁更像个将军。” 张嫣按住朱由检作怪的大手,嘻嘻一笑:“先帝从来没带过兵,而陛下多次出征,自然是陛下更像将军。” “你……”朱由检无语。 “哎哟!”身后传来婷儿的惊呼。 张嫣十分关切:“婷儿,怎么了?” “奴婢踩在墙角上,崴了脚了!” “这丫头!”朱由检轻责,好好的花前月下,被她搅黄了,奥,好像今天是二十七,也没有月光,“嫣儿,咱们回去吧!” “嗯!” 朱由检和张嫣,一左一右,搀扶着婷儿,将她送回卧房。 婷儿躺倒床上,朱由检拉起张嫣的嫩手:“嫣儿,咱们回去吧!” “……” 两人刚刚出了婷儿的卧房,朱由检就操起张嫣的小腿弯,将她横抱在身前。 “陛下……”张嫣惊呼。 “嘘……” 朱由检一直将张嫣抱回她的卧房,扔到她的床上。 熟悉的衾被、熟悉的床第、熟悉的卧房,还有完全熟悉的身体,除了那一对不知道换了几许的红蜡烛,一切都是熟悉的。 在勖勤宫窝了两日,朱由检出去的时候,关外的五大省长,已经在等他了。 第275章科尔沁的姑爷 朱由检在皇极殿会见了即将赴任的五大省长:辽宁省长孙承宗、黑龙江省长刘鸿训、北海省长陈志远、岭西省长李鸿基、岭北省长史可法。 五大省长都被朱由检赐了座,在他们座位前面的方桌上,除了一杯滚热的香茗,还有一份关外的地图,地图上用虚线分成了五个部分。 “五位爱卿,朕此次召见你们,实际上是给你们送行,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你们即将在关外的使命。”朱由检没有拖泥带水,他直接明召见的意义所在。 “陛下……”五人虽然知道了自己即将在关外任职,但皇帝为地方官送行,这在大明的历史上,绝对是头一遭。 “朕今日给你们送行,不仅因为你们将担负着为大明守土的职责,同时,除了孙爱卿,你们都没有真正了解关外,对关外的复杂情形,恐怕认识不够,所以,朕会给你们明确的职责。” “臣等洗耳恭听!” “朕先说说关外五省的位置,在你们面前的地图上,朕已经标出来了,但关外的土地,我们没有精确测量,图上只是大致的位置,你们赴任后,要及时组织人手,测绘出精确的位置,做好各省的分界工作。” “是,陛下。” “先说说辽宁省,大致就是原来的辽东都司,孙爱卿可是要看好了。”朱由检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份地图,“辽宁省南达大海,东到朝鲜边境,西至大兴安岭东麓,北为图们江的出海口,从图们江的出口,向大兴安岭划一条近似的直线,就是辽宁省的北源。” 孙承宗一直盯着地图,“陛下,臣大致明白位置了。” “未来的辽宁省,就以沈阳为首府,建立四大中心城市:中部的沈阳、北方的长春、南方的金州、西南的锦州,除此之外,还有辽阳、丹东、宁远三府,将来根据人口的分布情况,还会增加一些州府。” “陛下,一下子设立七府,可辽宁现在并没有多少人口呀!”孙承宗虽然闪着兴奋的光芒,但他还不知道即将移民的事。 “孙爱卿不必着急,朕已经向辽宁省大量移居汉人,未来的辽宁省,所有的百姓都将是汉人,如果还有少量的异族不肯归化,那就是考较孙爱卿的时候了。” “是,陛下。” “孙爱卿,这份担子可是不轻呀!”朱由检看着孙承宗有些花白的头发,还有皱褶的脸颊,他的心中升起一种悸动,应该早些让孙承宗回家养老才对,“此外,到明年到时候,土地开始征税,农业税是十五税一,所有的土地,无论主人是谁,都要足额征收,但也绝不能多征,征收的粮食,不必运送京师,就作为辽东的军粮,孙爱卿只需填好相关的账册。” “陛下,臣明白了。” “朕再说说黑龙江省与北海省,这两省的情形,有些相似。” 刘鸿训与陈志远两人,都是盯着面前的地图,目光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黑龙江省东到大海、南与辽宁省接壤,北面是黑龙江,西面。”朱由检手指着地图,“从黑龙江的源头,差不多是黑龙江的最北,向哈拉哈河划一条直线,就作为黑龙江省的西源。” 关于黑龙江省的地域划分,朱由检的确废了一番周折,主要有两处让他感到为难。 一是大兴安岭的的切分问题。 将大兴安岭切开,分属不同的省份,显然十分困难,但今天的大明,已经没有了后世的内蒙古省,如果将大兴安岭划入一省,已经无法实现,恰好在哈拉哈河附近,有一条叫做塔尔的小河,将大兴安岭拦腰切断,朱由检就将这塔尔河,作为黑龙江省和北海省的分界线。 还有就是黑龙江省的东北部。 黑龙江的出海口,距离首府滨江太远,不利于加强管理,朱由检最初准备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接的地方,向东划一条直线,作为黑龙江省与北海省的东部分界线,但是,这条直线要经过一个巨大的山脉,划分起来也是十分复杂,还不知道有没有可以通行的路径,最后,朱由检将黑龙江省与北海省分界线,定为完整的黑龙江。 “陛下,这块土地,比辽宁省可是大得多。”刘鸿训看着地图,嘿嘿直笑。 “是大得多,但是,这块土地上,现在没有多少汉人,刘爱卿的主要职责,就是依靠军队的协助,尽快将异族归化为汉人,否则,你这个省长,可能一个百姓也没有。” “陛下,臣此去黑龙江,主要的工作,是否就是归化异族?” “刘爱卿说到重了,这的确是你最主要的工作,黑龙江省与辽宁不同,但是,你要把握一个度,归化异族,以攻心为主,既不宜通过杀戮来逼迫对方,也不能对他们过于仁慈,让他们凌驾于汉人之上。” “陛下的意思是……” “暂时不肯归化的人,要向他们施加压力,已经归化为汉人的,要让他们得到好处,基本享受与汉人同等的权力。” “陛下,臣明白了!” “黑龙江的首府,暂时立在松花江畔的滨江,也就是阿什卫,朕已经在地图上标出大致的位置,袁崇焕他们,一定找到了这块地方,将来的第一大道,也会经过这个城市。” 刘鸿训低头看着地图,他正对着滨江发愣。 朱由检咳嗽一声,以引起他的注意:“至于其它的府县,朕建议,在绥芬河的入口立一府,在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界的地方,再立一府,其它的地区,爱卿根据人口与交通状况,自行决定,再上报吏部。” “是,陛下。” “朕再说说北海省。”朱由检盯着面前的地图,不禁心潮澎湃,“陈爱卿,这北海省,比黑龙江与辽宁两声之和,还要大上许多。” “陛下,真有地图上标注的那么大?” “陈爱卿,你也不用太过惊喜,这地方虽大,却都是未开发的土地,需要你去勘探、开发。”朱由检呷口茶,“北海省南面是黑龙江,西面从黑龙江的源头向北,越过外兴安岭的西麓,有一条大河,这条河一直延伸到最北边的大海,它就是北海省的西界,至于北界和东界,都是大海。” “陛下,这是条什么样的河流?” “这条河流,自南向北流淌,与大明的绝大部分河流不一样,它暂时还没有名字,等你找到这条河流,就给它一个汉化的名字吧!” “多谢陛下!” “这地方虽大,人口却是稀少,北海省的南部,就是奴儿干的中心地带,百姓比较亲近大明,陈爱卿可要把握机会,让他们早日归化!” “是,陛下!” “原来奴儿干的府治,在黑龙江的出海口特林,但特林太过偏东,不利于发挥首府的辐射效应,所以,朕将北海省新的首府,设在乌第河河畔,也就是原来的乌第河卫,名称就叫乌第吧,那里将是第一大道的终,交通也很便利,北伐军应该已经在此修筑城池、建立军营了。” 陈志远从地图上找到乌第,“陛下,乌第只是南部的中心地带,距离北海省的北部,还是太远。” “陈爱卿说的不错,北海省现在的中心,还是在南部,至于北部,现在还是茫茫的森林,以及少量在森林中狩猎的百姓,爱卿去了北海省之后,除了安置南部的百姓,还要探测北部的边境。” “陛下,这北部的边境,地图上不是标出来了?就是河流与大海。” “这是地图上的边境,而且,标注也不够精确,所以爱卿去了北海就职,必须探寻精确的地图。”朱由检指着地图,“探寻的路径,主要有两条:一是沿着西面的那条河流,一直向北,找到海岸线;二是沿着东部的大海,向东北方向探寻,必要的时候,朕会让北海舰队协助你们。” 朱由检见陈志远正埋头看着地图,顺便说了一句:“只要大明到达的地方,先插上大明的军旗,万一别人再来到这块土地上,我们可以将他们驱逐离开。” “是,陛下,臣明白了,凡是插上大明军旗的地方,就是大明的国土。” “爱卿这话,朕一定会让边疆的军人知道。”朱由检向陈志远伸出大拇指,他的目光,却是转向李鸿基,“李爱卿虽然是岭西省的省长,但岭西现在的政务,还会由奥巴大汗和塞桑台吉管辖。” “陛下,那臣在岭西,能做些什么工作?” “李爱卿先要协助当地驻军,将第三大道一直向北延伸,在第三大道与克鲁伦河交接的地方,修筑一城,名曰临河,李爱卿的职责,就是吸引牧民在临河、锡林定居,教会他们农耕之术。” “陛下,臣明白了。”李鸿基略略思考了一会:“陛下,蒙古人热衷游牧,他们肯在锡林、临河定居吗?” “李爱卿,这就是你的工作了,你是科尔沁的姑爷,无论是为了大明,还是科尔沁,你都应该设法让他们定居,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众人大笑,李鸿基却是面红耳赤:“陛下,臣无论在那儿,都是大明的臣子,为大明效命,才是臣的本份。” 第276章改革方案被全盘否定 “如此便好!”朱由检也是大笑,“有鸿基在科尔沁,他们会更加信任大明,你去关外的时候,可以将乌兰索布德格格带去,当你与科尔沁人会谈的时候,她暂时可以做你的翻译。” “陛下……” 朱由检摆摆手,阻止李鸿基继续说下去:“朕相信,李爱卿会真心向着大明。” “臣多谢陛下的信任!” “朕最后说说岭北省。” 史可法已经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朱由检的任何一句语言。 “岭北省与北海省有些类似,都是地域广阔,处在极北之地,它东与北海省相邻,南到黑龙江、斡难河北岸,北面与北海一样,也是大海,西面同样是一条河流,一直流到大海。” “陛下,这岭北省,北部也是茫茫的森林吗?” “对,岭北省因为在极北之地,虽然地域广阔,人口却是不多,朕已经交代过洪承畴,暂时在当地建立一府两县。” “才一府两县?”史可法瞪大眼睛,要不是朱由检是皇帝,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话。 “岭北省现在的人口,只有固定居民一万八千,而且还全部是蒙古人,朕打算向那里流放一些犯人,以充实汉人人口,史爱卿,你的职责,同样是加快当地的汉化。” “是,陛下!” “至于汉化的方法,除了朕刚才说到的,流放汉人之外,朕还让工部送去大量的种子农具,让这些蒙古人学会农耕,定居下来,此外,朕还会向当地派去秀才,组建学校,学会汉语,从孩子开始。” “可是,陛下,这一府两县,只占据偏隅一角。” “史爱卿说得不错,岭北省现在只有这么一角,如果蒙古人在当地稳定下来,你可以在军队的协助下,从雅山口西出,建立更多的府县。” “陛下,臣明白了,臣去岭北之后,不是守土,而是开疆。” “史爱卿果然不负朕之期望!”朱由检龙心大悦,“众爱卿,朕说得吐沫横飞,就是想让你们了解更多的关外情形,现在,你们明白各自的使命了吗?” “陛下,臣等此次任职关外,主要就是归化当地百姓为大明建立更多的府县。” “爱卿们有此一说,朕就放心了,大明的关外,就靠你们了!” “臣等自当竭尽全力,为大明收好关外的土地。” “朕最后再说一句,你们是关外的省长,但关外各省,朕暂时只设省长一名文官,如果百姓之间有官司要打,一律交给军队,这种模式,朕称之为‘军管’,直到当地完全汉化。” 中午,朱由检在皇极殿的偏殿,为五位即将赴任的省长赐宴。 九月初一,本来是朝会的日子,但朱由检以北伐回京后,以身子极度疲乏为借口,暂时封驳了朝会。 在这一天,他再次来到勖勤宫,在张嫣的肚皮上,初步完成了改革方案。 如释重负之后,两人春风一度。 喜了男人,乐了女人! 大白天的,张嫣没有及时起床,她还躺在朱由检的怀里。 朱由检轻抚着张嫣依然有些潮红的脸蛋:“嫣儿,人家都说,女人太聪明了,没人敢要,可是,朕还是喜欢嫣儿这样既美丽又聪明的女人————美丽可以养眼,聪明可以沟通。” “那是因为陛下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张嫣微闭着双目,她几乎是在呢喃:“谁要是敢跟陛下玩心眼,谁准保没有好下场!” “朕是皇帝,谁敢与朕玩心眼?”朱由检拥着张嫣的香肩,将她的身子,向自己身边紧了紧。 “即使陛下不是皇帝,也没人敢与陛下斗心眼,制造火器、清除阉党、平定陕西民变、收拾建奴,这些事情中,陛下只要完成一件,就足以载入史册,陛下不仅完成这所有的事情,而且,陛下还很年轻,今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成就。”张嫣顺着朱由检的受力方向,将肉弹向朱由检靠了靠,她左侧的桑葚,已经挂上朱由检的胸膛上。 “呵呵,嫣儿真会说话!”朱由检将她搂得更紧了。 “臣妾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张嫣打着哈欠:“陛下,可是……” “怎么了?嫣儿。” “陛下总是让臣妾担着皇后的头衔,也不是事呀!” “那嫣儿是想做太后,还是要做朕的妃子?” “你说呢?”张嫣腹诽了朱由检一通,她已经倚上朱由检的半个身子:“也罢!陛下在酝酿改革的大事,眼下朝廷正是山雨欲来,臣妾的事,暂时就不要理会了。” “嫣儿,你说,这次改革的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陛下,关键是宗室,千万不要让宗室与天下士子们勾结起来。” “看来,这些读书人,朕现在还惹不起?” “是呀,陛下,孔圣人在士子中活了两千年,古往今来,有哪一位皇帝敢得罪孔府?就是蒙古人一统中原的时候,也不敢去动孔圣人的家宅。”张嫣顺手在朱由检的小腹上滑溜,一不小心,滑到朱由检的要害,“陛下……” “啊?”朱由检也感觉到自己的一柱擎天,他想要翻个身。 张嫣待要逃跑,早被朱由检勾住腰身:“嫣儿,这是你自找的!” 又是一度春风。 累了男人,爽了女人! 朱由检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大太监张彝宪给它送来晚膳,朱由检一边晚膳,一边看着与张嫣刚刚整理过的改革草案。 草案一共只有八条,是纲领性质的。 第一条:废除士农工商兵的身份界限,废除跪礼,改为握手、打拱,所有国民,在政治和法律上一律平等; 第二条:鼓励工商业的发展,但所有的工商业主,必须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向朝廷纳税; 第三条:大力发展海运,鼓励国民从事海运业; 第四条:无差别征收农业税,所有的土地,包括皇庄,必须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缴纳农业税; 第五条:言论自由,鼓励国民兴办报纸; 第六条:提倡文明开化,大力发展各种教育; 第七条:废除宗人府,解禁宗族子弟,所有宗族子弟,都可以自谋生业; 第八条:废除府兵制,改为募兵制,实行义务兵制度,国家需要的时候,所有的年轻人,都必须无条件服兵役。 九月初五,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了礼部尚书黄立极、兵部尚书李春烨。 “臣参见陛下!”黄立极与李春烨,见朱由检回京后,一直没有露面,现在突然召见,定是有些大事,他们联袂给朱由检行了跪拜大礼。 朱由检笑嘻嘻的,“两位爱卿免礼,赐座,上茶!” “谢陛下!”两人在朱由检下首的椅子上,落了半个屁股。 “两位爱卿不用拘礼,朕今日召见你们,完全是一些私人问询。” “私人问询?” “对,朕虽是大明的皇帝,但朕年龄尚幼,未能领悟治国之道,所以,朕今日召见两位爱卿,是想向你们问计。” “奥!”黄立极小学生样端正身子,“臣当知无不言!” 李春烨却是细细大量朱由检,他想起朱由检曾经对他展望大明的事,他在心里嘀咕:“难道陛下又要打仗了?” “你们是朕最信赖的重臣,朕也就直说了,眼下的大明,已如老牛残阳,千疮百孔的,所以,朕打算改革立新,至于改革的内容,朕这里备有草稿,两位爱卿不妨仔细看看。” 宦官给黄立极和李春烨,每人送上一份整理过的改革草案。 “噗……”黄立极喝了口茶,正悠然看着草案,但草案还未看完,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将面前的草稿打得潮湿。 李春烨却是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陛下,此种改革,必将招致天下大乱!” 朱由检波澜不惊:“这么说,两位爱卿都反对朕的这份改革方案?” 黄立极与李春烨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微微头:“陛下,臣等坚决反对这份改革方案,应该将提出这份方案的人,投进刑部大牢,臣等想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何居心!” 朱由检哈哈一笑:“两位爱卿,这份方案,完全是朕的想法,难道两位爱卿准备让朕去刑部大牢体验生活?” “陛下……”黄立极一时语塞。 “陛下这是……”李春烨就更不相信了,在他的心目中,平陕西、擒魏阉、收拾建奴……那个意气风发、沉着冷静、奇思妙想不断的奇异少年,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这是要与全民为敌,他虽然贵为皇帝,但在全国一片反对声中,这个皇位,还能坐得稳吗? 朱由检也不理会两人的奇怪表情:“两位爱卿反应如此强烈,看来,这份草案,还有需要修订的必要————你们说说看,你们究竟反对哪些条款?” “废除宗人府,解禁宗室子弟,绝对不行!” “向所有的土地征税,必将遭到宗室和士林的坚决反对!” “国民平等,就会变相压制士林的地位,他们也会强烈反对!” “向工商业征税,工商户必会群起反对!” “言论自由,必然破坏自汉代以来的大一统局面!” “海外经商,会让商人沾上夷人习俗,即使解禁海运,也不能鼓励,而且,必须由朝廷主导!” “废除府兵制,那现在的府兵,出路究竟在哪里?” “发展全民教育,就会割裂社会各阶层的界限,百姓将不服朝廷教化,大明再难长治久安,也是不妥!” 第277章宗室的出路 朱由检没有生气,他反而哈哈大笑:“看来这草案上所有的条款,两位爱卿都是反对的,这样吧,咱们逐条看看,到底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正。” “陛下,这第一条,消除各阶层的身份界限,必然撼动士林根本利益,士林至死也不会认同,以士林在大明政坛的力量,陛下绝对无法推行。” “黄爱卿所言,对错各半,士林团结起来,维护自身的利益不假,但他们还不到大明人口的半成,实力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陛下,有圣人在侧,士林的力量,绝对超出所有人的想想。”李春烨虽然有些崇拜朱由检,但朱由检如此胡闹,他不能不提醒一下。 “李爱卿,士林力量的强大,是因为其它阶层没有觉醒,没有团结起来,又遭到士林的打压。”朱由检呷口茶,“当年陕西民变,怎么不见士林吭声?建奴在关外作乱,怎么不见士林出头?” “陛下……” 朱由检见两人语塞,“不错,士林是大明朝廷和地方政权的中流砥柱,但士林的眼中,只有他们的集团利益,完全没有朝廷和国家,如果每个阶层都想他们这样,完全想着自己的利益,如果农民只想着少交粮食,工商业主之想着逃避税款,士兵只想着不受伤,那简直是大明的不幸。” “陛下的意思是……” “比如朕,如果只想着吃喝玩乐,无限制扩大皇庄,搜集天下钱财于内帑,网罗天下美女尽藏于后宫,朕整天躲在后宫造人,你们又该骂朕是昏君了吧?” “臣不敢!” “臣不敢!” “别说这些没用的。”朱由检摆摆手,“朕宣扬国民平等,也就是消除各个阶层的对立,比如,一个普通的百姓,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参加科举,加入士林,也可以通过经商,成为工商业主,要是身子允许,他也可以参加军队,成为大明守土开疆的将士。” “陛下……” 李春烨还是不依:“可是,陛下宣扬国民平等,实际上就是消除了士林的特权,士林要是作梗,陛下如何应对?” “对于过分考虑本阶层利益的人员,朕自然是以打压为主,不瞒两位爱卿,在本次改革以后,朕会视官员的态度,再来一次政治改革。” “政治改革?”两人都是惊疑不定。 “也就是人事调整,对整个大明的影响,却是不大。”朱由检本来想说,政治改革对大明今后的政局,影响深远,甚至能改变国体,但他现在的目标,还是这份改革草案,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这跪拜之礼,已经延续了千年……” “好吧,废除跪礼的事,暂时就别讨论了,以后再说。” 李春烨拱拱手,“陛下,趁还有一个建议,就在‘国民平等’的前面,加上‘皇帝除外’。” “嗯?”朱由检本来不想皇帝特殊化,但考虑到汉人大都不信宗教,信仰皇帝也好,反正皇帝迟早只会作为国家的象征,就像国旗,“朕就依卿家所奏,这第一条,两位爱卿不会再反对了吧?” “陛下,那我们再议第二条,鼓励工商,必然影响农人耕作的兴致,再说,征收工商税,工商业主就会不干了,而且,他们的背后,就是……”黄立极拱拱手。 “黄爱卿是说东林党吧?”说到东林党,朱由检心中就来气,“他们是士林中一个特殊的群体,连士林,朕都要破除他们的阶层利益,何况是东林党?他们再有阻挠,朕不介意解散东林书院,让他们成为无根之水、无水之鱼!” “陛下,工商业主,自身也会反对。” “他们自身发不出强烈的声音,和农民差不多,再说,朕已经给了他们平等的权利,只要他们正常纳税,朕会保护他们合法的利益,他们要是不愿从事工商业,朕也给他们机会,当农民、当士兵,他们愿意吗?” …… “陛下,废除宗人府,解禁宗族子弟,这一条无论如何,不能实施!” “黄爱卿的担心是什么?有话只管直说。” “当年成祖历下这条规矩,就是预防宗族谋反,宗族地位正统,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一旦他们谋反作乱,从者不计其数。” “宗族谋反,朕自有长久之法,此事说来话长,今天就不讨论了,朕问两位爱卿,现在大明的宗室,一共有多少人口?” “根据宗人府的人口统计,应该超过十万。” “超过十万,这只是宗室直接的人口数量,如果加上他们的亲戚、管家奴仆的亲戚,这个数字怕是大得惊人。”朱由检苦笑着摇头:“他们占据大量的良田,却从不纳税,如果大明长治久安,他们的人数,迟早会达到百万、千万,那大明的良田,不是被按他们占尽吗?那时,朝廷又何来粮食?” “陛下……” “两位爱卿,每个朝代,最后都会被更替,这中间,究竟是什么原因?” “百姓无粮可食,纷纷揭竿起义!” “对,就像前几年的陕西民变,如果不是及时安抚镇压,很可能就是燃烧大明的最后一把大火,两位爱卿想想,百姓为什么无粮可食?他们的土地,到底去了哪儿?” “陛下是说,耕地被大户兼并了?” “耕地是被大户兼并了,而宗室,就是最大的大户!” “陛下,即使解散宗室,百姓还是无粮可食,而且,他们可能将朝廷的赋税,转嫁到种地的百姓头上。” “对于失去土地的百姓,在这份改革草案中,朕给了他们两个出路,一是移民关外,二是发展工商业,吸纳无地可种的农民。” “陛下,原来北伐战争,还有这等好处?”李春烨都怀疑,朱由检在北伐之前,也许就想到了这一。 “这也是朕不惜一切代价,亲自北伐的原因。”朱由检缓和了语气,“话说回来,大明人口众多,粮食才是根本,如果朝廷不能征收足够的粮食,那各地的官员,还有军士,他们吃什么?此外,陕西的民变,如果当时朝廷有余粮,在陕西连续大旱的紧要关头,朝廷能够赈灾,也许这场民变,根本就不会发生。” “陛下,臣还有一疑问。” “黄爱卿有话,不必吞吞吐吐,今天只是私人问询。” “陛下,这粮食问题解决了,无地的百姓也有了出路,可是宗室子弟的出路,到底在哪?” “这些宗族子弟,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让他们为大明建功立业,实在是浪费。”朱由检定个调子,“他们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或者务农,或者经商,或者从军,或者投身士林,只要他们喜欢,他们可以从事一切他们喜欢的工作。” “陛下,宗室子弟一旦出笼,社会上可能就不太平静了。” “黄爱卿的担心,主要有两:一是宗室践踏大明的律法,肆意破坏社会秩序;二是宗室拉帮结派,危害朝廷,是吧?” 黄立极头,朱由检的话,已经说到他的心里了,“陛下,臣正是有这些担心。” “关于宗室危害朝廷的事,朕已有定夺,以后再说,两位不必担心。”朱由检预感到,今天与两位臣子的大战,就要结束了,“至于宗室践踏大明律法的事,今天还少吗?不要说侵占百姓良田、商人利益的事,如果他们看中谁家的女子,谁又能拒绝?” “……” “相反,废除宗人府之后,宗室作为一个特殊的阶层,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的特权,肯定会逐渐下降。”朱由检异常轻松起来,“在这次改革之后,所有土地的主人,都要缴纳农业税,所有的工商业主,都要缴纳工商税,这些律法,对宗室子弟也是一种限制————他们必须在大明的律法范围内从事活动。” 黄立极与李春烨都是头,大明的这些困境,到了朱由检的手中,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也许,他真的是大明的中兴之主。 作为兵部尚书,李春烨还有一担心,但他怀疑,朱由检已经有了对策,“陛下,废除府兵制,那原来的府兵,究竟如何处置?” “李爱卿,依你看,这些府兵将如何处置?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再推了,陕西民变的时候,许多府兵因为无粮可食,也是加入暴乱,现在各地的府兵,随时可能爆发出一场葬送大明的动乱,作为兵部尚书,李爱卿将如何应对?” “陛下,这些府兵,平时没有训练,打仗没有战斗力,他们几乎完全失去了手中的土地,生存都是问题,朝廷还欠着他们大量的军饷……” “李爱卿,这些现状,朕都知道,朕是问爱卿,如何解决这些问题,难道非要等到下一次民变军变,让这些大明的军人,成为反对朝廷的急先锋?” “陛下,臣无能……” “不是爱卿无能,是爱卿跳不出历史的圈子。”朱由检的眼中,李春烨是个本分的兵部尚书,但他缺少辗转腾挪的能力。 “历史的圈子?” “就是爱卿对待问题,总是从历史中寻找答案,其实这些问题,不能孤立地看待,他们的根源,就是府兵制。” “陛下要废除府兵制,实行募兵制,这一臣懂,但是,臣不能解决这些府兵的出路,而且朝廷所欠的军饷,臣也是无法向士兵交代。” 第278章第一次争执 “朕准备废除府兵制,一方面这些府兵已经没有战斗力,他们已经有普通的百姓差不多,没有必要再用军饷供养着,另一方面,朕已经给他们谋好了出路。” “出路?”李春烨的眼睑,再次撑破了眼眶,“难道陛下准备用辽东收获的大量钱财,补发府兵的军饷?” “不,朝廷欠府兵的军饷太多,这些银两恐怕也是不够。”朱由检摇摇头,“而且这些银两,还要建设关外,朝廷还是没有足够的银子。” “那臣就不明白了,没有足够的银子,怎么给府兵出路?” “现在府兵最缺的,不是银子。” “是土地,只要有土地,他们就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李春烨似乎明白了,“可是,各地并没有多页的土地呀!” “李爱卿似乎忘记朕说过的话了!” “陛下是说关外?陛下打算将多余的府兵,移居关外?” “对,移民关外,但大明的府兵太多,一时也移不完,先从北五省开始,挑选出合格的士兵,其余失去土地的军户,全部移民关外。” “关外是个宝呀!”李春烨感叹,他的心中,更是感叹,对大明来说,最大的宝贝不是关外,而是朱由检,“陛下,只要能给他们土地,这些府兵,就能解散,只是北五省解决了,还有中五省、南五省呢?” “李爱卿不用着急,凡是一步步来,先解决好北五省,为解决所有的府兵,探出一条道路,以后南方的府兵,即可照此法解决————也许还有新的解决方法。”朱由检开始为自己的大战略,留下后手。 “无论如何,先解决北五省的府兵,也是好的。” “那两位爱卿,是同意了朕的改革草案?” “陛下,臣还是担心宗族!”黄立极特别担心的是,宗族利用朱由检这次改革、让他们出笼子的机会,相互联络,谋取私利,让大明陷于动荡。 “黄爱卿不用担心,对于宗族,朕在关闭一扇窗的同时,给他们打开一扇门,朕已经给了他们出路,如果他们自己失去理智,那也怪朕不得。” “陛下,臣还有一个建议。” “黄爱卿请说。” “刚才陛下说,先解决北五省的府兵,那这次改革,能否先在北五省试试————万一改革不成功,对大明的损失,也是不大,如果改革成功了,南方自然主动要求效法北五省。” 朱由检陷入沉思,他一时想了很多。 他虽然有后世数百年的眼光,但对于大明的政局,毕竟不是太熟悉,如果过于相信自己的眼光,难保不出事。 改革,犹如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能保证万一,况且,后世的改革,也是常常进行试。 现在大明的赋税,还是江南一家独大,如果北五省兴起工商业,就会奋起直追,从而改变朝廷对江南赋税的依赖。 既然北五省在大明的赋税收入中不占大头,万一改革不成功,对大明的影响,也是有限。 想到这,朱由检豁然开朗:“爱卿所言甚善,朕就依爱卿所言。” “如此臣等再不反对陛下的改革草案了!”黄立极与李春烨再次对视,都是头:“陛下,那臣等现在要做些什么?” “你们?你们先揣摩一下,这改革的草案,是否还有遗漏和需要完善的地方,此外,在十五日朝会上,你们要协助朕,顺利通过这份草案,让它早日成为大明的律法和国策。” “是,陛下,臣等明白了。” 搞定了黄立极与李春烨这两位重臣,朱由检心情大好,他重振大明的计划,终于要迈开第一步了,他哼着小调,正想着晚上去坤宁宫时,应该由谁侍寝的事,忽然他想到了布木布泰,她已经在军营中呆了十多天,如果再呆下去,她恐怕都后悔陪朱由检去了一趟雅山了。 布木布泰是蒙古科尔沁的格格,又曾是皇太极的西宫侧福晋,朱由检不知道,周玉凤是否容留她住在坤宁宫。 九月六日下午,朱由检亲自去了一趟军营,他将布木布泰接进皇城。 周玉凤见朱由检领进一名宫装女子,还以为是他看上的宫女,心道:“你喜欢哪个宫女,直接临幸得了,或者带回乾清宫,你带到我的坤宁宫做什么?” 朱由检大大咧咧向座椅上一靠:“凤儿,让婉儿、雪儿她们都过来,朕让你们认识一个新人。” “陛下,她是谁呀?”周玉凤预感到,不是普通的宫女那么简单。 “你先让她们过来,朕一并介绍,免得同样的话,朕要说上三遍。” “陛下,我们来了!” 婉儿与胡心雪,已经被朱由检惊动,她们主动就过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朱由检端坐在厅堂的主位上,让四女一字排开,“朕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蒙古科尔沁部的格格,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这名字怎么这么拗口?”婉儿也许预感到什么事,她先从名字发发难。 “是有拗口!”朱由检笑笑,这名字不仅没有汉化,也不像“哈日珠拉”、“海兰珠”、“哈拉哈”、“乌云其其格”那样朗朗上口,“这样吧,朕以后给她赐给汉人的名字。” “陛下,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来自关外的人————臣妾还以为陛下带回个男人呢!”周玉凤扫了一眼布木布泰,语气相当不屑。 “男人?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带个男人进宫?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周玉凤语塞,胡心雪说了句:“陛下,臣妾已经看到关外的女人了,穿上宫装,虽然有些妩媚,比宫中的女子,还是差了不少————陛下让她回去吧!” 周玉凤与婉儿,都是宫女出生,听了胡心雪的话,心中都是安慰。 朱由检却是不乐意了:“回去?雪儿说哪里话?今后布木布泰就是你们的妹妹了,她也是要住在宫中的。” “妹妹?”婉儿奋起抗议:“臣妾是汉人,哪有什么蒙古人的妹妹?” 周玉凤看着朱由检的眼神,就有些异样:“陛下……” “凤儿猜得不错,她已经是朕的女人了,以后她当然要住在宫中。” “陛下,这大明的后宫里,怎么能有蒙古女人?”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布木布泰已经被婉儿杀死很多次了。 “是呀,如果陛下嫌弃我们姐妹,这后宫中有的是宫女。”一向恬淡的周玉凤,今天像是被触到逆鳞,“就是宫中的太妃们,也比外族的女人强。” “两位姐姐少说几句吧!”胡心雪主动当起和事佬,“先听听陛下怎么安排。” “雪儿说得好!”朱由检咳嗽一声,暂时将周玉凤与婉儿的气势,完全压下去,“这关外的女人,现在已经是大明的人,她的族人,迟早也会归化为汉人,她与我们汉人,长得也没什么两样。” “陛下,臣妾不想每天都见到外人。”周玉凤的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布木布泰。 “此事以后再说,凤儿,先给布木布泰安置寝房。” “陛下一定要将她留在宫内,东西六宫,现在不是都空置吗?” 朱由检待要发作,但是想想周玉凤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布木布泰现在和周玉凤她们不和,如果勉强住在一起,容易发生矛盾,再说,自己的后宫越来越大,妃子们迟早也会搬出坤宁宫,“好吧,那就先将布木布泰安置在延禧宫。” “陛下……”婉儿还想再说什么。 朱由检挥挥手,阻止了婉儿,“来人,将布木布泰送去延禧宫。” 两名宫女低着头过来了。 “等等。”朱由检喝住了她们:“布木布泰,这位是朕的皇后,先来见见吧!”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布木布泰能听懂部分汉话,再说,从周玉凤冷若寒冰的脸上,也能看出端倪,特别是婉儿的目光,已经完全出卖了她的内心,要不是朱由检在坐,她恐怕拿个扫帚将布木布泰赶走也说不定,但布木布泰还是给周玉凤福了一福。 在朱由检的注视下,周玉凤也不吭声,她勉强还了一礼。 “这两位是朕的菊妃、梅妃!” “奴婢见过菊妃娘娘,见过梅妃娘娘!” “好了,布木布泰,你先去延禧宫吧,朕迟些再去看你。” “是,陛下。”布木布泰低着头,跟在两位宫女的后面,走到宫门口,她还回头看了眼朱由检。 布木布泰一走,朱由检的神色一凛:“你们姐妹,还真是一条心呀,诚心给朕好看不是?” “陛下,臣妾决无为难陛下的意思,只是这蒙古女人……”婉儿还是耿耿于怀,即使布木布泰已经入住延禧宫,她还有些不甘。 “还不是为难朕?婉儿,你是恃宠而骄不是?” “陛下,臣妾不敢!”婉儿被朱由检名批评,吓得都快哭了。 “不敢?刚才你不是胆子最大吗?你的目光,几乎连朕都敢杀。” “陛下,臣妾……”婉儿吓得跪倒在地,说话也不顺溜了。 朱由检的目光,转向周玉凤:“凤儿一向恬淡,今天怎么如此冲动?你的所作所为,还有一皇后的凤仪吗?” “陛下……”周玉凤低下头,这是与朱由检的第一次争执,她的心中有万般委屈,却是说不出来,凤目中已经盈盈欲滴。 第279章后宫多了一个妹妹 “凤儿处事,一向识大体,今天当着布木布泰的面,却是有些失份——————也罢,也怪朕没和你们说清楚,婉儿,你先起来吧!” “陛下……” “朕这次北伐,行程近万里,其中的艰辛,你们不会知道,可是你们知道北伐的意义吗?” “自然是消灭建奴!”婉儿对朱由检最为了解,从信王府开始,她就是朱由检的贴心小棉袄。 “是呀,是为了消灭建奴,一位大明的侦讯说得好:如果大明不能攻破建奴的盛京,建奴迟早会攻破大明的京师。” “陛下,建奴真有这么厉害吗?”婉儿扬起小脸,她心中的怨气,已经去了一半。 “当然,大明这些年在辽东,花费银两数千万,死伤军士数十万,还是节节败退,这些建奴,自然不是好惹的。” “陛下此次北伐,与这蒙古女人有什么关系?”周玉凤以为朱由检在转移话题。 “自然有关系。”朱由检看了眼婉儿:“朕说了这么多,嗓子都快冒烟了,婉儿,去给朕泡杯浓茶。” “是,陛下。”婉儿一溜烟出去了,周玉凤却是抛给朱由检一个白眼。 朱由检接过婉儿端过来的香茗,先润润嗓子,“关系大得很,你们看,建奴虽然灭了,但是关外还有大量的蒙古人,没有建奴对他们的压制,他们迟早会成为大明的祸患,实际上,在整个大明时代,蒙古人一种是大明的国患。” “那陛下还将这蒙古女人带入宫?”周玉凤更加忿忿不平。 “朕此次北伐,不仅是针对建奴,也是为了蒙古。”朱由检也不理会周玉凤质询的目光,“你们都是朕的女人,要学会替朕分忧。” “陛下,我们也不会打仗呀!要是随军伺候陛下,朝廷怕是不准。”婉儿不知道想到哪儿了。 “替朕分忧不一定要打仗!”朱由检呷口茶,“朕在关外,就是要逐一收复蒙古各部,现在主要的目标,就是科尔沁部。” “陛下,听说科尔沁部依附建奴,实力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干脆灭了。”胡心雪的目光,有些冷酷。 “雪儿,过多的杀人,不仅有违天和,而且,关外是一片大草原,汉人不会放牧,如果没有蒙古人,这块土地迟早会被另一个游牧民族占据,他们又会成为大明新的敌人。” “那陛下的意思是……”周玉凤缓和了语气。 “朕这次出关,已经与科尔沁部谈妥,让他们归化为汉人。” “归化为汉人?陛下,他们肯归化吗?”婉儿又为朱由检的英明神武折服,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愤怒。 “他们还不能完全信任大明,所以还在观望,朕给了他们五年的过渡期,如果他们真正信服大明,五年之后,他们就会全部归化为汉人,既然同是汉人,当然就不是大明的敌人了。” “陛下……”周玉凤目光涟涟,她似乎触摸到朱由检的心思了。 “布木布泰入宫,所有的科尔沁人都在看着,现在的布木布泰,就是科尔沁人的一面镜子,如果她遭到汉人的歧视,那她的族人,还会归化为汉人吗?” “陛下……”周玉凤终于低下封首,泪光都快溢出眼眶了。 “陛下,臣妾明白了,臣妾再也不会赶她出宫了。”婉儿最先向朱由检折服。 “对,如果你们像对待妹妹那样对待布木布泰,她的阿爹看到了,一定会早日归化大明,大明在关外,也会少一群敌人。” “陛下,那臣妾亲自去,将她请回坤宁宫居住。” “这倒不必了,凤儿,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朱由检窃喜,“布木布泰迟早都会离开坤宁宫。” “陛下……”周玉凤以为朱由检余怒未消。 “就是婉儿、雪儿,也是要离开坤宁宫的,朕以前让她们同住坤宁宫,就是希望你们像姐妹那样互敬互爱,晚上不论由谁侍寝,我们都可以日日见面。”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还是让布木布泰回来吧!”周玉凤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的眼泪,因委屈而生,因悔恨而落。 “真的不用了,凤儿,这天下之事,总是不如意者居多,真到了分离的时候,强留也是无益。”朱由检突然想到了雾灵山,想到了小雨,不禁摇了摇头:“婉儿,雪儿,你们也去六宫吧!” “陛下,臣妾还想与皇后姐姐在一起!” “臣妾也想与皇后姐姐在一起!” “陛下……”周玉凤跪倒在朱由检的座前,“都是臣妾的错,陛下就责罚臣妾吧!” 朱由检抚摸着周玉凤梨花沾雨的脸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渍:“凤儿,朕没有责怪你,更没有惩罚你的意思。” “那陛下就让布木布泰妹妹回来吧,让婉儿妹妹和雪儿妹妹也别走了!”周玉凤扬起小脸蛋,双目却是微闭着。 “凤儿,婉儿与雪儿离开坤宁宫,是早晚的事,趁着现在布木布泰入宫的机会,就让她们离开吧,这东西六宫,与坤宁宫相隔咫尺,你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走动。” “陛下……” “凤儿起来吧,你还是朕的凤儿!”朱由检虚浮了一把,让周玉凤站起来,他却转首面对婉儿:“婉儿,你选哪一宫?” 婉儿深思了一会,“陛下,臣妾选景仁宫,离皇后姐姐最近!” “雪儿呢?” “臣妾选景阳宫,离皇后姐姐和婉儿姐姐都近!” “好吧,明天之后,你们都搬离坤宁宫,记住了,你们以后都要多亲近布木布泰,让她体会到汉人的温暖。” “是,陛下,臣妾会常常去看布木布泰的,这后宫,我们又多了一个妹妹————陛下,这名字,真的很拗口。”婉儿皱了下眉头。 “哈哈,婉儿不用担心,布木布泰既然已经归化与大明,朕迟早会给它赐个汉人的名字。” “陛下,布木布泰初入后宫,今晚就由她侍寝吧!”周玉凤已经擦干脸上的水渍,她的神情,还是有些落寞。 朱由检在周玉凤隐隐的泪痕上啄了一口,“凤儿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真不愧是朕的皇后。” 朱由检进了延禧宫,发现布木布泰正独自在寝房发呆,四名服侍她的宫女,正忙碌着打扫余下的屋子。 “陛下,你怎么来了?” “布木布泰,你初入后宫,一个熟人也没有,朕自然过来陪陪你,不过,你很快就有熟人了,凤儿她们会经常过来看你。” “陛下,皇后娘娘她们……”布木布泰实在不敢相信。 “你不用担心,朕已经和她们说清楚了,她们以后会将你当妹妹看待!” “陛下,真的?”布木布泰还是有些不信,刚才周玉凤他们的反应,真是太激烈了。 “那时当然!”朱由检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陛下是如何说服她们的?刚才她们不是……”这话要不是从朱由检这个皇帝口中说出的,布木布泰根本就不信,刚才周玉凤她们横眉竖目,一副舀口水吞掉的样子,转眼间就会将自己看做她们的妹妹? “其实,朕也没说啥,朕只是告诉她们,如果她们不好好关心你,那朕只好特别关心你————朕以后就一直住在延禧宫了。” “陛下……”布木布泰知道朱由检在说笑,不过,周玉凤她们消除了对自己的敌意,也就放心了。 张彝宪将朱由检的晚膳,送到延禧宫,朱由检与布木布泰在四名宫女的服侍下,一同坐到餐桌前。 看到九九八十一到宫廷御宴,布木布泰的脸蛋,顿时煞白,“陛下,这么多的菜肴,就我们两个?” “嗯,布木布泰,这么了?” “陛下每天都是这么多的菜肴?” “是呀!这是晚膳,要是午膳,得有九十九道菜肴,怎么,难道皇太极每天不是这样的吗?” “他每天只有四菜一汤,外加两个大白馒头。”布木布泰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陛下,这么多的菜肴,我们能吃得完吗?” “当然吃不完,朕又不是草原上的牛羊!” “奴婢明白了,大明有的是银子。” “大明有数千万人口,还在乎朕吃这饭菜?朕要是不花上数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银子,造个行宫玩玩,就算不错了。” “数百万两?玩玩?”布木布泰的眼睛,瞪得都快比得上她家的牛了,“陛下,大明真的这么富有吗?” “大明自然比草原富有得多,也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无论什么时代,大明的这块土地,都是让关外的游牧民族眼红!” “奴婢明白了,大明实在富有。” “你见过没有饭吃的汉人吗?哪像你们草原,一到冬天,就为牛马羊的草料发愁?如果遇上大雪,不仅牲畜,就是牧民,被冻死的情况也是比比皆是。” “陛下,大明实在是太富有了,奴婢都羡慕大明这块土地了!” “其实,说道这块土地富有,除了气候温和,主要还是百姓勤劳、聪明,如果你们不从事游牧,而是种植庄稼,你们也会比以前更加富有,起码不会缺衣少食。” “陛下,关外也能像大门那样,种植庄稼吗?” “肯定能,你们有大量的耕牛,只是不会农耕。” “陛下会着人教会科尔沁人农耕吗?” “不会。”朱由检摇头,“大明不会为自己培养一个敌人,除非……” 第280章战马换种子和农具 “除非什么……”布木布泰急切地叫唤起来。 “除非他们先归化大明。”朱由检和缓地望着布木布泰紧张的眼神,“大明可不想在关外再培养一个像建奴那样的敌人。” “陛下,阿爹和奥巴大汗,不是已经同意归化了吗?”布木布泰觉得有些委屈,为了归化大明的事,她可没少劝说阿爹,城内城外,路都跑了好几趟。 “同意是同意了,但那时五年以后的事,万一他们有了粮食,人丁增加,变得强大了,又不肯归化了呢?” “陛下……那阿爹要怎么做,陛下才能相信?”布木布泰就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两个圆润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朱由检。 “朕还没想好——————这样吧,一旦他们选择农耕,就要定居下来,战马也就失去了迁移时的作用,如果他们肯交出战马,朕就会教会他们农耕。”朱由检用手指轻轻敲着木椅的边缘,显得十分轻佻,实际上,战马换农耕,是他早就想好的对付科尔沁的又一策略。 “陛下……”布木布泰有些失望,让蒙古人完全交出战马,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布木布泰,他们果然留着一手,预备到适当的时候,与大明作战,否则,他们已经选择农耕,还要战马何用?你看,大明的百姓,需要战马吗?没有战马,他们一样生活得很好。”朱由检得理不饶人,他就是要死死限制科尔沁,让他们早日、主动归化。 布木布泰摇头:“陛下,阿爹恐怕不会放弃战马,他们不是要与大明作战,战马是蒙古人的生命的一部分,他们只是舍不得战马。” 朱由检步步为营:“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们保留着战马,对大明就是威胁。” 布木布泰只急得跟什么似的:“陛下……” 朱由检微微叹口气,又缓缓摇头:“哎,看在布木布泰的份上,朕就再让一步——————谁让朕的心太软呢?” 布木布泰双眼一震,黑溜溜的瞳孔顿时涨大许多:“陛下要怎么让步?” “朕也不要科尔沁部交出所有的战马,先交出一部分,那些交出战马的牧民,朕给他们划定适合农耕的区域,集中在一起耕种,他们可以保留少量的牛羊,闲暇时还可以体味放牧的生活。” 布木布泰想想,总会有一些牧民,愿意选择农耕生活,“陛下,大明真的愿意教会他们农耕吗?” 朱由检心中暗笑,面上却似慈善家那样慈眉善目,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当然,朕是皇帝,一言九鼎,看在牧民都是你的族人的份上,朕在牵走他们战马的同时,还会无偿送给他们一些种子和农具,让他们直接就可以翻田种地。” 布木布泰果然中计:“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托人转告阿爹。” 朱由检还有不放心,他随意问了句:“布木布泰,你身在大明,你阿爹会听你的劝告?” 布木布泰只好解开外套,掏出心窝:“奴婢虽然身在大明,但奴婢知道,阿爹是真心愿意归化大明,他和奥巴大汗最不放心的,就是那些牧民,虽然陛下做出保证,但……但大明朝廷说话,一向难以令人信服。” “哈哈。”朱由检大笑,“彼时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就是蒙古人,又有多少信誉?” “那现在呢?”布木布泰隐隐担心起来,“还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现在不同了。”朱由检已经在考虑,怎么让布木布泰将自己的想法送回科尔沁,“科尔沁迟早会归化,大明与科尔沁,真正是一家人,基本利益是一致的。” “……” “你阿爹与奥巴大汗,真要为牧民的未来作想,这些科尔沁的牧民,一旦归化过来,就是大明的子民,难道大明还会不关心自己的子民?” “陛下……” “你们要是不放心,朕还是那句话,可以先让一部分科尔沁从事农耕,先看看实际的结果再做定夺。 “陛下,臣妾明白了。” 这一顿晚膳,两人吃了大半个时辰,幸好现在才是深秋,饭菜稍微凉,也是可吃,要是冬天,太监宫女们早就将饭菜强行撤下去了。 晚膳后,布木布泰要沐浴,在军营住了十多天,现在突然换成大明的后宫,她要洗去身上所有的污垢,刚好朱由检也有泡澡的习惯。 “布木布泰,咱们一些沐浴吧?” “陛下……”布木布泰怕朱由检又会玩出什么花样。 朱由检充分发挥了循循善诱的长处:“布木布泰,宫里和关外不一样,在宫里还有朕的其他女人,你要珍惜每一次与朕在一起的机会。”顺便还在她的小嫩脸上摸了一把。 “好吧,陛下。”布木布泰已经埋进朱由检的胸膛,双手环住朱由检的腰身。 他们相拥着去了浴室。 宫女们放好热水后,就出去了,朱由检与布木布泰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褪衣入桶。 布木布泰倚在朱由检的身上,她用柔嫩的小手,轻轻抚着朱由检宽厚的胸脯。 在热水的刺激下,朱由检的要害,没来由的一紧。 布木布泰感觉到了身下的变化,她随手一摸,抄起了朱由检的要害,“陛下……” 朱由检的老脸,却是一红,幸好浴桶里弥散着大量的水雾,两人就是坐在一起,也看不清脸上的变化。 “陛下,这汉人的……都是如此粗壮?” “也不一定,那要看具体的人。”朱由检要转移注意力:“布木布泰,你这名字,是谁给取的?在汉话之中,发音实在是拗口。” “那就请陛下给臣妾取个汉名吧,反正奴婢已经是汉人了。” “赐名?好吧!”朱由检想起后世的清宫剧,布木布泰的汉名,观众可是太熟悉了,还是叫玉儿吧,至于姓嘛,王姓很杂,那就姓王吧! 将来科尔沁归化为汉人,塞桑父随女姓,也是姓王,这些蒙古人的后裔,很容易就湮灭在众多的王姓汉人之中。 “就叫王美玉,在汉话的发音中,这名字倒是爽口。 “王美玉?”布木布泰轻声念叨着,“谢陛下赐名,从今天起,奴婢就是王美玉了。” 朱由检和王美玉二人,已经洗浴结束,宫女还没有送来干净的的宫衣,朱由检大怒,“来人。” 一名宫女听出了朱由检语言不善,她战战兢兢推开小门,“陛下……” “宫衣怎么还没送过来?” “陛下,因为……因为布木布泰刚刚住进延禧宫,还未来得及预备宫衣。”宫女哆哆嗦嗦,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布木布泰,最后是直呼其名。 “奥。”朱由检这才想起,王美玉入住延禧宫,是自己的临时决定,太监宫女们能将这么些房子打扫干净就不错了,再说,他们一时也没想到,朱由检这么快就来沐浴更衣。 “陛下……”那宫女见朱由检面色转换,只得轻移莲步,走进木桶,看到朱由检与王美玉都是光着身子在木桶里,她一时呆住了,进退不得。 “你遣一名宫女,快去坤宁宫,先取几件宫衣来。” “是,陛下。” 那宫女得了朱由检的赦令,正待离开,又被朱由检叫住:“等等,你先让其余的宫女,暂时避到各自的寝房,一柱香时间之后,再回到各自的去处。” “是,陛下,奴婢这就去告知她们。”宫女刚刚出了浴室的小门,就小声偷笑起来,她又怕朱由检听见,只好双手捂着嘴。 “陛下,我们怎么回房呀?”王美玉已经能听懂大部分日常的对话,宫女说没有预备宫衣的事,她隐约听懂了。 “放心,不会让你穿脏衣服上床。” “坤宁宫离这儿有一段距离,难道我们要在木桶里等呀?” “不用。”朱由检眨眨眼,“朕刚才不是让这里的宫女,回到自己寝房去了吗?” “陛下的意思是……” “朕抱你回房!” 王美玉大惊:“陛下,这如何使得……” “玉儿放心,现在天色已晚,这延禧宫的室外,就和室内一样,连个人影都没有。” “陛下……” “玉儿,不用争了,难道你准备在这个木桶了受冻?万一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 两人从木桶里出来,相互给对方擦干身上的水渍。 朱由检熟练地一手揽腰,一手抄起王美玉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玉儿,你看起来如此瘦弱,没想到还这么重,不会是怀上了吧?” “陛下……” 虽然现在天色早已深黑,外面又是无人走动,王美玉还是羞得抬不起头,她拼命往朱由检的怀里钻,胸前的桑葚,已经被朱由检的前胸揉得皱褶。 如果现在有人躲在墙角的阴影中偷看,手里即使拿着夜视镜,也只能看到王美玉的后背与美臀。 进了寝房,王美玉急切地从朱由检的怀里脱出来,她翻身上床,一头钻进衾被里。 “玉儿,别急,朕今晚有的是时间!” “陛下!”王美玉将脑袋埋在衾被的里面,好似只有在衾被里,她才有一丝安全感。 现在还没有衣服换上,朱由检担心着凉,也是钻进被底。 王美玉似乎没有完全放松身子,才半度春风,朱由检还没有输送传宗接代的魔水,她就扳住朱由检的后背,连连讨饶。 第281章皇帝无赖 九月十五日,朱由检终于同意朝会,这是他北伐归来的第一次朝会,大臣们已经期待很久了。 现在的六部,已经各负其责,相互之间基本上没有权力交叉,尚书和侍郎们,已经能对绝大部分事情,做出最终的裁决,朱由检如果不搅局,他完全可以甩手不管。 所以,朝会上也没什么事,只是从形式上对以前的延续,证明大明朝廷在大事大非上,是集体裁决。 朱由检往龙椅上一靠:“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本奏?” 大臣们都是默不作声,显然他们不希望皇帝过问他们手头上的事,就是六位尚书,也是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看有没有多事的人。 就在很多朝臣以为朱由检又要散朝的时候,朱由检却是从龙椅上站起来:“诸位爱卿,朕此次出兵关外,感想颇多,一个只有数十万人口的建奴,就能与大明激战数十年,让大明损失数千万银两、数百万人口,而蒙古各部更是大明数百年的国患,你们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大臣们早就想过,但谁也跳不出历史的圈子,谁又能从本质上给出答案? 朱由检见大臣们鸦雀无声,他只好给出了答案:“问题出在大明自身。” “大明自身?” “大明有什么问题?” “六部不是好好的吗?朝廷不是正常运转吗?” …… “嗯,嗯。”朱由检咳嗽两声,压下大臣们小声的议论,“你们说的,只是表面现象,其实,大明有许多问题,朕简要列举一下。” “数年前陕西发生民变,这陕西的百姓,为什么要起来动乱?他们的粮食,究竟去了哪儿?” “十数年的辽东战役,大明花了数千万银子,更换了几任统兵将领,为什么都是战争不利?这是朝廷的责任,还是将领的责任?” “大明人口不断增加,而户部财源逐渐枯竭,究竟是什么原因?怎样才能提高户部的收入?” …… 见众人议论纷纷,都是抓不住重,朱由检皱皱眉头:“就拿辽东战役来说,如果说是将领失责,那为什么更换了将领,战争依然不利?朕此次北伐,依赖的还是袁崇焕、满贵等辽东将领,为什么能一战而平建奴?” “那是陛下英明神武!”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 朱由检摇头:“如果朕统的还是原来的士兵,一样不能取胜,爱卿们没有忘记‘土木堡’之变吧?皇帝亲征,未必就能取胜。” 大臣们还在议论,不过,他们的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显然没有刚才那么自信了。 “这些问题,显然出在朝廷上。”朱由检换了语气,转向自信、坚定:“为此,朕决定,将大明某些不合理的事情,更正一。” 有些人期待,有些人震惊,有些人茫然。 “朕的这些决定,都写在这本小册子上。”朱由检目视身后的张彝宪:“彝宪,给爱卿们每人发一份,让他们仔细看看。” “是,陛下!”张彝宪取出厚厚一叠小册子,开始向大臣们散发。 说是小册子,其实只是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小楷,再对折起来。 朱由检坐回龙椅,冷眼看着大臣们。 “陛下,这不是简单的更正,这是要动摇大明的国本!” “危言耸听,你且说说,如何动摇大明国本?” “解散宗人府,那宗室子弟何以生存?” “宗室子弟也是人,为什么不能给他们自食其力的机会?” “一旦宗室子弟出笼,大明将乱象环生。” “何以见得?太祖年间,没有限制宗室子弟,大明不是一样太平吗?纵观历史,有哪一个朝代,像我大明这样,对宗室限制得如此厉害?” “所以就出了成祖……” “成祖英明神武,五次出征关外,这才保障大明两百年平安,你敢污蔑成祖?再说了,即使限制宗室,大明不还是出了南昌宁王?” “你……” 听着这些议论,张彝宪吓得脸都煞白了,但朱由检却是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一大群朝臣跪倒在朱由检的龙椅前,他们吸引了所有朝臣的眼球。 朱由检见抵不过,只好开言:“爱卿们且起来,朕今日朝会,就是要听听爱卿们的意见,你们说的话,朕一直在思考。” 朝堂上乱成一片,但朱由检正在想着,怎么才能裁减掉庞大的后宫,对于朝廷的议论,他全然不顾,什么也不想听。 大臣们渐渐分成三拨,以黄立极、李春烨为代表的改革派,坚决支持朱由检的改革计划;以王永光、乔允升、李长庚为首的旧东林党人,坚决法反对朱由检的改革方案;还有一拨,以毕自严为首的松散群体,他们人数最多,既不表示支持,也不强烈反对,基本上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支持朱由检改革的官员,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们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而反对改革的人,这是第一次听说朱由检要改革,也是第一次看到朱由检的改革方案,因为事出突然,他们准备不足,胸中虽然有千言万语,却是一时反驳不了改革派。 改革派在辩论中,渐渐占据上风。 但反对派绝不甘心失败,他们连人生攻击都使用上了,就差动手动脚了,朝会大有失控之势。 朱由检皱着眉头:“诸位爱卿,朝堂不是菜市场,朕今天是听听你们的意见和建议,不是看你们谩骂打架,难道你们希望朕乾坤独断?” “陛下,臣反对……” “陛下,臣支持这种改革,大明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大臣们用词虽然有所缓和,但语气还是相当激烈,从辰时一直争论到午时,又从午时争吵到未时,战火还在不断升级。 大臣们已经分成数个小圈子,每个小圈子都是一个战场,有支持者、反对者、沉默见证者。 朱由检的心里,实在太佩服这些大臣们了,他们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嗓子还是这么响亮,这要是后世,没准他们都能捞个男中音、男高音什么的,一旦办个演唱会,挣个数十万,应该不成问题,可惜,这么好的嗓子,白白浪费在这泼妇骂街式的朝会上。 朱由检向张彝宪使个眼色,张彝宪跑到后堂,给朱由检捧上一杯香茗。朱由检接过香茗,向老牛把水那样,“咕咚咕咚”直灌,他希望自己喝水的声音,能激发大臣们对香茗的渴望。 但朱由检失算了,大臣们现在都忙着争吵,别说喝水声,估计现在在朝堂放串鞭炮,他们也不一定能听到,也许只有雷声能让他们消停一会。 大臣们争论的内容,朱由检一句也没听清,他到现在,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裁撤后宫。 即使没有听到争吵的内容,朱由检也可以想到,这些没有国家观念的大臣们,看待问题的出发,除了历史惯例,就是笨阶层的利益最大化。 申时左右,大臣们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他们不吃、不喝、不坐、不休、不眠,已经争吵了四个多时辰,要是后世的八小时工作制,这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不是他们不想再争论,而是他们已经没有了争论的力气。 朱由检低头打量着大臣们,有些年老体弱的大臣,早就眼皮打架,连站立都是困难,眼睛睁开的那会,还是会争上几句,然后眯上一小会,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次的争吵。 他们的脸上,不屈的斗志还在,就像两只斗鸡,虽然双方都累得站不起身,但还没有分出胜负,谁也不服谁。 只要他们恢复一丁的力气,战斗还会继续下去。 朱由检暗暗心惊,难道大明时代,就有了兴奋剂?怎么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申时快要结束的时候,朝堂终于安静下来,大臣们再也没有了站姿,政见相同的群体,相互倚靠在一起,勉强维持站立的状态。 朱由检靠在椅子上,他早就被人类不屈的意志所折服,早知道如此,他今年就不该出征关外,让这些体现大明不屈意志的朝臣们,先去辽东打打头阵。 直等了一袋烟的功夫,见朝堂还无动静,朱由检才从龙椅上站起来:“众爱卿的意见和建议,朕都听到了,你们的良苦用心,朕也记住了,既然爱卿们都没有什么意见,那这份改革的方案,就要执行了————彝宪,散朝!” “散……朝……”张彝宪的声音,又尖细又绵长,这一刻,比所有大臣的声音加起来,还要洪亮。 “陛下……” “陛下……” “陛下……” …… 他们的声音太微弱了,朱由检已经离开朝堂,根本听不到。 “咕咚!” “咕咚!” “咕咚!” …… 朱由检刚刚离开朝堂,就有大臣们摔倒,既有支持他改革的人,也有反对他改革的人,甚至还有一直在观望的人。 朱由检躲在屏风后面,听到一个个大臣摔倒在朝堂,低声骂道:“这些倔驴……” 既然改革方案在朝会上获得一致的通过,接下来就要执行了。 第282章迷雾一样的报社馆 首先执行的,是废除府兵制,北五省的府兵,北直隶、山东、山西、陕西已经全部整编成新军,陕西的新军虽然没有全部配备燧发枪,但已经按照新军的待遇发放军饷。 只有河南一省,没有编制新军,李春烨立即从兵部抽调人员,赶赴河南组建第三十八军。 其余的府兵及军户,如果完全丧失土地,或者剩余的土地不足以养活全家,剩余的土地暂时交给当地官府,他们则全部移居辽宁省,如果他们去得快,还能赶上冬小麦的种植。 于此同时,北五省完全失去土地的百姓,也开始移民辽宁省。 第一大道顿时忙碌起来,虽然背井离乡,但这些移民,基本上都是整村移出,到了关外,他们还是邻居,最重要的是,朝廷在关外,给他们无偿分配了土地,每丁三十亩,要购买这些土地,可是要一百五十两两银子。 有了这些土地,他们就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再也不用受别人的盘剥了,将来他们的儿子,可以正常娶上媳妇,女儿也能正常嫁个好人家。 关外,让他们过上了许多年没有过的正常生活。 朝廷为了鼓励移民关外的军户,给每丁发放了一石粮食,如果他们节俭一,完全可以正常过冬。 朱由检偶尔乔装出京,看着东直门外的第一大道上,辽宁移民络绎不绝,他第一次感觉到,重振大明,这是真正开始了。 于此同时,在京师的东北角,有一份叫做《明报》的报纸,突然从天而降,《明报》的东主叫扬子,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平时不苟言笑,但坊间有传闻,他只是《明报》的主编,真正的东主,是另有其人。 《明报》是周报,一共有四版,第一版是大明各地的新闻,第二版是故事、小说,第三版是娱乐,专事刊登各种有厘头无厘头的名人轶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第四版,取名《杂谈》,是专门探讨大明政治生活中的各种事件。 第一期的《杂谈》上,就刊登了署名“离骚”的文章《解散宗人府》,作者文笔犀利,观却不激进,他支持解散宗人府,因为宗人府已经是朝廷巨大的财政包袱,但应该缓缓执行,让宗族子弟逐渐适应做平常的人。 在同一期的《杂谈》中,还刊出了署名“把根留住”的文章《宗族在大明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文章认为,宗族是大明皇室的基础,他们不但出身高贵,还有才有势,千万不能落到朝廷的对立面。 第二期的《明报》,继续同类问题的探讨,署名“玉婉心”的作者,对“把根留住”的文章《宗族在大门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作用》进行了尖锐的批评,文章认为,解散宗人府,并不是废除宗族的皇族身份,也不是对宗族子弟的放逐与驱逐,相反,让受过良好教育的宗族子弟,更好地位大明服务。 京师是文人荟萃的地方,一些文人看了《明报》上刊登的文章,热血也是沸腾,他们也想加入到评论当中,将自己胸中的简介与抱负,传替给全社会。 经过多方打听,他们才发现,任何人都可以向《明报》投稿,只要观明确、论证充分,都有被刊登的希望,一旦选中,《明报》还会给作者相应的酬劳,但所有的文章,必须使用白话。 由于政论性的文章比较敏感,《明报》承诺,他们绝对为作者匿名。 文人一时沸腾了,特别是一些客居京师的秀才举人们,他们闲来无事,纷纷拿起纸笔,加入到《明报》的论战当中。 《明报》本身对解散宗人府的事件,不持任何立场,他们只刊登作者的观,只要不是反对皇帝,不是宣扬谋逆,所有的文章都有可能刊登到报上。 第四版的《杂谈》,竟然超过第一版的新闻,吸引了更多文人的眼球。 前两期的《明报》,都是免费派发,任何人都可以去《明报》报社领取,从第三期开始,《明报》开始有偿出售,每份三个铜板。 几乎每隔一期,《明报》就会刊出“玉婉心”的文章,总的来说,“玉婉心”支持解散宗人府,支持朱由检的改革,这引起了一些热血书生的主意。 这些书生反对改革,特别反对国民平等,他们聚集在一起,说到“玉婉心”,顿时群情激奋,于是,数十位书生领头,开始冲击《明报》报社。 扬子亲自出面,澄清“玉婉心”只是代表他的个人观,但书生们毫不理睬,他们依仗人多,非要扬子交出“玉婉心”,与他当面理论。 扬子因为要保护作者的隐私权,拒不交待“玉婉心”的下落,双方发生冲突,结果报社的人,将书生们痛揍了一顿。 吃了瘪的书生们,越想越气,他们来到顺天府,状告《明报》“妖言惑众”、“包庇乱党”、“当众殴打举人秀才”。 顺天府尹接到报案,立即派出衙役,前去拘役《明报》的东主扬子。 扬子见来的是顺天府的人,他丝毫不乱,先是唤过一名随从,耳语几句,然后走出大堂,面见衙役:“本人只是办份报纸,宣扬社会正能量,何罪之有?” “我们不管你有没有罪,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有没有罪,你去和大人说。”衙役不由分说,用铁链锁了扬子。 扬子也不挣扎,只是一个劲地冷笑。 领头的衙役大怒:“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们以礼相待,你竟然敢嘲笑我们,得罪了那帮书生,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一个耳光,打得扬子口鼻流血。 扬子既不擦去脸上的鲜血,也不与衙役争辩,他就像一株松树,任由衙役将锁链像藤条一样缠绕在他的全身。 衙役们一路骂个不停,但扬子只顾抬头看天,也不与衙役们争辩。 顺天府衙门前,聚集的书生越来越多,加上围观的百姓,总共有数百人,府尹面临巨大的压力。 扬子目不斜视,他昂首阔步,跨入府衙的大门。 府尹已经端坐在堂上,师爷头戴毡帽,正在注视着扬子,而堂前的八九把椅子上,端坐着几名书生,他们要不就是歪戴毡帽,要不就是鼻青脸肿,显然是刚才那群在报社被打的人。 他们一个个眉眼含笑,都是善意地看着扬子。 “堂下何人?跪下说话!”府尹一拍惊堂木,两边的衙役也是口喝“威武”。 “禀大人,草民乃是《明报》的东主扬子。”扬子没有下跪,他只是拱手相府尹行了一礼。 “跪下说话!”府尹再次拍了惊堂木。 “大人,他们缘何不跪?”扬子用手一指端坐两侧的书生们。 “大胆!他们是秀才举人,乃是原告,你是被告,再不下跪,大刑伺候。”府尹大怒,他觉得自己的权威,遭到扬子的挑衅。 扬子依然不跪:“大人,按照大明的新政,在法律面前,国民一律平等,现在原告端坐堂上,大人因何让草民下跪?” 府尹嘿嘿冷笑:“你创办《明报》,宣扬妖言,鼓惑民众,诽谤朝廷,现在又殴打生员,还敢与本官妄谈平等?” 扬子据理力争:“大人,大明不以言获罪,草民是否违反大明的法律,要等大人审判之后,才能知晓,现在大人尚未审判,焉知草民触犯律法?” “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平等,什么是律法,来人!”府尹懒得与扬子理论,他扔下一片竹签:“先打二十,如是再犯,加倍。” “是。”衙役如狼似虎,就要按倒扬子。 正在这时,一名在衙门外巡视的衙役,急冲冲闯进来,他来到府尹的面前,低声耳语几句,又递给府尹一张小小的纸片。 府尹顿时变了脸色,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双手不住地颤抖,“这……” “大人……”师爷凑过来,想要看看纸片上的文字。 府尹大惊,他一把揉皱了纸片,扔进嘴里,吞了两口吐沫,却是吞咽不下,纸片卡在喉咙里,就像这个“卡”子,上不去又下不来。 看到府尹直翻白眼,师爷大恐:“快,倒杯温水。” 衙役们找来茶水,让府尹灌下,方才解决了府尹的“白眼病”。 师爷疑惑,这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纸片?“大人……” 府尹摆摆手,让师爷退下,他见衙役已经将扬子按到在地,正要行刑,急忙止住道:“你们先退下,待本官问清楚了再行刑不迟!” 衙役惊疑不定,只得放了扬子。 扬子心中懊恼,却是看着府尹微微冷笑。 府尹转过头,假装看不见扬子,“根据大明新政,所有国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既然被告站立,原告也不得入座。” “大人……”书生们也是发觉势头不对,原来这扬子,是迷雾一样的人物。 府尹也不管书生们的疑虑,他大喝一声:“来呀,撤去所有的座椅!” 八九名书生立在扬子的两侧,倒像是样子的侍卫。 府尹让原告和背个各自陈述。 听完陈述,府尹一拍惊堂木:“原来是你们去报馆捣乱,反倒诬告报馆,你们被打,罪有应得,但报馆已经在工部注册,向户部纳税,你们竟敢冲击报馆,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来呀,将这些吃饱了撑着、无事生非的书生们,拖下去,每人重杖二十。” 第283章要挣钱,找工商业 书生们被一顿乱棒,打出衙门,府尹亲自走到堂前,他躬身低首:“杨先生,书生们恶意捣乱,已经得到了教训,你看这件案子……” 扬子摸摸犹在流血的口鼻,“府尹大人,书生们意气用事,固然得到惩罚,但草民被衙役责打,该是如何处理?” “衙役?你们谁干的?本官让你们去请杨先生,你们竟敢对杨先生无礼?”府衙目光凶狠地从衙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谁干的?站出来!” 那名打人的衙役“噗通”一声,跪在府尹面前,“大人……” “你好大的胆子!”府尹向那衙役努了努嘴。 衙役膝行到扬子面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人吧!” “大人?哈哈,我就是一草民,办份报纸而已,哪是什么大人?” “在小人面前,你就是大人,最大的大人。”那衙役叩头如捣葱。 扬子苦笑着摇头:“算了,你既已认错,我也不会深究,今后,凡是去报馆捣乱的人,希望你们严惩不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扬子回到报馆后,经常有锦衣卫在报馆附近晃悠,大家这才知道,报馆的东家果然不是扬子,看来,报馆的水太深了。 报馆一如既往刊登各种政论性文章,文人可以争论,但仅限于在报纸上。 关于是否解散宗人府的争论,开始的时候,反对的居多,但各路才子们发现,自己的文章要想刊登在报纸上,还是支持解散宗人府的观为好。 就在这类文章在报纸上争论不休的时候,《明报》头条刊登了一则讯息:朝廷即将在京师、济南、开封、太原、西安五府,各设立一所师范高等学校,招收秀才以上生员,学习科学知识,学制一年。 生员一旦被各地的师范高等学校录取,吃穿住将由朝廷免费供给,毕业后,赴本省各地任中小学教员,教员享受当地县令一半的俸禄。 对于科学知识,很多学员都不懂,但朝廷包吃穿住,顿时吸引大批寒门学子,而且,将来作为中小学教员,还会享受县令一半的俸禄,也很吸引屡试不第的人,毕竟他们将领取到朝廷发放的俸禄。 但秀才们很快就发现,各地师范高等学校,对生员的要求也很严格,有一定科学基础的人员优先,如果都是科学盲,则需要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立志终身从教的秀才。 一时间,北五省的首府,有关科学的书籍,被秀才们抢购一空,没有买到科学书籍的秀才们,只好恬着老脸,等同伴下半夜睡觉的时候,将书籍借来阅览。 《明报》的杂谈上,也随风转向了关于师范高等学校的设立,至于解散宗人府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经过两次延期,北五省师范高等学校的招生考试,定在腊月初八。 北直隶师范高等学校,招生异常火爆,因为全国有许多学子待在京师,加上北直隶自身的学子也很多,本来只招收两千学子,结果前来参加考试的学子超过五千。 入学考试一共分两轮,第一轮考试是单个进行,考题也只有一道,主办方从题海中任意抽出一道科学试题,只要应答者不是一无所知,就算过关。 过关的学子,留下姓名、籍贯和住址,就可以回去准备复试了。 复试的考题,是一张科学试卷,试卷用白话文写的,上面都是科学试题,科学试题虽然浅显,却是五花八门,比如:树叶是什么颜色的?为什么?水泥是用什么材料烧制的?青菜豆腐,为什么能保平安?等等。 北直隶的人口,已经超过千万,所以招收的学子比较多,达到两千,而其它各省,都是招收一千学员。 看到学院的成绩,朱由检傻眼了,北直隶录取的两千学员,以卷面一百分计算,平均分还不到十五分,最高的才二十六分。 朱由检想想,现在他们没有一科学基础,关键还是接下来一年时间的学习,将来师资充分了,可以让他们返回学校重修。 朱由检这段时间,一直不闻窗外事,他窝在大明科学院,与科学院的科学大师们,共同编写师范高等学校的教材。 教材一共有三门:数学、科学和体育。 师范高等学校现在招收的是速成班,主要是小学教员,科学知识比较笼统,朱由检打算,将来的中学教员,科学应当分科,物理、化学、生物、地理等学科必须单独设计。 在科学院的时候,朱由检会见了院长徐光启,徐光启向朱由检提出,在火炮与燧发枪上,设计一种缺口型瞄准装置。 “准星与罩门!”朱由检马上就想到了后世的火器。 有了准星与罩门,火器的命中率会大大提高,这种提高,依赖的是机械,而不是枪手本身的熟练程度,这会缩短枪手们训练的时间。 朱由检让徐光启亲自跑一趟火器局研发员,指导研发员的人员,在火器上安装准星与罩门,他则心满意足地回到乾清宫。 他的八项改革,府兵制已经废除,失去土地的府兵,已经移民辽宁省,义务教育以着手实施,大明第一份报纸,已经公开发行。 其余的几项,除国民平等需要一个很长的适应过程外,最大的阻力,不是来自工商,也不是来自士林,而是来自宗室,特别是分封各地的王爷们。 十二月十八日,乾清宫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两人是汉中的瑞王朱常浩和洛阳的福王朱常洵。 根据大明新政,解散宗人府、解禁宗族子弟后,封地在各地的王爷们,在新元的时候,可以自行回京庆祝,但平时依然要待在封地,朱由检已经盘算好了,解禁各地的王爷们,要循序渐进。 “哈哈,两位叔王爷啥时回京的?”朱由检将两人让进正厅。 “回京不过两天。”福王朱常洵王椅上一座,肥胖的身躯,占据了椅子面上的所有空间。 “两位叔王爷一路鞍马劳顿,怎么不在王府多休息几日?才刚回到京师,就要来乾清宫看望小辈,朕于心何安?”朱由检让太监们给两位王爷上了茶。 “哎!”朱常浩叹口气,“还不是其他的王爷们上门哭着求着!” “哭着求着?”朱由检顿时明白了,一定是为了宗族的事,瑞王与福王,是自己的亲叔叔,血缘关系最近,所以其他的王爷们,就鼓动他们前来劝谏,再不济也可以打探一下风声,“两位叔王爷,这里是乾清宫,咱们关上门说自家话,你们到底有什么诉求?” “陛下,所有的土地,都要缴纳农业税吗?”朱常洵试探着。 “这是新政的基础,万万不可动摇!”朱由检的态度,异常坚决,“福王叔家大业大,在河南,恐怕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还在乎这农业税?” “陛下,臣蒙万历爷赏赐土地,的确不少,然而臣子孙众多,一旦分配下去,怕是养活他们,都有些困难。”朱常洵再也没有了上次的豪气,他似乎学会了哭穷。 没钱还养许多孩子干嘛?朱由检一顿腹诽,“福王叔,现在大明的良田,逐渐集中到宗族与大户手中,随着宗族人口的增加这种趋势还在发展,如果大户不纳税,那朝廷何来粮食?” “陛下,宗族人口增加是不错,但百姓的人口,也在增加,他们不是缴纳更多的粮食吗?”福王还在打着擦边球。 “没有土地,他们拿什么纳税?难道福王叔希望陕西的民变,在河南再发生一次?万一河南发生民变,那福王叔的损失,恐怕就不是这赋税了吧?” “陛下,依靠租种土地,他们也可以养家糊口,陕西发生民变,乃是因为连续数年大旱,陕北的庄稼颗粒无收。” “百姓是可以养活自己,但朝廷呢?朝廷何来粮食?难道让朝廷向这些勉强糊口的百姓,增加赋税?” “……” “官逼民反,两位叔王爷,哪一个朝代的终结,不是因为土地兼并?现在朕没有收回你的土地,只是让你们依照田亩的数量纳税,你们就心疼了?万一要是激起民变,哪一朝的王爷,有好果子吃?” “陛下,臣也紧紧能养家糊口而已!”朱常浩哭丧着脸,他的土地在汉中,那是山川之地,地方贫瘠,比不得福王爷家大业大。 “瑞王叔,这两年在水泥厂,没少攒银子吧?这些银子,难道还比不得农田上的赋税?” “这……”朱常浩一时语塞,他与朱由检在陕西合办的水泥厂,这两年确实攒了不少银子,但与朱常洵比起来,他依然是一个小康之家。 “瑞王叔要看清形势,朝廷需要足够的粮食来供养百官与军队,灾荒之年,还要赈灾百姓,瑞王叔如果要银子,不应该抱着土地不放,而是向工商业看齐,你看看这水泥厂,已经让你攒得盆满钵盈了,要是多办几个厂子……”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等多办其它的厂子?”朱常洵听出门道了。 第284章目标是归化城 “对,朝廷现在鼓励工商业发展,新元过后,北五省将大规模修建水泥路,就是为了便利商业物资的流通,两位叔王爷要抓住机会奥!” “陛下,工商业不是也要纳税吗?”朱常浩眨巴着眼睛,似乎大量的银子,就在他的眼前晃动。 “赋税自然不能少,瑞王叔看看水泥厂,朕社么时候少纳税了?不是照样挣钱?” “可是,我们不知道要办些什么厂子。”朱常洵有些沮丧,除了依靠朱由检,他实在高不懂这些技术活,也没有独立办厂的能力。 “要想开办工厂,就要有相应的技术,你看朕的水泥厂、玻璃厂、肥皂厂等,哪一个不是技术活?你们从自己的子孙当中,选择有科学精神的人,去大明科学院学习技术,有了技术,就可以自己办厂,你们又不缺资金和管理的能力,也可以将掌握技术的子孙,送到别人的工厂挣取酬劳,养活自己的家人。” “陛下,科学院真的可以学到这些技术吗?”朱常浩最羡慕朱由检掌握的技术,水泥、玻璃、肥皂,哪一样不是独家经营?这中间的利润,只有他才知道。 “朕的技术,来源很杂,不说也罢,现在有了大明科学院,可以学到系统的技术,两位叔王爷又有办厂的实力,这往后,要攒银子,还是向工商索要。” “陛下臣有些明白了,但是臣一时不知道要办些什么厂子。”朱常浩已经心潮澎湃,从这上说,朱由检解禁宗族,倒是给了他们挣钱的机会。 “有想法就是好的,至于办厂子的事,要慢慢来,现在最紧要的,还是陕西的水泥厂办好,新元之后,朝廷必会大规模修建水泥路,大户人家也会用水泥建房子,水泥的需求量,可是远远查出瑞王叔的想象。” “陛下,那臣呢?臣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再说,宗人府就要解散了,臣这张嘴巴,也是无处去吃了。”朱常洵觉得自己要落到朱常浩的后面了,连这样的孬种都比不上,他如何肯甘心? “福王叔自己出资,修建水泥大道,已经将河南八府连接起来,朝廷不需要大规模修建了,朝廷最多进行简单的整合,看来,福王叔指望不上修路了,这样吧,朕以后要是有了什么好了项目,绝不会忘记福王叔。” “陛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朱常浩已经攒了大量的银子,朱常洵可是一个子儿也没捞到,还白白给河南省修筑跨府的水泥大道。 “这样吧,朕在陕西延绥办了个肥皂厂,眼下肥皂的需求量太大,朕提供技术,让福王叔在洛阳创办肥皂厂,这肥皂的利润,虽说低了,但是用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少不了,银子一定不会少赚。” “那臣先谢过陛下了!”朱常洵向朱由检拱手行礼,“可是陛下,这肥皂究竟是什么?到底有什么特殊的用处?臣一也不清楚。” “肥皂是洗衣服用的,家家户户都要洗衣服,只要价格合适,百姓绝对离不开它————福王叔的封地在洛阳,只要河南的百姓手中有余钱,福王叔还愁挣不到银子?” “陛下,臣明白了,要想挣到银子,还是要依靠工商业!”朱常洵身材虽然胖得惨不忍睹,但脑子还是灵活,朱由检三言两语,就让他抓住要害了。 “福王叔总算体味到新政的精华了,可惜有人总是抓住‘以农为本’不放,不过,福王叔挣钱,也别忘了朝廷,这所有的工商企业,都是要纳税的,连朕的厂子,也不例外!” “那时自然,陛下可以随时派人前来监督。” “监督到不需要朕,户部自然会派人查账,你是向朝廷纳税,不是向朕纳税。” “奥,臣明白了。” “两位叔王爷,可还反对朕的新政?反对征收农业税与工商税?” 朱常洵看了眼朱常浩,“陛下,臣等是不反对,只是其他的王爷们……” “那就需要两位叔王爷,多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其实,朕虽然无法照应每一位王爷,但王爷们可以寻找能赚钱的机会,朕在解散宗人府、向所有农田征收农业税的同时,也给他们解禁了身份,他们完全可以自食其力。” “陛下,这些挣钱的项目,一时不好找呀!”朱常浩还有些意兴阑珊。 “这就需要科学知识,能挣钱的机会,都是在科学技术上领先的,要想挣钱,必须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 “陛下,臣回封地之后,一定派子弟入大明科学院,争取学习到更多科学技术。” “嗯!”朱由检头,“朕最后说句,两位叔王爷在兴办工商业、挣取银子的同时,千万不要触犯大明的律法,更不要仗势欺人,否则,朕也帮不了你们,要挣钱,有的是合法的机会。” “是,陛下,臣等谨记在心!”朱常浩向朱由检行了一礼。 朱常洵却是哆啰着:“陛下,宗人府即将解散了,那宗人府的资产……” “宗人府的资产,除了京师的少量房产,其余的按照原来的股份,发放到所有的宗族弟子手中。” “陛下,如此,大家应该无话可说了。” 送走两位王爷,朱由检心中轻松了一大半,最为棘手的宗族问题,已经出现了松动,有了两位叔王爷的宣传与支持,他看到了不用武力解决的曙光。 新元过后,朱由检一方面监督新政的实施,另一方面,他亲自主抓,在北五省大规模修筑水泥大道,他要给北五省的工商业,插上腾飞的翅膀。 他的目标,是让北五省所有的州府,都有直通的主干道。 朱由检盘算过,陕西的道路,最为密集,除了第二大道从潼关至凤翔,横贯陕西全省外,还有一个“u”字型的水泥大道,将陕西中北部的所有州府,包括新设的延绥府,全部贯通起来,现在除了汉中府,陕西的州府,全部通上了水泥大道。 汉中府在秦岭以南,暂时根本没法与北部的西安连接起来,朱由检暂时不考虑陕西了。 河南八府,由于福王朱常洵与朱由检私人出资,已经完全通行了水泥路,暂时不用修筑了,将来与附近其它省份的大道,连接起来就行。 山东六府,除兖州府外,东昌府、济南府、青州府、登州府、莱州府,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李元主政山东,一条横贯山东半岛水泥大道,已经将这五府连接起来,水泥路还从登州向南拐弯,连到胶州湾。 朱由检将北海舰队的母港胶奥,更名青岛,这里未来将设立府县。 山东的道路已经成型,只要在济南府与兖州府之间,修筑一条大道连接起来,山东各府的道路,就全部完毕。 但朱由检不希望山东的道路是半独立的状况,他预备将山东的道路,与京师连接起来。 一条斜向的大道,从京师向南,经天津卫、河间府,连接山东的济南府,这样京师与山东,就连接为一个整齐,现在山东的道路建设,主要就是这条。 朱由检将这条道路,命名为第四大道,也叫京莱大道,他估计,第四大道将是第一条全面完工的国道。 北五省需要修筑的大道,主要是北直隶山西。 北直隶虽然在天子脚下,是许多大道的起,但它的府县通行水泥大道的却是不多,到现在为止,北直隶八府二州中,只有东北的永平府是在第一大道上,是第一大道的重要中转站。 河间府在未来的第四大道上,算是通行了水泥大道,京师顺天府就不用说了。 还有保定、真定、顺德、大名、广平五府,几乎在京师南部的一条直线上,只要一条大道,就可以将他们与京师连在一起,将来越过黄河,又可以与河南的大道连成一线。 京师西北部的延庆州、保安州,朱由检打算合并成一个延庆府,府治就在延庆,大约是后世的张家口,从京师向延庆,修筑一条水泥大道,再稍稍向前,又可以将军事重镇宣府紧密联系起来。 北直隶的道路,比较清晰,一共需要修筑三条,东南经天津卫、河间府与山东连接,南部经保定、真定、顺德、大名、广平五府,与河南省连接,西北则是修筑到宣府。 北五省最缺通行道路,就是山西。 山西有六府二州,第二大道从太行山的井陉古道进入山西后,沿着汾河通行到西南,大道经过太原府、平阳府,汾州府在汾河西岸,与第二大道隔着汾河,只要修建一座汾河大桥,就可以连接到第二大道上。 辽州、潞安府、沁州、泽州府都在太原府的西南,太行山以西,只要从太原府向西南修筑一条近似直线的大道,就可以将辽州、潞州府、泽州府连成一线,至于沁州,与这条大道很近,修条岔道,就能连接上。 但太原府以北,广阔的地区完全没有主干道,这里靠近长城的地方,有一个军事和民事重镇————大同。 如果直接修筑一条水泥大道,将太原府有大同府连接起来,最是省事,但朱由检没有这样做,他计划将这条道路,先从太原府修筑到塑州县,再拐向东北,延伸到大同。 朱由检这样做的理由,主要有两:一是太原府与大同府之间,有五台山、恒山等山峰的阻挡,修筑道路极为不易;二是朱由检看到了长城以外,在塑州的更北方,是察哈尔蒙古现在统治中心————归化城,也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归化、塑州、太原,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朱由检想到了将来,所以,他将这条水泥大道,直接从太原府修筑到塑州,而不是大同。 大道还没修筑多少,朱由检感到特别疲劳,看来,繁忙的政务,不是朱由检能够承受的,他要加快大明的政治改革。 第285章三院十部制(上) 现在还不是北五省的农忙季节,本来农民们都是无所事事,他们不是走亲访友,就是闲逛赶集,但朝廷正在大规模修路,他们也没闲着,他们组成了各省主要的筑路大军。 这些穷怕了的大明百姓,为了挣到一份筑路的酬劳,硬是选择了在农忙之前,改掉了游手好闲的习惯,筑路工地上,到处是他们忙碌的身影。 朱由检更加忙碌,他既要为各省划定修筑的路线,又要睁大眼睛,盯着所有反对改革的人,尤其是宗族和京师的百官。 现在没有内阁,还有许多政务需要他处理,所以,即使为了勘探路线,他离开京师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大明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三月十五日,是朝会的日子,这一天,朱由检终于抛出他的政改计划。 这次改革,对大明影响深远,甚至能改变的大明的国家走向。 但是,对大多数官员来说,政改只是职务上的变动,甚至只是称呼上的变化,与普通的老百姓,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所以朱由检事先并没有与六部的尚书们商量,他根本就是打算乾坤独断。 在朝会上,户部尚书毕自严启奏:“陛下,眼下北五省大规模修筑道路,户部的银子,花得就像是流水,长期下去,户部怕是再次入不敷出的境地。” “毕爱卿不必担心,北五省修路,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一两年之后,道路修筑完毕,自然不用这么花银子。”朱由检也想到了中五省、南五省一样要修路,但那时朝廷的赋税,必然要增加,“爱卿只要审视每一笔支出是否合理,严格控制开支就是。” “是,陛下,臣明白了,臣一定会严格控制开支!” 朱由检见朝会上再无声息,“诸位爱卿,你们还有何本奏?” 众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默不作声,他们显然都没什么话要说了。 “众爱卿都无本可奏,朕倒是有些事情,要与爱卿们说说。”朱由检先看看黄立极:“黄爱卿,朕上次说的国旗的事,现在有着落吗?” “回陛下,臣已经着人设计了一款,是青天白日,但无论如何,都加不上月亮,因为没有最后定型,故没有向陛下汇报。”黄立极低着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完成国旗,他觉得有些羞愧。 “青天白日?”朱由检沉思片刻,“不错,青天白日是对大明百官的告诫,头上着白日,行为要像青天,等朝会结束,拿给朕看看!” “是,陛下!”黄立极躬身,退回群臣的最前面。 “诸位爱卿。”朱由检的目光扫过群臣,“朕自登基以来,一直未有内阁,朕常觉得,没有内阁的辅佐,朕处理政务,屡有不顺,所以,朕打算恢复内阁。” “内阁?”大臣们眼里都是一亮,不知道谁能有幸进入内阁,内阁的品级虽然不高,不如各部尚书,但他们的实权却是极大。 “不过,朕的内阁,与以往的内阁略有不同,因为专职处理政务,所以这新的内阁,叫做政务院,原来的首辅现在叫总理,总理一切政务,所有各部,都直接受总理领导,对政务院负责,而政务院总理,只须对朕负责。” “内阁总理?”这是新名词,黄立极也不太懂,但他觉得,内阁与六部,本来是相互制约的,现在六部怎么成了受内阁领导?“陛下,这政务院总理,怎么有些像是宰相?” 王永光也是有疑问:“陛下,六部受政务院统辖,那除了陛下,政务院有何人可以制约?” “两位爱卿不用着急,这政务院,自然有人制约,朕在后面会有所说明。”朱由检打算先将政务院的事情说清楚,“至于六部,由于大明新政的需要,朕打算扩充为十部,这十个部,都是受政务院领导。” “十部?陛下,是哪十部?”李春烨不知道朱由检又要弄出什么新花样。 “为配合新政,朕将原来的六部,以及朝廷设计的其它机构,整合成十个部。”朱由检又扫视群臣,将众人的求知欲充分调动起来,“撤销吏部,设立人事部。” “人事部?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 “就是原来的吏部,负责考核、升迁官员,包括各省的省长,十部的除部长、副部长之外的官员。” 这和以前吏部的职责差不多,只不过换了名称而已,众臣也没什么反对意见,他们倒是关心新的人事部长是谁。 “部长王永光!” 朱由检的话,也没什么意外的地方,王永光本来就是吏部尚书,大臣们都是向王永光贺喜。 “对于户部,朕打算一分为二,财政部负责支出,税务部负责征收各地的赋税。” 这是将赋税征收独立出来,与朱由检开征工商税、扩大征收农业税的思路,是一脉相承的。 “财政部长毕自严,税务部长黄士俊。” 大家又是恭贺,毕自严倒没什么,他本来就是户部尚书,现在户部分出一个税务部,他的职权范围变小了,不过,与支出相比,赋税征收更加吃力不讨好,他到落得清闲一些。 而黄士俊原来是吏部右侍郎,现在做了部长,算是升了半级。 “改工部为交通部,部长李长庚。” 这又是一个不升不降的变动,现在朱由检大肆修路,交通部的职权更加突出。 “另外,增设一个水利部,部长刘荣嗣。” 增设水利部,刘荣嗣是不二的人选,他是治理河道方面的专家,在山东的时候,他就是以治理黄河、运河闻名。 刘荣嗣从户部侍郎升为水泥部长,也是升了半级。 “撤销礼部、鸿胪寺,改设外交部,部长方逢年,副部长黄晓福。” “陛下,这外交部是做什么的?” 从名称上看,大臣们都是一团雾水,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外交”这个名词。 “外交部,顾名思义,就是与外邦打交道的,不管是大明的藩属国,还是西夷,大明都要与他们接触,了解他们,学习他们的语言、长处。” “奥!” 职责明确了,大臣们却感到奇怪,方逢年原来是礼部左侍郎,他升任外交部长,那原来的礼部尚书黄立极呢?他原来可是内阁首辅,也没到致仕的境地。 朱由检也不理会大臣们的疑问,他依照自己的思路,继续下去,“撤销国子监、翰林院,改设教育部,部长孔贞运。” 这又不是意外的决定,孔贞运是孔圣人的嫡系子孙,原来的国子监祭酒,不过,朱由检现在在北五省推行义务教育,这孔贞运,也许要重用了。 众人又是拱手作贺。 “撤销都察院、大理寺,改设监察部,部长商周祚。” 既然监察部就是原来的都察院,大臣们自然知道监察部的职责,但商周祚在天启年间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就以刚正不阿著称,看来以后官员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众人勉强向商周祚贺喜,一揖而止。 “此外,增设法务部,负责制定新的律法,并向全体国民普及大明律法,部长曹思诚;增设工商部,负责登记、监管、扶植全国工商业,部长刘宗周。” 张思诚原为左都御史,这次成为法务部长,也是名正言顺,但刘宗周作为工部右侍郎,一下子升为朱由检最为倚赖的工商部长,顿时吸引了许多羡慕的目光,但朱由检宣布的,是终结的裁定,众人也无法反对。 “新的十部,都在政务院的领导下之下,平时有各自的办公场所,各位可明白自己的职责?” “明白!”十部长齐声作答,其实,他们只明白个大概。 朱由检也不着急,各个部长们的职务,今后会有明确、具体的内容。 大臣们这才发现,十部之中,没有兵部与刑部,而朱由检极为倚赖的黄立极、李春烨等人,还有刑部尚书乔允升,都不在十位部长之列。 “难道在他们当中,会产生政务院总理?”众人小声议论,“但政务院总理只有一人,其余的两人不会致仕吧?” 朱由检很快就给出答案:“政务院总理黄立极!副总理周士朴!” “臣谢陛下信任!臣惶恐!” “黄爱卿不必太过自谦,无论是资历还是人品,爱卿担任总理,都是众望所归。” 政务院总理,这是大明一人之下、百官之上的高官,比大汉、大唐甚至大明太祖年间宰相的权力,还要大一些,难怪众人都是眼红。 “陛下,我朝自太祖之后,不再设立宰相,就是担心宰相专权,现在的政务院总理,权力太大,万一……” “爱卿们不必担心,朕自有制约之法。”朱由检也不看是谁在发言,“朕刚才说的是政务,将来大明的政务,就是在政务院的领导下,十部各付其职,但朕的朝廷,实行‘三院十部’制,其中的十部,你们已经知道,至于三院嘛……” 朱由检见众臣都是竖起耳朵,知道他们的胃口,已经被吊起了,“政务院是一院,负责政务,还有两院,分别是司法院和国防院!” 第286章三院十部制(下) “司法院?国防院?”大臣们念叨着,这两个名词,他们似乎没见过,自然不知道这两院具体分管的事务。 “司法院就是原来的刑部,负责审理全国范围内有影响的案件,院长乔允升,副院长唐济世。”朱由检止住大臣们的议论,“司法院独立行使审判权,其它两院不得干涉,就是政务院、国防院有人犯事,也得由司法院独立审判。” “……”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朱由检已经给断绝了官员贪墨的后路,司法院独立,官员们万一犯事,将来连个说情的都没有。 “司法院的下设机构,是各省的法院——————省级也将改革,原来的提刑按察使司,更名为法院,法院不再受各省布政使的管辖,而是直接受司法院领导,独立行使一省的审判权。” “陛下,大明的司法,完全独立成院?” “不错,司法独立,不受各级行政官员的干涉,其实,官员们也干涉不了,各级法院的人事权、经济划拨权,都只受上级法院的管辖。”朱由检追问一句:“这算不算是对政务院的制约?”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旦司法独立,别说普通的官员,就是政务院总理,如果犯事,也只能将自己交到司法院的手上,不知道独立以后的司法院,与锦衣卫、东西厂有没有两样。 “当然,司法院本身也不能凌驾于大明的律法之上,他们在审理的时候,必须以律法为依据,监察部不能干涉,但可以监督,必要的时候,朕的锦衣卫,也会监督各级法院的审判工作。” 有了监察部的监察,大臣们稍稍放心,怎么说监察部也是政务院的人。 “对于政务院,朕还有一重制约,那就是国防院,院长李春烨,副院长王在晋。”朱由检稍稍停顿会,“国防院独立主管全国的军事,大明所有的军队,都直接受国防院的统辖。” “臣多谢陛下的信任,臣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李春烨在朝堂长跪不起,他已经明白了朱由检的内政设计,这国防院长,乃是与政务院总理、司法院院长齐名的三大高官,分工不同,又相互制约,而国防院长,掌控全国军队,实权似乎更大些。 “侯质平身!朕再说说国防院的组成。”朱由检向李春烨抬抬手,示意他站起来,“国防院除掌控全国的军队外,下设三个部:陆军部、海军部、参谋部。” “陆军部、海军部、参谋部?”大臣们又开始议论,从名称上,他们能明白个大概,但是,对于参谋部,了解的人却是不多。 “众爱卿,陆军部长是阎鸣泰,海军部长是秦永年,这两部,分别掌管陆军与海军,至于参谋部,部长为曹文诏。”朱由检缓缓呷口香茗,“参谋部平时为军队制定军律和训练大纲,战争时期,给前线的军队提供军情,保障粮草、器械、后备兵员补充等,但不能调动和直接指挥军队。” “陛下,这国防院,同样不受政务院统辖吗?” “对,‘三院分立,互不统属,彼此分权,相互制约’,这就是‘三院十部制度’的基础。” “朝廷机构如此设计,那陛下……” “朕是大明的皇帝,自然要掌管整个大明,朕与政务院同掌政务权,与司法院同掌审判权,与国防院同掌军事权,此外,三院的主官,都是由朕直接任命,必要的时候,朕还会直接任命各部主官、各省省长、各军军长。” “原来如此!”大臣们这才明白,朱由检还是凌驾在一切权力之上,果然是皇权至上。 “在不同的时间节,朕的工作侧重不同,今年,朕主要的精力,是在北五省的道路建设上,而明年,朕可能就要主管北五省的义务教育了。” 朱由检精心构筑的“三院十部制”,使朝廷有一个完整的框架,他自己可以完全从中繁琐的政务中解放出来,以皇帝的身份和威望,主抓某一项具体的事务,以带面,促进大明的全面发展。 他还有一个设想,暂时还只能隐藏在自己的心中,按照这种体制,如果没有皇帝,朝廷照样可以正常运转,将来过渡到不要皇帝,或者皇帝不理政,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有真正破除世袭,才有可能重振大明。 “陛下刚才说到的省级改革……” “省级改革,首先,‘承宣布政使司’,蒙元的烙印太深,还是换成‘省’简洁,北、中、南共十五省,加上关外的五省,大明现在一共二十个省,但关外五省现在都是‘军管’,暂时不在改革之列。” 大臣们这才想起,大明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十五省了,这增加的关外五省,都是朱由检的杰作,难怪他有改革的手段与威望。 “省级地方行政机构的设立,与中央的类似,设省长、法院院长、总兵各一人,分别主管一省之政务、审判和后备役军备,他们分别由政务院人事部、司法院、国防院参谋部任免。” “陛下,那一省之长,竟然管不了本省的募兵之事?” “朕如此设立机构,不仅是为了让官员们相互制约,更是将省长从审判、军务中解脱出来,专门从事民政,努力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协助本省工商业的发展,改善本省的经济状况。”朱由检缓口气,“省长以下,比照政务院的十部,设立十个厅,各厅长由省长任免,对省长负责。” “陛下,那府县呢?” “府县比照省,设立相应的机构,但县级根据本县的实际情况,可以少设立一些本县暂时不需要的机构。” 众人都是默不作声,除了已经任命的官员,其他人肯定有职务上的变动,甚至就此致仕,但谁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朱由检却是继续施政:“另外,朕打算撤销南北两直隶,撤销南京六部,让两直隶变成普通的省份。” “陛下,南北两直隶在大明的地位,太过重要,千万要小心从事。” “朕自然会重视两京——————朕还打算,在南北两京之间,修筑一条水泥大道,加强两京之间的联系,便利两京之间的人员交往和物资流通。” “陛下,这南北两直隶,究竟如何撤销?”大臣们对修路的事,不太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在撤销两直隶的过程中,能否为自己谋得利益。 “撤销南直隶,改设江南省,撤销应天府,改设南京府,南京府作为江南省的首府。” “那北直隶呢?”大臣们发现,撤销南直隶,与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撤销北直隶,重新设立河北省,撤销顺天府,设立北京府,北京府依然作为大明的国都。” “陛下,那北直隶的首府,可还是北京?” 朱由检突然想起,河北省的人口太过集中,在一千万人口中,光北京就超过百万,人口越多,城市就显得拥挤,而且,北京太繁华,也不利于河北省其它地区的发展,“改天津卫为天津府,作为河北省的首府。” “陛下,眼下天津太过荒凉,不过几所军营,要作为河北省的首府,万万不能。” “爱卿不用担心,天津眼下虽然荒凉,但作为河北省的首府,必然要大规模建设,朕还会将北京所有的工厂全部迁往天津,那时天津的人口、商业,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朝廷现在鼓励海运,天津有大沽码头,也会促进天津的发展。” “大沽码头?”大部分朝臣都没去过天津,更不知道大沽在哪。 朱由检摆开地图,“未来的天津府,自北向南,分别是蓟县、宝坻县、武清县、静海县,在天津府的东南,是大沽码头,在码头附近设立大沽县。” 大臣们还是一知半解,“陛下,北京已经非常繁荣,为何要将河北的首府,移向荒凉的天津?” “正是因为北京太过繁荣,人口过多,交通堵塞,朕才想起将河北的首府,移向天津,未来的北京,不得发展工业,作为国都,北京应该是全国的行政、交通、文化、商业中心,它已经承担不了过多的工业了,朕的工厂,也会迁至天津。” 皇帝亲自做表率,大臣们不会再无事生非,再说,迁不迁工厂,与他们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陛下行这等改革,究竟是何用意?让臣等明白陛下的用意,将来也好为新政服务。”大臣们觉得,朱由检的动作虽大,但这次政改,与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大,方向也不明确。 “这个问题问得好,朕原本就准备告知诸位。”朱由检咳嗽两声,“朕这次政改,主要是为了预防百官贪墨,虽然诸位爱卿都在廉政文书签上自己的名字,但没有监督的官员,迟早还是会偷尝禁果的。” “陛下,这次政改,怎么会与预防贪墨有关?”大臣们一个个干瞪眼,朱由检的想法,层出不穷,谁也猜不透朱由检的真实用意。 “朕这次改革,除了要求监察部行监督之职外,各部门还要行自上而下的监督。” 第287章新时代 “陛下,如何让官员们行自上而下的监督?” “很简单,朕只要盯住三位院长就可以了,而三位院长,又可以监督各自的下属,司法院长监督十五省的院长,政务院总理监督十部部长,国防院院长监督下属的三部与各军军长,以此类推。” “陛下,如何类推?” “省法院院长监督法院的其他成员,以及各府的法院院长;政务院各部长监督各自的下属,人事部还要监督各省的省长;海军部监督海军,陆军部监督陆军,参谋部监督监督各省总兵。此外,监察部们也要行使监督同级各部门的权力和责任。” “陛下的意思,凡是任命的下属贪墨,任命的人,也要承担责任?” “不错,是要承担连带责任,谁让他识人不明?不过,这连带的责任,不会太重,也就是立即致仕、永不录用而已。” 这还不重?大臣们都在腹诽,“陛下,属下作奸犯科,上级替他承担责任,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是否过于严厉了?” “过于严厉?”朱由检突然提高声音:“那太祖将贪墨的人,天灯、活剥皮、生抽肠,是否更是过于严厉了?” 将太祖的名号挂出来,大臣们一时无法反驳。 朱由检声色俱厉:“如果要做官,就不要指望发财,你们要是想发财,那就不要入仕。” 大臣们都是暗暗冒出冷汗,不知道朱由检怎么弄出这一出,如果真要这样,那当官可是天下最危险的职业。 “现在刚刚实行连带责任,暂时网开一面,朕给每名官员,设计一份负面清单,清单上一共有三分,一名下属贪墨被查,就扣一分,扣完三分,该官员自动致仕,永不录用。” 原来有三分,官员暗暗松口气,以后不仅要监督属下,万一属下贪墨被查,一定要帮助他脱罪,帮助他就是帮助自己。 “在这份负面清单上,还有一些奖励措施。”朱由检像是洞察了官员们的心思,“凡是自己查证属下贪墨的,两次增加一分,分数上不封。” “陛下,臣等明白了,陛下这是让臣等严格监督属下。” “就是这个意思,有人贪墨了,朕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的朋友、上下级可能知道,只要举报的证据确凿,朕同样在他的负面清单上加分,关于官员贪墨的事,曹爱卿,你抓紧时间,制定详细的大明《反贪律》,朕的锦衣卫,也会根据《反贪律》,监察全国的官员。” 自从魏忠贤伏诛,朱由检嫌锦衣卫名声不好,一直将他们晾着,锦衣卫已经取消了炼狱,丧失了抓捕、审判的权力,只是保留了取证的权力。现在东西厂已经裁撤,朱由检能够依靠的,只有锦衣卫了。 也许应该将监察部,像司法院那样独立出来。 “陛下,那要是举报不实呢?”官员们开始担心起来,如果举报他人可以给自己的负面清单上加分,那官员们为了自保,很可能无中生有举报别人。 “大明不以言获罪,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监察部门不会受理,也不会影响被举报人的正常工作与升迁,但监察部门会重盯住被举报人,由此发现被举报人在其它方面贪墨的,不能给举报人的负面清单上加分。”朱由检也不希望检举成风,影响官员们的正常工作与生活,不过,要是官员们惧怕贪墨,甚至惧怕为官,对大明来说,倒是一件幸事。 朝会结束之后,朱由检立即在乾清宫找见了锦衣卫指挥使郎月和指挥佥事周奎。 “臣扣见陛下!”两人战战兢兢跪在朱由检的座前。 “两位爱卿免礼!”朱由检虚扶了一把周奎,“周爱卿是朕的国丈,何须如此大礼?” “陛下是大明的皇帝,臣参见陛下,乃是国礼,礼不可废!”周奎就着朱由检的手,站起身子,然后与郎月一样,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宦官送上香茗。 “两位爱卿,一向可曾忙碌?” “回陛下,锦衣卫维持正常运转,臣等一直呆在京师。”郎月对大明政坛的一系列改革,已有耳闻,但朱由检一直没有给他具体的任务,他总是游离在这场大潮之外。 “锦衣卫被奸人坏了名头,朕这才将你们雪藏一段时间,让你们集中整顿,恢复锦衣卫本来的面目,现在正当新政实施的关键时刻,两位爱卿,要充分发挥锦衣卫的监督作用,记住,你们依然是朕的耳目!” “臣等自当为陛下尽职尽力!”郎月与周奎,都隐隐觉得,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 “朕自然相信你们的忠心,否则,朕也不会讲这么重要的职务,交给你们。”朱由检轻呷口香茗,“不过,朕先要告诫你们,锦衣卫是朕的私兵,更要廉洁自律,如果你们不能正己,那何以正人?朕不希望,以前锦衣卫的恶名,在你们的身上得到延续。”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朕已经告诫过你们,要做官就不能发财,要发财就别做官,一切,以大明的律法为依据,再不可坏了锦衣卫的名头。”朱由检的语气,那是相当的严厉。 “臣等明白了,臣等监督百官,自然自身干净。” “如此,朕就放心了,朕以后还会看你们的行动。”朱由检微微头,“现在北五省风起云涌,你们立即安排人手,监督各地的官员、商人与宗族,监督的方式有两种,一为暗访,暗中查访各人的言行,不要惊动他们,一旦有不当言行,立即回报于朕。” “是,陛下。”郎月应了声,“陛下,那还有一种呢?” “还有就是明查,让锦衣卫穿上飞鱼服、麒麟服,在北五省各地招摇过市,威慑当地的官员、商人们。”朱由检觉得,魏忠贤实在做了一件好事,锦衣卫的残酷、霸道,人们应当记忆犹新,现在各种服饰的锦衣卫大量出现,当地有异心的人士,必然受到严重的威慑。 “陛下,臣等明白了,臣等一定会在大明的律法范围内,行使监督百官的权力。” “嗯!”朱由检头,“记住,你们是代表朕在巡视北五省。” “陛下,臣等明白!” 朱由检正要让两人退下,却发现周奎的目光闪烁不定,“周爱卿难得入宫一趟,要不要去看看凤儿?” 周奎抱拳行礼,“多谢陛下体谅臣的爱女之心!然而公事要紧,臣今天就不去了。”但他到底忍不住,“陛下,凤儿一向可好?” “哈哈,看国丈说的,凤儿是朕的皇后,焉能不好?改日国丈大人得空闲了,自己去问问凤儿吧!” “陛下,臣该死!”周奎大恐,刚要准备下跪行礼。 朱由检从椅子上起来,一把拉住他的右手:“国丈大人,公事已毕,朕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如此?” “陛下……” “你们先回去吧,只要发现官员们有异动现象,立即回报朕!” “是,陛下。” 送走锦衣卫的两个首脑,朱由检暂时放下心来,他的心思,现在还集中在北五省的道路建设上。 到六月中旬,第四大道全线贯通,这是大明完工的第一条主干道,加上济南至兖州的水泥大道亦已完工,山东省的主干道,正式结束,只有河北、山西两省的水泥大道,还在建设中。 但河北、山西两省的水泥路建设,已经走上正轨,正在有序地修建,已经不会牵涉朱由检太多的精力。 关外,第三大道的北京至锡林段,早就全部完工,现在正从锡林向克鲁伦河畔的临河延伸,在临河,数千科尔沁牧民已经归化为汉人,在当地筑城定居,他们在交出战马后,得到大明朝廷提供的大批种子和农具,正在克鲁伦河两岸开耕农田。 农闲时刻,他们在当地官员和军队的指导下,开始向锡林方向整理路基。 朱由检的主要精力,又转到北五省的义务教育上,在这个全新的时代,朱由检虽然抛开了大量繁琐的政务,但他还是比以前的皇帝更加忙碌。 未来的教员正在北五省的五个师范高等学校学习,各地的校舍正在建设中,教材已经编写完毕,现在正在加紧印制,争取明年正月开学之前,所有的教材都能运送到各地,让学校正常运转。 朱由检的目标,开始的时候,农村学生的入学率,不能低于八成,而城镇学生的入学率,必须达到九成以上。 在朱由检的规划中,现在的小学,学制为四年,中学也是四年,而大学,只有两年,小学和中学,都实行义务教育,而大学,暂时不实行义务教育,待各地的工商税全部征收上来,大明的财政持续性好转之后,再根据财政状况,逐步转为义务教育。 在加紧校舍建设、广泛在百姓中宣传义务教育的同时,法务部也在加紧制定《义务教育律》,根据朱由检的倡议,新的《义务教育律》规定,朝廷、社会、家庭,都要为大明的义务教育保驾护航,鼓励私人兴办学校教育百姓。 朱由检最大的期望,就是大明的义务教育,真正能够开发民智,为社会培养新时代的人才,让个人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汉民族统治核心的北五省,正在朱由检的运筹下,开始步入资本时代的时候,远在三千外的岭北省,史可法却是加紧了将当地的游牧民族,归化为汉人,让他们早日步入农耕时代。 第288章两人一百文 大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十一月初六,岭北省长史可法终于赶到岭北首府赤塔,与他一起到达赤塔的,除了府县的官员们,还有一批秀才,他们是作为孔子学校的教员,随官员们一同抵达的。 史可法不仅是岭北省的省长,也是赤塔府的知府,在岭北省,现在实行军官,暂时没有按察使、都指挥使,可以说,现在的岭北省,是史可法一人说了算。 他抵达赤塔的时候,洪承畴已经将俘获的蒙古人安置妥当,八千牧民,城内住了一千人,城外的两个居民,一共安置了两千人,还有五千牧民,分成十个村庄,居住在赤塔周围百里的地方。 其中向亨九县、北望县的方向,各有一个村庄。 洪承畴虽然没有人手和材料修筑水泥大道,但他已经派人测定了路基和方向,这两个村庄,就在未来大道的两侧,而亨九县、北望县在向赤塔方向百里的地方,也安置了居民。 这样一来,赤塔与两地交流的距离,一下子减少了二百里。 史可法刚到赤塔的时候,已经是冬季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洪承畴专门拨了一个营的士兵,作为他的护卫,他就在这些士兵的护卫下,跑了一趟北望县,重新选定未来水泥大道的路线,从赤塔至亨九的路线,他已经走了一趟。 朱由检曾经说过,这两条道路的路基一旦定下来,岭北省一府两县的建设,就围绕这两条大道。 洪承畴已经在赤塔城内修建了大量低矮的茅屋,赤塔的西半城,现在是军营,士兵们可以随时监视雅山口,而东半城的南面,是府衙和未来的商业区,北面则是居民区。 已经换上汉人名字的李伦,因为诛杀车臣汗有功,朱由检离开赤塔的时候,特意嘱咐洪承畴,要奖励性地使用他,他在城内得到一套三居室的茅草屋。 李伦的职责,是联络官,如果牧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通过李伦来找史可法,史可法需要向牧民们下达什么指示,也是通过李伦来传达。 在赤塔府,李伦正式的官职是参军,那一套独立的茅草屋,就是他的参军府,此外,他每个月还有半两银子的俸禄,他是原来车臣汗的牧民中,唯一拿到大明俸禄的人。 李伦在城外有耕地和牧场,他平时都是住在城外,照看牧场牲畜,每个月有五天的时间,他和婆娘王美丽必须住在城内的参军府,牧民们如果有什么诉求,必须在这五天内解决。 十一月底,工部派出两名员外郎,押送大量的种子、农具以及一部分军粮,抵达赤塔。 史可法担心牧民将种子吃了,暂时没有分发,只是将农具分配给牧民。 赤塔已经进入冬季,天气已经十分寒冷,这时候晚上睡觉要是没有火炕,十有八九早晨起来的时候,已经死翘翘了,工部的两名员外郎和随从们,却是无炕可睡。 史可法没办法,只好将他们分配到城内的牧民家暂居,牧民家都有火炕,晚上室内的温度不会太低。 两位员外郎穆志远、许文修恰好分配到李伦家。 李伦家管吃管喝,吃喝所需银两,在穆志远、许文修两人离开后,由赤塔府一并结算。 因为家里没有闲人,王美丽亲自给穆、许二人上菜,还用半蒙半汉的语言,让他们吃好喝好。 穆、许二人已经在路上行了两月有余,一路上连个母兔都没遇上,现在见了王美丽,他们心底的某种欲望被唤醒了,看着王美丽的眼神,渐渐有些游离。 王美丽年近三十,模样倒还周正,只是腰身粗,像那种上下一样粗的水桶,再罩上蒙古袍,显得越发粗壮了,这样结实的身子,干活是把好手,却是不太养眼。 穆志远、许文修对了下眼神,他们已经病急乱求医了,刚吃过晚饭,他们就缠着李伦问东问西,而李伦总是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在大明的官员面前,李伦绝对不敢胡乱猜度。 穆志远急了:“我说李参军,这儿有女人嘛?” “女人?”李伦还是没有意会,他用手指了指正在收拾碗箸的王美丽,“这不是女人吗?你们的饭菜,都是她做的。” 许文修心中大骂,他不是看上李伦的婆娘,李伦可以找其他的女人,只要不弱于王美丽就行:“李参军,我们是问,有暖炕的女人吗?” “暖炕?”李伦不解:“炕下有柴火盆,炕上本来就是暖的——————美丽,柴火盆升起来了吗?” 两人只得苦笑,见李伦实在不解风情,只得直言相告:“李参军,我们想找一个陪睡的女人,你这儿有吗?” “陪睡的女人?”李伦终于明白了,看来这两个大明的官员,是在打他婆娘的主意,他的眼珠,霎时血红了起来:“你们什么意思?” 许文修见势头不对,赶紧补了句:“我们付银子!” “银子?”李伦皱了皱眉头:“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 穆志远见李伦对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这才想起他是蒙古人,“你给我们找一个女人来陪睡,我们付给你银子,公平交易。” “银子?多少银子?”李伦不管什么公平交易,听说银子,他的眼睛里,顿时露出贪婪的光芒,一闪而逝。 “你需要多少?”许文修是第一次来到岭北这么遥远的地方,他怕吃亏了,于是先让对方说个价格,他好还价。 “你们出得起多少?”李伦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也说不准需要多少银子。 “三十文!”许文修伸出三个指头。 “三十文?”李伦盘算着,自己的俸禄,每月才半两,也就是五百文,平均每天不过十七文,这睡上一晚,就是三十文,快要赶得上两天的俸禄了,难道银子来得这么容易? 许文修见李伦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嫌少,他又加了一:“五十文!” “五十文?”李伦更加惊异,这都抵得上自己三天的俸禄了,是天上掉下了馅饼,还是汉人太有钱了? 穆志远估摸着李伦有些松动,“我们每人五十文,两人就是一百文,你要是不愿意就拉倒。” “好,好,一百文,说好了,就一晚。”李伦生怕馅饼变成砸着脑袋的石头,他赶紧应承下来:“就让王美丽晚上陪你们,我去和她说。” 李伦出去不久,就返身回来,事情算是谈妥了,但李伦一定要穆志远、许文修二人先付银子。 “我们平时,都是先睡觉,早晨起来的时候再付银子,哪有女人的边都没摸到,就先付银子的?”穆志远的嗓门,比李伦也差不了多少。 “不行,必须先付银子。”李伦断然拒绝,“我家只有一个火炕,我晚上要去别处睡,万一你们早上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们?” “我们是大明工部的人,现在来在赤塔府公干,我们要是跑了,你可以去府衙找我们。”许文修也是不让步,他还担心李伦收了钱,再放他的鸽子。 “去赤塔府衙找你们?我敢吗?”李伦还是不让步,只有见到银子,他的心里,才会踏实。 “好吧,我们先付银子。”穆志远拍拍许文修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讨价还价了,“李参军,刚才你说,晚上你去别处睡?” “是呀,难道我在边上看着?”李伦见穆志远同意付银子,暂时对他有了好感。 “那好,你领了银子,就离开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穆志远从衣袖中摸出一串铜钱,数出一百文,交给李伦。 李伦顿时两眼发光,他穿好铜钱,带着一双儿女,趁着天未黑尽,连夜出城去了。 “爹,天都快黑了,我们这是去哪?”李伦十二岁的女儿李娟,冻得缩着脖子,她不明白,天都黑了,她爹为什么将他赶出热炕。 “娟儿,咱们这是回城外的家,今天城里来客人了。”李伦的汉话说得不错,他的家人,已经全面汉化,连称呼都是学的汉人,这才深得史可法与洪承畴的信任。 “爹,那为什么不让客人去城外住?”李伦八岁的儿子李勇哆嗦了一句,他也对被他爹从热被窝赶出的事,十分不满。 “勇儿,客人不认识城外的道路,再说,客人付了银子。”李伦牵着李勇的小手,感觉他的小手冰凉,就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搓了搓。 “付了银子就能住在城里吗?那我们不要他的银子。”李勇还小,根本不知道银子有什么功用。 “小孩子家,不要乱说话,银子可以买很多牛羊。”李伦本来想说,银子可以给你买一个婆娘,想想李勇还小,就换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牛羊。 “爹,那我娘呢?”刚刚止住了李勇,李娟又来发问。 李伦大窘,幸好夜色中看不清脸色,“你娘要为客人做饭。” “为客人做饭?那我们怎么办?”李娟撅起小嘴,还将身子扭了两扭。 “娟儿别急,爹给你们做饭。” 三人不再说话,李伦一手牵着一个,沿着城外的小路,向自己的蒙古包走去。 快到自己家的蒙古包时,李伦看到,路边有一个蒙古包,里面亮着灯。 “这不是我兄弟价的蒙古包吗?这么晚了,这么还着灯?” 第289章二十文小费 李伦的兄弟,已经死于战争中,只留下一个女儿,今天才六岁。 洪承畴登记户口的时候,李伦给她们取了汉人的名字,女儿叫李文,母亲叫王秀英。 李伦本来一直嫌弃这对孤女寡母,她们家中无丁,将来肯定会拖累自己,不过,现在王美丽在城内陪着两名汉人,还能挣到银子,他忽地心中一动。 李伦松开女儿的小手:“娟儿、勇儿,你们在外面等会,我进屋说句话,很快就会回来。” 李娟眨巴着蒙蒙的眼睛,天真地望着李伦:“爹,你快,外面太冷了。” “是,是,爹快,爹马上就出来,娟儿乖。” 李伦拍拍帐篷,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是我!”李伦轻声说,“我来找你说句话。” 帐篷了传来抖抖索索的声音,显然是女人在移开帐篷里的障碍。 李伦对女儿很守信用,他进去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也没等女人回话,他就出了帐篷,牵起儿女的小手:“走,咱们回家。” 回到自己的蒙古包,李伦亮羊油灯,又寻出一对备用的木材,在灯上引燃,吹去火苗,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柴火盆。 帐篷里面很快就暖和起来,李伦将柴火盆放到火炕下面,过了会儿,他用手一摸,感觉炕上已经暖暖的,这才对李娟李勇说:“娟儿、勇儿,你们先上炕睡觉!” “爹爹不上炕吗?”李娟倒是挺关心李伦的。 李伦指了指外面:“爹要去牛羊圈看看,万一牛羊跑了,后者被狼叼走了,娟儿就没得羊肉吃了。”他又在李娟的小脸蛋上抚了抚,“娟儿听话,你和勇儿先睡!”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李娟还是不肯脱衣上炕。 “也许一会就回来,也需要很久也说不定,娟儿和勇儿先睡,不用等爹了,乖!” “那好吧!”李娟使劲着小脑袋,吹了这么久的寒风,她实在是困了,也懒得再管李伦的事。 李伦将李娟与李勇的外衣褪下,只剩下纱袄,看着她们钻进早就温热的火炕。 出了蒙古包,李伦从外面反系上粗布条,然后才走向王秀英的帐篷。 帐篷里面没有闭上,显然是在等待什么人,李伦掀开布门,直闯进去。 “他大伯,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话说吗?”帐篷里油灯还在,女人脸朝外侧卧在炕上,用皮被盖着全身,她身形未动,只是抬眼打量着李伦。 “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过来看看你。”李伦搓了搓手,又放在嘴边吹了几下:“文儿呢?睡了吗?” “你走后,她刚刚才睡的。”女人扭动一下脑袋,向身后看了眼,见李文一动静都没有,才确信她没有被吵醒,“你今天不是应该住在城里吗?” “说来话长,今天城里来了两个客人,我将火炕让给他们了。”李伦讪讪地笑。 “奥。”女人随意应了声,“他大伯,你就在炕沿上坐会吧!站着说话,挺冷的。” 李伦走到炕前,侧坐在炕沿上,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盯着女人。 “他大伯……”女人往里缩了缩,给李伦让出一片空间,又怕惊着熟睡的孩子,让出的空间并不大,“嫂子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一百文!”李伦伸出右手食指,“你嫂子留在城内,一晚能挣一百文。” “什么一百文?”女人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晚上陪两个客人,一晚就是一百文。”李伦也不管女人惊诧的目光,“秀英,你一个女人,既要带孩子,又要放牧,实在太辛苦了。” “辛苦,那有什么法子?孩子总要吃饭的,大明给了我土地、牧场,我就谢天谢地了,谁让你兄弟他……”女人幽幽地说,眼角开始发红。 “秀英,赶明儿要是还有客人,你嫂子一人忙不过来,你肯去帮忙吗?挣这种钱,可是太轻松了,比养牛养羊,那是轻松一百倍!”李伦紧盯住女人的目光,他的眼中,早就将期待一览无余地显现在女人面前。 “他大伯……这种事情……”女人哆哆嗦嗦,却是不知说什么好。 “秀英,你嫂子都做了,你还怕什么?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难道你想这样过一辈子?”李伦步步紧逼,似乎这事对他有莫大的好处。 “他大伯……”女人嘟哝着,后面说些什么,李伦坐在炕沿都没听清。 李伦决定迂回劝说:“秀英,要不你先试试,将来要是厌倦了,你可以再回来放牧。” “这……”女人下意识往皮被里缩了一,似乎李伦就是她的第一个客人。 “秀英,我是你大伯,我会害你吗?挣这种钱,真的太容易了,我都准备将牛羊送给别人代养,要是经常有客人的话。” “他大伯……”女人没了主张,只得眼巴巴地望着李伦。 “秀英,你独自带着孩子,放牧耕地都极为不便,这样吧,以后你就去我家住吧!”李伦一向前移动,他早就盘算好了,如果女人愿意,那她就和自己的婆娘一样,每天都会给自己挣一些铜钱。 “他大伯,这————嫂子会同意吗?”女人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李伦一直不吭声,假装不知道。 “她有什么不同意的?以后呀,有需要的时候,你就去城里住几天,闲暇的时候,就和你嫂子一道牧牛牧羊,又不是白吃饭。”李伦的双手已经伸进皮被中,他轻着女人的桑葚,“秀英,先暖暖手。” “放下面。”女人娇嗔,身子却是不动。 李伦乖乖地将双手放到炕上,女人脚后跟着炕,将臀部稍稍抬起,李伦趁机将双手塞进去。 “秀英,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高兴,我今天找到一条生财之道,汉人真是太有钱了。”李伦的双手被女人压着,动弹不得,眼睛却是在女人的脸上打转。 “他大伯,汉人真会付银子吗?”女人斜着眼问。 “当然,他们已经付过银子了,否则我会连夜出城?”李伦的双手抽不开,他只好晃动身子,让身上的铜钱相互撞击,发出“叮当”的诱惑声。 “那汉人会不会……折磨我们女人?”女人还是有害怕,要不是李伦说她可以进他的家门,她还真不一定同意。 “这个……应该不会,汉人和我们长得差不多,据说还是同一个祖先,只是后来分居不同的地方,蒙古人统治中原的时候,蒙汉通婚的事,不是有很多吗?也没见什么不好的传说。”李伦生怕女人反悔。 女人抿着嘴,一言不发。 李伦感觉都双手已经暖和了,他的手指头,开始在女人的身下摩挲起来。 “你……”女人吃痒,轻轻扭动腰肢。 “秀英,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在,你怕什么?”李伦并没有停下手指头的动作,“明天,你不是要进我的家门吗?” “孩子……孩子在里边呢!”女人已经开始喘气,说话也不太利索了。 “等明天,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孩子知道有什么打紧?”李伦的动作更大了,双手都不安分。 女人闭上眼睛,在昏黄的羊油灯的照射下,粗壮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李伦的双手已经从女人的身下抽开,他从上到下,有序地摩挲着女人的身子,从桑葚开始,一路游到大峡谷,直到一股莫名的暖泉淋了他一指头…… 女人感觉皮被漏风,小腹似凉水在浇,于是低吟一声:“他大伯,灭了灯,上炕来吧,这样会冻死我的!” 李伦得令,他迅速褪去所有的衣裤,灭了羊油灯,轻轻挤进女人温暖湿润的被窝。 天刚亮,李伦就下了炕,两度春风,将女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早晨他无论说什么,女人都是肯了。 李伦回到自家帐篷的时候,孩子们还未醒来,他热了马奶茶,又将熟牛肉放到火上烤透,这才叫醒李娟与李勇,起来早餐。 早餐后,李伦要入城,便让李娟与李勇留在王秀英家。 “爹爹昨天入城,不是带上我们吗?为啥今天不带我们了?”李娟撅着小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今天爹娘要去衙门公干,带着孩子,省长大人是要责骂的,娟儿就呆在婶娘家,还有文儿妹妹陪你们玩耍。”李伦摸摸李娟的脑袋,“娟儿最听话了!” “那好吧!爹爹要早些回来。”李娟勉强同意。 “爹爹尽量早些回来!”李伦给了个不确定的答复,“娟儿,要照顾好弟弟。” “知道了。”李娟扬起小手,“爹爹快去快回,娟儿等着爹爹呢!” 李伦来到城里的小茅屋,却没有看到穆志远、许文修两人,他心中有些紧张。 “美丽……”见到王美丽出来,李伦才放下心,“他们人呢?” “他们已经去了府衙。”王美丽从怀中掏出二十文铜钱,递给李伦。 “怎么回事?是他们给你的?”李伦紧紧盯着王美丽手中的发出暗红色光泽的铜钱。 王美丽也不懂小费的意思,“是他们……他们奖励我的。” 第290章伊人客栈 “嘿嘿,这些京师的汉人,出手就是大方!”李伦将二十文铜钱收进内衣口袋,又拍了拍袋口,“他们还会来吗?” “他们说,如果还来的话,应该是在午后。”王美丽懒洋洋地答道,“昨晚被他们折腾了一夜,没怎么睡觉,我先去炕上躺会儿!” “等等。”李伦叫住王美丽,他将王秀英的事,简单说了遍。 听说不是白吃饭,还能挣钱,王美丽没有反对:“你是当家的,你决定好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李伦定下心来,他不但白得一个婆娘,将来还能给家庭增加银子,“你先睡会吧,这些汉人,有钱就这么任性,哪天我要是有钱了……” 整个上午,李伦哼着年轻时学会的蒙古小调,他一会摸摸身上的铜钱,好像怕遇上小偷似的,一会又向门口张望着,好似在等什么人。 他已经盘算开了,这才一天的时间,他就赚了一百二十文,如果那两个汉人下午还来的话,他又会有一百二十文的进账,抵得上他半个月的俸禄了。 午时过后,李伦等得疲倦了,他正要去炕上躺会,穆志远、许文修二人来了。 “两位大人,今晚还在这儿住吗?”李伦忙迎出茅屋。 穆志远、许文修二人见了李伦的表情,心中暗暗高兴,许文修一揖为礼:“我们的公干,还未完结,要明天才能回去,今晚还是住在这儿。” “那就好,那就好。”李伦心中笑开了花,得意的表情,虽然尽量掩饰,还是落在穆志远、许文修二人的眼里,“美丽,上茶。” 王美丽正要上茶,许文修赶紧阻止:“马奶茶就免了,我喝不惯,还是来杯清茶吧!” “是,是,美丽,上清茶。”李伦用袖子扫扫桌凳,让两人坐下来。 穆志远、许文修二人下午无事,李伦也是无聊,三人一时说天说地,而王美丽则在里边准备晚餐。 “李参军,你这府里藏有女人,别人也不知道。”穆志远口快,他替李伦惋惜。 “那要怎样别人才会知道?”李伦正在为穆志远、许文修走后,收入可能下降发愁,他知道汉人脑子灵光,主意一大堆。 “你在府门前挂上牌号,别人一看就会明白。”许文修想到汉人的各种客栈,只要挂上有特色的牌子,客人都是一目了然。 “挂上牌号?什么牌号?”李伦一直生活在漠北,从未见过什么牌号。 “就叫……就叫‘’吧!”穆志远随口道。 许文修将口中的清茶吞下,慢悠悠地说:“穆兄,这名字太过招眼,以李参军的身份,史大人怕是不允。” “那叫什么牌号呢?”李伦对这些汉字的意思,一也不懂,他只能依靠这两位来自京师的文人了,反正他的生意,主要是面向汉人,蒙古人现在根本没有银子,用牛羊抵账也行,但根本没有人用牛羊来抵账,实际上,赤塔现在是男少女多,蒙古人根本不缺女人。 “依我看,就叫‘伊人客栈’,稍微隐晦,但是,汉人看到这个名字,还是会明白它的意思。”许文修想了个中性化的牌号。 “伊人客栈?不错。”穆志远也是赞同,“趁着下午赋闲,我们给你写好牌号,就挂在大门口,包你宾客盈门。” “那就多谢两位大人了,今天的晚餐,算是小人对两位大人的答谢。”李伦似乎看到滚滚红铜在眼前飞舞,最后都飞进他的内衣口袋。 “那倒不用,我们的晚餐,由赤塔府支付。”穆志远摆摆手,“只要让王美丽晚上好好伺候我们就行。” “两位大人……”李伦迟疑不决。 “放心,价钱照旧,我们不会少你分文。”许文修大笑。 “那就好,美丽晚上一定会好好伺候两位大人。”李伦讪讪地笑,“不瞒两位大人,小人手中还有一个女人,晚上要不要送过来?” “大明的官员不像商人那么富有,反正我们只出得起昨晚的价格,要不要送过来,你自己看着办。”穆志远倒是有些喜欢上温顺的的王美丽了。 李伦暗中盘算,如果增加一个王秀英,他们也不会多给铜钱,还要搭上一个王秀英,自己晚上还要空房,也就在笑着带过去:“两位大人,那我们现在要准备些什么?我这儿可没有纸笔。” “还是我回去取吧,你先准备一个方木板。”穆志远见李伦不懂方木板的意思,他用手比划着,又指了指烤火的木材。 李伦自去准备木板,而穆志远、许文修二人则回到府衙,向教员们借来纸笔。 穆、许二人回来的时候,李伦还未找到方木板,穆志远只得将“伊人客栈”四个大字,写在一张白纸上,他嘱咐李伦,用米糊将白纸粘在方木板上,然后挂在门头上方的檐下,以避开雨雪。 晚饭后,李伦逡巡着不肯离开茅屋。 许文修微笑:“李参军可是在等铜钱?” 李伦嘿嘿一笑,“还是老规矩,先付铜钱,收了铜钱,我就去城外。” 许文修摸出一百文铜钱,交到李伦手上,“李参军,如果下次再有机会来赤塔,我们可是老熟人了————我不来也没关系,如果我的朋友来到赤塔,我也会介绍他们来伊人客栈,李参军可要好好接待他们。” “那是,那是。”接过许文修的铜钱,李伦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到了王秀英的帐篷,孩子们还未上炕。 李娟飞跑过来,“爹爹回来了,我们要回家喽!” “他大伯……”王秀英看着李伦的眼神,就有些失落,她的脸上,满满地写着各种不同的问号。 李伦笑看王秀英一眼,这才对李娟说:“娟儿,咱们不回去了,这儿也是我们的家。” “这不是婶娘的家吗?”小姑娘以为他爹马奶酒喝多了,硬是凑到他爹的嘴巴上嗅了一口:“爹爹也没喝马奶酒呀!” “爹爹晚上陪客人吃饭,的确没喝马奶酒。”李伦在李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但是,这儿以后的确也是我们的家。” “爹爹,那婶娘呢?还有文儿妹妹,她们住哪?”李娟显然没明白李伦的意思。 明白李伦意思的王秀英,早就躲到一边,不过,她离得不远,她一直在偷听李伦与李娟的对话。 “你婶娘也住这儿————往后,她就是你的二娘了,文儿妹妹,就是你的亲妹妹了。”李伦担心李娟听不懂,“娟儿,二娘也是我们的家人,这儿当然也是我们的家。” “奥,是爹爹要娶二娘?”李娟琢磨了一会,终于明白了。 “娟儿真懂事!”李伦赞叹了一句,“往后,你娘在城里的时候,我们就住二娘这儿,二娘会给我们做好吃的,二娘还会给我们做新衣服。” “奥!”李娟应了声,她使劲着头。 正在这时,李勇揉着眼睛挤过来:“爹爹,我困了,我要上炕睡觉了。” “好,好,勇儿就在二娘的炕上睡吧!” 三个孩子做了一头,李伦与王秀英一头,炕上到处都是人腿。 王秀英已经嫁过一次,根据蒙古人的习俗,也不需要什么礼仪,况且,她和李伦昨晚就事实婚姻了,只要王美丽不反对,她就正式成为李娟的二娘了。 李伦上了热炕,双手就不安分起来,王美丽在汉人身上失去的东西,他要在王秀英身上找回来。 王秀英握住李伦作怪的双手,“李伦,我们的事,你和美丽姐姐说了吗?” “说了,你放心,她不反对,只要我同意就行,今晚,你就算正式过门了。”李伦抽出手,又开始在王秀英的身上游移起来。 王秀英红着脸,幸好羊油灯已经熄灭,他们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却看不到彼此的脸色,她将李伦的双手,压在自己的桑葚上,“李伦,等会,孩子们还未睡熟呢!” “没事,孩子们已经知道你是二娘了,明天早晨,我让李娟与李勇改口,正式称你二娘,你也让文儿称我爹爹。” “嗯!”王秀英小声应着,既然李伦想要,她也就放弃了抵抗。 在关外生活的人,冬天的时候,全家就是一个大炕,数代人同时行动,也是常事,孩子们朦朦胧胧也会知道一些,所以一般比较早熟,男子十二三岁娶妻、女子十一二岁嫁人,也是常有的事。 吃过早餐之后,李伦与王秀英就算正式合家了,孩子们自然要认亲,改为新的称呼。 本来这么重要的场合,王美丽是要参加的,但蒙古人与汉人不一样,他们不太重视这些身份上的事,而且,王美丽现在还在城内服侍汉人,不知道起床了没有。 李伦学着汉人的习惯,他和王秀英并排端坐在椅子上,孩子们按照年龄顺序,依次上前。 李娟与李勇,都是称呼李伦为“爹爹”,称呼王秀英为“二娘”,而李文则称呼李伦为“爹”,称呼王秀英为“娘”。 李伦与王秀英,给每个孩子一文赏钱,但是,现在的赤塔府,铜钱也没地方花,王秀英用一根细线,将铜钱穿起来,挂在孩子们的脖子上,暂时当项圈使用。 李伦赶到伊人客栈的时候,穆志远与许文修已经离开了,但是,他们留下了三十文的小费。 李伦大喜,前天晚上,婆娘给他挣了一百二十文,昨晚婆娘更出色,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他多挣了十文,达到一百三十文。 但穆志远与许文修带着随从离开赤塔之后,伊人客栈就冷清起来,直到两名路过的士兵,偶然发现了它。 第291章第一次收到真正的银子 快到年底的时候,两名士兵出差归来,路过参军府,偶然看到“伊人客栈”四个大字,他们心下疑惑,就以讨水喝为名,进入了客栈。 “李参军,你这不是参军府吗?为啥叫伊人客栈?”李伦是非常特殊的蒙古人,归化为汉人最彻底,士兵们都认识他。 李伦讪笑:“这是两位京师来的大人出的主意,还是他们题的字,我这既是参军府,也是客栈,对外接待客人。” “原来如此,那为啥叫伊人客栈?” “两位大人说,汉人都懂得‘伊人’两字的意思。”李伦耸耸肩,他笑得很暧昧,一副‘你懂的’样子。 “李参军,你这里有女人?” 李伦一阵兴奋,他感觉生意就要上门了,“当然有,不然为何叫‘伊人客栈’呢?” “那有什么规矩?”两士兵也是兴奋,自从出关打仗,他们已经快一年没尝到那种熟悉的滋味。 “规矩?自从有了银子铜钱,这所有的规矩,都得用它们说话!”李伦有些得意地看着明军士兵,要是穆志远和许文修告诉他,他现在做的可是独家生意,是卖方市场,不知道他会不会得意得连下巴都掉了。 “银子?多少银子?”两名士兵捏捏口袋中的银子,不知道能来上几次。 “六十个铜钱。”李伦自动将穆志远、许文修两人给的小费,加到正常的价格上。 “六十文?”两名士兵惊异得瞪大双眼,在这远离京师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伦以为两人嫌贵,再说,现在他还不敢得罪汉人,“五十文也行,不能再便宜了。” “五十文就五十文,不过,我们要先看货。”两名士兵都参加了北伐,根据北伐的收获,每人至少能分得十两纹银,户部先给每人支付了五两,其余的银子待他们回到京师的时候,再行结算。 他们的怀中,就揣着这五两银子,在这极北之地,有银子都花不出去,今天他们是第一次有机会将银子花出去。 “不是货,是人,是女人。”李伦不知道两士兵想的是什么。 “对,对,是人。”两士兵这才想起,李伦原来是蒙古人,最近才归化为汉人的,汉人的许多习惯用词,他自然是不懂。 李伦回头招过王美丽。 王美丽就是腰身粗些,身高适中,模样也还耐看,尤其是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温顺的笑,显得十分喜人。 在这些一年没见过女人的士兵眼中,她简直就是关外的仙女了,而且还是救命的仙女。 “好,成交。”两名士兵当然满意,他们正准备入内室上炕,却被李伦拦住:“两位兄弟,人你们已经看过了,先交钱,然后进去,这是这儿的规矩。” “好吧,这破事,还得先交钱。”两人骂骂咧咧,又瞪了李伦一眼,到底还是掏出了银子。 他们口袋中的银子,最小的也是一两,也就是一千文。 李伦顿时傻眼了,他根本没有足够的零钱找给士兵,就那么愣在当场。 “怎么了?李参军,我们银子,是兵部发的,可是十足的纹银。”士兵以为李伦担心他们的银子有问题。 李伦盘算着,他的身上只有八百三十文,即使两名士兵同意合付,要找给他们零钱,他还差着七十文,“不是银子的问题,两位兄弟,商量个事?” “什么事?快说。”看到王美丽,两人早就欲火焚身了,哪里耐得住李伦在拖延时间? “两位兄弟,我这来的人很多,要不,你两先预付一次,下次来的时候,如果还有其他的客人,你们优先,两位兄弟,怎么样?” “预付?”两人大怒,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先付钱,已经不应该了,哪有预付的道理?你快找零钱来。” 王美丽虽然听不懂三人在说什么,但汉人士兵突然提高嗓音,而且面色也不对,她自然看得出来,但她不会说汉话,只好微笑着走过来。 王美丽的微笑,就是最好的语言,全世界都看得懂。 “好吧,但是你得给我们一张收据,否则下次来了,你不认账怎么办?”看在王美丽的微笑上,两名士兵只好妥协。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两位先上炕,你们出去的时候,我会给你们打张收据,下次来的时候,十分方便。”李伦接过一两纹银,找给士兵八百文。 两名士兵早就迫不及待了,他们拥着王美丽,进了内室的热炕。 士兵不像京师来的文官,翻来覆去地折腾,他们快刀斩乱麻,草草了事,而且,晚上他们必须回归军营,除了在外执勤未归,谁也不能例外。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就下了炕,接过李伦开出的便条,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们的心中,对李伦可是千恩万谢的。 李伦对他们也是千恩万谢,“这才多大功夫,就赚了两百文?”他抚摸着那一两纹银,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真正的银子,也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的银子。 “他爹,还欠着他们一次呢!”王美丽也下了炕,她正在系着自己的腰带,看到李伦得意的样子,她提醒了一句。 “没关系,也就欠他们半盏茶的时间。”李伦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银子,他盘算着,这银子太贵重,不能带在身上,应该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王美丽只是笑,男人的高兴,是她最大的满足。 那两名士兵听了李伦的话,以为军营中的兄弟们,早就光顾了伊人客栈,还怪他们不够兄弟,结果一问才知道,他们才是第一次光顾伊人客栈的士兵。 经过他们一说,军营内顿时异动起来。 第二条上午,数名没有出勤任务的士兵,再次光顾了伊人客栈。 李伦见士兵人多,急忙将王秀英从城外招来,反正王秀英已经与他合家了,她挣了银子,也是要交给自己的。 光顾伊人客栈的士兵越来越多,幸好他们都不留宿,都是放个炮就走,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但人数太多,王美丽与王秀英两人,也是吃不消,她们现在除了吃喝拉撒,几乎不下炕,白天整天都在炕上运动挣钱,晚上要养足精神。 李伦虽然有两个老婆,但为了挣钱,他连老婆的边都摸不到,心中也有些烦恼,他就像那些在关外服役的明军士兵一样,渐渐远离了女人的滋味。 好在牧民们由于以前的战争,男丁有一些伤亡,现在是男少女多,李伦利用参军的联络身份,在走家串户的时候,渐渐物色了几名姿色不错的女人。 开始的时候,李伦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每次上炕之后,他都会甩给女人十文铜钱,就是偶尔遇上人家的男人,在李伦权力与铜钱的双重压力下,男人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尝到甜头的李伦,渐渐悟出味道来了。 经过与几个开明家庭的商量,那些体味到银子用处的男人,与李伦达成共识:以后李伦可以随时征调他们的女人,但汉人付给的五十文铜钱,李伦要抽取二十文,其余的三十文,女人可以带回家。 开始的时候,这样的家庭并不多,现在的岭北省,还没有正常的物资流通,银子暂时还买不到商品,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直到次年三四月份的时候,运送军粮的汉人,夹带了大批的茶叶、布匹、粮食来赤塔出售,牧民才真正体会到银子妙用,开始求着李伦、让自家的女人加入伊人客栈的牧民,渐渐多起来。 这些女人都是控制在李伦的手中,如果士兵有需求,李伦随时可以调动附近的牧羊女来伺候,只要士兵们有足够的银子。 士兵们经常光顾伊人客栈的事,渐渐传开了,连洪承畴与史可法都惊动了,他们坐到一起,商量解决的办法。 “史大人,据末将查证,士兵光顾伊人客栈的事,的确存在。”大明一直延续“以文治武”的传统,在岭北省,省长史可法就是最高领导,洪承畴不敢向他隐瞒。 “洪军座,士兵经常光顾伊人客栈,难免玩物丧志,长期下去,武备必然松弛,陛下命我等在此守土开疆,没有强大的军备,在这外族环立的岭北,如何开得疆、守得土?”史可法对士兵光顾伊人客栈的事,那是相当的反感。 “大人说得不错,然士兵远离家乡,在这关外三千里的地方,难免有一些思乡之情,让他们得到一些慰藉,也是好的。”洪承畴更关心自己士兵的实际需求。 史可法断然否决:“洪军座,士兵远离家乡,就可以做这些不法之事?长期在温柔乡中,要是士兵们没有了战斗力,我等何以向陛下交代?” “史大人,要是士兵长期处于思乡之中,他们同样不会有多少战斗的意志,战斗力也不会强到哪儿去,陛下曾经告诉末将,要末将在此镇守五年,五年时间,史大人,我等如何解决士兵的思乡之情?”洪承畴虽然力挺士兵,但也不敢与史可法硬犟,毕竟史可法是岭北的最高文官。 “那洪军座如何保持士兵的战斗力?再说,士兵们哪有许多银两?”史可法需要军队的支持,他现在的护卫,就是洪承畴提供的,他也不愿与洪承畴闹翻,这是在关外,远离京师的地方,万一洪承畴翻脸了,他史可法可是孤立无援。 第292章明码标价 “除了外出执行任务,其余的士兵每天都要出营训练,此外,限制士兵出入伊人客栈的次数,每月不超过两次,大人,你看如何?”洪承畴只得采用折中的方法。 史可法还是不依:“你能保证士兵的战斗力不会下降?” “大人,陛下曾经告诉过末将,在不同的地方,就要采用不同的方法统兵,现在是关外,我们要让士兵们适应这儿的生活,现在如果强行禁绝士兵去伊人客栈,万一激起士兵的集体反感,局面反而无法收拾。” 史可法深思了一会,他还是不同意,“洪军座,我给陛下写封信,将这里的情形告诉陛下,如果陛下同意了,我自然不会反对,如果陛下反对,我等必须坚决取缔伊人客栈。” “就按大人说的办!”洪承畴长揖为礼。 史可法还了一礼:“不过,我们说好了,在陛下的谕旨到来之前,洪军座也要对士兵适当限制,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士兵每天出操,每月光顾伊人客栈,不得超过两次,夜晚不得在伊人客栈留宿。” 整个冬季,洪承畴每天安排士兵,去赤塔周围的各个村庄查看一次牧民的情况,现在的牧民,已经没有战马,即使逃亡,一时也逃不远,每天查一次就足够了。 没有出勤任务的士兵,上午必须出操,只有下午的时间,他们是自由的,但洪承畴做了新的规定,下午要呆在军营,如果士兵外出,必须在参谋处请假登记,每月不得超过两次。 洪承畴还特别说明,如果士兵训练、打仗没有精神,不得请假外出。 在整个冬季,岭北省到处被雪覆盖,或者是厚厚的冰,作为文官,史可法真的无事可做。 直到崇祯三年三月初一,岭北三所孔子学校开学,史可法才又忙碌起来。 根据朱由检的指示,所有六岁至十岁的儿童,不分男女,必须入学校学习汉语、汉话,孔子学校实行男女分班制,再根据不同的年龄,分成不同的班级,年龄相近的分在同一个班级。 赤塔府孔子学校一共招收了四百余儿童,分成八个班,而亨九县孔子学校、北望县孔子学校都只有不到三百学生,分成六个班。 这些儿童,每年在学校学习的时间,都是八个月,其余的四个月放假,其中十二月、一月、二月因为天气太冷,放寒假,七月天气太热,放暑假。 八个月的上学时间,分为上下两个学期,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为上学期,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为下学期。 儿童必须集中在城内上学,实行寄宿制,所有的书籍,甚至写字的毛笔、纸张都是免费的,但儿童的饭食、服装,必须由他们的父母提供,学校代为管理。 史可法认为,这些在城内学习汉话的学生,不仅能加快汉化的速度,而且儿童都住在城内,又能作为人质,可以预防他们的父母逃亡。 洪承畴是最高兴的,自从学校开学,他由原来的每天去各个村庄视察一次,改为三天视察一次。 学校的开学工作刚刚稳定,刑部流放岭北省的重刑犯就到达了,随同他们一起到达的,还有朱由检的一封亲笔信,这是他对史可法、洪承畴的回信,朱由检没有下达圣旨,而是以私人书信的形式,并且告诉史可法、洪承畴二人,看过书信之后,立即销毁,不得保留,只要领会信件的精神即可。 在信件中,朱由检告诉两人,士兵在关外,远离自己的亲人和家乡,生活又十分单调,尽量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比如各种比赛、娱乐等。 如果士兵思乡情切,他们必然不能安心服役,不仅军队的战斗力下降,也影响士兵为大明守土开疆的决心和主动性,毕竟他们要在关外驻守五年。 对于士兵找女人的事,朱由检认为,不宜绝对禁止,但要保障士兵的安全,如果处理得当,也可以激励士兵为国奋斗、为国开疆的精神和勇气。 朱由检认为,这种事情,必须纳入省府的日常管理,比如,加强对伊人客栈的监管,如果条件许可,可以设立相关的机构,专门为士兵服务,这样既能加强管理,又能解决士兵银子不足的问题,但要主意分寸,当心军队与当地百姓的矛盾,应当以自愿为主,量力而行。 对于士兵无钱可花的问题,朱由检还给出一条思路,就是让士兵们参与修路,朝廷暂时无力在岭北省修筑水泥路,但可以先行修筑路基,一切比照筑路工人,付给相应的酬劳。 假如士兵适应了岭北的生活,愿意在当地娶妻生子,也有合适的对象,朝廷和军方都应准许他们在退役之后,在当地定居,省府应当给退役定居的士兵,分发相应的耕地和牧场。 史可法、洪承畴烧毁了朱由检的信件,二人相对无言。 这样的信件,洪承畴可是“长歌大笑喜欲狂”,朱由检远在京师,却是对边疆士兵们的状况,了如指掌,洪承畴一方面对英明神武的朱由检,感激涕零,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一双来自朝廷的眼睛,时时关注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史可法是坚决反对伊人客栈存在的,但朱由检已经做了批示,他也无可奈何,最后,他与洪承畴商定,洪承畴要加强军队的管理,对于士兵出入伊人客栈的事,要严加控制,他则负责加强对伊人客栈的管理。 史可法的心中,已经有了草案,一方面限制伊人客栈的价格,维持每次五十文铜钱,不得加价,否则将对客栈科以重罚,此外,开始对伊人客栈征收工商税,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每月结算一次,赋税与士兵出营的记录一比照,就能看出士兵是不是严格遵守军队的规定,军纪是否败坏。 他是正直的文官,既然伊人客栈主要的客源是明军士兵,它就必须走上正轨,明码标价,买卖公平,士兵为朝廷守土开疆,绝对不能被坑。 朱由检倡导的修路运动,史可法也和洪承畴商量,待赤塔完全开冻,就发动士兵修筑路基,先行修筑赤塔至亨九段,从赤塔和亨九同时开工。 洪承畴建议,让有余力的牧民也加入进来,实行日新制,酬劳每日结算。 至于日薪的数额,史可法建议,比照大明月薪一两银子的酬劳,稍低一,每日二十文,所有筑路人员,同工同酬,但前提是他们已经归化为汉人,少数仍然没有归化的蒙古人,坚决拒绝他们参与筑路。 洪承畴走后,史可法还要独自面对刑部押送过来流放的犯人。 刑部的文书上注明,犯人一共有两千零三十八人,其中一千一百二十一人有家属陪同,还有近千人是独身来到岭北。 史可法将有家属陪同的一千一百二十一人,连同他们的家属,安置在赤塔周围,与牧民混居,而其余的近千犯人,被平均分配到亨九、北望两县,也是与牧民混居。 他打心眼里感激朱由检,有了这些流放的犯人,牧民们可以早日学会汉话,加入汉民族的洪流,而且,这些犯人与牧民们生活在一起,也可以加快牧民们学会耕作之术。 从游牧走向农耕,牧民不缺少耕牛,他们缺少的是耕作的技术,这些流放的犯人,恰好弥补了牧民的不足,也省去了史可法的许多事。 为了让犯人们安心在当地定居下来,史可法找上了参军李伦。 “叩见史大人。”李伦惴惴不安地跪倒在史可法的座椅前。 “李参军,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银子吧?”史可法端着茶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人……”李伦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伊人客栈的事,“大人,小人可没做任何犯法的事呀!” “没做犯法的事?”史可法盯住李伦的眼睛,“你开伊人客栈的事,在赤塔府备案了吗?” “备案?小人不知道要备案呀!”李伦觉得有些委屈。 “任何工商业,都要在县府备案,县府同意了,才可以营业,这是大明的律法,你既然开客栈,为何不懂得律法?既然不懂律法,为何不咨询府衙的人?” “大人……” “好了,多说也无益,现在你可是知道了,本大人念你归化有功,就网开一面,你明日去府衙补充备案。” “是,是,小人明日就去府衙备案。” “既然开办客栈,就得遵守大明的律法,买卖公平,不得坑蒙顾客。”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绝不会坑蒙客人。” “李参军,你先起来。”史可法缓和了语气,“听说士兵在你那儿入住,每人是五十文铜钱?” “是的,大人。” “这个价格,可是不低,以后不得随意涨价,就是涨价,也得经过府衙批准,否则,府衙必会对你科以重罚,那时,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小人绝不涨价。” “大明鼓励工商业发展,本大人并不反对你的伊人客栈,可是,根据大明的律法,所有的工商业,都要纳税,按照《工商律》,十五税一,以后每月来府衙结算一次。” “大人……” “这是大明的律法规定,就是皇帝,也要纳税,你要是敢漏税,本大人一定会查封你的伊人客栈,再说,你从事的是无本的行当,十五税一,已经是最轻的了。” “大人。”李伦盘算着,十五税一,那五十文铜钱中,就有三文要纳税,他哭丧着脸,“小人一定会按时纳税。” “只要能正常纳税,老少无欺,我就准许你的伊人客栈存在下去。”史可法呷口茶,慢悠悠地说:“李参军可是拿了大明俸禄的人,不能只想着自己挣钱,不为朝廷办事吧?” “请大人明示,究竟要小人如何效力?” 第293章两个大国的碰撞 史可法不紧不慢地说:“李参军,朝廷送来数千汉人,但这些汉人中,还有近千人没有携带家属,他们离家数千里,为朝廷戍边,可是,他们还打着光棍。” “大人的意思是……” “李参军熟悉牧民,能否为这些远离家乡的百姓,介绍一些女人为妻?不拘大姑娘小媳妇,只要年貌相当就行。” 李伦深思了一会,“大人,现在牧民中男少女多,为汉人介绍女人为妻,倒是不难,不过……这人数太多,一时半会怕难以完成。” “稍微迟也无妨,但不能拖得太久。”史可法停了一小会,又悠悠抛出句话:“这样吧,每一名汉人成亲,我会给你十文作为奖励,如果这些汉人全部娶妻,我将你的参军府,扩大一倍。” “大人,真的?”李伦盘算开了,每一名汉人成亲,是十文铜钱,千人就是十两,再加上新的参军府……伊人客栈扩大规模,他的收入还会增加。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不能用强,要耐心做好相关的工作。”史可法用手轻着前面的方桌,“这件事办好了,也会促进汉蒙两族的联系——————奥,现在都是汉人了,可以加快汉化的速度,我一定禀明皇上,为你请功。” “多谢大人,卑职一定早日完成大人交代的工作。”李伦向史可法行礼,“大人要不要……” 史可法摆摆手:“李参军暂时据不要操心了,我是文臣,为大明守土开疆,是我的职责。” “大人,那卑职立即前去准备?”为了银子和新的参军府,李伦都急不可耐了。 史可法拱手相送:“李参军费心了,本大人静候李参军的佳音。” 岭北省一府两县逐渐开始解冻,史可法带着洪承畴拨给他的士兵,分头给牧民们送去春小麦、玉米、红薯、土豆以及一些蔬菜的种子,至于耕作之术,就由当地的汉人负责教授,汉人用耕作之术,交换牧民的耕牛,算是一举三得。 而洪承畴则命令各地驻军,向四面派出游骑。 驻扎在北望县的明军,不仅北上茫茫的原始森林,还沿着石勒喀河,东行至黑龙江,那里已经是北海省的地域,可惜的是,他们没有遇上驻扎北海省的明军,最后他们沿途插上大明的日月军旗,返回北望军营。 赤塔府的明军,在洪承畴的亲自指导下,西出雅山,沿着希洛克河与乌达河行进四五百里,他们偶尔能见到当地零星的土著。 到五月份的时候,游骑终于西行到捕鱼儿海以东,那里到处都是布里亚特人,游骑数量太少,他们只是负责侦讯,并没有才采取任何归化措施,也没有与布里亚特接触。 六月,游骑带回捕鱼儿海的讯息。 洪承畴见岭北省的一府两县,牧民已经安于农业劳作,就想带着军队去捕鱼儿海,为大明开拓边疆,但史可法不同意。 他反对西进捕鱼儿海,主要还是粮食问题,现在捕鱼儿海周围的百姓,都是渔猎,根本没有储存过冬的物资,现在种植春小麦,显然来不及了,如果明军捕获他们,省府无法为他们准备过冬的粮食。 此外,春小麦现在还没有收割,这是极北之地第一次种植庄稼,万一收成不好,或者春小麦根本就不会抽穗、成熟,牧民白白辛苦了一年,却是没有丝毫收成,难免会闹事。 洪承畴只得作罢,但他让士兵们整修了雅山口的道路,为将来大军西进做好准备。 六月底,正正在监督士兵修筑路基的洪承畴,接到游骑回报:“雅山以西,有一队蓝眼睛、红头发的人,长得很像传说中的魔鬼,他们打着收购皮毛的幌子,却是沿途抢夺当地百姓的财物,甚至杀人放火、强暴女人,有时还将百姓的妻女掠走。” “当地的百姓不会反抗吗?”洪承畴皱着眉头,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像人又像鬼的红毛。 “他们有枪,和我们的燧发枪差不多,百姓根本无法接近他们。” “有枪?”洪承畴大惊,难道他们就是朱由检说的俄罗斯人?“他们离此多远?” “他们一路东行,现在距离雅山口,大约有两天的路程。” “两天?”洪承畴盘算着,现在西出雅山,还来得及,“他们有多少人?” “我没人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估计有近百人。” “近百人?他们也有火器?”洪承畴沉思片刻,“你先回去,再探再报,看看他们有没有火炮之类的重型火器。” “军座,他们没有重型火器,只有火铳,或者是火枪。” “没有火炮就好,你先去吧!”洪承畴稍稍安心。 “是,军座。”游骑向洪承畴敬个军礼,跨上马背转身去了。 洪承畴立即停止筑路,开始调兵遣将。 直属军部的炮兵团,随火炮留在锡林,洪承畴身边只有一个第十二师,共三个旅,辖九个团,其中亨九县和北望县个驻扎了两个团,赤塔这儿只有五个团,超过五千士兵。 听说来敌不足百人,洪承畴暂时没有调动亨九、北望两地驻军的计划,他留下两个团,让师长李立驻守赤塔,亲率三个团西出雅山。 雅山口已经清理了宽阔平坦的大道,适合大军通行,但人为清理的痕迹十分明显,洪承畴担心红毛发现此处明军的踪迹,所以他将两个团隐藏在通道两侧的密林里,由他亲自率领一个团,越过雅山,在一个不知名的小丘后面潜伏。 明军零星的游骑,一直盯着红毛的动向,不断向洪承畴汇报红毛的位置。 一天后,红毛终于出现在洪承畴的视野中,他从小丘山悄悄探出半个脑袋,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一直不足百人的队伍。 士兵们既期待又紧张,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携带火器的对手。 洪承畴也是非常紧张,他不知道对方的火器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朱由检离开赤塔的时候,让他将俘获的火器运送到京师,说明英明神武的朱由检,也是不了解对方的火器,万一对方的火器射程远,威力大,明军的人数优势就会被抵消,况且,他也不愿用人命去换取胜利。 他蹲下身子,为了掩饰紧张的心里,洪承畴索性靠在斜坡的草地上,微闭着双眼,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见主帅安详,士兵们稍稍放心,毕竟对方只有数十人,明军的一个团,人数超过千人,还有两个团的援军在不远处的后方,而且,明军都有战马,再不济,明军也可以模仿建奴的骑兵战术,用速度和人数冲击对方的阵地。 士兵们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这些红毛必须留下,哪怕是尸体也好。 这是他们留守岭北省之后,遇到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朱由检离开后,关外明军第一次遇到敌人,他们要让皇帝必须明白,即使皇帝不在身边,他们也能消灭敌人,不管是敌人是谁。 明军一直潜伏在小丘后面,当红毛离他们只有两里的时候,洪承畴将手一招,两侧各一个营的士兵,犹如燧发枪的子弹一般,向红毛的左右两侧包抄过去。 两营骑兵在红毛侧后方汇合,加上前面的一个营,红毛已经被包围了。 红毛们似乎不在意,他们依然有说有笑,包围他们的明军,直接被他们无视。 明军开始收拢包围圈,大部分明军都下了马,他们端着燧发枪,缓缓前进,包围圈越来越小。 见到明军端着的燧发枪,领头的红毛大惊失色,笑容顿时在他的脸上僵住了。 红毛们叽里呱啦几句,明军一句也听不懂。 他们勒住战马,停止前进,然后用恐惧的眼神,打量着四面的明军。 明军还是在前进,步兵在前,骑兵在侧后方,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紧。 像口袋的口被扎住,四面的明军已经无缝对接。 红毛们终于下了马,他们将数十匹战马聚在外侧,红毛们则从战马的隙缝中伸出枪管。 “原来红毛的火枪,也不能从运动的战马背上发射,看来,他们的火枪比大明的,也强不到哪儿去!” 洪承畴原来最担心的,就是红毛的战马,万一红毛战斗不利,他们就会骑着马逃跑,所以他在步兵的侧后方,预备了一些骑兵,就是准备追逐红毛的。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如果红毛的火枪能从马背上发射,那么追逐过去的明军骑兵,必定伤亡巨大,还不一定能留得下红毛。 “唦唦唦!”战场上只有明军步兵缓慢前进的声音,还未到燧发枪的射程,他们暂时不用瞄准。 被围在中心的红毛,则是一动不动,他们紧紧盯着四面如潮水般致密明军,只有他们的战马,不安地甩着尾巴,扭动脖子,还扬起鼻子,嗅嗅空气中异样的气氛。 两个不同的大国,两种不同的文明,将在雅山以西,开始第一次碰撞。 明军已经对红毛形成包围,又占据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而红毛拥有明军不了解的火器,他们正静静地等着明军进入他们的射程。 第294章蓝眼睛红头发 “砰! 明军步兵估量着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不知道是谁,率先扣动了扳机。 那匹中弹的战马,前蹄离地,仰天长鸣,而其余的战马,却是纹丝不动,看来,红毛的战马,已经适应了枪声。 “砰,砰,砰……” 四面的燧发枪,致密地将红毛笼罩起来。 幸好有战马庞大的身躯阻挡,红毛的伤亡并不严重,但受伤的战马都是乱串,将红毛前面的移动掩体,完全掀开了口子。 更多的燧发枪的子弹,射向中心地带的红毛以及他们的战马,更多的战马受伤倒下,或者逃跑了,更多的红毛因伤亡而丧失战对明军的威慑力。 洪承畴觉得奇怪:“这些红毛,怎么不开枪?难道他们是被明军的气势吓傻了?” 没有人能回答洪承畴的问题,就是朱由检在此,他也说不准原因。 半盏茶的功夫,红毛就伤亡了十数人,横在他们前面的战马,已经逃跑或者受伤了一大半,保护他们的掩体,已经完全瓦解了。 “砰,砰,砰……” 红毛终于还击了。 但是,明军并没有伤亡,士兵们惊奇地发现,红毛的子弹,全部在明军前面的草地上下落,离士兵们的身体,还有数步远。 “妈的,原来红毛的这些火器,射程还比不上我们的燧发枪,吓老子一跳。”洪承畴终于明白了红毛到现在才还击的原因,他不相信,在这生死存亡的当口,红毛还会故意隐藏实力,红毛才几十人,一旦被明军杀光了,再好的火器,也会沦为明军的战利品。 发现红毛火器的射程比不上明军的燧发枪,洪承畴完全放心了,他让士兵打出旗语:各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射击红毛。 原来最不确定的事,就是红毛的火器,既然红毛的火器对明军没有威胁,洪承畴有信心,将这些红毛全部消灭,最好能俘获几人,连同他们的火器,一同押解赴京,送给皇帝朱由检。 燧发枪的子弹,像蝗虫一样,飞向被围在核心的红毛,他们的战马,已经伤亡殆尽,现在他们就是想逃跑,也是不可能了。 时间一在流逝,红毛的伤亡越来越多,留在地上的鲜血,已经将地上的青草,美美地浇灌了一遍,原来绿色的草叶,已经成了血红色。 看着受伤的同伴在地上大呼小叫,痛苦地发出各种惨叫交响乐,红毛气得哇哇乱叫,有些人甚至避开战马,直接向明军扫射。 但他们的子弹,不会因为他们的情绪上的变化,短时间内提高射程,明军安全地呆在他们的射程之外。 鲜血与时间赛跑,生命与时间成反比,数十红毛一丧失生命的体征。 与红毛相比,明军就像是冷静的剑客,不管对面的红毛有什么反应,他们都是有条不紊地装弹、瞄准、射击,好像对面的红毛,根本就是他们的练习的靶子。 只要红毛从马匹或者马的尸体后面探出身子,致密的子弹,就会立刻招呼他们,在四面八方的弹雨中,他们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受伤,那是明军对他们最轻的惩罚。 红毛已经伤亡过半,地上到处是红毛,或者是尸体,或者是受伤的身子在地面上作最后的翻腾。 红毛首领的蓝眼睛,早已碧绿,看着周围像蚂蚁一样密集的明军,他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哪国的军队,如果说他们是波兰人、瑞典人,长得又不想,对面的这些军队,完全与附近的土著差不多,都是黑眼睛、黑头发。 要说对面的军队都是土著,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些土著哪来的火器?他们根本连铁都不会冶炼,怎么可能会造枪? 难道是他们偷了自己的枪支?也不像,对面的枪支,不仅与自己的枪支,形状不一样,而且射程更远,绝不是自己的丢失的枪支,难道是国内最新的火器,流落到了东方? 首领的脑子一片模糊,他怎么也弄不清这些问题的来龙去脉。 但他的犹豫,白白增加了自己同伴的伤亡。 经过激烈的思想内斗,他放下手中的枪支,缓缓举起了双手:“弟兄们,我们遇到魔鬼了,抵抗只会带来更多的伤亡,投降吧,我们一定要有人回去,向皇帝陛下报告我们在东方看到的一切。”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特别是在山穷水尽生死存亡的时刻。 所有的红毛都学着首领的样子,扔下枪支,高举双手,面向明军,绝望地站在尸体堆旁边。 明军停止了射击,但燧发枪的枪管里,还是填装了子弹。 洪承畴朝他们勾勾手指,让他们离开战马的障碍,朝前走过来。 红毛在首领的带领下,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缓缓走近明军。 无数的燧发枪,指着红毛的前胸后背,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身子立刻就会被燧发枪打穿。 在距离洪承畴还有五十步的地方,红毛们停了下来,杂乱而恐惧。 “这样的军姿,也叫军队。”洪承畴暗中拿他们与明军比较了一下,发现明军的训练水平,远远高于他们。 明军士兵迎上前,见红毛没有反抗的意思,拿绳索将他们捆了,又拉了拉绳索,确信绑牢实了,才带到洪承畴的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红毛首领,叽里呱啦对洪承畴说着什么,但洪承畴什么也没听懂,就当他什么没说好了,已经成了俘虏,还有说话的权力?别忘了,你们可是无条件投降。 士兵们在打理伤兵和尸体,与北伐战争一样,所有的伤兵,都被抹了脖子,谁有闲功夫照料他们?再说,这燧发枪的伤,也不好治。 但他们惊异地发现,在红毛的伤兵之中,还有一群女人。 他们数了数,一共有十二人,其中两名女人中枪,倒在地上喘息,看样子,伤得都是不轻,看到明军士兵搜索过来,她们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淡漠。 士兵们将这些女人,押到洪承畴面前,“军座,我们搜到十二名女人。” “女人?哪来的女人?难道红毛们打仗的时候,还会带着家眷?”洪承畴也看到了士兵们押送过来的一排女人。 “军座,是红毛带来的,但她们不是蓝眼睛红头发,长得和我们差不多,她们说话,我们也听不懂,不过肯定不是红毛一伙的。” 洪承畴明白了,肯定是红毛从附近抓来的,她们依仗火器上的优势,打着做皮毛生意的幌子,行抢劫掳掠之事,难怪朱由检对他们深恶痛绝,“还有什么收获?” “除了这几名女人,就是皮货了,这些皮货很名贵,连最上等的水貂皮也有,可是,他们身上都没有银两,不知道用什么做生意。” “他们肯定是以抢劫为主,哪还需要用什么银两?再说,这些土著,恐怕现在还不知道银两的用处。”洪承畴对皮货没什么兴致,他朝士兵们挥挥手:“迅速打扫战场,将尸体埋了,带上女人与俘虏,回赤塔。” “是,军座。”士兵们答应一声,忙着收拾尸体,聚拢没有受伤的战马。 看着雅山以西平静的原野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洪承畴若有所思,他让隐藏在山林中的两个团,继续在原地潜伏,自己则带着刚才战斗过的那个团,回到赤塔。 史可法听说洪承畴俘获了几个红毛,也是心惊不已,幸好有大明的军队在,否则他一个文官,如何对付这些据说吃过人的红毛鬼? “大人。”洪承畴来到府衙,面见史可法,他的想法,必须得到史可法的支持。 “洪军座,战斗完全接受了吗?弟兄们的伤亡怎么样?”史可法难得地向洪承畴拱手行礼,洪承畴是武将,比他的地位低多了,要不是在远离京师、外族环立的岭北,洪承畴就是想见他一面都难,更不用说直闯府衙了。 “没有伤亡。”洪承畴眼睛也不眨,他抓起桌上的茶水猛灌。 “没有伤亡?”史可法大喜,他根本没有在意洪承畴的粗鲁,明军这一仗是完胜,看来,红毛鬼也不像传说中那么难以对付,“红毛鬼怎么样?” “死了五十八,俘获二十六,包括他们的首领,还缴获了一些皮货。”洪承畴吞了半壶茶水,嗓子也湿润多了,说话也不再惜字如金。 史可法的目光有些惊疑:“就这么红毛?会不会只是他们的先锋?找到他们的援军了吗?” “附近应该没有了,游骑一直在监视,与他们回报的数字能吻合。”洪承畴又加了一句:“为了预防万一,我在雅山西面埋伏了两个团的弟兄,如果再有红毛前来送死,弟兄们一定不会手软。” “那就好,那就好!”史可法一叠连声,“洪军座辛苦了,洪军座不愧是陛下看中的将军,想得就是周到,让我等信服。” “大人过奖!”洪承畴向史可法还礼,“大人,我们还俘获了十二名女人。” “女人?她们也是蓝眼睛红头发吗?”史可法突然一惊:“洪军座是不是想……” “大人想到哪儿了,我洪承畴岂是这样的人?”洪承畴尴尬地笑笑,“她们不是蓝眼睛,也不是红头发,显然不是红毛的一伙。” 第295章贝湖 史可法越发狐疑了,“洪军座,你说,这些女人不是蓝眼睛红头发?她们不是红毛鬼的一伙?那她们到底是谁?不会是汉人吧?” “应该不是汉人,她们根本不会汉话。”洪承畴摇头,视线落在手中的茶壶上,“据卑职和游骑们观测,她们长得像是附近的百姓。” “这些天杀的红毛鬼,应该活刮了他们!”史可法随口骂了句,“可惜我们不通她们的语言,无法问话,也无法送她们回去。” 洪承畴继续把玩着水壶:“陛下不是说,整个漠北,一直到捕鱼儿海周围,生活的都是蒙古人的部落吗?大人不妨让李伦来问问,也许李伦能听得懂她们的话。” “对,明天让李伦来问问。”史可法想想也是,如果李伦再问不出什么,他也没办法了,“洪军座,这些俘获的红鬼怎么办?咱们又没有通晓红毛语言的人。” “陛下曾经说过,一旦缴获红毛的火器,派人送去京师,卑职想,等兵部运来军粮的时候,让他们将红毛首领与红毛的枪支顺道带回去,由陛下定夺。” “嗯,京师可能有通晓红毛语言的人,既然带回去,索性再带几名红毛士兵,免得红毛首领一人胡诌,也没个见证。” “大人说得是,再带上数名士兵。” “洪军座,那其余的红毛呢?” “大人。”洪承畴先向史可法行个军礼,“卑职有一个想法。” “洪军座有话,不妨直说!” “卑职想,待李伦问过这几名女人之后,由卑职将她们送回原来的部落,连同俘获的红毛,让她们的族人去处理。” “洪军座的意思是……” “卑职这样做,是为了取得她们的信任,拉近大明与这些百姓的关系,也为明年正式进军捕鱼儿海打好前站。” 史可法眯起眼睛,深思了一会,“洪军座,将你的计划,详细说来听听。” “大人,卑职希望,趁着红毛来犯的机会,派遣一支军队,以保护当地百姓为名,先行进驻捕鱼儿海。”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粮食供养他们。” “现在不必供养他们,我们进驻捕鱼儿海的同时,不干涉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的粮食,由他们自行解决,到冬天或者明年春天,再改造他们的生活。” “洪军座,真要改造他们,必然会招致他们的反对,谁会愿意改变自己生活了数百上千年的习惯呢?” “大人,就是将来要使用无力,现在进驻,也是益处多多,至少我们知道他们的生活方式,知道他们的日常居所,知道他们的人数和战斗力,真要军事行动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洪军座说得有道理。”史可法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捕鱼儿海的百姓,生活方式和语言都和汉人不一样,“洪军座准备怎么接近他们?你们无法进行语言上的交流呀。” “大人,即使明年再去,语言上还是无法交流。”洪承畴并不气馁,他已经有了一个简要的计划,“其实,这几名女人和红毛战俘,就是最好的交流语言。” 史可法头,“就是不知道李伦能不能问出她们的部落所在。” “大人,即使问不出也没什么关系,我们毕竟是军队,至少可以全身而退,连红毛都可以在他们的土地上大摇大摆,而我们,却是完胜红毛。” “好吧,我同意洪军座的意见,军队如果能留在捕鱼儿海,洪军座嘱咐他们,要留意地形,比照陛下的方式,在河流交汇、地形开阔、交通便利的地方,寻找合适的定居,为将来全面接管捕鱼儿海做准备。” “是,大人,卑职准备亲自去一趟捕鱼儿海。” “你亲自去?那赤塔怎么办?” “这个,卑职已经考虑过了,现在一府两县的牧民,逐渐适应了农耕,暂时不会有大的问题,亨九、北望两县,各驻扎一个团,赤塔府暂住三个团,由李立师长统一指挥,卑职带其余的四个团,赶赴捕鱼儿海,哪里情况未明,或许还有红毛,人数太少,难以掌握主动权。” “这样还行。”史可法还是有些担心牧民不稳定,“不过,洪军座,各地驻军要加强联系,万一出现异动,也好集中兵力。” “是,大人,在一府两县的秋收季节,卑职会尽量拨出士兵,加强对三地的巡视,防止粮食欠收时,当地牧民有异动。”洪承畴双手抱拳,向史可法行礼,“大人能否向朝廷说明,先运送一部分粮食过来,万一牧民春小麦欠收,也好保障他们过冬。” 史可法微微颔首,“今年是岭北省第一年种植春小麦,有许多种难以预料的可能,我会向朝廷说明情况。” 洪承畴长出一口气:“大人,那此事就这样说定了?” “洪军座远赴捕鱼儿海,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一事不可为,千万不要用强,待一府两县平稳,再集中兵力收拾捕鱼儿海不迟。” “卑职明白。”洪承畴回答的干净利落,“大人,这‘捕鱼儿海’,好像是蒙元的称呼,也不像汉人的名字,卑职似乎听陛下说过,叫贝……什么湖。” “贝……湖?”史可法闭目沉思,然后缓缓睁开双眼,“本省来岭北之前,曾经查阅了岭北省的有关资料,关于这捕鱼儿海,就是大汉时代苏武牧羊的地方,大汉称北海,大唐称小海,依照陛下的习惯,要么恢复汉唐时代的称呼,要么重新取个汉化的名字。” “大人,就叫贝湖吧,宝贝的湖,陛下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湖中一定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宝贝,再说,陛下曾亲口称为贝湖……” “贝湖?”史可法反复念叨着,觉得越来越顺口,“这名字的确不错。” “那我们以后就称它贝湖吧!” 第二天,史可法招来李伦,让他审问那几名俘获的女人。 遗憾的是,李伦也听不懂那些女人说的话。 朱由检与布木布泰,也就是王美玉,在此犯了一个历史错误。其实,生活在贝湖周围的布里亚特人,并不是正宗蒙古人的后裔,他们与瓦刺人的亲缘关系倒更近一些。 瓦刺人也不是嫡系的蒙古人,他们原本生活在极北之地,行渔猎生活,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时,他们是第一个归化为蒙古人的当地土著。 当蒙元灭亡、蒙古陷于分裂的时候,瓦刺人从蒙古人中独立出来,因为不是嫡系的蒙古人,他们被迫世居漠西这块水草并不丰盛的地方。 在脱脱不花为汗、也先为相时代,瓦刺人的实力达到鼎盛,远远超过削弱之后的鞑靼蒙古各部,在“土木堡之变”中,连大明的皇帝都擒获了,但他们没有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血统,在蒙古各部中威望不高,始终无法完成统一蒙古的大业。 生活在贝湖周围的布里亚特人,虽然被称汉人为蒙古人的后裔,实际上是一种广义的称呼,他们只是与瓦刺人有一定的亲缘关系,难怪李伦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洪承畴不管布里亚特人说的是什么语言,他认为,布里亚特人迟早要学习汉话,既然大明的军队来了,布里亚特话就要消失在历史尘埃中。 他从雅山出发,沿着乌达河、希洛克河西行,路上也会遇到零星的布里亚特人,他们多用惊疑的目光打量明军,大概是看到明军不是蓝眼睛红头发,又没有进犯的意图,他们的恐惧感逐渐减弱,但他们也不理会洪承畴,常常是避开明军,独自行走在草地、森林。 乌达河的尽头,就是色格楞河,远远望去,色格楞河就像是横在前面的洁白的哈达,如果是蒙古人遇到这样的河流,不知道会不会感谢长生天恩赐。 洪承畴看到,乌达河里有大量几乎光着身子、手持木棒的人,正在河中合力叉鱼。 大批明军到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有些渔民朝明军看了看,也许是他们认为明军没有敌意,也许是正在捕鱼的关键时刻,他们并没有理会明军,只是将放在河岸上的鱼篓,系到腰身上,又继续他们的捕鱼大计。 洪承畴四处打量,在乌达河的对岸,还有一群人,正在悠哉地牧着他们羊群,“怎么会有淡黄色的山羊?难道这是羊群的变种?” 士兵们的目光也是投向对岸,突然,一名眼尖的士兵叫到:“军座,那不是山羊,而是鹿,他是是在驯鹿。” “驯鹿?只听说过放牧牛马羊的,从来没听说驯鹿的。”洪承畴微笑着摇头,“难怪有些‘山羊’身上还有斑,而且,大小似乎也不对。” 望着明军大批的战马,也许他们认为明军是附近的哪个部落,只要不干涉他们的生活,他们也是懒得搭理明军。 “将十名女子带过来!”语言上无法交流,洪承畴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他只好打起女人的主意,希望这最后一种方法,能吸引这些渔民的注意力,如果这一招不奏效,恐怕就是刀兵相见了。 裹在队伍中间的十名女子,被士兵带到明军的最前面,她们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河中的渔民了。 第296章布里亚特人 突然,其中的一名女子,像疯了一样,她不但大声喊叫,还拼命挣脱明军士兵的双手,奋力向岸边的跑去,披着头散着发迎向渔民们。 那群渔民似乎听到女人尖锐的叫喊声,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跑过去的那名女子。 “军座,我去将她抓回来。”原来抓住女子手臂的士兵,发觉自己太窝囊,连一个女子都抓不住,真是在军长面前丢人现眼。 “不用了。”洪承畴喝住那名士兵,他的心中,隐隐有一丝期待:“让她回去吧,我们本来就是送她们回去的,她找到族人也好。” 又有三名女人在挣扎。 洪承畴以目示意,抓住她们的士兵,纷纷松开手,任由她们跑向河边。 渔民们似乎看清了奔向他们的女人,他们举着手中的木棒,向那四名女子的方向迎过去。 他们越聚越多,四名女子被围在核心,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洪承畴冷眼旁观,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愿四名女子不要说明军的坏话,这几天时间,明军可没有亏待她们。 外围的渔民,却是警惕地注视着明军,几个人耳语一番,忽然拖着他们的木棒木叉,向明军冲过来。 “噗通!” 一名渔民跑得匆忙,没有留意脚下,被一块凸起的岩石绊倒,趴在地上。 岩石的边缘太过锋利,将他光光的脚背划破,鲜血顺着岩石边缘切口留到草地上,将一小块青草都染成绿色。 那渔民只是稍稍在地上缓口气,连脚背上的伤口都没看,爬起来之后,眼睛又瞪得大了一轮,迅速加入奔袭明军的人流。 “军座……” 洪承畴见奔过来的人数并不多,“做好准备,如果他们进入八十步的中间线,听我的命令再射击。” 士兵们开始举枪,瞄准奔袭过来的渔民。 在语言无法交流的情况下,任何一个误判,都可能导致双方的战争,洪承畴虽然不惧怕这些渔民,但现在就进行战争,显然不是他的期待,他更希望,先摸清这些渔民的各种状况,再决定是否需要采取武力的手段。 奔袭过来的渔民越来越多,洪承畴目测,已经有近百人,他摇了摇头,看来,和这些布里亚特人友好相处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外围的渔民向明军奔袭,使围在几名女子周围的人群,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女人们也发现了渔民们对明军的不善举动。 他们再次发疯,但这次是沖着渔民去的,尖利的叫声,连洪承畴都听得到,这种破空的声音,就像是隔空穴,扑向明军的渔民们,霎时被定住了。 “咦?他们怎么停下来?难道发现了我们的燧发枪?” “不会吧?他们认识燧发枪吗?” “他们不是见过红毛的火枪吗?” …… 士兵们的议论,惊醒了洪承畴,那几名女人,一定是在告诉渔民真相:明军不是她们的仇人,而是从红毛手里解救了她们,是她们的恩人。 洪承畴想起,红毛在捕获这些女人的时候,也许旁边还有他们的族人,“给他们送两个红毛过去,看看他们的反应,再做定夺。” 士兵们推出两名被捆住手脚的红毛,横放在马背上,然后在马臀上轻抽了一鞭,让战马载着红毛,迎向前面的渔民。 渔民将两匹载着红毛的战马,围拢起来,见马背上是被捆绑的红毛,立刻有人又是尖叫,又是手舞足蹈,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 所有的渔民都紧张起来,他们用木棒的尖端,指向马背上的红马。 在人群面前,战马缓缓停下来,任由胆子大一的渔民,将背上的红毛拖开。 渔民们围观着两名红毛,那四名女子,从后面赶过来,看到地上的蓝眼睛红头发,她们第三次集体发疯,还用光光的脚板狠狠地踩踏躺在地上的红毛,有一名女子的脚板,切好踩在一名红毛的裆部,那红毛顿时像杀猪般嚎叫…… 渔民们上前拉住又哭又闹的四女子,女人还不容易才稳住情绪,她们悄悄用手背抹去眼泪,一边和渔民们说着什么。 女人们的情绪稳定了,但渔民们像是发了疯,无数的木棒,带着万腔的怒火,从不同的部位插向红毛的身体。 红毛们顿时付出一波波的惨叫,叫声就像是水面的波浪,远远荡了开去,也传到明军的耳朵,洪承畴霎时产生了新的期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许他这一趟来对了。 渔民拔出木棒时,洞口都会有一注殷红的鲜血,顺着木棒的尖端,狂泻而出。 也许是因为身子被捆绑的缘故,血液留得太快,眨眼之间,就有狂泻转为汩汩地冒出,再转为顺着皮肤流淌,两名红毛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在突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之后,再无声息。 不远处的明军,都经历过北伐战争,在战场上见惯了杀人,但是他们看着渔民残忍地刺杀红毛,甚至红毛已经没有生命特征的时候,还遭到他们的刺杀,也是心有余悸,他们暗暗发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些没有开化的野人,靠近自己。 明军担心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渔民们在刺杀了红毛之后,又集体向明军扑过来。 四名女子引路,跟在她们的身后的中年人,头戴前进帽、冒后插着一根雉鸡尾羽,尾羽又长又鲜艳。 从雉鸡尾羽的长度,不难猜出,他可能是这群渔民,甚至是这个部落的首领,跟在他后面的渔民,间或也有头插雉鸡尾羽的,但尾羽的长度都是短了一大截。 士兵们顿时紧张起来,燧发枪不由自主地指向这些渔民。 “别紧张,他们没带木棒。”洪承畴发现,渔民扑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手中的木棒,扔在红毛的尸体旁边,现在都是空着双手,既然他们肯放下武器,应该没有恶意,即使他们有歹意,虽然燧发枪的距离太近,没有射击的机会,但明军士兵身上都配有马刀,近战也不会吃亏。 士兵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太紧张了,也许被是渔民的残忍所震慑,仔细看时,渔民们果然空着双手,一副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根本没有了刚才刺杀红毛的那股子凶狠之气。 在洪承畴面前二十步的地方,亲兵拦住了四名女人,以及她们身后的渔民。 四名女子回首看了看跟在她们身后的雉鸡尾羽男,那人只又回顾了身后的其他几名随从。 他们几人一起上前,右手轻额头、前胸和左右臂膀,然后双膝跪倒,恭恭敬敬地叩在洪承畴的战马前。 有些行动是人类的共性,即使没有语言上的交流,双方都能看得懂。 洪承畴在亲兵的保护下,翻身下马,来到渔民首领的的身前。 轻微的脚步声,惊动了正亲吻草地的渔民首领,他抬起头,看到洪承畴伸过去的右手。 两个男人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洪承畴稍稍使上劲,渔民首领借着他的拉力,缓缓从草地上站起来。 他的嘴里说着什么,洪承畴一句也听不懂,不过,从他的眼神中,洪承畴还是看到了感激。 渔民首领刚起身,四名女子又跪倒在洪承畴的面前,一副虔诚亲吻草地的样子,如果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们正在做着什么宗教祈祷仪式。 洪承畴弯下腰,将她们一一扶起。 渔民首领向洪承畴伸出右手,指向前方的色格楞河。 “难道他是请我做客?”洪承畴暗想,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首领后面一个头戴前进帽的人,躬身来到洪承畴的左近,他一手扶住洪承畴的肩膀,一手轻轻推动洪承畴的腰身,洪承畴不由自主随着他向前走。 “军座……” 洪承畴想想,既然已经到了这儿,在没有发现布里亚特人的敌意之前,他是在难以拒绝布里亚特人的邀请,“你们跟着过来吧,不用担心。” 明军随在洪承畴身后,一直缓缓西行,洪承畴发现,他们是在乌达河与色格楞河交接的地方停下来。 在洪承畴的视线内,到处都是杂乱的木板房和忙碌的人群,初步估计,包括老人和孩子,这个部落的人口,应该超过千人,他们的服装比较怪异,花色较多,但身上的布条仅仅能盖住最紧要的部位。 难怪红毛要侵犯他们,这不是引诱别人犯罪吗? 洪承畴正在遐想的时候,那渔民首领引导着他进入中间的一所板房。 这座板房特别宽大,加上本来就有矮,在洪承畴的眼里,显得更加低矮,进入房子的时候,他都担心碰着脑袋,只好低着头。 十名亲兵紧紧护在洪承畴的身侧,燧发枪已经上好子弹,随时准备射击。 现在天色尚早,应该未到晚饭的时间。 布里亚特姑娘送上热茶,洪承畴正准备试试口味,一名亲兵尖叫了一声,“军座……” 洪承畴只得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亲兵接过热茶,轻轻啜饮了两口,像是在品茶,他随即咧着嘴,可能是觉得口味不佳。 将茶水吞进肚里之后,亲兵没有发现异状,这才将茶杯还给洪承畴,一面朝洪承畴头,示意他茶水应该没有问题。 第297章首领送的女人 洪承畴浅尝了一口,有一股浓郁的奶茶味,“布里亚特人驯鹿,难道是鹿奶茶?” 看来,今晚要在这儿扎营了,他唤过一名亲兵,耳语几句,让他交代士兵们在此扎营时,严防敌人晚上偷袭。 晚餐相当丰盛,但菜肴的品种并不多,只有六个盘子,四大两小。 四个泥土烧制的盘子,有两盘是酱紫色的肉食,洪承畴一一尝过,发觉都是陌生的口味,一盘肉食很爽口,没有一般动物的异味,估计是鹿肉,另一盘野味比较重,应该是附近出产的一种野生动物。 还有两个大盘,一盘是红烧鱼,肯定是他们刚刚从河中捕获的,还有一盘是蔬菜。 红烧鱼腥味太重,洪承畴尝过一口后,便不再下箸,蔬菜的叶片特别大,洪承畴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植物,有一股涩涩的味道,还好能够入口。 两个小盘中,一盘是弱红色肉食,洪承畴尝了口,嫩滑滑的,不精不肥,像是猪鼻孔,但这儿根本没有猪,洪承畴估计是鹿唇;另一个小盘里,是一盘原色的汤汁,原料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白色物,像是人参,却又没有人参的苦涩味,洪承畴想了半天,小盘盛装,应该比较名贵,可能是新鲜的马鹿茸。 每盘菜肴都尝过,才开始斟酒,喝酒的只有两人,洪承畴和那首领。 酒是清酒,寡淡如谁,远远不如大明的各种粮食酒,还带着一股子奶味,洪承畴估计是马奶酒羊奶酒鹿奶酒什么的,或者是什么杂粮酒勾兑了一奶水。 他向身边的请耳语几句,那亲兵立刻离开木板屋,返回军营。 不一会,亲兵返回,他搬来一个只有一斤装的黑紫色坛子,排开上面的封泥,交给洪承畴。 木板屋内顿时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首领嗅嗅鼻子,四处张望,一直追到洪承畴手中的坛子,他的脸上顿时溢满异彩,眼角的皮肤皱褶得就像是鱼尾。 洪承畴吹去坛口残留的泥土,先给那首领倒上半杯。 那首领先端到鼻子前嗅了嗅,确信香味是从碗里散发出来的,他张开大口,一仰脖子,将杯中的蒸馏酒一饮而尽。 “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捶着自己的胸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那首领摸着下巴,可能知道语言不通,他向洪承畴伸出拇指,显然是在夸赞,又眼巴巴地望着洪承畴手中的坛子。 洪承畴给他重新满上,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像喝他的寡淡水酒那样大口猛喝,而是小口浅酌,一副汉人书生的样子。 已经蒸馏酒,洪承畴没喝到三成,大部分都被那首领喝了,可能是微醉,他抓起桌上的坛子,直接倒向自己的口中,但坛子里一滴酒也没有了。 他将目光投向洪承畴。 洪承畴摇摇头,他的蒸馏酒也是不多。 本来军人在战争时期是不允许喝酒的,洪承畴现在虽然没有具体的作战任务,但岭北省外族环立,他一直处于战备状态,按理不得喝酒。 但朱由检考虑到洪承畴远离京师,在极北之地为大明守土开疆不易,加上岭北省又是极寒之地,这才破例给他捎带了少量蒸馏酒,来贝湖的时候,他只带来两坛,刚才喝了一坛,现在只剩下一坛了。 洪承畴见那首领好蒸馏酒,心中就有了想法,剩下那一坛酒,不能一次性喝了。 蒸馏酒没了,两人又喝上了鹿奶酒,这酒太寡淡,那首领喝得没劲,洪承畴喝得没味。 两坛鹿奶酒下肚,洪承畴身子燥热,那首领更是歪歪扭扭,不敢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大,手中的竹箸也拿不利索了,斟酒的侍女只好兼职给他喂菜。 洪承畴要离开的时候,那首领歪着身子,一把抓住洪承畴的胳膊,嘴里咕噜着什么,要不是知道他已经醉酒,洪承畴还以为他要扣留自己。 那首领对着斟酒的侍女大声说了几句话,不用耳语,反正洪承畴与亲兵又听不懂。 不大一会儿,一名头裹布巾、上身着溜肩式长裙的年轻女子进来了,女子容貌姣好,含笑肆无忌惮地看着洪承畴,一也没有汉人女子的羞涩感。 上来之后,她从那首领手中接过洪承畴的胳膊,挽在怀中,小脑袋歪靠在洪承畴的肩头,头上的布巾就摩挲着洪承畴的脸颊。 “嘿嘿,原来喝醉了酒,还有美人相送!我这不是有这么多的亲兵吗?” 女子也不理会洪承畴的自言自语,实际上,她根本听不懂洪承畴在说些什么。 洪承畴见女人坚决要送,也没推辞,那首领松开他的胳膊后,他就在女子的搀扶与亲兵的护送下,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到了营门口,洪承畴松开女人,指了指回头的道路,让她回去,女子虽然对洪承畴低眉颔首,一副顺从的样子,却是不肯回去。 “……”洪承畴实在无语。 女子主动进了洪承畴的大帐,将折叠好的薄被摊开,一屁股坐到床沿上。 “啊?”洪承畴大惊,就是二愣子,也会明白女子的心意,“铺床叠被,你不是要侍寝吧?你是首领的女人,我现在还不想开罪首领,他今天只是醉酒了,糊里糊涂将你送给我,明天酒醒了,一定会找我算账的。” 亲兵们一个个跑出去偷笑,将整个大帐丢给洪承畴。 洪承畴想问些问题,怎奈语言不通,只好移步床沿,在女子的身边的身边坐下来。 女子侧首看了眼洪承畴,见洪承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于是她自己解下溜肩长裙,只穿着仅能遮挡最敏感部位的布条,翻身溜进洪承畴的薄被。 洪承畴直摇头,如果布里亚特人不是未开化的民族,他还真担心他们给自己送来了女侦讯。 幸好布里亚特人还处于渔猎阶段,这是他们与大明的第一次接触,对明军又怀着感恩之心,但洪承畴不知道床上的女人,到底是部落中的什么人,该不会是首领割爱相谢吧? 天与不取,反受其害! 洪承畴终于说服自己,现在就是朱由检在赤塔,他也要先在温柔乡中妹妹地泡上一夜。 他吹灭灯烛,脱衣上床。 薄被中的女子,已是全身赤裸,显然在等待洪承畴。 洪承畴在此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射在帐篷上,他正要翻身起床,却发现女子的嫩手臂搭在自己的胸脯上。 他拍拍女子的手臂,示意她起床了。 女子翻个身,将小脑袋探过来,脸上挂着笑,大眼睛就在洪承畴眼前不足一拃的地方。 “你……”洪承畴心中焦急,她一夜未归,不知道首领气成什么样子,“太阳都这么高了,该起床了。” 女子显然听不懂,她依然海豚一样倚住洪承畴的半个身子。 洪承畴没法,看来,以后得教会她汉话。 无言温存了一会,两人还是起身了,女人慢吞吞下床,三下两下,系好长裙,小手按在前胸的皱褶上,像是告诉洪承畴什么。 洪承畴当然不明白,溜肩式长裙,如果前胸皱褶,那是没有出嫁的标志,要是出家了,皱褶就得打在肩膀上。 估计洪承畴不懂,女子掀开薄被。 洪承畴以为女子又要叠被,当他的目光落上床单时,却是看到猩红。 “你是……” 女子听不懂,但她从洪承畴的眼神中读懂了,于是飞快地叠起薄被,盖住那炫耀式的数落红。 女子自回她的部落,洪承畴则是领军,察看附近的地形。 战马在附近绕行了数十里,洪承畴惊异地发现,他是在色格楞河的东岸,北靠乌达河,南面数十里,就是希洛克河。 三河之间,水源充足,如果气候适合,就是最理想的农耕之地,此处地势又十分平坦、开阔,完全符合筑城的要求,将来修筑道路,也极为便利。 黄昏时分,洪承畴回到大营,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年开疆,就将城池立在此处,不管当地的布里亚特人是否同意。 吃过晚饭,跑了一天的洪承畴,正要去大帐休息,那女子又过来了。 “咦?”洪承畴有些惊讶,他这一天忙着视察周围的地形,将那女子的事,完全忘记了,还以为她一夜未归,首领一定恼羞成怒,“难道首领没有生气?还是他到现在醉酒未醒?” 女人微笑着进了大帐,依然坐在床沿。 洪承畴问过士兵,知道她是刚到,“她不会是偷着来的吧?不知道被首领虐待没有?” 他上床后,摸遍女子全身,却没有发现伤口或是伤疤,“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首领将她送给自己了?那她早上为何要回去?” 第二天清晨,洪承畴决定主动拜会那首领,先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洪承畴将女人抱上马,自己坐在她的后面,他左手揽住女子的腰身,右手执马缰,带着数百士兵,朝布里亚特人的部落而去。 一两里的路程,转瞬即到,部落里人头攒动,似乎要出行的样子。 那首领手持木叉,似乎也要出行,见到洪承畴,他从木板房迎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些年龄不同的女人。 洪承畴跃下马,又将女子从马背上抱下来。 第298章新的城池贝东 女子回首看了眼洪承畴,然后一扭身,光着脚朝首领奔过去,她似乎说了句什么,这才扑向他身后的一个中年女人,与那女人拥在一起。 “难道她不是首领的女人,而是他的女儿?”洪承畴心里存了疑惑,这个疑惑,一时不会有答案,他偷看那首领的表情,发觉他根本没有仇人相见眼中喷火的意思。 那首领反而热情地将洪承畴让进木板房,士兵们则是留在外面。 侍女送上的热茶,奶味太过浓烈,洪承畴不习惯,他只是与那首领相对而坐。 语言不通,两人都是苦笑。 小坐片刻,那首领起身,用手指了指乌达河的方向,洪承畴估计,他又要去捕鱼了,看来,部落首领也没多少特权。 出了木板房,外面果然有近百上身赤裸的男子,手持木叉木棒,身背鱼篓,他们应该在等待首领,在木板房的另外一侧,已经有一群手持木棒的人,陆陆续续朝南出发了。 洪承畴想看看他们是如何捕鱼的,只有简单的木叉,能从宽阔的河流中捕鱼,这些人也许从他们的祖先那里,学到了什么特殊的本领,再说,他也想和他们套个近乎。 渔民也不介意明军跟随,只要你不耽搁他们捕鱼,洪承畴及数百士兵,尾着渔民们来到乌达河的南岸。 乌达河的河水缓缓西流,河面上连一只鸭子都没有,显得异常平静,与长江黄河奔腾不息、呼啸东去的壮观相比,这里绝对是安静祥和的乐土。 如果永远没有战争,没有红毛与明军的介入,这里算得上是世外桃源。 洪承畴的目光,紧紧盯着河面,河面上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根本看不到有鱼群活动的迹象。 布里亚特渔民却不紧张,他们也不用协商,近百渔民自动分成五组,分别下到岸边的五块区域。 他们像是早就已经搭配好了,每组中都有十数渔民,步入河中。 “军座,他们怎么能在河水中行走?他们是神仙,还是练过‘水上漂’的功夫?” 洪承畴细看,果然有许多渔民,赤足走在河中,河水才刚没到他们的小腿,“咦?这些布里亚特人,不会是从他们的祖先那里,学到什么特殊的本领吧?还是河水就这么深?” “军座,不对呀,他们好像是站成一条线。”士兵们发现,渔民在河水中的站位,是有规律的,只是说不清这是什么规律。 “难道水底有暗桩?”洪承畴也不明白,“别急,先看看再说。” 渔民在河中围成一条曲线,好像一个半圆,剩余的几个人,手持木棒木叉,褪下身上最后一缕布丝,进入半圆中间,在水中鼓捣起来。 他们或者用木棒拍打水面,或者用木叉向深水中盲目地叉下去,还有两人,和身扑进水中,在水里翻起无数的浪花。 “浑水摸鱼?可是,用这种方法捕鱼,效率太低了吧?” 洪承畴话音未落,已经有士兵在欢呼了:“鱼,他们叉到鱼了!” 一条鲤鱼从外围的渔民身边游过,被他顺势用木叉叉到,鲤鱼出水后,还在木叉上剧烈摆动,看起来有一斤多重。 渔民一手持叉,一手扣住鱼鳃,将它扔进背后的鱼篓,他的目光又转向面前的浅水。 洪承畴这才看清,原来渔民站立的地方,是一些刚刚没入水面的堤坝,水中的渔民是在惊扰鱼群,受惊的鱼群从堤坝处出逃,刚好遇上渔民的木叉。 只是不知道这些堤坝,是原本就存在的,还是渔民们筑起的。 “嘿嘿,果然有一套,他们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洪承畴摇着头叹息,只是不知道这么原始的方法,能捕捉到多少鱼,够不够他们的日常饭食。 如果有汉人的渔网,效果应该更好,可惜,这儿是岭北省,汉人都没几个,根本没有渔网,也没有结渔网的麻丝,不知道这儿是否出产麻丝。 一上午的时间,渔民平均捕捉了二十斤的鱼,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将鱼从鱼篓中倒出来,去掉鱼鳞和内脏,抹上一盐巴,准备生火,看来是要烧烤了。 渔民生火,是用两片石头,相互撞击,在发出“吱吱”响声的同时,也会生出火花。 “原来是燧石取火!”洪承畴向士兵示意,士兵取出身上的火折子,打开上盖,火星还在,他轻轻吹了几口,火苗就出来了。 渔民们大惊,这火来得太容易了! 首领快步过来,一把抢过士兵手中的火折子,他先去引燃柴草,火苗却是不灭。 那明军士兵走过去,一指导他怎么灭火,又怎么生火,反复三次,首领才算掌握了要领,他自己试了一次,不禁对着火折子嘿嘿傻笑。 明军士兵要拿回自己的火折子,首领却是舍不得,他眼巴巴地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微笑,让士兵将火折子送给首领,“再给他们十个火折子,只要他们习惯了汉人的物品,以后就会离不开汉人了。” 得到十一个火折子,首领大喜,待鱼烤熟了之后,他给洪承畴送过来几条,洪承畴摆摆手拒绝了,这些烤鱼,只有一盐巴,连姜汁都没有,腥味肯定很重,他又不是猫。 首领只得作罢,他看着洪承畴,用手握成空拳,做了个喝水的姿势。 洪承畴知道他是想喝蒸馏酒了,苦笑着摇摇头。 他现在只剩一坛蒸馏酒了,已经派人回赤塔去取,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首领失望地摇着头去了,他和渔民一样,围坐在火堆旁,津津有味地吃着没有任何调味剂的烤鱼。 吃不掉的鱼儿,也是去掉内脏,抹上盐巴,放在地上晾晒。 明军吃着自备的干粮,就着乌达河的清水,草草解决了午餐。 吃过饭,渔民在首领的带领下,继续下河捕鱼,洪承畴没有了观看的兴致,他将士兵分成两组,分头绘制当地的地形图。 首领送给洪承畴的女子,依然每天傍晚来到军营,服侍洪承畴,早晨的时候,再自行离去。洪承畴嫌无语的夜晚不尽兴,捧着她的芊芊小手的时候,给她取了个汉人的名字:李芊芊。 这一天,下起了濛濛的细雨,气温也开始下降,洪承畴想到这极北之地,冬季特别寒冷,明军的行军大帐,远远不能抵挡这儿的寒气。 他已经将附近的地形图绘制得差不多了,也根据参谋们的意见,选定了筑城的地。 “也许现在就该在此处筑城了,再建上一些民房,低矮的土墙比帐篷耐寒多了。” 但这里是布里亚特人的地盘,要想筑城,必须得到他们的首肯,如果不想用武力解决的话,洪承畴左思右想,能吸引首领兴致的,只有那一坛蒸馏酒了。 他带着干粮和最后一坛蒸馏酒,在李芊芊的陪同下,去木板屋拜会首领。 随行的士兵,押着军中其他的六名女子和俘获的十八名红毛战俘。 因为下雨,首领今天不准备出去捕鱼打猎,他在木板房接见了洪承畴。 见到洪承畴手中捧着的紫黑色坛子,首领顿时眼睛放光,他立即朝洪承畴扑过来,恨不得连坛子都吞了。 洪承畴伸手挡住他,然后将坛子放到前面的木制方桌上,“等中午再喝,现在找你有些事。”知道他听不懂,洪承畴只好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出木板房。 外面还是下着雨,洪承畴给首领披了一件明军惯常的雨衣,自己也披了件,两人骑着马,沿着色格楞河南行,大量士兵跟在他们的后面,在距离乌达河五里的地方,洪承畴才与首领停下来。 洪承畴想要筑城的地,就在这里,他让四名士兵立在空地上,当做是城墙的四个角,担心首领看不明白,他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让士兵用铁锹铲土,表示这里将是自己的领地。 首领皱着眉头,不知道是看不明白,还是不愿意将这块土地让给明军。 洪承畴双手握成一个空洞的大球,像是个坛子,又用右手握成空心拳,做个喝酒的样子,还用手指了指首领。 首领的目光显出疑问,但还是没有头。 洪承畴伸出左手,在身前平摊开,用右手扳着指头,一个个数完,“五坛!”见首领还是没有应允,他翻出手背,又是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扳着,“十坛!” 首领也伸出左手,翻了一次,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 “二十就二十,只要能在此处立城,将来的一切,都是大明的。”洪承畴觉得用二十坛酒换一个城池的土地,简直是太值了,而且,这是和平约定,有利于将来归化这些布里亚特人。 那首领从怀中掏出洪承畴送给他的火折子,用手连着翻了四次。 “外加四十个火折子?”洪承畴倒不在乎火折子,大明有的是,士兵出征,每个人身上都会带着火折子,“好,成交,你就别再提出其它条件了。” 幸好首领没有太贪婪,也没提出其它的要求,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明军还有哪些值得他贪婪的东西。 洪承畴也不管双方有没有意会上的错误,既然首领同意了他的领土要求,他就让士兵们冒雨立桩,算是正式给城池动土了。 关于这座城池的名称,他都想好了,这里靠近贝湖,又在贝湖以东,就叫贝东。 第299章得到明军的协助 口头约定就行了,洪承畴也不指望什么书面合约,现在双方语言不通,还不知道布里亚特人有没有文字,他与首领并肩返回。 来到首领的木板房前,洪承畴让士兵献上六名女子,让首领辨认。 首领见到六名女子,眼里没有上次的兴奋与愤怒,他微微皱眉,然后用手指了指遥远的西方。 洪承畴明白了,这些女子,根本不是这个部落的人,她们的家园,应该还在西面。 他又让士兵们押出十八名红毛战俘,首领顿时大怒,他招过一名部众,说了几句只有她们才能听得懂的什么话。 那部众刚刚离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声,锣声鼓声锅碗瓢盆声,似乎什么都有,不知道是什么乐器。 不大一会儿,木板房前聚集了大量的部众,男女老少都有,洪承畴目测,部众可能达到两千,比上次见到的人数更多。 十八名红毛被押到木板房前面开阔的空地上,周围都是愤怒的人群,嘈杂之声,像是火山快要爆发了。 红毛门情知不妙,怎耐此处没有他们的朋友,而且,他们都被明军绑住了手脚,想逃也逃不掉。 洪承畴不知道,人在知道自己就要被敌人杀害的瞬间,到底会想些什么,他和明军士兵呆在外围,任由部众去处理这些红毛,只要红毛不出逃,他们就不会有任何行动。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人群的隙缝中传出来,叫喊声越来越弱,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声音才完全停息下来。 看着红毛的身体上无数的血洞,洪承畴也高兴不起来,不知道这些布里亚特人,将来会不会这么残忍对待明军。 部众已经在收拾红毛的尸体,按照他们的习惯,本来是要火花的,但今天下着小雨,无法在外面生火,只要挖个坑掩埋了。 洪承畴向士兵们要了四十个火折子,亲手交给首领,首领大喜,急忙藏到木板房的里间,回头又向洪承畴索要蒸馏酒。 洪承畴摊开手,指了指遥远的东方,“将来肯定会给的。” 首领半懂不懂,只好摇摇头,忽然看到方桌上的那坛,不禁用手在坛子上摩挲着。 洪承畴在餐桌前就坐,今天的餐桌上,一共有四个人,除了洪承畴与首领,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是李芊芊,还有一个,似乎是上次与李芊芊拥抱的那个女人。 洪承畴与首领坐在一起,方便倒酒,李芊芊则与那女子坐在一处。 待方桌上摆满菜肴和碗箸,洪承畴拍开坛口上的封泥,屋内登时一阵异香,连两女都是兴奋地追逐香味的来源。 首领已经迫不及待,他将自己的酒盅,伸向洪承畴,洪承畴先是给他满上,然后给自己倒了半盅。 首领也不客气,一盅蒸馏酒,分三口吞下,然后眨巴着嘴,等着再斟。 “芊芊,你要不要来?”洪承畴举起坛子,向李芊芊示意,李芊芊要了小半盅,她旁边的那个女人,也是小半盅。 两女将酒盅端到鼻前嗅了一下,不觉打了个喷嚏,她们还是忍受不住香味的诱惑,又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立即皱着眉苦着脸。 洪承畴暗笑,这一刻,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交流上也没有困难了。 两女将酒盅里的蒸馏酒,倒入首领的酒盅,换上他们的清酒。 在洪承畴观测两女的时候,首领却是只顾喝酒,一坛蒸馏酒,已经被他喝了半坛。 洪承畴只能看着三人不是说上几句,他不通布里亚特语,只能在一边微笑,不过,他也不寂寥,李芊芊与她身边的那个女人说话时,不时飞过一波余光,似乎在说着洪承畴的什么事。 直到傍晚,四人才醉醺醺地结束午餐,李芊芊身边的那个女人,抬头看看天,见雨天黑得早,就让李芊芊随洪承畴回去了。 洪承畴将李芊芊扶上马背,自己也跨上去,冒雨回到大营。 天气放晴之后,洪承畴正式开始筑城,为了加快进度,墙基都是从附近挖出的青石,预备码到一人高之后,层再换上泥土,整个城墙的高度,设计在一仗二。 等待泥土风干的时候,士兵们将在城内修筑土墙茅草屋,土墙必须十分厚实,茅屋都很低矮,这样的房子,缩减了里面的空间,保温效果却是不错。 首领也曾去过明军筑城的现场,但洪承畴再修筑城墙与茅屋的过程中,给他送了二十坛蒸馏酒后,他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七月中旬的时候,又一批红毛越过色格楞河,进入乌达河与希洛克河之间的那块区域,也就是布里亚特部落的聚集地,他们也许实在寻找同伴,也许是准备对当地的百姓进行又一轮的掠夺。 首领的木板屋前,再次敲响了警钟,部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放下所有的活计,聚集在茅屋前空旷的广场上。 首领亲自上阵,他起了数百部众,这几乎是部落的所有男丁,他们手持木棒木叉,前去迎战红毛,那阵势,不像是退敌,倒像是捕鱼。 越过色格楞河的红毛,不过二十多人,但他们有马有枪,一路上各个土著部落都抵挡不住,不知道他们已经杀了多少百姓。 两支业余军队在距离首领木板屋不足三里的地方相遇,红毛们跃下战马,在战马的前面围成两排,等待布里亚特人前来送死。 布里亚特人发动的第一次进攻,人数足足超过百人,他们的武器,就是捕鱼的木棒木叉,连弓箭都没有,但他们怀着保家护众的责任,勇气和决心都是满满的。 红毛们远远地瞄准好,带布里亚特人进入射程,一通乱枪,顿时射倒了十数人,待后面的部众湧上去,他们已经装弹完毕。 又是一通乱射。 红毛的人数太少,布里亚特人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渐渐逼近他们,红毛一看势头不对,纷纷跨上战马,扬长而去。 但红毛没有去得太远,不过东逃两里,他们就停住了战马,从马背上翻下来。 在部众追过来之前,他们就装好了子弹。 等部众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又是火枪的子弹,这样反复拉锯,红毛没有人员上的损失,而追上去的部众,已经伤亡大半,剩下的部众有些已经累摊在草地上,依然有战斗力的,还不到三十人。 首领见前面的部众过少,他举起自己的木叉,正要亲自上去迎战红毛,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左手。 他回头一看,见洪承畴正在向他打手势,虽然没有语言上的交流,他还是看得出,洪承畴要他暂缓行动。 “难道他们要上去?上次的红毛,就是他们捉的,也许,只有他们才能对付红毛。” 洪承畴见首领停止了行动,他发出一连串的军令,正前方的军队不动,右侧的偏军却是率先奔出,抢先切断红毛的东逃路线。 明军全是骑兵,行动又相当突然,当红毛的注意力从布里亚特人转向明军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东方被明军堵截,西、北方有色格楞河与乌达河,而洪承畴已经从南方挤压过来。 红毛也许意识到危险,他们丢下布里亚特人,翻身上马,调整马首,欲待向东逃跑。 东面的确是明军最薄弱的地方,只有一个营的士兵,三百余人,而南面有明军的两个营,还有数百布里亚特壮丁。 在红毛们上马的同时,东面的明军却是大部分下马,只有不足三成的士兵,依然端坐在战马上,他们是明军的预备役,预备追逐逃亡的红毛。 南面的明军,在洪承畴的亲自指挥下,正向红毛猛扑过去。 “砰。” “砰。” “砰。” …… 东面的明军步兵率先开枪,他们自动分为三排,最前面的士兵,数十发子弹,迎着红毛的骑兵飞过去。 “啪啪……咔嚓……” 人马摔倒,骨骼断裂。 红毛骑兵的冲击节奏,顿时被打乱,后面正高速奔驰的战马,一时停不住,也有被前面的伤马绊倒的,明军一次齐射,他们的伤亡就超过一半。 明军的射击没有停止,在后面的红毛冲过来的时候,第二排枪手已经在等候他们了。 这一次射击之后,剩下的红毛已经是个位数,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他们的反应倒是快,迅速拨转马头,向北急驶而去。 东、南方两路明军的骑兵,合力向北方围过去,他们借助前面乌达河,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南面的步兵,趁机解决了所有的红毛伤兵。 在布里亚特人到来之前,他们已经搜查了红毛的尸体,火枪是战略物资,朱由检早就交代过大明的新军,绝对不能留给别人,哪怕是朋友也不行。 在红毛的身子和马背上,明军只搜到一些动物的毛皮和干粮,明军不缺粮食,他们将这些红毛的干粮,直接分给了布里亚特壮丁,毛皮则是自己留下,预备回到京师的时候,再卖个好价钱。 残余的红毛,已经四面无路,不是河流,就是明军。他们连商量的时间都没有,明军已经从东南方紧逼过来。 第300章第一个去岭北省的大明商人 红毛硬是要闯出一条路。 他们紧紧抽打战马,将马速加到极限,在接近河岸的时候,又是猛抽一鞭,战马从堤岸上腾空而起,直接跃向河心。 有一匹战马,可能是气力耗尽,没能跃入河水,直接摔在堤岸下方,人马顿时头破血流,剧烈的震荡,让他们再也无法站起来。 其余的四匹战马,都是幸运地落在河水中,河水对人马的伤害不大,战马落水后,还能奋力向对岸划去。 这四名红毛的幸运时间,没有延续多久,四匹战马先后不明不白地在水中翻滚,将红毛们都掀落在河水中。 原来,这四匹战马,都落在布里亚特人设计的鱼塘中,鱼塘的外围,是隐在水面下的堤坝,战马游到此处时,因为逃得匆忙,没有看清这道水下的堤坝,前腿撞到堤坝后,身子前部受阻,后部由于惯性,还在继续前进,因此就发生侧翻。 红毛的到来,将水塘中的鱼群,惊得到处乱串,它们的运动轨迹,将水底的暗坝完全展现在明军面前。 明军已经追到河岸了,在战马俯冲的时候,有些骑术好的士兵,已经翻身下马,他们从河堤上就开始举着燧发枪,向河中的红毛瞄准。 红毛们还在水塘中呛水,即使他们会水,又具有游过乌达河的体力,现在也越不过布里亚特人设计的水底暗坝,明军已经上了河岸,红毛一旦要越过堤坝,必然将整个身子暴露在明军的燧发枪下。 在成百上千的燧发枪口下,红毛要想躲过所有的子弹,就和一个慢条斯理的品茶人,不小心被茶水呛了的可能性,几乎一样大。 红毛如果不敢越过这道暗坝,那就得像鱼群一样呆在水塘中,不用说明军的燧发枪,就是布里亚特人用木制的鱼叉,也能将他们叉成马蜂窝。 红毛面临选择。 其实,他们根本没得选择,无论是否越过水下的暗坝,他们都难以逃避布里亚特冤魂的索命,或上天堂,或下地狱。 在死亡面前,红毛选择了活下去,尽管他们不知道,布里亚特人是否会宽恕他们,会不会为死去的同伴复仇。 红毛们双手上举,表示自己要无条件投降,他们一步步涉向河岸。 燧发枪的枪口还是对准他们,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明军绝对不会手软。 他们刚刚上了河岸,首领就领着部众扑过去,这些布里亚特人可没有宽恕战俘的习惯,况且,红毛刚刚枪杀了他们数十兄弟。 红毛一看势头不对,立时向四面乱串,有一名红毛,甚至向兔子一样,钻到明军士兵的怀里。 那士兵看看洪承畴,见洪承畴直摇头,立即将他轰出去,丢给愤怒的布里亚特人。 像一群猛虎扑倒一头受伤的老虎,战斗只进行了半壶茶的时间,这四名红毛,连同那名摔伤在堤岸外面的红毛,就被布里亚特人挫骨扬灰,连尸骨都荡然无存了。 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布里亚特的部众了,洪承畴正待收兵入营,那首领却带着大批部众,向明军直冲过来。 洪承畴不解:“布里亚特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再谢我一个女儿吧?要谢我,也不用这么多人呀,这哪里是谢恩,分明像是威慑人嘛!” 首领可不管洪承畴咕噜什么,他率领部众,来到洪承畴面前,一片“噗通”声。 看着跪在面前的布里亚特人,洪承畴愣住了,“我说首领呀,你知道我听不懂你说话,你这是哪一出?要感谢明军,也不用这样嘛,你不是已经谢过我了吗?”他向首领伸出手,准备拉他起来。 但首领摇摇头,又指指右侧,指指自己的胸口。 洪承畴向右侧看去,那是布里亚特人倒在红毛枪口的地方,他明白了:首领是希望拯救他们的伤员。 他微微思考了一会,还是果断地摇头,这种枪留下的创口,哪是那么容易治的?不说创口里会不会留下弹片弹壳,就是消炎,也是不易,搞不好伤员会大量死亡,自己和首领又无法直接交流沟通,解释解救的难出。 首领却不起来,他膝行两步,抱住洪承畴的大腿。 洪承畴没法,救人救到底,但愿这些布里亚特人,将来不会成为大明的敌人。 军医查看了所有的伤员,除了两人被弹片划破皮,不用医治外,还有三十六名需要医治的伤员,军医一一为他们清洗伤口、清除创口内异物、用高纯度蒸馏酒消毒。 由于语言交流上的困难,军医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创口都清除干净了,剩下的一切,只能靠天了。 当晚,李芊芊来得很晚,他到达洪承畴的大帐时,天都快黑了。 洪承畴隐约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他向外一看,顿时愣住了:军营来了大批的女人,好像有上百人。 “你……”明知道李芊芊听不懂,洪承畴还是要问。 李芊芊似乎知道洪承畴有此疑问,她虽然听不懂,却是微微一笑,挽起洪承畴的胳膊,将他拖进大帐,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洪承畴。 “原来是劳军!”洪承畴叹息一声,“劳军也不用偷偷摸摸呀,哎,僧多粥少,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他知道士兵们也不容易,离开京师北伐,已经快两年了,很多士兵,今晚恐怕还是第一次享受女人的温存。 次日早晨,洪承畴正在指挥士兵筑城,首领带着数百部众过来了。 “怎么了?难道伤员的病情出现恶化,他们是来问罪的?” 布里亚特的部众们二话不说,抢下明军手中的器具,开始替明军装黄土、运石头。 原来,当晚就有几名伤员脱险,今晨就基本复原了,首领一高兴,让部众停止渔猎三天,协助明军筑城。 洪承畴大喜,不但筑城的速度加快,更为重要的是,首领和部众,已经从内心接受明军了,看来明春的和平行动,希望大增。 明军拿出所有的器具,连运粮车都运上了粘土和石头。 八月,赤塔传来讯息,一府两县的粮食喜获丰收,牧民们生活秩序井然,有些牧民还卖掉牛羊,专门从事农业耕作。 其实,早前的红薯、土豆、玉米已经种植成功,因此,牧民们的生存,暂时没有问题了,生存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也就安心从事农业生产了。 说到丰收,也不确切,岭北的粮食单产量,每亩只有一石多一,大概只有北五省同类作物的六成,与江南相比,至多不过五成。 但是,与牛羊肉的产出相比,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关系,所以牧民们在上交了农业税之后,还有一些节余,尤其是红薯、土豆和玉米等杂粮,岭北省府用银子从牧民手中购买了一些多余的粮食,作为军粮,还给洪承畴送来了一些,作为种子。 收到史可法送过来的种子,洪承畴算是铁了心了,开春过后,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贝东城正常运转起来。 岭北粮食丰收的讯息,也传到京师,迅速在京师传播开了,《明报》及时对岭北的情况作了简介,并配上报馆根据想想画出的图片。 在《明报》的第四版“杂谈”中,署名“玉婉心”的作者,在报纸上呼吁:岭北省位于极北的苦寒之地,又远离京师,现在正是异族归化的关键时机,希望国民能为异族的归化,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署名“一文小钱“的作者,从岭北看出商机,他认为,现在岭北的物价和人力成本都很低,正是赚钱的最佳时机,建议大明的工商业主去岭北省开商立埠。 《明报》连续发文刊登岭北省的事,惊动了太原商人李坎。 在晋商林立的太原府,李坎家还排不上号,至少不在三甲之列,所以他不断扩展商业领域,关外回归大明之后,李家开始涉足皮货生意。 李家的虽然财产不断增长,商业规模不断扩大,但是李坎最近遇上了一件令他发愁的事。 他已经五十多岁,按理说应该逐渐退居幕后,让自己的儿子挑起重担,李坎就是在继承人的问题上犹豫不决。 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叫李杰,是她的大老婆所生,是嫡子,做生意四平八稳,无论从身份还是经营方式来说,都是不错的继承人。 但李坎更喜欢次子李昂,李昂是庶子,今年只有二十六岁,但李昂比较大胆,他的经营理念,更接近年轻时的李坎。 如果要守业,李坎应该选择李杰继承家族的商号,如果要继续扩大李家的商号,就应该选择李昂,虽然他只是庶子。 看到关外的商机,李坎有意考较李昂,就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独自去闯关外,收购一些便宜的皮毛。 李昂欣然接受父亲交代的任务,他带着三名侍从兼侍卫,乘坐一辆大型马车,从太原出发了,去岭北省之前,想到空车出行,实在是浪费,于是采购了一些日用品,几乎载满了这辆马车。 李昂创造了历史——————他是第一个去岭北省的大明商人。 四人乘着马车,一路北行,终于抵达岭北省首府赤塔,赤塔只有一家客栈——————伊人客栈,李昂一行就在伊人客栈落了脚。 第301章皮货的确便宜 到赤塔后,李昂才发现自己失算了,他和三名伙计都不通蒙古语,无法与牧民们直接进行交流。 没办法,他找到客栈的主人李伦。 听说收购皮货,李伦来了兴趣:“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样的皮货?我家就有一些。” “只要是皮货,无论是牛羊皮,还是水貂、花豹、山猫皮,我都有兴趣。”李昂有心让李昂充当自己的翻译,不知道这位客栈的老板,是否请得起。 “我现在只有牛羊皮,你先给个价格吧。”李伦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到底能拿到多少铜钱。 “那要看了货才知道。”李昂也注意到李伦眼中的渴求,他自小就在商业里打滚,又经手过皮货,否则也不敢独身来赤塔收购毛皮,“老牛皮与嫩牛皮就不一样,生牛皮与熟牛皮也不一样,新牛皮与陈牛皮更不一样。” “先生稍等,我这就取来,让先生看看。”李伦快速取过一大堆牛羊皮,放到李昂的面前。 李昂与三名侍从一一查看,然后分成三等。 “先生,你给个价。”李昂不管什么三等四等,他只要换回银子铜钱。 “李东主,你这皮货,应该卖不上什么价,这些皮货太普通了,哪儿都有得出售,而且,保管也不善,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掉毛了,应该是没有干透。”李昂像一个老成的商人,他慢条斯理的,李伦越急,他就越要悠闲。 “是没干透,因为迁移,没来得及晒干,你就给个价吧!”听说价格不高,李伦的眼中,就隐隐透着股失望。 李昂看了身边最年长的侍从一眼,见他头,就向李伦晃了晃三根手指。 “才三十文?这么多皮货才三十文?”李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昂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的是一具牛皮,而不是这么一堆,“李东主,那你要多少才肯出手?” “至少五十文。”李伦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十文?”李昂合计了一下,四具牛皮,四具羊皮,如果按五十文计算,大概牛皮每具十文,羊皮每具还不到五文。 “至少四十五文,少于这个数,我宁愿自己制成皮衣。”李伦相当失望,他的眼睛里灰蒙蒙的,看来今天的铜钱,怕是挣不到手了。 “李东主,你还有吗?”李昂忽然问了句。 “我家没有了,不过,这里谁家都会养些牛羊,皮货有的是。”理论的眼里突然闪出一些希望,也许李昂愿意购买也说不定。 “李东主,看在同姓一个‘李’字的份上,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李昂想到了车上的那些日用品。 “怎么交换?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李伦到现在还不太适应汉人说话,常常是话中有话,一个简单明了的意思,往往要绕上好大一个圈圈。 “你的皮货,我出六十文买下来,但你要帮我做两件事。” “先生请说。”听到六十文,李伦的心里早就肯了,只要不让他卖爹就行。 “第一,你要帮我买到更多的皮货,就按刚才的价格,牛皮每具十文,羊皮每具五文,但是货要好,说实话,李东主的皮货,完全达不到我们的要求,我会派一名伙计,随李东主一道看货。” 为了区区的十五文,自己却要每天为他们驱使,李伦有些犹豫。 “李东主帮助我们,就是帮助你自己。”李昂端起面前的清茶,轻轻啜了口,“这样吧,只要我们看得上的皮货,就按这个价支付,至于李东主与货主怎么谈,我们一概不管。” “先生是说,我可以向货主压价?”李伦的眼睛,霎时变得晶亮,他开客栈很久了,也知道中间的诀窍,如果每件皮货压价一文,他一天买到五十具皮货,就有五十文的收入,这种收入不亚于他婆娘卖身。 “当然,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赊欠。” “好,成交。”李伦伸出右手,与李昂紧紧地握在一起,他突然想起,“那还有一件呢?” “李东主果然快人快语,值得深交。”李昂伸出大拇指,夸赞了李伦一回,“我从京师、太原带来不少日用品,暂时就借贵地出售,希望李东主行个便利,帮我们多多宣传。” “日用品?” 李昂在商言商,他早就看出李伦对铜钱的态度,“我们也不会亏待李东主,赚了钱,我们四人吃住都在伊人客栈,也算是对李东主的一种回馈。” “都是同姓,理应互相帮助,应该的。”李伦觉得长生天正是照顾自己,给他送来了这么大的财主,这伊人客栈,平时除了士兵们,也没人光顾。 “那就说好了,明天我让伙计随李东主收购皮货,我则在客栈出售日用品。” “一言为定。”李伦刚好还要为流放岭北的犯人找婆娘,顺便给李昂介绍皮货,还能挣些外快。 岭北已经入冬,天气有些阴冷,外面又没有集市,李昂一下午就窝在伊人客栈。 他惊异地发现,不断有士兵出入伊人客栈,进来的时候,是满怀期待,出去的时候,是心满意足。 “这大白天的,难道在客栈赌钱?” 李昂正好无聊,他拽过一名就要出去的士兵,“兄弟,里面在做什么?是在赌钱吗?” “赌钱?”那士兵一愣,见李昂是汉人装束,“兄弟是从关内来的吗?这伊人客栈……蒙古女人真够味!” “蒙古女人?”李昂想到客栈的名号,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就是蒙古人开的青楼!” 傍晚李伦回来的时候,李昂热情地拉住他的双手,将他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兄弟,你这伊人客栈,里面是不是藏有女人?” “兄弟要找女人?”李伦见生意上门,心中窃喜,“也怪我,光顾着与兄弟谈买卖,我这就去给兄弟找一个女人。” 李伦一回就回来了,王美丽尾在他的身后,王美丽现在是老板娘了,也就是汉人所说的老鸨,轻易不出面接待客人,李伦估计李昂是有钱人,这才让王美丽亲自出马,免得小费落入他人之手,“兄弟,女人来了,你过目瞅瞅。” 李昂的眼睛越瞪越大,“就她?” “咋了?兄弟。”李伦心说,我将压箱底的货都拿出来了,往常要是王美丽出面,士兵们一个个争着抢着。 “这种年龄的女人,还出来接客?也就是糊弄这些穷光蛋士兵。”李昂那是相当不屑。 “兄弟别急,我去给你换一个。”李伦摇摇头,李昂来自京师,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也许王美丽不合他的口味也说不定,他换出王秀英,没想到李昂还是摇头。 李伦接连换了好几个其他的女人,李昂都不满意。 他急了:“兄弟到底想要啥样的女人?” “有没有年轻漂亮的?年龄不能超过二八。” “二八?”李伦盘算了一下,他这里的女人,都是人妇,哪有年芳二八的?看着钱主上门,他手里没货,急得团团转,最后,他咬咬牙,“兄弟稍等片刻,我再去一趟,这一次包你满意,兄弟如果再不满意,我就爱莫能助了。” “好吧,我等着,兄弟费心了。” 李伦这次进去的时间比较长,约莫一袋烟的时间,他才从里间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穿着天蓝色蒙古袍的小娇娘。 李昂的视线直接越过李伦,落在那小娇娘脸蛋上,她稚气未退,长得有些像他娘,模样还算可人,“这小娇娘还未接过客吧?兄弟,你开个价。” “是未接待过任何客人,也就是兄弟你了。”李伦学着汉人的样子,向李昂伸出五个指头。 “五……十……?”李昂的眼睛,顿时比拳头还大,这赤塔的青楼,怎么比太原府还贵? “五十文。”李伦依然眯缝着双眼,似乎算准了李伦不会讨价还价。 才五十文?难怪“一文小钱”说这里的物价超低,李昂从怀中摸出五两银子,“我包一个月。” “一个月?”李伦算了算,一个月只要一千五百文,也就是一两半银子,五两还是太多了,“兄弟,五十文一天,多了我可不敢收,要是让府衙知道了,可是要重罚的。” “那多余的银子,就算是我们四人的一个月住宿与伙食费好了。” “兄弟出手真是大方。”李伦接过银子,急忙塞进内衣口袋,他将李娟丢给李昂,自己欢天喜地地去了。 李娟实在小了些,胸前两还不够突出,像是太平公主,但总好过她娘一大把年纪,李昂一时兴起,在李娟的指引下,进了西厢房。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炕下已经生了柴火盆,李昂用手一摸,炕上已经有些温热。 李娟侧身坐在炕沿,李昂解她外袍的纽子时,她也不反抗,只是呼吸急促了些。 这以后的一个月,李娟晚上给李昂暖床,白天则陪着李昂在客栈叫卖各种日用品,李昂见她常常用渴望的眼神,打量着五颜六色的日用品,就塞给她一面玻璃小镜子、一把琉璃梳子、一支唇膏和一盒胭脂,小姑娘千恩万谢,方才受了。 牧民们没什么银子铜钱购买日用品,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拿皮货交换,光这些日用品,就换了半车皮货,赤塔的毛皮的确便宜,其余的半车皮货,包括吃饭与住宿,花费总共不到一百五十两。 外面的积雪太厚,李昂又在客栈住了一月,临去的时候,因为是大客户,李伦前来送行。 “兄弟以后还会来赤塔吗?” “肯定会,你将娟儿给我留着,下次来的时候,我还要她作陪。” “那是当然,只要兄弟再来,娟儿还是你的,谁也抢不去。” 李昂回到太原的时候,已经过了新元,回到家,李昂暂时清闲下来。 但新元过后,朱由检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第302章兵进大西南 北五省道路修筑已经接近尾声,朱由检将修筑水泥大道的事,完全交给交通部长李长庚,他只是嘱咐李长庚,勘测北京经济南至南京、成都至凤翔的路线,在适当的时候,这两条路线都是要修筑水泥大道的。 朱由检现在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北五省的义务教育上,这在大明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他必须亲自主管,况且,据税务部统计,去年全年的财政收入,达到创记录的两千五百万两,比前年增加三成。 赋税增加,朱由检有了推行义务教育的本钱。 增加的赋税,主要是因为北五省农业税的足额征收和开征工商税,特别是陕西省与山东省,在全国的位次急剧上升。 取之于民,自然要用之于民。 既然增加的赋税主要来自北五省,那北五省就要收益,虽然这种收益,现在差不多只有朱由检一人才能明白它的真正意义。 刚刚过了元宵节,朱由检就微服私访,他沿着保定、真定、顺德、大名、广平的方向,一路向南,他准备沿途视察,顺便去河南看看,考量这条水泥大道,如何越过黄河,与河南省的水泥大道对接。 朱由检刚刚到达大名,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柳林就赶来报告:“陛下,京师密保,西南发生大事。” “西南?西南能有什么大事?难道四川的土人又有暴乱的倾向,沐王府压不住?”大明正是内部发展的关键时期,朱由检不想节外生枝。 “陛下,不是四川,是朵甘都司和乌斯藏都司,那里发生了暴乱,起初规模并不大,当地的侦讯们就没有及时回报,但暴乱愈演愈烈,几乎涉及朵甘都司的东部、南部和整个乌斯藏全境,现在暴乱已经衍化为对当地汉人的抢劫与屠杀。” “娘希匹,这些藏人,还翻了天不成。”朱由检大怒,他少见地骂娘了,“走,立即回京。” 回到京师,朱由检根据王美玉在岭北省时,对蒙古各部的分析,加上朵甘、乌斯藏当地侦讯传回的讯息,结合自己的后世经验,终于对这场暴乱的起源与影响,有了完整的认识。 居于漠西的瓦剌蒙古,在急剧衰落之后,已经分化成几个较大的部落,主要有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 由于生活在阿尔泰山以西、夷播海(今巴尔喀什湖)以东的准噶尔部过于强大,土尔扈特部被迫西迁至伏尔加河,而原来生活在夷播海一带的和硕特部,逐渐南迁,杂聚于朵甘都司、乌斯藏都司,他们信奉藏传佛教,和当地的藏人逐渐融为一体。 和硕特部人口不多,整个部落还不到十万,但他们已经影响和诱惑了一盘散沙般的藏人,加上大明在当地没有驻军,朝廷逐渐放弃了这块交通极为不便的土地,默认了蒙人对朵甘、乌斯藏的宗主权。 但朱由检登基之后,已经向两地派去了大量的侦讯,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从后世的历史中,朱由检隐约知道一,这场暴乱最后演变成小规模的武装叛乱,一直延续到崇祯十一年,三线作战(另外两线是辽东的建奴、陕西的农民起义军),终于耗尽了大明的国力。 虽然这两地武装叛乱的规模,远远比不上辽东和陕西,但后来叛乱蔓延到四川、云南,为张献忠入川客观上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朱由检立刻召开临时小型朝会,商讨朵甘与乌斯藏暴乱的事,参加会议的只有三院十部的长官和赋闲在京的第一军军长袁崇焕。 “臣启陛下,北伐刚刚结束,大明需要修生养息,朵甘与乌斯藏没有多少汉人,再说,放着大好的中原不要,谁让他们跑到遥远的乌斯藏?”教育部长孔贞运率先发言,作为孔圣人的地六十三代孙,他现在关心的是在北五省普及圣人的教化,最怕朱由检节外生枝,让这次普及圣人之言的活动,夭折流产。 “孔大人此话差矣,汉人少,难道不是汉人?他们为大明开疆守土,理应得到朝廷的保护,况且,朵甘与乌斯藏,原本就是大明的国土,焉能任异族横行?”袁崇焕早在陕西的时候,就跟随在朱由检的身边,对朱由检的治军、治国思想,那是十分的了解,他知道朱由检召开朝会只是个样子,对于异族,年轻的皇帝绝不会手软,连北海省、岭北省这么遥远的地方,他都不放过,难道会放弃这块曾经的熟土?再说,要是不打仗,那要军人干什么?这位教育部长,原来的国子监祭酒,怕是昨晚酒喝多了还没醒。 “从京师调兵,劳民伤财,远远大于叛乱造成的损失,袁崇焕,你简直是穷兵黩武,如此儿戏,大明的国力必将消耗在尔等之手。”孔贞运吹胡子瞪眼,手指着袁崇焕,一夫子的形象都不顾。 “孔大人此话,似有不实,上次北伐,不但收回大批故土,还净赚粮食一百六十多万石,白银两三千万两,难道孔大人忘了,没有这些银两,北五省哪有银子普及圣人之言?”如果说朝廷中有最了解朱由检的人,那这个人非李春烨莫属,他知道朱由检一定会出兵,但他支持出兵的同时,又不想得罪政务院的人,所以话说得轻描淡写。 “你……”孔贞运说不出话来,想到以前的北伐,都是耗费钱粮,只有这次朱由检北伐,赚得盆满钵盈,就是在北五省推行义务教育,也是在朱由检的雷厉风行下才得以实现的,以前有哪个皇帝,会想着在全国推行圣人之言? “朵甘与乌斯藏都是苦寒之地,地势又高,汉人在那儿生活,实在不便,不如将当地的汉人迁回,朝廷也算对他们有了交代,如果没有土地,可以将他们放到关外。”司法院长乔允升的话,客观上是对孔贞运的声援。 “乔大人的话,下官不敢苟同。”曹文诏出言反击:“比如自己的孩子,聪明灵动的父母当然喜欢,难道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有呆傻的,父母就会弃之街头?朵甘、乌斯藏虽然苦寒,一样是大明的领土,岂能弃之不顾?” “陛下,朵甘、乌斯藏地势太高,汉军出征,多有不便,强大如唐,也是难以征服当时的吐蕃,如果劳师远征而不胜,必然折损陛下的威望。”王永光已经知道朱由检的厉害,上次反对改革,群臣争吵了一天,嗓子哑了,肚子瘪了,还是未能阻止朱由检,这次说话,就温和多了。 黄立极出班奏道:“朵甘、乌斯藏地势高不假,开国之初,那里就是大明的国土,怎么现在反而不适应了?大唐虽然没有彻底战胜当时的吐蕃,但大唐至少有进军的勇气,朵甘、乌斯藏当地有汉人,说明汉人也能适应当地的地势,据为臣了解,当地有大明的侦讯,他们怎么就能轻松适应当地的地势?” “但是,要平息两地的暴乱,不一定要调动军队,战争不是儿戏,一旦开启,就难以按照个人的意愿停下来。”已经缓过劲的孔贞运还是反对,但他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锐气,“如果派出招抚使,也许不战就可以屈人之兵。” “孔爱卿,那朕派你为招抚使,给你一月的时间,务必解决两地的暴乱,还汉人百姓朗朗乾坤。”朱由检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迂腐的圣人之徒,青藏高原是大明多条河流的发源地,长江、黄河的源头也在此,没有了源头,长江、黄河还能算是汉民族的母亲河吗? 儒生只读圣贤之书,却不了解国情,不了解世界,误国不是他们的错,但拥有后世经历的朱由检,如果听从了误国的建议,那他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朱由检知道自己,虽是大明的皇帝,但只是通过战争建立了初步的军威,但于朝政,还没有多少威望,一旦让大臣们看轻了自己,以后施政,就会有人给自己使绊子,为劝谏而劝谏,以苦劝、死谏为荣。 “陛下……”孔贞运一脸愤懑,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好呆望着朱由检。 “孔大人,圣人之言,只能教化懂得圣人之道的人,而化外之民,不识汉字,自然谈不上圣人之言,跟他们谈话,自然要用不同的方式。”朱由检收回鄙视孔贞运的目光,洒向群臣:“依朕看,出兵与否的问题,就不用讨论了,下面就讨论如何用兵吧,这是国防院的事,国防院的几位,要多拿些主张。” 李春烨再次出班:“回陛下,云南、广东的军队,已经整编结束,特别是云南的军队,那里也是高原地区,士兵可能更加适应朵甘、乌斯藏的高原气候,如果用兵,不必调动京师的军对。” “李爱卿,这两地的军队,究竟整顿得怎么样?”朱由检原本让李春烨整编云南、广东的军队,是为了缅甸,那里的气候湿热,北方人恐怕难以适应,没想到先在朵甘、乌斯藏用上了。 “回陛下,云南整编了第十九、第二十、第二十一三个军,其中十九军的军长,是沐王府的王爷沐启元,广东整编了第十七、第二十二、第二十三三个军,这六个军已经全部配发了火器。” 第303章武装汉人 “既然云南、广东两省的军队整编完毕,那就不用劳烦京师的军队了,李爱卿,从云南调第十九军、第二十军平定乌斯藏,由第十九军军长沐启元统一指挥两军;从陕西调第十四军、第十五军进入朵甘,由第十四军军长左良玉统一指挥两个军。” 朱由检目光坚毅,语气坚决,让大臣们丝毫没有反对的余地,大臣们就是要反对,他也可以说,这是军事上的事情,由国防院定夺。 朱由检估计,大明已经进入火器时代,要平定乌斯藏、朵甘的暴乱,一个军就足够了,但这些新编的军队,没有经历过战争,他要给他们历练的机会。 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四月,大明陕西、云南两路大军,几乎同时出动。 陕西军从固原西进,经过陕西行都司的兰州,直扑朵甘都司的西宁;云南军从大理出发,沿着茶马古道,西进乌斯藏。 为了加快进军速度,沐启元与第二十军军长林呈祥商定,二人在丽江分兵,沐启元的第十九军向西,直插察隅,用最短的距离指向拉萨,林呈祥的第二十军向西北,兵锋所向,正是乌斯藏的东大门芒康。 沐启元首先要应付的,是澜沧江,好在澜沧江上游水势较缓,水面也比较狭窄,十九军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全部渡过澜沧江,但前面的玉曲河与怒江,水流都比较急促,军士们用事先准备的木筏,花了五天的时间才全部渡过。 三万大军,在高山上行军,相互之间拉得很开,当后面的辎重部队刚刚渡过怒江,前面的军士已经抵达察隅。 察隅靠近云南,海拔比乌斯藏的西部,平缓多了,人口也相对集中,不过,此时的察隅,只是一座小城,人口不足五千,连正规的军队都没有。 整个乌斯藏,虽然地域广阔,但人口也是不多,根据户部的档案,明初的时候,乌斯藏的总人口才六十万,还不到江南省的一成。 得到明军来袭的讯息,察隅城门紧闭,在外耕作的百姓也全部躲入城内。 十九军的前部将察隅城四面围定,沐启元还不知道城内只有数千百姓,他是将察隅当做入藏的第一战。 他骑着枣红马,四面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士兵们有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沐启元将所有的十门火炮,全部架设在南城门。 本来大明新军每个军有四十门火炮,但整编南方的军队时,北京的火炮一时运不过来,广州火器厂又来不及制造出足够的火炮,每个军只有二十门火炮,但沐启元出兵乌斯藏的时候,知道乌斯藏交通不便,因此,他只携带了十门火炮,不过开花弹倒是没少带。 察隅的城头山,不断有人影晃动,应该是守城的士兵。 沐启元一边命令步兵做好准备,一旦城破,立刻抢占城门,一边开始让炮手准备轰击城门和城墙。 十门火炮,静静地矗立在距离南城门一千步的地方,炮手们正在忙着调准炮口,这些新式的火炮,已经安装了准星,比朱由检北伐时使用的老式火炮准头更高。 守军也在注视着城外的火炮,这些庞然大物,他们从来没见过,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睹为快。 “军座,火炮校准完毕,是否立即发射?” “立即发射。” 炮手们开始装弹、火,随着导火索被引燃,开花弹进入发射倒计时,不过,这是炮手在心里倒计时,火炮本身并没有这样的装置。 “轰……隆……” “轰……隆……” “轰……隆……” …… 十门火炮,几乎同时发射,开花弹拖着一道道尾线,大雁似的飞向南城门。 十枚开花弹,只有一枚落在南城门附近,其余的开花弹,不是落在城墙上,就是落在城墙外。 就是这一枚落在城门前面的开花弹,将破烂不堪的木制城门,炸得四分五裂,木屑与烟雾停息之后,城门口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沐启元大喜,“这些藏人,修的什么城门?这不是让我的士兵立功吗?” “军座,城门已经炸开,要让步兵入城吗?” “等等,城内可能有守军,先让士兵们向城内开炮,每人两枚开花弹。” “是,军座。” 这一次,炮火直接对准城墙以内,巨大的火光,霎时将城头完全笼罩。 沐启元还不放心,“炮火向前延伸两百步,继续两轮炮击。” 炮火停息之后,城头上已经没有了动静,也看不到守军的身影了。 第一次在战场了见识了火炮的威力,沐启元兴奋得大叫:“步兵,入城,小心城墙内侧有守军埋伏。” “弟兄们,入城。”第五十五师师长刘臻羽争取到了第一个入城的机会,他把手一挥,就抢到士兵们的前面。 见师长抢了风头,士兵们哪甘落后?一个个像是打了鸭血,很快就追了上来,在进入城门洞之前,已经有大批的士兵越过了刘臻羽。 南城门内,除了正在燃烧的火焰,就是守军的尸体,那些还没死透的士兵,正在打滚、嚎叫,离死透已经不远了,即使明军不开枪,他们也撑不过一个时辰。 明军没有让他们继续痛苦,当敌人已经没有活下去希望,那就让他早脱离苦海吧,早投胎,早成为又一条好汉,只是,不要再做大明的敌人了!刘臻羽默默地在心里为这些藏人守军祈祷。 进入内城,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临时武装起来的农奴门,就拿着木棍、农具,在头人的带领下,阻挡在明军的前面。 只要拿着武器的,就是敌人。 刘臻羽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再说,对面是敌人的士兵,可不是什么香玉。 在燧发枪的远距离打击下,藏人农奴根本无法靠近明军百步之内,他们活脱脱就是会移动的靶子。 靶子虽然会移动,但明军人数要远远多于他们,如果第一个士兵没有射中,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士兵。 刘臻羽杀得兴起,竟然忘了打开其它的城门,接应友军入城,直到沐启元随着后军进了城。 沐启元入城后,一面让刘臻羽打开其它的三座城门,一面下达了屠杀令。 沐启元有他的理由:军队还要远征,谁也没有有时间和精力看管俘虏,况且,他们出征的原因,乃是因为乌斯藏发生暴乱,而这场暴乱已经演变为对汉人的抢劫、强暴和屠杀,既然你敢屠杀汉人,就应该想到,有一天会被汉人屠杀,被汉人成百倍地报复。 沐启元的屠杀令很快传达给了每一名士兵,城内的藏人根本没有投降的机会,只要遇着明军,就是他们的死期,不管是老人还是妇孺。 察隅城不大,明军很快就在城内搜索完毕,珠宝财物倒是不多,却在西南角的一个仓库里,发现了一千多戴着脚镣的奴隶。 负责搜寻仓库的士兵本欲屠杀,但听到有人用汉话叫唤“饶命”,士兵留了一个心眼,一问才知道,他们不是藏人,而是附近的汉人,被抓来当做奴隶使用的,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在不用干活的时候,一律戴上脚镣。 搜查仓库的是五十五师的人,师长刘臻羽不敢做主,只好请示沐启元:“军座,这些汉人如何处理?” “怎么处理?自然是放了,大军入藏,一是平定暴乱,二是解救当地的汉人,难道连汉人兄弟也要杀?”沐启元参加过出征前的会议,知道朝廷用兵的目的所在,他虽然不是大汉族主义,但民族的认同感还是有的。 “是,军座,我这就去将他们放了。”刘臻羽行个军礼,正要离开。 “臻羽,你先让他们吃顿饱饭,然后带几个领头的人开见我。”沐启元虽然是沐王府的国公,但云南乃是异族林立的地方,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少了几分纨绔气息,多了几分大将风度,他脑子转得快,既然大军不会在察隅驻扎,那就将这些汉人武装起来守城,帮助运些物资也是好的。 很快,刘臻羽就带过十名汉人奴隶。 “这是我们的军座,就是军座下令释放你们的,给军座见礼。” “见过军座,多谢军座解救之恩。”十名奴隶一起给沐启元下跪。 “起来吧,你们都是汉人兄弟,我们是大明的军队,救下你们也是应该的,你们将乌斯藏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我说说。”沐启元让十名汉人奴隶坐在自己的侧下方。 “回军座,自从去年年底,藏人就开始抢夺汉人的财物,稍有不从,非打即骂,藏人因为平时吃羊肉,身上都挂着短刀,随时可能给你一刀。”这名叫刘飞宇的让你,显然见过不少残忍的场面,眼中尽是恐怖。 “后来,藏人发展到烧毁汉人的店铺,甚至无辜杀人的地步。”一位老者见沐起元和气,才战战兢兢地说话。 “察隅只是一座小城,怎么会有这么多汉人?”沐起元也不明白,真要达到这个比例,汉人完全可以反抗。 “我们原本并不在察隅,分别住在附近的墨脱,然乌等、藏人暴乱后,我们被藏人抓来干活的。”刘飞宇逐渐定下神来,眼中隐藏着一股怒色。 “你们受苦了,现在大明的军队来解救你们,怎么样?想不想脚下的这块土地?” “军座的意思是……” “我给你们一百把军刀,你组织一百人的汉人武装,驻守察隅,其余的人,就在附近劳作,以后也不用向再藏人纳税了。” “多谢军座,军座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众人一起下跪,以头叩地。 第304章复杂的宗教和地方政权 沐起元让刘飞宇解放汉人奴隶,驻守在察隅,接应后续的补给队伍,自引十九军经过墨脱,指工布(今林芝)。 一路上见到的零星藏人,都被明军杀尽了,但十九军却没见到什么城堡。 先锋刘臻羽很奇怪,藏人与游牧民族不同,他们已经进入农耕时代,怎么会没有城堡呢? 他不知道,乌斯藏作为政教合一的地方政权,刚刚经历过一系列的动荡与战乱,但这些战乱与汉人无关,而是乌斯藏复杂的宗教流派与地方政权的一次重新洗牌。 佛教自传入乌斯藏以来,对藏人的影响非常之大,藏人几乎全民信教,只是教派不同。 藏传佛教在乌斯藏的土地上,主要有四大流派: 一、宁玛派,俗称红教。 宁玛派立教最早,大约在北宋初年达到鼎盛,后来逐渐衰微,到大明崇祯年间,只有位于贡噶县雅鲁藏布江北岸山脚的名吉扎寺的存在,勉强维持着宁玛派,对乌斯藏的地方教派与政权,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二、萨迦派,俗称花教。 由昆氏家族于北宋年间创立,萨迦派的法王也都是昆氏家族的人,一直以日喀则附近为其主要势力范围,寺庙几乎遍布乌斯藏与朵甘,祖寺是萨迦城内的萨迦寺,位于日喀则西南。 大明成祖年间,曾经赐封教中高僧衮噶扎西为“大乘法王”,地位仅次于白教的“大宝法王”;还曾赐封另一高僧南喀需必坚赞为“辅教王”,有世袭的领地,由此可见花教在乌斯藏的影响之大。 三、噶举派,俗称白教。 白教内部也有许多流派,但教义相似,传入乌斯藏之前就是同源,因此内部冲突不大,以拉萨西北的粗卜寺作为祖寺,主要势力范围在拉萨、工布及朵甘的玉树一带,大明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成祖赐封粗卜寺主为“大宝法王”,是当时地位最高的全藏法王,在所有的藏人区都有寺庙。 噶举派首创了活佛转世制度,可见白教在乌斯藏的超然地位。 四、格鲁派,俗称黄教。 由宗喀巴于大明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创立,虽然立教最晚,但影响却是最大,格鲁派一出现,就立即传遍藏人区,迅速在藏人心目中最为重要的前后藏居于统治地位。 格鲁派有六大名寺,其中在乌斯藏的就有位于拉萨的三大寺和位于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 拉萨的三大寺包括甘丹寺、哲蚌寺和色拉寺。 甘丹寺位于拉萨城东北的卓旦沃切山,由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所建,是格鲁派的祖寺,寺中主持称“甘丹赤巴”,是唯一由选举而不是转世而来的,地位仅次于达赖与班禅。 哲蚌寺位于拉萨城西部的格培乌孜山,格鲁派最有影响的达赖就是在这里修行,寺主称“哲蚌赤巴”,一般由达赖所兼任,著名的布达拉宫就位于哲蚌寺。 色拉寺位于拉萨城北郊的色拉乌孜山,寺主称“色拉赤巴”,有时也是由达赖兼任,色拉寺是培养武僧的基地,进入中原地区的佛教黄派武林高手,多半出自色拉寺。 而扎什伦布寺位于日喀则西郊,是班禅的修行地,当然此时还没有班禅的封号,“班禅”是大清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由顺治赐封的。 但扎什伦布寺的寺主地位极高,甚至高于甘丹寺的甘丹赤巴,每逢达赖去世后,寻找转世灵童、处理政务工作时,他都临时主政,地位可见一斑。 但由于日喀则地区人口远远少于拉萨,经济收入不如拉萨地区的寺庙,所以班禅在黄教中地位屈居达赖之后。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四大教派虽然各有自己的传统领地,但都在整个藏人区广建寺庙,因此,格流派的寺庙往往混杂在一起,给各流派的纷争埋下种子。 乌斯藏是大明土地上少有的政教合一的地区,其宗教纠纷也与地方政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蒙元开始,统治乌斯藏的首领是来自山南地区桑日县的帕木竹家族,首领被赐封为“大司徒”,大明建国后,洪武帝赐封为“兰花王”。 后来政权被当地的朗氏家族继承,以乃东县为统治中心,主要活动在前藏地区,也就是拉萨。 随着帕木竹政权逐渐独立,各地方首脑渐渐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成尾大不掉之势,这些地方首脑的职务,沦为终身制,后来又称为世袭制。 后来,帕木竹政权的外戚格氏家族逐渐取得对地方的控制,建立了以日喀则为中心的实质上的政权,藏人称之为“仁布巴”,大明朝廷也予以认可,嘉庆四十二年(公元1563年),仁布巴的家臣辛厦巴才旦起兵反叛,辛厦巴家族控制了乌斯藏地方政权,首领称“第斯藏巴汗”。 大明万历四十年(公元1613年),继任者彭措南嘉控制了阿里地区,这一地区的许多小国都被占领,除古格王朝外,整个乌斯藏基本上为辛夏巴家族所控制。 但辛厦巴家族崇尚噶举派(白教),极端仇视格鲁派(黄教),仇视格鲁派给藏传佛教带来的革命性大洗牌,因此,常常武力威胁格鲁派。 大明万历四十五年(公元1618年),彭措南嘉武力占领色拉寺和哲蚌寺,屠杀、驱赶寺中格鲁派僧人,破坏庙宇、建筑,并随后正式建立以日喀则为中心的乌斯藏地方政权,成为继帕木竹巴、仁布巴之后又一世俗的乌斯藏贵族政权,彭措南嘉自称藏巴汗。 大明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丹迥旺波继任藏巴汗,依然仇视格鲁派,达赖四世去世后,丹迥旺波不让他转世,企图消灭哲蚌寺。 大明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格鲁派在蒙古和硕特部的帮助下,企图收复色拉寺与哲蚌寺,双方经过激烈的武装斗争,最终丹迥旺波获胜,但为了防止敌人依据城堡与自己继续战斗,他下令,在他的统治区,除日喀则等十四城外,拆毁所有的大小城堡。 辛厦巴家族武力建立乌斯藏地方政权,统一了乌斯藏,统一了度量衡,促进了乌斯藏地区经济的发展,但战争本身,又使乌斯藏本来就稀缺的人口急剧减少,到沐启元进军乌斯藏的时候,整个乌斯藏人口中藏民还不到五十万。 丹迥旺波毁城后,将人口集中到有限的十四个城堡中,促进了藏人、蒙人和汉人之间的交流与融合,但汉人勤劳简朴、勤于思考、善于经营的个性,使他们能迅速聚敛财物,这就遭到占人口绝对多数的藏人与蒙人嫉妒与眼红,这也是乌斯藏、朵甘地区发生针对汉人暴乱的直接导火索。 但是丹迥旺波的毁城行为,也为明军迅速取得军事上的胜利,提供了便利的条件,如果藏民分散在各地,在高山与大河密布的乌斯藏,明军就是追着打,也是费时颇多。 刘臻羽的五十五师行军速度并不快,雅鲁藏布江和雅鲁藏布大峡谷就阻在行军的路上,若是旅游到此,这些绝美的素材,就是拍出图片,也能吸引一大批驴友的眼球。 刘臻羽作为先锋,面对高山、大河、峡谷,他根本无法承担遇山开道、遇水搭桥的重任,他只能尽量拓宽行军路线,寻找能穿过这块土地的路径。 好在乌斯藏早就进入农耕社会,藏人在这些高山、大河、峡谷上修建了铁索桥,大约两百年前,白教就有一位名叫汤东杰布的高僧,以善于修建铁索桥闻名,大概相当于桥梁设计师。 行军速度慢,大军又无法隐蔽,刘臻羽也没办法,他只能命令士兵,将遇到的零星藏民全部杀掉,尽量封锁大军入藏的讯息,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就没法控制了。 工布城在乌斯藏的东南,雅鲁藏布江的北岸,背靠雅鲁藏布江,平均海拔只有三千米,比云南也高不了多少,由于水源充足,海拔相对较低,十分适合农业生产,被称为“乌斯藏的江南”。 刘臻羽到达工布城的时候,在距离东城门的地方驻扎下来。最为前军,他既承担为后军开路的责任,又有攻城的实力,毕竟一万多全部配备燧发枪的士兵,在藏人区绝不是一支可以忽略的军事力量。 根据侦讯的回报,乌斯藏地区的主要军事力量,一是丹迥旺波亲自训练的八支精锐部队,每支军队约有三千人,由丹迥旺波亲自指挥;二是在各地守城的地方军,战斗力相对要弱得多;三是蒙古和硕特部的军队,数量不详。 蒙古人亦民亦兵,随时可以将壮丁武装起来,战斗力不亚于正规军,但他们刚刚败给了丹迥旺波,想来战斗力也不会强到那里去,这里毕竟不是可以纵马奔腾的大草原,高山与河流将乌斯藏切分成无数的小块,蒙古骑兵根本无法发挥速度优势。 刘臻羽本来打算等沐起元大军到达之后,才开始攻城,毕竟他的士兵人数少,只有万余士兵,难以完成围城的战略目标,但工布的藏兵却没有给他等待的机会。 第305章入藏第一战 工布城内驻扎的是丹迥旺波亲自训练出来的第五军,由他的亲信索朗次仁担任卫指挥使,乌斯藏虽然早就脱离大明的实际管辖,但还是大明名义上的属地,接受大明名义上的领导,实行的还是大明的兵制和官制。 丹迥旺波的藏巴军曾经在乌斯藏战斗中连战连捷,已经控制了几乎整个乌斯藏,索朗次仁的第五军又是藏巴军的精锐,他自然没将城外的明军放在眼里。 听到明军在东城外驻扎的讯息,索朗次仁估计明军难以适应乌斯藏的高原气候,又是劳师远征,现在一定疲劳之极。 没有体力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 以大唐曾经的强大,都难以撼动小小的吐蕃,就是因为汉人难以适应高原气候和地形。 索朗次仁决定给予明军迎头痛击,他临时武装了三千藏民,让他们把守好各个城门,自己领着精锐的第五军出城退敌。 听到游骑传回的讯息,刘臻羽十分不解:工布城的守军,如果拒城而守,五十五师现在没有火炮,根本无法破城,如果他们要逃跑,以藏人对当地地形的熟悉,自己也一定追不上,难道这城内的守将,还指望击退大批的明军? 刘臻羽分出三千步兵,面西而立,三千骑兵护在步兵的两翼,随时准备保护步兵,如果步兵获胜,他们则负责切断藏巴军的退路,他自领其余的数千士兵,在大营后面的高地上远远观看着藏巴军。 三千步兵依照燧发枪的战术,分成三排,在藏巴军逐渐接近的时候,第一排的士兵,已经蹲在地上,开始向藏巴军瞄准,他们的身后,还有两排站立的枪手。 索朗次仁冲过来的时候,看到明军的数量远远超过藏巴军,身形又是岿然不动不动,他的眼神有了一丝犹豫,步伐也不觉慢下来。 但藏巴军的士兵斗志昂扬,一副舍我其谁霸气的样子,索朗次仁重新找回了自信,他用仅有的五百骑兵做先锋,前来试探性冲击明军的步兵阵地。 乌斯藏地区并非没有战马,“茶马古道”的开凿,就是汉人用茶叶交换藏人的马匹,只是乌斯藏境内山川与河流太多,不太适合骑兵的长距离奔跑,所以藏兵一般很少有战马。 “砰。” “砰。” “砰。” …… 一百步,是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当五百藏骑兵的前部进入燧发枪的射程时,第一排枪手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近两百名藏骑兵坠马,或者是人马一起摔倒在索朗次仁的眼前。 骑兵一旦冲锋起来,马匹的速度很快,根本停不下来,当前面的藏骑兵坠马的时候,后面的藏骑兵就踏着同伴的尸体,迎向明军的燧发枪。 三千明军枪手完成一波射击的时候,五百藏骑兵几乎全部坠马,伤兵一个个呼天叫地,他们眼神中的恐惧,代替了刚才的自信和坚毅。 索朗次仁惊呆了,才一个照面,他的五百宝贝骑兵就被明军全歼了,他连下令撤退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对面正迎风飘扬的日月军旗,索朗次仁再次犹豫了,他没有下令步兵出击,而是在原处观望,他要看看他的骑兵战士能不能从地面上站起来。 刘臻羽见藏军不再进攻,低头对身边的亲兵说了几句话,亲兵头,快步跑开了,他要去传达刘臻羽刚刚下达的军令。 大约一个营的士兵,从后军中走出去,他们没有作任何停留,直奔枪手们而去,经过枪手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停留。 他们不是枪手的替补,而是去打扫藏骑兵狼藉的战场。 清理人马的尸体,为藏兵再次出击留下通道;给受伤的士兵补上一刀,让他们早登西天极乐世界;聚拢无主的战马,免得它们妨碍藏兵出击。 明军视若无人的挑衅行为,就在索朗次仁的眼皮底下。 索朗次仁的兄弟们正等待他的救援,他们在临死之前,没有再见到索朗次仁一面,而是等到了明军的马刀。 索朗次仁被彻底激怒了,他当即组织了一千五百人的步兵,发动第二波攻击。 打扫战场的明军,立刻作鸟兽状散开,将枪手们的正面,完全让出来。 看到上来的是步兵,刘臻羽暗暗传令枪手,将藏兵放到八十步再射击,步兵的速度慢,不用担心他们冲破阵地,而且步兵不像骑兵那样,如果伤亡过大,他们很容易停下来,甚至往回逃跑。 枪手们已经在瞄准,三列纵队奔过来的藏兵,直到八十步的距离时,才装上燧发枪的子弹。 与骑兵相比,步兵行动缓慢,非常适合燧发枪的瞄准,两排枪手射出子弹后,倒下去的藏兵已经过千。 藏兵犹豫起来,虽然他们还未接到撤退的命令,但是,在死亡面前,这些丹迥旺波亲自训练出来的藏巴军精锐,再也不是无坚不摧的战争机器了。 枪手们还在瞄准,第一次面对藏巴军精锐,他们就取得完胜的战绩,让他们极度兴奋起来,血腥的场景给他们带来的视觉冲击,反而小了许多。 燧发枪的射程被发挥到最大,那些还在百步甚至百步之外的藏兵,也是纷纷倒在燧发枪下,他们虽然也有远程攻击武器——————弓箭,但明军还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他们如果现在放箭,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给自己壮壮胆子。 在大量的伤亡面前,任何精神的因素,都可以忽略不计,特别是看不到任何取胜希望的时候。 索朗次仁似乎清醒过来了,他赶紧给士兵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迟了,已经太迟了。 刘臻羽可不想放过这些藏兵,早在藏兵开始犹豫、停滞不前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见到藏兵撤退,但见明军传令兵挥动令旗,左右交叉上举。 明军左右两翼的骑兵,迅速催动战马,左翼骑兵直扑索朗次仁的后军,而右翼的骑兵,迅速切断战场上剩余的数百藏兵的后路。 在工布城东相对开阔的战场,都是同样的冷兵器,骑兵对步兵的冲击,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占据人数绝对优势的明军右翼骑兵,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就结束了战斗,所有的藏兵都倒下了,没有降兵。 由于语言不通,藏兵就是要投降,明军士兵也不知道,即使明军中有士兵初通藏语,也是假装不知道,战场上刀兵无眼,谁肯停下手中的马刀,听藏兵说几句悄悄话?要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一刀劈下去来得痛快,节约时间,索朗次仁的后军还没有消灭,左翼骑兵还等着他们增援。 右翼骑兵没有打扫战场,他们暂时放下那些在地上摸爬滚打的藏军伤兵,在骑兵团长的带领下,他们再次截断藏军的归路。 两翼骑兵屠杀藏军步兵,不仅速度上快了许多,也不用担心他们逃跑了,外围还有好些明军骑兵,他们找不到出刀的机会,真要有藏兵能突出骑兵的包围,保管他们死得更快。 望着战场上越来越少的藏兵,刘臻羽没有丝毫的担心,闲着无事的他,开始指挥步兵打扫战场。 现在当然没有时间掩埋藏军,刘臻羽让士兵们先给藏军伤兵补上致命的一刀,让他们早结束正无法忍受的痛苦。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战场上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索朗次仁也是死在乱军之中,在明军士兵的眼里,藏兵都是长得差不多,谁也没有时间从他们的服饰上区分军官和士兵,也没这个必要。 明军攻破察隅是小试牛刀,那里只有藏人的百姓武装;消灭索朗次仁的第五军,就是明军入藏真正的第一场战斗,第五军毕竟是丹迥旺波的嫡系,是丹迥旺波赖以统治乌斯藏的精锐。 明军在消灭第五军的三千士兵的同时,只有五名骑兵从马背上摔下来,被战马踩死,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明军依靠优势武器与人数,完胜在乌斯藏独孤求败的藏巴军第五军。 会说藏语的侦讯,在藏军伤兵中转悠了一圈,找到一名身穿军官服装的伤兵,也不管他是不是索朗次仁,他向士兵们努努嘴,四名士兵将这名藏军受伤的军官拖出来,扔到一边。 这名军官的伤势并不重,只是左小腿上挨了一枪,一时半会不像要死的样子。 侦讯站到他的面前,用藏语问他:“告诉我,城里有多少藏民?又有多少士兵?” 那受伤的藏军军官一屁股坐在地上,可能是看清了战场的形式,他耷拉着眼睛,目光灰蒙蒙的样子,“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出卖佛祖的。” “好,有种。”侦讯向他伸出拇指,“这不是出卖佛祖——————既然你不肯和我们合作,你就必须死,告诉我,你准备怎么死?” “一刀穿心,给个痛快的。”他头也不抬,避开侦讯挑衅的目光。 “一刀穿心?这太小儿科了,只有你们藏人才会用。”侦讯摸了摸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大明的死刑,有一千零三十六种,一时半会,我也说不完,就挑几种你们不知道的说说吧!” 第306章骇人听闻的死刑 “一千零三十六种?为什么要这么多?”他抬起头,有些不服气地看着侦讯。 “这个你管不着,你要不要听听?然后好做出选择。” “好,你说,我就不信,汉人能想出这么多花样。” “那你听好了,我先说第一种,叫‘剥皮’。” “……” 侦讯轻笑:“听到这个名字,也许你知道一,就是废物利用,趁犯人没死的时候,剥下整张皮。” “你们汉人,太残忍了。”他的眼中,有了一丝恐惧,转瞬即逝。 “别急,我还没说过程呢。”侦讯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就是在听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行刑的时候,为了预防犯人挣扎,弄破这张宝贵的人皮,刽子手一般先依次敲掉犯人的十个指甲盖,十指连心呐……” “你们要人皮做什么?”他的脸上,已经煞白,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内心的恐惧,侦讯都判断不出来。 “这个你甭管。”侦讯眼角的余光,一刻也没离开他煞白的脸,“在敲掉犯人第一个指甲盖的时候,犯人一般会痛晕,刽子手正好下刀,一般是从脚后跟切开一个口子,然后一剥下腿上的皮肤……” “你们真是一群魔鬼!”他的身子,因为情绪激动而瑟瑟发抖。 “高明的刽子手,在剥皮的时候,不会留下一滴血,这样不会污了皮肤,但疼痛是难免的,如果犯人痛醒了,刽子手会敲掉他的第二个指甲盖,再让他痛晕。” “你们……”他因为出离愤怒,或者其它的什么原因,已经说不出话了。 “如此反复几次,等十个指甲盖敲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剥到脸上了,这时犯人即使身子扭动,也不会破坏整张皮肤,就没有必要让他昏死过去了,这时候,才是真正的活剥。” “……” “等到整张皮剥完,犯人的嘴巴还会动,眼睛还会眨,鼻子还会呼吸,也就是说,他还是活人,只是少了张皮肤而已。” “魔鬼,魔鬼……你们杀了我吧。” “是准备杀你,我们正在选择杀人的方式,看来,你不太喜欢剥皮,那我再说第二种吧。” 那受伤的藏军军官稍稍端正了身子,似乎在等待特赦令。 侦讯的话,立刻让他放弃了所有的幻想,“第二种叫做‘天灯’,也就是活活烧死。” “我宁愿天灯,也不愿被剥皮。” “别急,先听我说完。”侦讯觉得这藏军军官真是太可爱了,这么快就喜欢上天灯,“天灯的时候,先在空地上立两根柱子,将犯人的双肘绑在柱子上,然后在双手上浇上火油,大概相当于你们的羊油,燃火油……” “啊……”他大声叫唤,似乎正被明军天灯。 “犯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被烧成灰末——————奥,忘了告诉你,犯人一直是清醒的,不知道双手被烧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痛……” “你们……”他哆嗦着嘴唇,似乎后悔刚才的选择。 “双手烧完了犯人还是活的,死刑还未结束,然后烧双脚,再是双臂,再是双腿,如果犯人还没死,就开始烧小腹,脑袋是最后一环……” “别说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懊恼的样子,大概是后悔刚才的选择。 “看来,你还是不喜欢天灯,还是让我说第三种吧。”侦讯可不管他有什么反应,“第三种叫‘掏肠’,藏语中好像没有这个词。” 藏军军官又抬起头,看着侦讯的笑脸,这一次,他没有轻易选择新的杀人方式了,在没有了解详情之前,他决定先闭上自己的嘴巴。 “掏肠,就是脱光犯人的衣服,由四名大汉按住犯人的双手和双脚,刽子手从肛门里将犯人的肠子,一截截掏出来。” “哇……”那藏军军官一口污物从口中喷出,混着地上的血液,让旁边的明军士兵也开始呕吐起来。 侦讯却是面不改色,“奥,据受过刑的犯人说,开始掏肠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痛苦,直到将肠子放到火上烤、用针刺、用铁烙的时候,犯人才会有一些不适的感觉。” 那藏军军官突然跪倒在侦讯的前面,以头叩地,“别说了,我什么都告诉你,只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 “早说嘛,也省得老子费了这许多口舌。”侦讯大喜,这些太祖用来惩治贪官的刑罚,经自己稍稍加工,就折服了这藏军军官,“城里还有多少藏军?” “只有三千刚刚武装起来的农奴兵。” “那城中有多少藏民?” “包括老幼,超过三万人。” “城墙厚实吗?” “工布并不是大城,城墙厚度不过一丈二。” “附近哪儿还有藏兵?” “从这里向西,一直到两百里外的江达才会有藏巴军。” …… 侦讯还不放心,他担心藏军军官欺骗自己,于是,又从伤兵拖出一名藏兵。 同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发生在哪藏兵身上。 “啊……”关于天灯的故事还没说完,那藏兵就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侦讯没想到藏兵如此软蛋,他朝身边的明军士兵示意,让他们用凉水将藏兵浇醒。 士兵懒得翻山越岭取水,他解开军裤,一泡战士尿,浇了那藏兵一头一脸。 可能是战士尿的温度过高,他们等了好一会,那藏兵才慢悠悠地醒来。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 侦讯放下心来,这藏兵,也太可爱了,他伸出右手,想要摸摸藏兵稚嫩的脸蛋,却发现藏兵的头发上,战士尿正沿着发梢在滴滴答答,吓得赶紧缩回手。 他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刘臻羽听说城内只有一些临时发放了农具作为武器的藏兵,立刻就有了想法,刚好士兵们已经打扫战场完毕,向他围拢过来。 “弟兄们,城中只有三千垃圾军,你们想不想立功?想不想在军座到来之前,拿下工布城?” “想!” 无论是旅长团长,还是普通的士兵,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么小的代价,就能歼灭三千藏军,燧发枪比弓箭的优势,真是太大了,战斗的时间太短,他们还没有回过味,战斗已经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他们意犹未尽。 要是打下了了工布城,他们晚上就可以在城内过上舒坦的日子,免得担心藏军偷营。 “不愧是大明的军人,好,那我们现在跑步去工布,第一九零一旅出东门,第一九零二旅驻守北门,你们到达指定位置后,立即用燧发枪扫射城头的守军,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是,师座。” 两位旅长领命先行。 “军座,我们呢?是不是要攻击西、南两座城门?” “你们是骑兵,不用攻城,只要固守两座城门就行,这两座城门外,都是临靠雅鲁藏布江的支流尼洋河,我们不知道河上有没有铁索桥,你们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切断藏人可能的出逃路线,只要有人出城,无论是兵还是民,格杀勿论。” “是,师座。” 十里的路程,转瞬即到,骑兵的速度更快,第一九零三旅率先抵达指定的西城门与南城门,步兵随后也抵达指定的位置。 城内的守军开始见到大批的军队来到城下,还以为是索朗次仁得胜回归,等看到明军的灰色布装和日月军旗,登时就傻眼了,他们的心中起了不详的预感。 但明军已经包围了工布城,他们就是想出去看看,或者逃跑,也是不可能了。 “砰。” “砰。” “砰。” …… 东、北两座城门已经遭到燧发枪的打击,一些不开眼的藏兵,已经倒在燧发枪下。 开始的时候,他们被燧发枪的响声吓傻了,等到他们醒悟过来,一溜烟下了城头,城头上再也看不到一个藏兵。 刘臻羽沿着城墙绕行了半圈,厚实的城墙让他头痛,没有火炮与云梯,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攻城。 “师座,我们不是有手雷吗?” “城墙如此厚实,手雷有什么用?你就是能将手雷扔进城内,手雷还能像火炮那样炸开城墙?” “师座,手雷无法炸开城墙,但应该可以炸开城门。” “炸开城门?”刘臻羽的脑子打了一个激灵,“你是说,将手雷集中起来,炸毁城门?” “师座,袁崇焕的辽东军和陛下的北伐军,好像都有这种方法攻城的战例,工布城也是没有护城河,正好可以试上一试。” “好,那我们也试试,让这些藏人见识一下手雷的厉害。”刘臻羽豁然开朗,“传令一九零一旅和一九零二旅,让他们加强射击,如果城头看到一个藏人,我拿他们治罪。” 刘臻羽到达东城门时,枪手们还在漫无目的地向城头射击,他扭头看看,城头上一个人也没有,估计藏人都躲到城墙后面去了。 “继续射击,绝不要让藏人露头。” “师座,藏兵只要敢露头,那他们就永远没有头了。” “找三名速度快、臂力大的士兵,我要向他们训话。” “是,师座。” 三名士兵,很快就来到刘臻羽的面前,“师座……” “你们每人拎四十颗手雷,趁藏军躲避燧发枪的机会,送进城门洞,堆放在城门上,拉断引线后,迅速撤离到城门洞外。” “师座要炸毁城门?” 第307章连寺庙都不放过 “对,我们现在没有火炮,只能依靠手雷了,你们有把握吗?”刘臻羽看着三位立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对他们充满了期待。 为首的士兵深思了一会,“师座,手雷能不能炸毁城门,我不知道,我们可以将这些手雷放在城门上,然后引爆它。” “好,只要能安全引爆它,我就不信工布的城门是铁打的。”刘臻羽稍稍安心,既然袁崇焕和朱由检都试过,没有理由在工布行不通。 三名士兵向刘臻羽行了军礼,然后拎着手雷,快步向城门洞跑去。 刘臻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几名士兵,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城门洞里。 没过多久,刘臻羽就看到两名士兵从城门洞出来,“最后一名士兵,应该在引爆手雷。” “轰!” 一声巨响,不仅城头上的藏兵吓了一跳,就是城外的明军,也被巨大的轰鸣声惊呆了,原来手雷放在一起,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枪手们因为找不到城头上的目标,在轰鸣声响起之后,暂时停止了射击。 刘臻羽大叫:“密切监视城头,掩护士兵们回来。” 回来的士兵,只有两位,“师座……” “怎么样?城门炸开了吗?” “炸开了,城门是木制的,外面只是包了一层铁皮,已经完全炸开了。” 刘臻羽四面打量,好像刚才和他说话的那名士兵不在,“你们不是三人吗?还有一人呢?” “军座,班长他为了引爆手雷,已经牺牲了……” “什么?牺牲了?怎么没听辽东军说过会死人?”刘臻羽觉得,可能是辽东军觉得死了人,是一大败笔,所有没有说。 “师座,手雷引爆的时间太短,不是人类的速度能避开的,班长为了我们……他自己……” 刘臻羽有些郁闷,不过,他将这种郁闷完全撒在藏军身上,“入城,遇到任何抵抗,格杀勿论。” 第一九零一旅的士兵,立刻扑向城门洞。 城门内原来有几名守军,但随着一声巨响,他们都被震晕了,现在耳朵还是“嗡嗡”直响,就连大批明军入城的脚步声,他们也听不到。 明军入城后,见到几名守军,立刻扣动扳机,那几名藏兵,糊里糊涂中成为枪下之鬼。 士兵入城之后,分别抢占城头,扩大搜索范围,将阻在前面的藏兵都射杀了。 刘臻羽走在第一九零一旅的最后面,经过城门洞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名班长的尸体。 班长是趴在地上的,显然是手雷爆炸时的冲击波,将他从背后推到,他的后背上,插满了手雷爆炸时的碎片,整个后背就像是刺猬或者豪猪。 “收拾班长的尸体,好好安葬,再给他立个墓碑。”刘臻羽脱下自己的军帽,向班长敬了军礼,跟在刘臻羽身边的士兵,也是纷纷行礼。 刘臻羽入城的时候,明军已经占据了整个东城门,士兵们在等待新的作战命令。 “以营为单位,自由行动,一个营把守城门,如果有人要出城,格杀勿论,尽快接应城外的士兵入城。” 燧发枪的声音,顿时响遍全城,凡是手中拿着武器的藏人,都被迫殉城了,即使手中拿的是农具也不行,他们很可能就是藏兵的替补,否则在城内拿着农具做什么,城内又没有农田可耕。 第一九零二旅、一九零三旅入城后,明军挺近的速度更快了,特别是第一九零三旅,他们全是骑兵,纵马挥刀,只要遇到藏人,不管是军是民,都是一顿乱刀砍死。 有些士兵的运气不好,一个藏民也遇不到,他们就闯入民宅,诬民为兵,让自己的马刀也沾沾血光之气。 到傍晚的时候,城内的守军基本被肃清了,侥幸逃得性命的藏兵,都放下手中的武器,混入百姓之中,他们原本就是百姓,应该说是回到百姓之中。 明军以搜查藏兵为由,开始大规模进入藏民的家中,其实,明军与藏民之间,基本上无法直接沟通、交流,也不需要向他们说些什么,明军入宅的理由,多半是应付自己的长官。 从藏民的家中,士兵们并没有搜到什么财物,就是城中的大户人家,财物也非常有限,这让闯入藏民家中指望发些小财的士兵们,失望透。 不知道是谁提议,说藏民都信奉佛教,寺庙中可能聚集大量的财产,于是,大批明军涌入城中的红教寺院错宗工巴寺和白教寺院岗布寺。 士兵们果然从寺庙中搜出大量的金银珠宝,面对僧人的阻挠,士兵们毫不手软,直接挥刀砍翻,有些士兵怀疑寺庙中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他们将没有反抗的僧人,也拘捕其起来。 士兵们虽然入了城,但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时间睡个安稳觉,他们在城内到处搜索,你方离去他复来,藏民们则是提心吊胆过了一夜。 只有刘臻羽在睡觉。 天明时分,还在睡觉的刘臻羽被士兵们吵醒了。 各部队的长官,纷纷向他汇报战果,经过初步整理,共搜得黄金一万四千多两,白银十六万七千三百多两,还有价值不明的珠宝、典籍、粮食等。 这些财物,主要来自寺庙,其次是来自府衙,普通的藏民并没有多少余财。 但搜索府衙的士兵,向刘臻羽报告了一条让他十分惊讶的讯息:在府衙大院的仓库里,发现了四百多具尸体,血液早已凝固,他们死亡时间至少是在一天前,决不可能是五十五师的士兵所杀。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人?”刘臻羽也搞不明白,这些信佛的藏民,心思太不可捉摸,“难道是教派之争?” “是不是教派之争,我们不知道,这些尸体身上的服装,和藏民差不多,有可能是藏民,唯一的疑问,就是女尸的头上,没有藏民的那些小辫辫。” “小辫辫?”刘臻羽想起来了,臧女不论年龄大小,只要还有头发,都会扎上一大把的小辫子,联想到这次乌斯藏发生的是针对汉人的暴乱,他心里一惊:“你们查问过了吗?” “回师座,还没有,我们不通藏语,这事必须让侦讯们去问。” “好,让侦讯们立即去查,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汉人。”刘臻羽有些烦躁,明军本来是为解救汉人百姓而来,如果因为明军的到来,藏人害怕汉人百姓与城外的明军里应外合,因而杀了这些汉人,那这些汉人就死得冤枉了。 明军已经到来,眼看着这些受尽藏民欺负的汉人就要自由了,但他们却没能看到明军的胜利,他们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快到午时的时候,侦讯才来向刘臻羽复命:“师座,藏巴军的主力已经在城外被全歼,藏巴汗的地方官员也被士兵们杀了,普通百姓根本不知晓仓库里的事,问了好久,才得到一些不太确切的讯息。” “你别啰嗦了,捡要紧的说,他们到底是不是汉人?”刘臻羽对这名啰嗦的侦讯十分不满,他一直在思考,这次攻城,是不是太仓促了,如果等十九军全部到达再攻城,那这些百姓,还有那名班长会不会就不用死?为此他已经有些自责。 “我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听到,三日前,有数百不服管教的汉人,被关进仓库。”侦讯也不能确定这些尸体是不是就是汉人的。 “早这么说不就结了?”刘臻羽已经确信,这数百汉人,已经被藏人杀了,“尸体上的藏人服装,可能是藏人为掩耳目,在他们临死之前故意让他们穿上的,但他们忽略了臧女头上的辫子。” “可能是就是这样。”侦讯只能说个大概,其实,他也是这样推测的。 刘臻羽的血液,霎时聚集到脑门,“传我的军令,屠城。” “师座,三思呀,他们毕竟是百姓,不是士兵,不是刽子手。”见师长动怒,亲兵赶紧劝慰他,“大明可是有军令的。” “杀我百姓者,我必百倍报复,他们何时将汉人当做人对待?”刘臻羽咬牙切齿,他突然压低声音对亲兵说:“军座在察隅,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这……”亲兵无语。 屠城令很快传达出去,已经在城中折腾了一夜的士兵,再次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马刀,这一次,马刀基本山是对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人,包括老人和妇孺。 工布城内,血流成河,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城内的居民被杀尽,士兵们再次搜寻财物,这一次,他们是大大方方地搜寻的,任何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都被他们翻遍,就差挖地三尺了。 想到财物,士兵们自然不会放过富得流油的寺庙,虽然寺庙已经被他们搜刮过一遍。 士兵们包围了所有的寺庙,连城外的寺庙也没有幸免,他们先是依靠军令,将寺庙的僧人屠杀,再优哉游哉地搜寻所有的财物,最后是一把大火。 在沐起元到达工布之前,刘臻羽已经将尸体处理完毕,藏人的尸体,集中到城外,一把大火,烧得干净,而四百多汉人的尸体,则被运到城外掩埋了。 经过察隅、工布的两次屠城,工布以东,几乎没有藏人了。 在第十九军西进的同时,林呈祥的第二十军正在客木迎战蒙古和硕特部的主力。 第308章蒙藏联军 林呈祥的第二十军,沿着澜沧江一路北上,轻松占领了芒康。 这里并不是隶属于乌斯藏,而是隶属于朵甘,本来不是云南军的战斗任务,但沐起元担心,此处扼守乌斯藏的东面门户,一旦蒙藏联军南下,切断明军的后路,就会让明军陷入两面作战的危险境地,所以,沐起元才派出林呈祥,先行解决归路问题。 就像察隅一样,芒康只是一座小城,由于地处乌斯藏、朵甘、云南、四川的交界之处,汉人的人数很多,虽然藏人的暴乱对芒康也有影响,但汉人自发组织起来,在人数不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藏人也没什么办法,在第二十军到来之前,汉人基本上处于半自治的状况。 林呈祥的到来,受到城内汉人的热烈欢迎,明军还没有发起进攻,汉人自己就打开了城门,迎接林呈祥入城。 林呈祥入城之后,屠杀和驱赶了城中的藏人,将芒康变成一个纯汉人的城堡,还建立了一个全部由汉人组成的地方武装,这个武装受二十军领导,由二十军向他们提供马刀。 听说明军要去攻打北面的客木(今昌都),汉人纷纷向林呈祥介绍客木的情况,还给林呈祥画了一幅行军路线图。 客木位于朵甘的东南部,西接乌思藏,是朵甘都司的治所之地,也是丹迥旺波没有征服的地方。 原来地方上势力较大的有三大土司:白利土司、林葱土司和德旺土司,其中白利土司的实力最为强大,三大土司既相互斗争,又相互合作,维持着这一地区的表面和平,势力逐渐扩张到朵甘都司的中部,玉树早就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蒙古和硕特部进入乌斯藏后,和格鲁派黄教的关系十分密切,大汗图鲁拜琥被黄教奉为“大国师”。 图鲁拜琥为了帮助黄教,与丹迥旺波经过数次战斗,失利后退到客木一带,他依靠蒙古骑兵的实力,正式在客木立足。 由于白利土司和丹迥旺波一样,信奉白教,图鲁拜琥将军事失利的怒火,正好发泄在白利土司的头上,他联合林葱土司和德旺土司,消灭了白利土司的军队,瓜分了白利土司的土地、奴隶和财物。 现在的客木,就是图鲁拜琥、林葱土司和德旺土司三人的天下,林葱土司和德旺土司各有一万藏兵,而图鲁拜琥有一万五千蒙古骑兵,实力最为强大。 第二十军行到邦达时,这里有林葱土司的五千藏兵。 邦达与芒康、客木一样,都是位于澜沧江东岸,典型的峡谷地势。 林呈祥知道了客木守军是三万五千,甚至要超过明军的数量,他必须逐个消灭蒙藏的军队,减少蒙藏联军的数量,所以,他立即围城,重兵囤积在邦达城东、北方向,面向澜沧江的西、南面,则是以骑兵牵制。 这些藏兵,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平时吓唬一下农夫还差不多,没什么战斗力,否则在前几年的乌斯藏的混乱时期,谁不想火中取栗,扩大自己的底盘? 藏兵见到大批的明军,估计大明朝廷要动真格了,他们吓得龟缩在城内,同时向居于客木的林葱土司求救。 林呈祥没有让他们等来救兵,十门火炮,集中轰炸东城门。 城门坍塌后,二十军三万多士兵,次第涌入城内,将城内的五千藏兵屠尽。 藏兵没有了,让林呈祥犯愁的是,他在城中俘获了八千藏民。这些藏民,要是随军携带,实在不方便,再说,他们是行军打仗,带着也没什么用处,还要白白消耗粮食,万一遇上藏民作乱,还要分兵看守。 在藏民生活的地方,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军中参谋建议,将这些藏民交给芒康的汉人看管。 林呈祥算是同意了,但八千藏人,人数太多,吃饭也是问题。最后,林呈祥将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杀掉,这样只剩下五千藏民,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 明军将这些藏民,押送至芒康,暂时作为汉人的奴隶,让芒康的汉人,也过过人上人的日子。 在二十军前进的路上,察雅、吉塘的守军,都是望风而逃,全部退回客木,原来这是图鲁拜琥的策略,他要在客木与明军决战,一战而决胜负。 林呈祥得到讯息,不怒反喜,如果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进攻,在这些高山峡谷环绕的地方,明军花在路途上的时间,肯定会多于攻城的时间,现在蒙藏联军集中在客木,正好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如果获胜,客木可平。 万一失败呢? 林呈祥不是没想过,但是明军占据火器的巨大优势,只要自己不贪功冒进,绝对不会有大败,即使局部有失利,也不会影响大局。 当然,林呈祥也知道,最后的胜利还很遥远,本来客木还有蒙藏联军三万正规军,与二十军的人数不相上下,加上明军是远征,没有人员补充,而蒙藏联军可以随时征召百姓入伍,特别是蒙古人,他们几乎全民皆兵,新招的士兵也不会降低战斗力。 如果算上藏人信教,有着为宗教现身的精神,林呈祥估计,蒙藏联军最少要算上五万,除非他们一击即溃,完全丧失作战的能力,无法再征召百姓入伍。 在对方的地盘上作战,林呈祥不得不小心,随即他自己都笑了,这儿不是大明的朵甘都司吗?怎么成了对方的地盘?至少名义上他们还是从属与大明。 客木的东北是达玛拉山,西有念青唐古拉山,西南是横断山,三山围成一个巨大的山谷,这个山谷相对比较平坦,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从此穿过,其中扎曲河与昂曲河汇合成澜沧江,客木就坐落在两河的汇合处。 这里是高原上少有的开阔地带和平坦地带,大明将朵甘都司的府治立在此处,而不是朵甘都司的中心区域,大概就是看中这里优越的地形。 林呈祥在距离客木十五里的地方扎营,这里位于澜沧江与金沙江之间,地势相对平坦、开阔,蒙藏联军即使依仗熟悉地形的优势,也是无法偷袭。 偷袭从来就不是蒙古人的强项,强攻才是他们最喜欢的选择。 在林呈祥扎营的第二天,图鲁拜琥就领着蒙藏两万五千联军前来拜会林呈祥。 两万五千联军,已经是蒙藏联军的极限了,这两万五千士兵中,林葱土司和德旺土司都是拿出各自派出了五千藏兵,图鲁拜琥出动自己所有的一万五千蒙古骑兵,因为图鲁拜琥的士兵最多,他理所当然成为联军的指挥官。 在后世的历史上,图鲁拜琥曾经一统乌思藏,升格为固始汗,不知道这次与林呈祥的对决,他的命运会发生什么改变。 林呈祥在正面布置了六千枪手,分成三排,近万骑兵护卫着枪手的两翼,十门火炮,隐藏在枪手后面一千步的地方,看到蒙藏联军人数太多,他又在枪手后面八十步的地方,布置了三千枪手,万一前面的阵地被攻破,有了三千枪手的保护,中军不致混乱。 一万蒙古骑兵从联军中突出,他们依靠骑兵的速度优势,向明军的阵地猛扑过来蒙古人打仗,从来不问对手是谁,也不问对手的实力,他们唯一的法宝,就是全力进攻。 一万蒙古骑兵不是试探性进攻,依图鲁拜琥的性格,他的两万五千联军应该全部进攻,一次性投放战场,但蒙古兵是骑兵,而藏兵是步兵,双方无法同步,所以他才出动一万骑兵。 万马奔腾,撼动地面,震颤军心,澜沧江畔激起的回声,已经淹没了江水拍打堤岸的怒吼声。 明军的枪手们,却是一动不动,内心越恐惧,他们就越要做好射击的准备,眼睛紧紧盯住马蹄的时候,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 “射击。”传令兵大声呼喝,在枪手们的耳朵里,这声呼喝抵得上震耳欲聋,完全掩盖了战马奔跑时发出的“哒哒”声。 “砰。” “砰。” “砰。” …… 第一排枪手开始射击了,因为士兵太紧张,扣动扳机的时间,出现了巨大时差,枪声杂乱,根本不是齐射。 不过前面的蒙古骑兵太密集,射击的效果还是差不多,当第一排枪手射击完毕的时候,从马背上坠落的蒙古骑兵,超过三百人。 当第三排枪手射击的时候,基本上是齐射了,蒙古骑兵的伤亡速度,逐渐加快。 两波射击,蒙古骑兵的损失,已经超过两千五百。 骑兵还在进攻,枪手继续射击。 明军的枪手,每排有两千人,蒙古骑兵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致密的燧发枪的子弹,他们被阻在百步之外,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他们也不是不能前进,后面的骑兵正一刻不停地出击,但只要进入到百步的死亡线,他们就不能再前进了,不是坠落下马,就是被受伤的战马拖着漫无目的地散步。 图鲁拜琥因为远离战场,看不清前面的战况,他觉得奇怪了,明明骑兵正快速冲向明军,前赴后继,绝无停滞,为何他们却没有放箭,也不见明军退却。 第309章客木城外 看清战况的蒙古骑兵,不是死了就是伤了,虽然百步死亡线后面的蒙古骑兵,能看到同伴坠马、伤亡、惨叫,但他们已经将战马的速度加到最大,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何况图鲁拜琥也没有发出撤退的信号。 蒙古骑兵的战术素养是一流的,没有撤退信号的出现,他们是绝对不会撤退的,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前面是明军的燧发枪。 枪手们记不清射击了几轮,在极度的紧张中,他们只记得装弹、瞄准、射击这几个简单的动作。 图鲁拜琥终于看清前面的战况了,前面已经没有蒙古骑兵阻挡他的视线了。 他一时楞在那里,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在后悔,才一柱香的时间,他的一万骑兵就没了,即使伤兵能被救回,能被治愈,他们暂时也没有战斗力。 短暂的迟疑之后,图鲁拜琥清醒过来,他是蒙藏联军的指挥官,他必须给士兵们下达新的命令,在明军的枪口下,多延迟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 现在指挥着数万大军,图鲁拜琥不能撤退,一旦战败,军事指挥权丢失不说,在这以藏人为主的区域,蒙古人能否生存下去都是问题。 他留个了心眼,必须改变策略。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很快就想出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他以一万藏兵为主力,冲击明军的正面阵地,牵制明军的枪手,再以剩余的五千蒙古骑兵,冲击明军的两翼,在相对开阔的阵地上冲锋,才能发挥蒙古的速度优势和战斗力。 一旦骑兵利用速度优势,冲破明军的两翼,以步兵为主的明军,正面阵地也必然不保,那时蒙古的骑兵就可以对他们展开屠杀,这是蒙古人最熟悉的对付明军的方法。 万一不能冲破明军的阵地,死在正面战场的只是藏兵,他已经损失了一万骑兵,如果藏兵能平安地回到客木,面对数量占优的藏兵,他肯定难以压制林葱和德格两位大土司。 明军的步兵正在忙碌着,他们在清理枪手们前面的战场,为藏兵的出击让出道路。 藏兵在图鲁拜琥的呼喝下,开始出击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小心翼翼的,但发现对面的明军并没有趁胜追击,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跑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几乎在同时,五千蒙古骑兵在图鲁拜琥的亲自指挥下,也向明军的两翼包抄过来,骑兵速度快,他们虽然出发在后,却是先与明军的骑兵对上了。 林呈祥不解:“蒙军这是怎么了?” “军座,蒙藏联军全部出击了,他们这是在拼命。” “拼命?”林呈祥冷笑,“现在太迟了,要是一开始就拼命,也许两翼挡不住蒙古人的骑兵,现在我们骑兵的数量占优,就是不能取胜,也会抵挡片刻,让枪手先收拾他们的步兵。” “军座,蒙古骑兵虽少,但他们自小生活在马背上,战斗力非常强悍,我们的骑兵能抵挡得住吗?” “能不能获胜我不知道,但抵挡一刻,让枪手先行消灭他们的步兵,应该没有问题。”林呈祥也不担心。 “然后呢?要是骑兵不能获胜,枪手们怎么协助骑兵?那时两支骑兵搅在一起,燧发枪与火炮也无法发射。” 林呈祥这才想起,火炮到现在还没使用,对付骑兵,火炮是最好的武器,可惜现在已经没法使用了,双方的骑兵已经搅在一起,只能依靠骑兵自己了。 骑兵决战,对冲是最常用的战术,双方一次对冲,相互掉个位置,明军在北,蒙军在南。 战斗没有结束,坠落马下的士兵,谁也顾不上去看一眼,两股骑兵就开始第二次对冲。 骑兵决战,比的是双方的战斗力,和牺牲的精神,就看哪个指挥官更能忍受士兵的伤亡。 “砰。” “砰。” “砰。” …… 藏兵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他们都是步兵,冲到枪手们百步的距离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速度也开始慢下来。 这样的速度,是枪手们最喜欢的,速度越慢,燧发枪的命中率越高,枪手们简直就是在练习移动靶。 两波射击,藏兵损失大半,没有伤亡的藏兵,还不到四千了。 步兵比骑兵灵活,一看势头不对,后面的藏兵立时停住了脚步,看着地面上的尸体和满地翻滚的伤兵,他们吓得掉头就往回跑。 “大汗,藏兵擅自撤退了。” 图鲁拜琥正挥刀砍向前面的明军士兵,被亲兵一喝,刀锋偏了一些,那明军士兵趁机逃走,算是躲过一劫。 “什么?藏兵撤退了,这才多长时间?”图鲁拜琥停下马,向明军的步兵阵地看去,藏兵果然像潮水一样倒流,明军的枪手们身子未动,燧发枪的子弹还在追着他们的后背,“督战兵,发信号,让他们继续进攻。” 后面的督战兵,一边挥动令旗,一边用弓箭向藏兵瞄准。 藏兵没法,只得后队变前队,返身再次扑向明军的阵地。 枪手们停止了射击,刚才藏兵要逃跑,他们才将燧发枪的射程加到最大,既然藏兵又回来送死,索性让他们走近。 这一次,枪手们将藏兵放到八十步的中间线。 仅仅一波射击,倒下去的藏兵就超过两千,剩下的士兵再次回身逃跑。 尽管蒙古督战兵放箭示警,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撤退,他们不相信,作为自己人的蒙古兵,会向他们放箭。 “嗖,嗖,嗖……” 蒙古督战兵真的放箭了,箭矢无情地刺入藏兵的前胸和脑袋,跑在最前面的藏兵,顿时摔倒在地面上,一时没有死透的伤兵,就在地面上翻滚,号呼,一副死在自己人箭下,死不瞑目的样子。 督战兵见藏兵停止撤退,也就停止了放箭,但他们的箭矢,还是搭在弓上。 藏兵回头看看明军,又看看前面的蒙古兵,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 他们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正明军也不会追过来,有些士兵还假装受伤,学着伤兵的样子,在草地上翻滚、惨叫,就像是刚刚死了爹娘。 图鲁拜琥见藏兵实在怯战,他也没办法,况且藏兵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也就没再为难他们。 但缠住他们的明军骑兵,却是丝毫不放松,双方的伤亡,几乎相当。 明军耗不起,图鲁拜琥更加耗不起。 他原来有两万多壮丁,与丹迥旺波几次决战之后,死亡了五千多士兵,最后只剩下一万五千骑兵,被迫窝在客木这个远离藏人中心区域的地方。 今天与明军决战,他已经损失了一万骑兵,现在只剩下这本钱,如果再打光了,那他就是光屁股大汗了,不要说藏人,就是自己部落的人,能否让他活下去都是未知。 图鲁拜琥急中生智,他暗暗嘱咐骑兵,如此这般。 双方的骑兵再次对冲后,蒙古骑兵没有掉头向北,继续与明军的骑兵决战,而是不停地加速,冲向明军的枪手。 图鲁拜琥准备赌一把,他要趁明军步兵没有准备的时候,再冲击一次阵地,如果成功了,明军的步兵就会遭到蒙古骑兵的屠杀,他不但可以为他的骑兵复仇,也可以扭转战场的不利局面;如果不能冲破明军的阵地,那他就发挥蒙古骑兵的速度优势,迅速逃离战场,回到客木城,依靠城墙的优势,再与明军周旋。 至于战场上剩余的藏军步兵,他可没有考虑他们的归路,反正他们又不是自己的部下,如果林葱和德格的军队打完了,他正好可以全面接管客木,成为客木的大汗,而不仅仅是蒙古和硕特部的大汗。 可是,图鲁拜琥打错了算盘。 明军枪手早就装填好了弹药,他们原本是在等待藏兵回来,不想藏兵没等到,却等来了蒙古骑兵。 枪手们根本不用等待军官的命令,蒙古骑兵刚刚进入燧发枪的射程,就遭到他们的猛烈打击。 骑兵的速度快,但燧发枪的子弹更快。 数千残余的蒙古骑兵,还没等到枪手们完成一波射击,就已经伤亡过半。 图鲁拜琥仰天长叹,他知道自己已经战败了,败得恐怕连翻身的本钱都没有了。 他正要脱离战场,后面的明军骑兵席卷过来,完全切断了他的后路。 图鲁拜琥一看不妙,赶紧带着士兵向两侧逃跑。 明军骑兵紧追不舍,刚才由于他们的判断失误,差让步兵遭受损失,他们要将功折过,多杀一个蒙古骑兵,就能减轻一自己的罪过。 图鲁拜琥从左路突围,在蒙古骑兵死战的掩护下,他终于带着千余骑兵,突出明军的包围圈,明军骑兵追赶一阵,见跟不上蒙古骑兵的速度,也就放弃了。 右路的数百蒙古骑兵,陷入明军的重重包围。 他们像野牛遇上狮群那样,头朝外围成一个大圈圈,也许他们没指望脱逃,与明军战斗,就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意义,最好在死亡之前,能杀死一两个明军,他们的死,也就为蒙古人做了贡献了。 林呈祥已经从中军赶了过来,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他要减少士兵们的伤亡。面对不屈的数百蒙古骑兵,他想到一个让明军骑兵没有任何损失的办法。 第310章谣言 见明军的骑兵就要像狮群一样扑上去,林呈祥果断叫停:“与这些快要死亡的人较什么劲?你们的生命是宝贵的,用手雷。” 林呈祥的话,蒙古骑兵是听不懂,但明军骑兵都听懂了,他们纷纷从腰间解下手雷,然后拔出引线,静静地看着手雷在冒着白烟。 刚才明军在解下手雷的时候,蒙古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明军又要玩什么花样,看到手雷上的白烟,他们似乎明白了,但他们已经被明军重重包围,想要出脱,根本不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明军的下一步动作。 明军的下一步动作比较整齐,就是集体向蒙古人扔手雷。 “嘭,嘭,嘭……” 手雷在明军士兵手中延时后,已经快要爆炸了,刚刚扔到蒙古人的身上,就开始爆炸。 很多手雷是在蒙古骑兵的怀中爆炸的,他们的皮甲,根本不能抵挡手雷爆炸时的冲击波,更不用说爆炸时产生的金属碎片了。 鲜血顺着马腿缓缓流下,迅速钻入草丛。 巨大的响声,让战马瑟瑟发抖,但没有士兵的命令,战马还是立在原地,除非是伤亡了。 蒙古骑兵还未从发懵中清醒过来,又一波手雷雨向他们刮过来。 数百蒙古骑兵,本来就有不少是伤兵,在遭到手雷的多次打击后,全部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不是人受伤,就是马受伤。 明军解决了这股蒙古骑兵后,才发现战场剩下的藏兵。 藏兵们在图鲁拜琥逃跑后,就自发地从草地上爬起来,他们趁着明军的注意力全部在蒙古骑兵身上时,开始偷偷逃跑。 明军解决了蒙古骑兵之后,他们已经逃到五百步之外。 五百步,对骑兵来说,就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明军骑兵在林呈祥没有发出军令的时候,就切断了藏兵逃亡的路线。 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明军骑兵已经将他们包围起来,藏兵除了腿软,就是心慌。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他们都用藏语大呼着什么。 可惜,明军士兵都不通藏语,通藏语的侦讯都在中军,现在还离着数百步。 不管有没有拿着武器,这些刚才还在冲击明军阵地的藏兵,都是明军的敌人,现在他们还在用语言威胁明军。 骑兵一顿乱刀,藏兵顿时伤亡了大半,有些藏兵是被马蹄踩死踩伤的。 还待在中军的侦讯觉得情况不对,他似乎听到藏兵要投降的话,赶紧冲向前面的战场。 迟了,实在是太迟了。 当随军侦讯赶到战场的时候,明军早就将藏兵杀光了,侦讯只能看到藏兵殷红的鲜血,将草地都染红了。 红花还是红花,绿叶成了红叶。 战斗结束了,战场上满是尸体和伤兵,林呈祥正要让士兵打扫战场。 “军座,客木离此不过十五里,要是不赶紧追上去围城,蒙古人和藏人可能要逃跑,如果他们逃出城,再要找到他们,就不容易了。” “可是,士兵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决战,哪里还有奔跑的力气?”林呈祥也想围城,但是没有参加作战的士兵,不过数千,让他们去围城,显然少了些。 “军座,让我们骑兵作先锋吧,骑兵速度快。” “骑兵?这次战斗,骑兵损失可是最大,弟兄们伤亡不少吧?”林呈祥最心疼的就是骑兵,步兵没有近身肉搏,倒没什么伤亡。 “军座,让受伤的弟兄先留下来,没有受伤或者伤情不重的士兵,先行赶去围城。” 林呈祥想想也行,十五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还不到一袋烟的时间,虽然此处地势高了,但云南兵本来就生活在高原,从刚才骑兵与蒙古人作战的场景看,地势对他们影响不大,“还有多少没有受伤的骑兵?” 经过简单统计,没有受伤的骑兵,接近六千,当然,有些轻伤兵直接当自己没有受伤。 六千骑兵,加上四千余步兵骑上无主的战马,明军一万余人先行合围客木,林呈祥又遣出五千步兵,同时出发,其余的步兵,要打扫战场,照顾伤兵,运送辎重,明天才能出发。 第二天晌午时分,林呈祥才随着后军抵达客木。 前军已经将客木城四面围拢,因为客木城背靠昂曲河,明军的重兵集中在东、北两面,西面和南面因为对着河流,地形狭窄,大军施展不开,只有明军骑兵在巡游,防备城中的蒙人、藏人从铁索桥逃亡。 眼看着胜利就要到手,林呈祥也不着急,他让士兵们先吃饭,下午再攻城。 可师长旅长团长们等不及了,刚吃过午饭,一个个吵着要当先锋。 林呈祥让三个师的六千骑兵,继续巡游西城和南城,第六十师防守北城门,东城门外最为开阔,作为进攻的重,由第五十八师担任主攻,第五十九师作为预备部队,在五十八师之后入城。 第二十军仅有的十门火炮,也是集中到东城门外。 “轰……隆……” “轰……隆……” “轰……隆……” …… 火炮率先打响了攻城战役,十门火炮,全部对准城门或者城墙开火。 原来聚集在城头的守军,顿时消失了踪影,不知道死了还是跑了。 但开花弹轰击了五轮之后,不但城墙纹丝不动,连城门都没有攻破。 “停止炮击!”既然开花弹打不穿城墙,林呈祥也不想浪费开花弹,他叫停了火炮,“难道客木是一座坚城?” “军座,这里是朵甘都司的府治,城池是由汉人修筑的,很可能就是坚城。” 林呈祥摇头苦笑,既然城墙没办法,他只好在城门打主意,“客木城没有护城河,进入城门洞比较容易,能不能想办法炸毁城门?” “军座,辽东军有过用大量手雷炸毁城门的经验。” “手雷?辽东军?”林呈祥想起来了,辽东军的战例他在军校学习过,的确有这么一出,“但是,手雷爆炸时要拔出除引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拔除引线的士兵怎么能逃到安全区域?” “这个……”因为没有使用过,谁也说不上来,最后,林呈祥的一名亲兵想出了办法:“军座,不用拔除引线,只要将手雷固定在城门上,再将引线栓在一起,系上一根长绳,引到城门洞外,士兵从城门洞外用力拉绳索,就会拔出引线。” “好主意!”林呈祥大喜,“但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手雷怎么固定在城门上,城门要是木制的还好说,要是铁制的,根本无法固定。” “军座,不用固定,只要将手雷放在城门前,用大石压住即可。” “那就这样。”林呈祥想了想,觉得可行,再说,他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如果一次不行,大不了多来几次,反正城门洞是守军的盲区,士兵躲在那里作业,十分安全。 火炮再次射击,现在的目标,是城内,林呈祥希望将城头的守军赶走,能炸死是最好了,这样士兵就能安全地进入城门洞。 开花弹两轮炮击后,明军的枪手来到城下,对着城头上并不存在的守军,又是一通乱射,只要让守军不敢露头就行。 三名士兵拎着大量的手雷,四名士兵用运粮车运送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守军缩回城内的时候,悄悄进入城门洞。 七名士兵在城门洞内拨弄了好久,林呈祥都急了,就在他准备派士兵前去查看是,七名士兵推着运粮车出来了,其中一名士兵的手中,牵着一根长长的绳索。 “他们终于出来了。” 士兵将运粮车放到城门洞右侧,等六名士兵远离城门洞,第七名士兵才奋力拉了一下绳索。 等绳索一松,那名士兵扔下绳索,扭头就跑。 “轰……” 巨大的响声,震得百步外的明军士兵都是一阵耳鸣,幸好距离较远,他们的耳朵很快就恢复了听觉。 “怎么样?城门炸开了吗?” “回军座,城门是炸开了,不过,只是下面一小块,原来城门是铁制的。” “才一小块?”林呈祥想了想,“没关系,让士兵们带上铁棒,将洞口撬开,只要士兵能通过就行,五十八师,准备入城。” 城门口的守军,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晕,明军入城后,他们的命运就一样了,明军绝对不允许城门口有活着的守军。 五十九师随后也入了城,他们分成数目不等的队伍,开始接应城外的明军入城,追杀城内的守军。 城内的守军中,林葱土司的一万士兵,分别在邦达和客木城外被明军歼灭了,德格土司也在城外被明军歼灭了五千士兵,图鲁拜琥的一万五千骑兵,只剩下千余残兵败将,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只有德格土司还剩下五千藏兵。 五千藏兵,在三万明军面前,很快就被屠杀,但明军并不知道城内守军的数量,在杀尽五千守军后,继续在城内清缴,任何被怀疑是守军的人,不管是蒙人还是藏人,都会遭到明军的屠杀,连图鲁拜琥也死在乱军中。 停止杀戮后,明军开始在城内搜剿财物,尤其是寺庙和两大土司的腹地,更是被翻了底朝天,当然,因为是明军的敌人,普通的民宅也被明军彻底搜查了一遍。 明军将欺压藏民和汉人百姓的林葱、德格两大土司,连同他们的家人,全部当众处决。 但城内大量的藏民与蒙人,让林呈祥非常头痛。 整个客木地区,原来有藏人八万多,加上和硕特部的蒙古人,总数超过十四万,明军到来后,这些人绝大部分躲在城内,现在任由明军处置。 如果将这些人全部杀了,城外还有许多藏民,一旦讯息走漏出去,将来明军肯定会成为藏民眼中的魔鬼妖怪,难以收复藏民的心,如果让他们恢复自由,这么多的藏人蒙人,必定牵制明军大量的兵力,林呈祥还要西征,他不可能在此留下大量的士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内流行一种谣言:明军极为仇视蒙古人,一定要斩尽杀绝,每个藏人只要杀死一名蒙古人,不论老弱妇幼,他都可以获得明军的宽恕,恢复自由。 第311章种族争斗 攻占客木,林呈祥没马山启程去追赶沐起元,他让卢玉峰的五十八师、李元江的五十九师去扫平周围的城堡,聚拢附近的汉人,集中到客木城。 他自己则在六十师的陪伴下,在客木城休养。 城中的谣言越传越盛,藏人与蒙人都听到了这个谣言,气氛已经非常紧张,但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藏人与蒙人都闭门自守。 林呈祥见目的没有达到,索性再加一把火。 城中又传出新的谣言:十天之后,明军就会屠城,只要藏人杀死一个蒙人,就可以自由出城,去自己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在巨大的恐怖压力下,终于有藏民铤而走险,他趁蒙人不背,偷偷杀死了他的女人,然后带着女人的首级,来到府衙邀功,但府衙的人告诉他,不必来府衙,只要带着蒙人的首级,直接去城门口,守城的士兵验收后,就会放他出城。 那藏民大喜,将这一讯息在藏民中广泛宣传,并且在出城的时候,让他的熟人朋友们跟着,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己是如何出城的。 守城的明军在收下蒙人的首级后,果然将那藏民放出城去,跟在他身后的藏民,这才相信了那藏民的话,原来城中的传说不是谣言,而是真的。 经过那几名藏民的宣传,城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藏民纷纷拿起手中的农具和武器,追杀蒙人,而蒙人为了自保,在无法出城的情况下,只好团结起来。 图鲁拜琥已经死了,蒙人还没有新的大汗,只能组织起几个松散利益集合体。 为了活命,藏民不断偷袭蒙人;而蒙人为了自保,也是不断偷袭藏民。 也这场种族大屠杀中,只有汉人能置身事外,林呈祥每天都天除了带着亲兵去大街上逛逛,就是在家睡大觉,即使在大街上遇到藏民与蒙人火拼,他也只当没看见。 明军不管,藏民与蒙人的战争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离明军规定屠城的时间,越来越近,城中的藏民与蒙人都相信,那个传说不是谣言,而是明军真实的决定。 藏民与蒙人的战斗,由零星的偷袭,发展成日夜不停的大规模械斗,除了汉人的聚集区,整个客木城内没有净土,到处是战争和流血,到处是藏民的尸体和蒙人的无头尸体。 本来藏民在械斗中占据优势,他们的壮丁更多,而蒙人在客木城外损失了他们的一万四千壮丁骑兵后,几乎没有壮丁了。 但是藏民在得到蒙人的首级后,就拿去城门口,从明军手中换取自己的出路,使城中的藏民壮丁锐减,留在城内的藏民,基本上和蒙人一样,都是些老弱妇孺,双方的实力天平逐渐向蒙人一方倾斜。 第九天,离明军规定的屠城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城内的数千藏人壮丁为了自保,都是抛下妻儿和佛祖,自行离开了,剩下的老弱妇孺也没什么战斗力,虽然他们的对手也是老弱妇孺。 藏民越来越着急,而蒙人比他们更急,明军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出路,即使他们杀死了藏民,也免不了被明军屠杀的命运。 藏民与蒙人休战了,他们经过商量,一致决定向明军开战,只有打败明军,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这一刻,藏民与蒙人,构成了命运共同体。 冲击明军的大营,他们当然不敢,那简直是送死,连他们的军队都不是明军的对手,他们从傍晚的时候,开始冲击西城门的守军。 明军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当数万藏民与蒙人组成的逃命大军抵达西城门的时候,西城门只有明军一个营的守军。 三四百明军见到数万百姓,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他们手中拿的不是首级,而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刀枪、棍棒、铁锹、鱼叉,甚至烧火棍都用上了。 守城的营长一面派人向林呈祥求救,一面让士兵们做好战斗准备。 语言不通,营长只能开枪警示。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火器的藏民与蒙人,根本不知道燧发枪的厉害,燧发枪的声音与火光,只是将他们吓住了。 短暂的一瞬间,他们呆住了,但在逃生的支配下,他们更加猛烈第扑向明军,扑向西城门。 “砰。” “砰。” “砰。 …… 燧发枪射击了,冲在最前面的百姓,顿时像中了绊马索一样,摔倒在明军前面百步的地方,鲜血顺着伤口,开始向地上流淌。 伴随着血液流淌的,是他们口中发出的各种惨叫和呼救。 前面的人见到亲人受伤,后面的人听到亲人呼救,这些客木城的百姓,顿时血液冲上头脑,他们是藏民与蒙人,本来就是崇尚武力与血性的,即使是老弱妇孺。 后面的人拼命要挤到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的人要看看受伤倒地的亲人,到底伤的怎么样了。 人群向洪水一样,以一种惯性向前出击,这一时刻,谁也阻挡不了,除非有一股比他们更大的力量来阻止他们。 明军阻止不了,他们才三四百人。 燧发枪一刻不停地射击,但人数太多,人群太密集了,有些中弹受伤,甚至已经死透的百姓,也被人流簇拥着向前。 枪手们毫不手软,但人群还是在前行,从百步的死亡线前进到八十步的中间线,又前进到六十步的警示线。 明军真的急红了眼,但燧发枪的数量太少,他们根本无法压制人群前进的步伐。 伤亡的百姓有数千,或者已经上万,但人群还是在前进,除非有意外的力量,改变他们的惯性。 “射击,目标双腿。”营长大叫,这一刻,他已经不需要终结对方的性命了,只要人群失去前进的能力就行。 只要有一条腿中弹,百姓必然下跪或者摔倒,人群在地上聚集成人堆,这个人堆绊倒了后面继续前行的人群。 人堆越积越大,暂时阻挡了后面的人群。 “妈的,这些不要命的藏人与蒙人。”营长终于松了口气。 “营座,我没子弹了。” “我也没子弹了。” “我也是。” …… 营长大惊,每名士兵的身上,不过数十发子弹,这在平时,就是面对敌军,也是绰绰有余,但今天冲击的百姓太多,子弹差不多打光了。 “拔出马刀,即使用双手,也不能让他们出逃,一旦他们逃出去,就是大明的敌人,他们会抹黑大明军队的名声。” 没有子弹的士兵,都是扔下燧发枪,拔出腰间备用的马刀,他们已经准备近战肉搏了,明军的肉搏不是太强,好在对面的敌人,不是正规的壮丁军队,而是百姓,还是老弱妇幼,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众多,让明军一时半会杀不完。 人群经过短暂的停滞,终于越过地上的人堆,开始蚂蚁似的向明军跑过来,双方开始短兵相接。 天气开始暗下来,明军士兵也看不清前面是女人、孩子还是老人,只要有人影,就会砍上一刀。 但黑暗中也会伸出一记闷棍,或者一把带绣的铁锹,明军开始出现伤亡。 “砰。” “砰。” “砰。 …… 百姓的后面传来了燧发枪的声音,原来是一支巡游军队得到了讯息,赶过来增援西城门,从枪声中可以听出,人数并不是太多,也就百十人的样子。 营长可不管什么人数,他大吼一声:“弟兄们,我们的援军来了,杀呀,杀敌立功,迟了就没得功劳了。” 明军军心大振,而藏民与蒙人,听到后面的枪声,情知明军的援军到了,都是一个劲地向前挤压,期望在明军的援军到来之前,打开西城门,只要出了城,借助夜色的掩护,他们就有活命的可能。 城门口的明军,承受了更大的压力,不过,后面燧发枪的声音,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只要能支撑一时,他们就能阻止这些百姓出城,顺利完成把守城门的任务。 “砰。” “砰。” “砰。 …… 枪声突然密集了起来,显然更多的援军到达了。 藏民与蒙人倒下的速度,超过了他们前进的速度,在他们冲到城门口之前,已经全部倒下了,城门就在眼前,借助燧发枪射击时微弱的火光,他们还能看到西城门,几乎一伸手就可以推开,但他们永远失去了推开西城门的机会。 明军开始屠杀受伤的百姓,特别是原来把守城门的那个营,只要士兵还有一力气,都会跑过砍上几刀。 林呈祥也来到西城门,黑暗中已经看不清地上的尸体,他本来没准备屠城,只是希望驱逐藏民与蒙人,缩减城内的非汉族人口,当听说城门口的明军出现伤亡时,一向温文尔雅的林呈祥也是动怒了:“屠城。” 城内再次陷入混乱,士兵挨家挨户搜查,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连寺庙也未能幸免。 这次屠城,不仅让城内的藏民与蒙人被残杀一空,还搜得黄金及器物五万六千多两,白银二十三万多两。 林呈祥原本准备在城内留守一个旅的兵力,但城外的骑兵决战,让他损失两千骑兵,还有两千骑兵重伤,需要在城内养伤,他最后留下一个团的兵力。 临走之前候,他给团长额外留下一千把马刀:“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允许有大量的淘汰,一个月后,要让一千汉人转化为地方武装,训练结束后,将他们分成两拨,轮流一日为兵,一日为民。” 林呈祥又从当地的汉人中,选择一个名叫杨金白的汉人,作为临时的客木知府,又留下两名军中参谋辅佐他处理政务,这才带着大军,往工布的方向追赶沐起元。 第312章胜利之门 到达工布的时候,林呈祥从守城的明军口中得知,沐启元已经在五天前离开了工布,他在工布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大军立刻启程,追着沐起元的步伐,向拉萨的方向挺近。 从工布到拉萨,中间要经过一个小城江达,林呈祥在江达遇到的不是藏兵与藏民,而是少量的汉人武装,不用问,他们一定是沐启元临时武装起来的。 林呈祥紧赶慢赶,抵达拉萨的时候,沐启元已经在城外遇上了丹迥旺波的第六军、第七军和第八军,近万精锐部队,被明军全歼,明军还用火炮炸毁了拉萨城的西南角。 沐启元因为分出刘臻羽的第五十五军去抢占江孜,他的身边只剩下两万攻城军队,见到林呈祥归队,他毫不客气,当下就指挥林呈祥的军队入城。 城内的守军已经不足两万,全是拉萨城内的地方军,半军半民,战斗力只是比普通的藏民强些,他们已经被明军的火炮吓破了胆,沐启元、林呈祥的大军入城时,他们立即作鸟兽状散开,再也不像是军队。 明军用燧发枪在城内追击藏军,其实,他们也分不清是藏兵还是藏民,只要看到藏人壮丁,就时一通射击。 趁着城内混乱的时候,明军又开始搜寻金银财物。 一直到亥时,城中才逐渐安定下来,百姓都吓得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连探头都不敢,多洗遭到战火洗礼的拉萨百姓,知道怎么在战争中保全自己。 第二天一早,沐启元就领着十九军的士兵,前往江孜,接应刘臻羽,而林呈祥的二十军要晚两天出发,他要先安置城中的百姓,建立临时的拉萨军政府。 藏民都信佛,基本上与世无争,如果没有政治和宗教人物的操控,他们并没有反对明军驻扎城内的能力,只要明军不威胁他们的生命就行。 拉萨城附近的寺庙,是士兵们重搜寻的目标,著名的哲蚌寺、色拉寺已经在去年毁于丹迥旺波的战火,由于丹迥旺波极端仇视黄教,这两座著名的寺庙并没有重建,拉萨城外,以黄教的甘丹寺和白教的祖寺卜为代表的寺庙,都遭到明军的彻查。 当士兵们来到甘丹寺的时候,自知无法抵挡明军的僧侣们,一批批从寺内出来,挡住寺门,不让明军进去。因为语言不通,双方没法直接沟通,二十军的士兵用燧发枪射击拦在寺庙前的僧侣。 僧侣们也是执拗,死了一批,又出来一批,他们并不反抗,眼中也没有恨意,只是抢着为寺庙、为佛祖献身,任凭明军射杀,颇有“非暴力,不合作”的意味。 明军士兵多不信佛教,至少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们自然不能理解僧侣们的苦衷,一直杀了三千多僧侣,寺内才没有僧人出来静坐挡道,他们以为寺庙中的僧侣已经被杀尽,一起抢尽寺庙。 进了寺门后,士兵们才发现,有一千多童僧正在打扫殿堂,恍如没有见到明军似的。 明军士兵也不管这些僧人,只要他们不阻止自己搜集金银财宝就行,有些贪婪的士兵,连寺庙中的金佛都带走了。 拉萨被藏民称为前藏,是藏民的活动中心,也是乌斯藏人口最为集中的地方,有十五万之多,林呈祥留下第五十八师驻守在拉萨,自己带着其余的士兵,奔江孜、日喀则方向而去。 日喀则的北面,是几乎横贯乌斯藏东西的雅鲁藏布江,南面是东西走向的拉轨冈日山脉,交通险要,道路难行,江孜就是拉萨与日喀则之间唯一的峡谷小道,比黄河的潼关还险要百倍,一旦江孜被藏兵占领,明军西征很可能就此结束。 所以沐启元在进攻拉萨之前,拼着兵力不足,也要命令刘臻羽的第五十五师抢先占据江孜,为大军继续西征铺平道路。 沐启元到达江孜的时候,刘臻羽的五十五师已经大部分过了江孜,在南面摆出防守阵型,掩护后续大军通过,沐启元通过江孜后,留下一个团的士兵,在此据守,其余的军队,立刻向日喀则方向挺近。 日喀则差不多是乌斯藏的第二大城市,人口仅次于拉萨,作为丹迥旺波实际上的统治中心,他现在就居住在日喀则。 明军进入乌斯藏之后,丹迥旺波组建的八支精锐部队,已经在工布和拉萨被明军歼灭了四支,这让丹迥旺波惊恐不已,他几乎不知道怎么应付明军。 丹迥旺波的八支精锐,日喀则地区常驻三支,另有一支驻扎在藏北高原的阿里地区。 他被迫聚拢在日喀则附近的第一军、第三军、第四军,并且将附近城堡中的散兵也集中到日喀则,妄图拒城而守。 日喀则被藏民成为后藏,与前藏的拉萨地位几乎相当,又是丹迥旺波的老巢所在,沐启元知道此战的意义,一旦攻破日喀则,平定乌斯藏暴乱的任务,也就基本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清理残余的武装分子。 藏兵都是集中在城内,人数肯定不少,沐启元没有贸然进攻,他在等待林呈祥的二十军。 林呈祥终于来到日喀则,近五万明军迅速完成对日喀则的包围。 其实,丹迥旺波不准备弃城而逃,他不愿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乌斯藏和日喀则,否则,在明军包围日喀则之前,他完全可以从南城门出亚东,逃亡马拉王朝(今尼泊尔),他要在日喀则与明军对峙。 就像去年对付格鲁派与蒙古联军那样,最后击溃他们,重新取得对乌斯藏的主导权。 但丹迥旺波也知道,明军的实力,非联军的实力可比,因此,他没有贸然出城作战,他要利用日喀则的城墙,阻挡明军的步伐。 他告诫部下的将军们,明军远来劳顿,利在速战,对峙日久,粮草运输跟不上,必然退兵,那时再出城追击掩杀,必获全胜。 但是,明军不像蒙古人那样按常理进攻。 明军并没有预备攻城的云梯,而是将两个军所有的二十门火炮,全部集中到地势相对开阔的南城门外。 “军座,火炮已经调试完毕,立即开炮吗?” 沐启元看着城头上正在瞧热闹的守军,他的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激动,“立即开炮,目标城头,先吓唬吓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藏兵,让他们知道螳臂当车的后果。” “是,军座。”传令兵向沐启元敬个军礼,转身传令去了。 炮手们开始装弹,由于炮管的前部装上了准星和罩门,瞄准起来就方便多了。 “轰……隆……” “轰……隆……” “轰……隆……” …… 二十门火炮,目标全部是守军占据的城头,二十枚开花弹,划着流线,拖着长长的尾气,向城头急速飞去。 守军从来没见过火炮,看到开花弹飞向城头,还以为明军向城内释放了信鸽、苍鹰一类的飞鸟,他们不明白明军的用意,各自张弓搭箭,准备将这些飞鸟射落。 “飞鸟”的速度太快了,远远超出守军的想象,他们还未张弓搭箭完毕,“飞鸟”就已经到了城头,向低空俯冲过来。 守军大惊,在他们没来得及逃跑的时候,“飞鸟”已经在城头爆炸。 守军顿时大乱,一时间,只见断肢残骸乱飞,空中如同下了一场血雨,待开花弹爆炸完毕,城头满是缺胳膊少腿的守军,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只有胳膊大腿的伤兵。 巨大的爆炸声,让城头上活着的守军暂时失听,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受伤,如果这也是受伤,那城头上的守军,几乎都伤亡了。 明军继续炮击,那些在城头怨天尤人的守军,再一次领略到开花弹的无情,只有少数守军,在开花弹再次飞临城头的时候,已经远远跑开了。 没有跑开的守军,已经不用再跑了,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再跑的能力了。 “炮火延伸三百步,两轮炮击。” “是,军座。” 炮火延伸三百步,将城头附近都笼罩进去,刚才逃跑的士兵,或者准备过来看热闹的士兵,就成了新的目标。 城内发生什么事,城外的明军看不到,他们也不需要看到,城头上已经看不到守军,明军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城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伤亡。 沐启元见威慑守军的目的已经达到,遂命令炮手调整炮口:“目标城墙,多轮炮击。” 所有的开花弹都对准城墙,现在火炮的命中率非常高,超过一半的开花弹都直接落在城墙上,即使没有落到城墙上,也是落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开花弹爆炸时,还是可以震颤城墙的底座。 开始的时候,城墙纹丝不动,只有少量的尘土在开花弹的爆炸中下落,又被冲击波震得远远飘飞。 越来越多的开花弹落在城墙上,沐启元用肉眼都可以看到,城墙已经微微颤动,不知道是整座城墙,还是城墙的上部。 “继续炮击,不要停止。” 开花弹不要钱似的,正一刻不停地飞向城墙,沐启元知道,一旦日喀则城破,乌斯藏已经没有大城了,可能不再需要火炮了,所以他不再顾惜开花弹。 “轰……” 就在沐启元恹恹欲睡的时候,南城墙倒塌了,一大块泥土从城墙的中部倒塌,上面的泥土还在,下面还剩半丈高,就像是老天给明军打开了一扇胜利之门。 第313章藏巴汗的困惑 沐启元原本准备让骑兵率先入城,利用骑兵的速度,先冲开一个口子,再打开城门,掩护大军入城,现在坍塌的城墙只有一扇门大小,而且下面还有半丈高的提坎,战马难以迈进,只好让步兵先入城了。 刚才火炮的猛烈轰击,炸死了不少城头的守军,没死的守军,不是吓懵了,就是被火炮震得耳鸣,直到明军靠近坍塌的城墙,他们才发现明军。 据守南城门的,是丹迥旺波第三军的五百士兵,伤亡不过百人,剩下的四百人,虽然耳朵听不见声音,但还是迅速拿起手中的刀枪,不愧是藏巴军的精锐。 他们一面据守城墙的坍塌处,一面伺机派人回报丹迥旺波。 明军虽然有燧发枪的优势,但藏兵吃过几次亏之后,都隐在城墙的后面,燧发枪的子弹不会拐弯,根本射不到藏兵。 要想射击藏兵,明军必须从坍塌的城墙处探身进去,但这样一来,藏兵会赶在燧发枪瞄准之前,向明军砍上一刀。 双方比的是速度和判断,他们完全突破了对死亡的恐惧。 明军几次突袭,都未能突破藏兵的防守,双方在坍塌的城墙处展开拉锯战。 沐启元也赶到战场的最前线,见明军无法入城,他皱了一下眉头,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用手雷,不要与藏兵硬拼。” “是,军座。” 士兵们暂时围在豁口,他们纷纷从腰间取下手雷,拔出引线,然后从洞口扔进城内。 藏兵也想用弯刀斩断明军的手臂,但明军的手臂,突然伸进来,在他们弯刀没有下落之前,已经缩回去了,他们只能干瞪眼。 “嘭。” “嘭。” “嘭。” …… 大量的手雷贴着城墙扔进去,恰好在藏兵站立的位置爆炸。 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手雷爆炸时发出的声音,远远不如开花弹恐怖,但手雷的数量众多,又是在藏兵的身边爆炸,对藏兵的伤害却是大得多。 藏兵再一次被明军的火器震懵了。 在藏兵愣神的当口,一些胆大的明军,直接从豁口窜进去,燧发枪的子弹,无情地射向豁口里面的藏兵。 明军入城,让藏兵清醒过来,他们纷纷操起弯刀长枪,向进入城内的明军扑过来,入城的明军来不及装填弹药,只好用燧发枪抵挡一阵。 入城的明军用身体挡住藏兵的进攻,后续的枪手纷纷从豁口探进来,他们虽然没有入城,但燧发枪已经伸入城内,指向扑过来的藏兵。 藏兵被开花弹和手雷连续打击,本来就心惊胆战,现在遇上了明军大量的燧发枪,他们终于开始后退,将城墙上的豁口,拱手让给明军。 明军一边从豁口入城,一边从豁口射击。 藏兵也曾向入城的明军反扑,但燧发枪的射程,是他们无法逾越的距离,剩下的两百藏兵,很快就全部倒在豁口的附近。 从豁口入城的士兵,一面迅速建立防线,一面打开南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入城后,沐启元留下一个团把守城门,步兵以团为单位,互相接应,在城内搜索藏兵,骑兵则沿着城墙行进,接应其它城门的明军入城。 丹迥旺波听到明军从南城门入城的讯息,一时惊呆了,手中的弯刀落到地上都不知道,弯刀将他身边的一名亲卫脚背刺破了,亲卫发出一声低呼,他才清醒过来。 “这才一个时辰,明军就入城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真是废物。” 骂归骂,城还是要守的,现在明军已经包围了日喀则,丹迥旺波就是想弃城逃跑,也是不可能了。 “第四军速去增援南城门,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务必将明军挡在城外,否则,提头来见。” “谨遵藏巴汗之命。” 丹迥旺波的第四军,在距离南城门不远的地方,遇上明军的的一个千人团,他们依仗人数上的优势,也不用弓箭,挥舞着弯刀,扑向明军。 明军也不惊慌,他们已经布起一个三百人宽的燧发枪阵,枪阵一共有三排,后面还有两百余枪手替补。 “砰。” “砰。” “砰。” …… 藏兵进入百步的射程时,第一排枪手率先射击,三百颗子弹,倒下去的藏兵超过百人,射击速度慢得多的步兵时,燧发枪的命中率大大提高。 藏兵一时呆愣住了,才一眨眼的时间,同伴就倒下过百,而且他们除了听到声音,根本没看清同伴是如何伤亡的。 藏巴汗的精锐是无往不胜的,他们只有短暂的迟疑,又向明军扑来。 第二排枪手的燧发枪响了,又有百名左右的藏兵扑倒了,伤兵有很多没有死透,就在地面上翻滚、号呼。 藏兵没有停下来的时间,他们继续向明军的阵地出击。 三波射击,藏兵伤亡过千。 他们再次停下来,但藏巴汗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他们必须将明军逐出城外,否则,回见藏巴汗的时候,他们也是死,与其被藏巴汗处死,不如死在战场。 藏兵再次出击,他们的口中像是在唱歌,明军听不懂歌词,只听到几个简单的音节:“吽,嘛咪嘛咪轰!” 明军枪手都是正规军人,经过严格的训练,况且他们又不是佛教徒,不懂佛家用语,他们只会用燧发枪招待自己的敌人。 南城门的守军,听到前面致密的燧发枪的声音,情知藏兵来得不少,要不是哪支友军替他们住这些藏兵,他们一定面临不小的压力。 守军分出六百士兵,加入到明军的枪手中,其余的士兵,依然固守着城门。 不知道经过几波射击,直到前面的藏兵全部倒下了,他们也未能突破百步的死亡线。 那两百余名一直担任替补的明军,这时候手握马刀,冲上前去收割藏军的伤兵,直到他们全部死透。 丹迥旺波一直在等待南城门的讯息,南城门的讯息还未传回,东城门的讯息倒是先到了。 “藏巴汗,不好了,东城门被明军攻破了。” “你说什么?”丹迥旺波从座椅上跳起,一把锁住传令兵的衣领:“你敢假传军令,扰乱军心,我要宰了你。” “藏巴汗。”传令兵哭丧着脸,“小人有几个脑袋?哪敢假传军令?东城门确实被明军攻破了,五百守军全部阵亡,明军正源源不断从东城门入城,如果不能阻止……” “不要再说了。”丹迥旺波松开传令兵的衣领,将传令兵向后推了个仰八叉,他的身边只有作为亲卫的第一军了,“第一军,调两千士兵去增援东城门,记住,这是最后的后备军,如果再要援军,我这已经没有了。” “是,藏巴汗,我们是一定会将明军逐出城外。” 丹迥旺波双手合十,暗自祷告,想要将内心的惊涛骇浪压下去。 他在城内的三个精锐军,足足九千士兵,现在第三军分散在各个城门,第四军去了南城门,就连作为亲卫的第一军,也是抽调了两千人去协防东城门,他的手中,现在只剩下一千亲卫了。 他越想越困惑,这才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南城门和东城门就先后告急,这明军,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他们是佛祖派来惩罚自己的?自己不是一直在修建噶举派的寺院吗?难道格鲁派才是佛祖传承的弟子? “藏巴汗,我去将城内的农奴们武装起来,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协助守城。”丹迥网布身边的一位将军,知道藏巴汗已经没有后备兵力了。 “去吧,要快。”丹迥旺波早就有武装农奴的打算,他准备在关键的时刻,才给农奴们发放刀枪,没想到这关键的时刻,来得这么快。 看着将军远去的背影,丹迥旺波只能苦笑,他的三支最精锐的军队,依靠城墙都抵挡不了明军一个时辰,这些没有训练过的农奴,又有什么用?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丹迥旺波已经看不到农奴们的战斗力量了,那位将军刚走,就有一队明军搜寻过来,丹迥旺波的亲卫们大惊,他们用自己的身子做掩护,将丹迥旺波保护在核心。 明军并不知道丹迥旺波的身份,枪手们向散在外围的藏兵射击,对于中心的人堆,暂时不做理会。不一会儿,丹迥旺波的亲卫们就明白了明净的意图,凡是站在外围的亲卫,都不自觉地向人堆靠拢。 藏兵们相互拥挤,一不小心推到了丹迥旺波,但他们都注视着前面的明军,谁也没有注意到丹迥旺波摔倒了,直到他发出呼叫声。 亲卫们一边扶起丹迥旺波,一边向他请罪。 丹迥旺波被亲卫们围在中心,身材不高的他,根本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巨大而密集的响声。 等到前面的亲卫渐渐稀疏起来,丹迥旺波才从人缝中看到举着燧发枪的明军士兵,此时他的身边,亲卫已经不足五百人。 “快,退回大殿。”丹迥旺波希望大殿厚实的土墙与铁门,能暂时阻挡明军,只要他的几支精锐部队过来,他就可以反攻。 亲卫簇拥着丹迥旺波向后殿退却。 明军一看藏兵要逃,迅速向藏兵围过去,一名士兵看到众多藏兵拥着一名军官,估计是大人物,他迅速瞄准这位大人物。 “砰。” 燧发枪的子弹,钻入丹迥旺波的大腿。 第314章古格王朝 丹迥旺波大腿中枪,已经无法逃跑,亲卫将他背起,背着一个成人,亲卫也跑不快,明军从两侧席卷过来。 其他的亲卫一看不妙,赶紧分出百余人,用身子挡住明军的枪口,期望给丹迥旺波赢得一时间。 明军有上千枪手,这百余亲卫很快就扑倒在地,枪手们踏过他们的身子或者尸体,继续追击丹迥旺波和他身边的亲卫。 一名受伤倒地的亲卫,已经失去了弯刀,但他死死抱住一名枪手的脚踝。 枪手挣扎了两次,没能挣脱,他掉过燧发枪,狠狠地砸在那亲卫的脑袋上,亲卫闷哼一声,缓缓软下去。 两侧的明军一刻也没停下,他们已经追上丹迥旺波的数百亲卫,将他们围起来。 亲卫们见逃不脱,只得放下丹迥旺波,拔出腰间的弯刀,与明军对峙。 但他们没有弓箭,缺少远距离打击能力,而明军都没有靠得太近,他们只能用弯刀给自己壮胆。 燧发枪无情地收割亲卫们的鲜血和生命。 眼看着自己人一个个倒在明军的枪下,终于有亲卫耐不住了,他们手舞弯刀,叫嚣着扑向明军。 扑过来的亲卫,恰好是燧发枪的靶子。 枪手们没有吝啬子弹,扑过来的亲卫,率先倒在明军的枪口下。 亲卫还剩百余人,丹迥旺波已经清楚地知道,明军这是要他的命,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你们快走,明军要的是我,你们要给藏巴军留种子。” “我们是藏巴汗的亲卫,藏巴汗要是不在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哈哈哈……”丹迥旺波仰天狂笑,“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亲卫,既然明军不肯放过我们,那我们今天就死个痛快。” 他推开亲卫,拔出腰间不常用的弯刀,蹒跚着向明军走过来,眼中闪出不屈又无奈的火焰,每走一步,地上就会多上一滩殷红的鲜血。 近百亲卫没有阻止他,他们都随着丹迥旺波的步伐,一步步向明军移过来。 不知道是示威,还是表明藏人永不屈服的精神,又或是与明军比比数量,丹迥旺波和他的近百亲卫,排成一条长长的横线。 “砰。” 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士兵,向丹迥旺波发出了最后一枪,子弹从他的眉心钻入,血液从子弹留下的空洞中流出,开始的速度很慢很慢,待血液将空洞填满,又迅速从空洞处留下,在丹迥旺波的脸上,印下了一个长长的血线。 丹迥旺波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又猛地一震,重新站稳。 亲卫似乎惊呆了,谁也没有上前扶一把。 丹迥旺波就像是一颗被虫子蛀空了的千年老树,被风一吹,缓缓倾斜,“噗”的一声,摔倒在一名亲卫的脚背上,稍稍向上弹起了一,又重新落下,双眼依然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鼻子里却是再无声息。 日喀则的陷落和丹迥旺波的死,标志着藏巴汗政权全面崩溃。 明军第十九军和第二十军将城内的藏兵,包括刚刚武装起来的农奴,斩尽杀绝之后,开始肃清周围的残敌。 士兵们在肃清残敌时,也误杀了不少藏人百姓,主要是因为语言不通,加上藏民面对明军的士兵时,常常是一连串的“嘛咪嘛咪轰”,让不通藏语的明军士兵十分恼火。 但是,士兵们在寺庙搜到大量的金银,以及乌斯藏三大宝石的红珊瑚、绿宝石、天珠时,他们的恼火,立时烟消云散。 林呈祥的第二十军暂时驻扎在日喀则,而沐启元的第十九军,来到乌斯藏东北高原的阿里地区。 奉丹迥旺波之命镇守阿里地区的第二军,直接就投降了,丹迥旺波已死,前后藏都落入明军之手,区区三千人的军队,就是不投降,又能抵抗多久? 沐启元兵不血刃就占领阿里地区,这一次,心情大好的他,并没有屠杀藏民,对于主动投降的敌人,他实在没有屠杀的理由,况且人家还献上城中所有的金银和珠宝。 但战争还没有结束,在乌斯藏的最西部,有一个叫古格王朝的地方,沐启元遇上一个不开眼的倔子。 古格王朝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九世纪,大唐会昌二年(公元842年),和大唐一直在西南对峙的吐蕃,最后一代赞普朗达玛,因为国内矛盾激化被殺,其两个王妃在王族和外族的支持下,各为其子争夺王位,使王室一分为二,互不统属。 到朗达玛的孙子一代,因爆发平民和奴隶起义,两王室都遭到沉重的打击,朗达玛次子奥松之子贝考赞被诛于娘若香堡(也就是后来的江孜),朗达玛的重孙吉德尼玛贡战败后逃亡阿里,娶了阿里地方势力布让土王扎西赞的女儿,并生了三个儿子。 吉德尼玛贡继承了阿里一带的地方政权,他在晚年的时候,将领域分封给三个儿子。 长子贝吉贡占据芒域(今印度克什米尔地区的列城),后来发展成拉达克王朝;次子扎西贡占据布让(今西藏普兰县),建立布让王朝,也称为普兰王朝,后被并入古格王朝;幼子德祖贡占据扎不让(今西藏扎达县),发展成古格王朝。 拉达克王朝、布让王朝、古格王朝被称为“阿里三围”。 公元十一、十二世纪,阿里三围的所有的古籍记载是一片空白,公元十三世纪,阿里三围随乌斯藏一起归属蒙元,“阿里三围”被称为“纳里素古鲁孙”,蒙元在这里设立纳里素古鲁孙宣慰使,而“阿里三围”的三个区域被封为阿里三万户。 大明立国后,继承了蒙元的旧制,为了加强阿里地区的防务,于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设置“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并任命当地的首领塑思公失监为元帅府元帅,管辖阿里三围,“俄力思”就是“阿里三围”的译音。 拉达克王朝、布让王朝、古格王朝虽然同源,但相互之间战争不断,后来,古格王朝吞并了布让王朝,拉达克的国王贝吉贡对自己的三弟德祖贡吞并二弟扎西贡的国家非常反感,曾起兵攻打古格王朝,公元十一、十二世纪阿里三围在古籍中消失,也许就与这件事有关,有人要消灭这段不光彩的历史。 布让王朝被古格王朝吞并后,古格王朝的统治区被称为上阿里,拉达克王朝的统治区被称为下阿里,但古格王朝与拉达克王朝之间的战争依然不断。 他们相互间不息的战争,让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不能从事生产,不能开挖金矿,百姓缺衣少食,国家也贫困不堪。 大明万历四十年(公元1613年),古格王朝的最后一任国王是赤扎西扎巴德,他的王后在生下一个儿子后,就完全失去理智,变得痴痴呆呆,经过两年的全力医治,依然不见好转,扎西扎巴德决定迎娶一位新的王后,为了化解与拉达克王朝之间的矛盾,他决定迎娶拉达克国王加木样南杰的女儿诺增旺姆为王后。 婚约经过中间人订好后,新娘诺增旺姆从拉达克王朝的都城芒域(今克什米尔地区的列城)动身,前往古格王朝的都城扎不让,但在距离扎不让还有两天的路程时,赤扎西扎巴德阻止了她的前行,并命她返回拉达克。 拉达克国王加木样南杰立即对古格王朝宣战,这场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十五年。 对于谁违背婚约,双方各执一词,但从拉达克国王加木样南杰恼羞成怒、立即宣战的事实来看,应该是赤扎西扎巴德毁约,否则,“倒打一耙”的招数,除了汉人,这些极度落后、全民信教的拉达克王朝应该不会使用,况且,当时两国之间的战争,拉达克王朝还是胜少负多。 这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最后以古格王朝的灭国而结束。 但是,古格王朝的灭亡,还与国内的内乱有关。 内乱的原因,是古格王朝内藏传佛教盛行,大量的青年进入寺庙修佛,这些修佛的青年男子,不耕田地,不服兵役,也不结婚生子,而寺庙又占据国内的大量良田且不纳赋税。 古格王朝对内发展生产,对外与邻国打仗,都需要人力、财力,随着藏传佛教势力的扩大,国王与佛教首领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 为了维护王权,赤扎西扎巴德对藏传佛教进行了严厉的打击,他拆毁许多寺庙,没收寺庙的田产,强迫寺中的僧人还俗。 僧人们也不坐以待毙,以赤扎西扎巴德的弟弟为首的大喇嘛,利用自己的影响,四处秘密联络,他们利用古格王朝百姓厌恶与邻国进行长期战争的情绪,广泛发动百姓,同时还串联了地方官员和军队中的军官,伺机起来进行反对国王的斗争。 大明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喇嘛们趁赤扎西扎巴德患病的机会,发动大规模武装暴动,并且邀请拉达克王朝出兵。 拉达克新任国王森格南杰接到讯息后欣喜若狂,亲自率兵迅速赶到扎不让,在喇嘛们的接应下,包围了古格王宫。 第315章拉达克国王森格南杰 但古格王宫坚不可摧,堡中粮食武器充足,围攻一个月,森格南杰准备撤退了。 这时,赤扎西扎巴德的大喇嘛弟弟想出各种办法向赤扎西扎巴德劝降,赤扎西扎巴德身患重病,又感到四面楚歌,只好同意议和,称臣纳贡,但赤扎西扎巴德走出城堡后,僧格南杰就将他和他的全家抓起来,押送到拉达克都城芒域,后来秘密处死了赤扎西扎巴德和他的儿子。 喇嘛们这才发觉受骗了,但为时已晚,拉达克王朝的军队占领了古格王朝全境,建国八百年的古格王朝从此灭亡。 僧格南杰命他的儿子、王储英达博蒂朗古去统治古格地区。 这里发生的一切,大明朝廷并不知晓,大明的重心,除了关外,就是朝廷内部的改革。 沐启元进入阿里地区后,原来隶属于丹迥旺波第二军管辖的各个小城,已经全部投降。 他原本没打算去攻击古格王朝和拉达克王朝,毕竟他们与乌斯藏不同,他们只是大明的藩属国,而不是大明的领土。 沐启元此次进入乌斯藏,就是为了平息乌斯藏针对汉人的暴乱,摧毁丹迥旺波的统治,古格王朝与拉达克王朝境内基本上没有汉人,他们的战争与汉人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但沐起元听说拉达克王朝灭了古格王朝,还占领了古格王朝的全部领土,总觉得有些不畅快。 拉达克王朝是大明的藩属国,大明不能攻打不假,但古格王朝同样是大明的藩属国,大明有义务保护它的藩属国,你们为土地、财产或者女人发生战争也就算了,怎么能灭了人家的国家呢? 沐启元与几位师长、参谋们商量之后,决定先礼后兵。他们以保护大明的藩属国为由,要求拉达克王朝退兵,原来古格王朝的土地,暂时由大明接管。 如果拉达克王朝的军队退回去,则由第十九军占领原古格王朝的全部领土,至于是否恢复古格王朝,将来由朝廷决定。 如果拉达克王朝不肯退兵,则沐启元以古格王朝宗主国的名义,出兵攻打拉达克的军队,把他们赶回拉达克,第十九军趁机占领这些地区,有了军队的占领,这些土地迟早是大明的领土,第十九军也能为大明收土开疆多建一份功业。 沐启元派出使者后,英达博蒂朗古根本不同意沐启元的退兵建议,拒绝将军队撤回拉达克。 古格王朝和拉达克王朝自建国以后,就陷于长期的战争,双方是七百多年的世仇,好不容易有机会将古格王朝抹去,岂能再退还占领的土地?万一大明扶植古格王族的后人重新立国,拉达克岂不又多了一个敌人? 大明虽然是拉达克王朝与古格王朝的宗主国,但这些年大明从来没有与拉达克王朝或者古格王朝有过什么联系,对拉达克的影响不大,否则,丹迥旺波灭掉古格王朝周围的小国时,大明怎么没什么反应? 英达博蒂朗古没有考虑到的是,那时大明在附近没有驻军,而今大明的军队来了。 被英达博蒂朗古拒绝后,沐启元没有再等待,他亲自率领第五十五师刘臻羽部,包围了英达博蒂朗驻守的扎不让城。 城中只有两千守军,实际上整个古格王朝原来的统治区域,只驻扎了四千拉达克的军队,拉达克是一个小国,而且境内多山,人口稀少,全国不过八千军队,为了巩固新占领的土地,这才驻守了全国一半的军队,一旦人心臣服,肯定是要撤出一部分军队,毕竟都城芒域才是防守的重。 沐启元没有让士兵强攻,那样虽然也可能攻占扎不让,但士兵的伤亡会大些,他围定四门后,将十门火炮全部运到相对开阔的东城门。 由于阿里地区的丹迥旺波第二军直接投降,明军进入阿里地区后,还没有打过仗,当然也就没有人见识过明军的火炮与燧发枪的威力。 英达博蒂朗古见明军围住了扎不让的四面城门,这才害怕起来,于是,他一面派人向芒域求救,一面亲自上城头指挥防守。 在他的心目中,扎不让城中有堡,易守难攻,去年拉达克的军队攻了一月,都没攻克,后来还是古格国王的弟弟劝降成功,拉达克的军队才抓住出城归降的古格国王,占领扎不让,自己怎么着也能抵挡半个月。 只要挡住明军半个月的时间,拉达克的援军队一定会前来增援。 但沐起元不会给他半个月的时间。 英达博蒂朗古并不知道明军的主攻方向,直到他看到明军布置在东城外的火炮。 他并不认识火炮,但他从四门巡城的时候,火炮黑洞洞的炮口,让他有些恐惧,所以他没来由的觉得明军会从东城门发起主攻。 英达博蒂朗古一边在心里向佛祖祈祷,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城外的明军,突然,他听到接二连三的轰鸣声,轰鸣声之后,明军的阵地上飞出十余只巨大的飞鸟。 更为奇特的是,飞鸟的尾部,还拖着长长的火红色的尾羽。 “难道这些大鸟会啄食士兵的血肉?或者是专门啄瞎士兵的眼睛?” 英达博蒂朗古正要命令士兵放箭,阻止大鸟在城头下落,但已经来不及了,大鸟的速度太快,已经从低空俯冲下来。 “不好。”英达博蒂朗古虽然不明白大鸟到底有什么企图,凭着感觉,他就知道士兵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枚开花弹,正好在他身子的左近爆炸。 英达博蒂朗古,这位拉达克的王储,来不及留下任何遗言,就和左侧的侍卫一道血肉横飞,连一块像样的肢体都找不到。 开花弹还在发射。 古格王朝原本就是一个小国,国小民弱,连修筑的城墙都不结实,火炮只经过五轮射击,扎不让的城墙就坍塌了一块十数丈的口子,“u”型豁口正好供步兵出入。 “第一九零一旅,入城。” 第一九零一旅入城的时候,豁口里并没有守军,不知道是被开花弹炸死了,还是被开花弹吓跑了。 明军分成若干个搜索小组,一面在城内搜索,一面打开其它的城门,接应城外的明军入城。 英达博蒂朗古过早被击毙,城内守军群龙无首,顿时陷入一片混论。 本来守军还想退入内城王宫,但明军进展太快了,谁也没想到,还不到半个时辰,扎不让城就被攻破,守军还没做好准备,明军就尾随着来到王宫外。 在燧发枪的威胁下,两千拉达克的士兵,有一千多人投降了,拒不投降的士兵,都被明军射杀了,其实还有一些士兵要投降,但明军或者没有看懂他们的意思,或者他们的动作比较迟缓,在放下武器之前,就被明军射杀了。 明军开始安抚城中的百姓,由于拉达克王朝原本是古格王朝的世仇,加上古格王朝新灭,人心还没有归附拉达克王朝,英达博蒂朗古和他的军队覆没,并没有在城内引起多大的反响,反而是歼灭拉达克军队的明军更受欢迎。 沐启元分兵清缴周围的土城,布让、噶尔、日土等地相继归顺明军。 整个乌斯藏地区和原古格王朝的统治区,全部臣服第十九军,沐启元不知道,后世的历史上,西藏自治区的所有版图,彻底归顺大明。 沐启元一面派人知会驻守拉萨、日喀则的第二十军,一面在扎不让城内庆祝乌斯藏平叛跟在的结束。 但很快,沐启元就发现,他庆祝得太早了。 拉达克国王森格南杰在芒域城接到儿子的求援信,他立即聚拢全国的兵马,向扎不让靠近。 森格南杰已经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大明不追究他占领古格王朝的责任,他将命令他的儿子英达博蒂朗古退兵,大明毕竟太强大了,他不愿与大明正面对抗,古格王朝即使在大明的扶植下重新立国,但经过去年的战乱和拉达克近一年时间的统治和劫掠,起码二十年内难以恢复过去的国力。 如果大明非得追究他占领古格王朝的责任,甚至派兵攻打拉达克,他将聚集全国的兵马与大明决一死战,拉达克离大明太远了,而且周围都是高山,不适合大规模调集军队,真要与大明决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残酷的现实,很快就击碎了森格南杰的美梦,从东面逃回来的败兵告诉他,王储英达博蒂朗古已经死于明军的火炮之下,明军已经占领了原来古格王朝的所有区域。 僧格南杰发疯了,王储的去世,让他完全失去理智,他咬着牙发誓:一定要打败大明的军队,重新夺回古格王朝。 “大王,大明实力强大,连前后藏的丹迥旺波都被大明打败了,何况我小小的拉达克。”拉达克军队最高统帅嘎嘎赞巴知道,拉达克和大明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手,决不能直接开战,只有在大明的羽翼下,才能积攒力量,保卫国家不受周围小国的侵犯。 “走开,你这个胆小鬼,不知道你怎么当的拉达克军事统帅,本王不用你帮助,本王将亲自统兵出战。” 森格南杰说这话是有底气的,他和他的父王不一样,他不仅是拉达克国王,也是拉达克最有名望的军事统帅。 第316章燧发枪全部哑火 拉达克王朝的边境有众多的小国,这些国家时常与拉达克发生战争,森格南杰常常亲率拉达克的军队,驱逐敌人,保护本国的百姓不受侵犯,当然,他也会率兵侵扰别的小国,古格王朝就是他亲自率军灭掉的。 “大王,三思呀,我拉达克国弱民穷,对付周边的小国还行,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与大明开战。”四朝元老、首席参政南卡布贡也认为,和大明开战是不可想象的事,即使获得暂时的胜利,大明还可以源源不断增兵,直到拉达克城破国亡。 “可是,大明已经向我们宣战了,我的王储,就是死在明军的手上。”森格南杰本来还有一丝的犹豫,一想到王储去世,拉达克后继无人,他的心就更加坚定起来,“参政大人,不要再说了,王储之仇,我一定要报,你赶紧去征召新兵,我要亲自给王储报仇。 僧格南杰抬起头,眼睛里因为伤子之痛,已经无神了,目光似乎随时都可能涣散。 “也许只有上师才能劝他!”离开僧格南杰,南卡布贡对嘎嘎赞巴说,他的声音太小,像是喃喃自语。 上师阿旺嘉措,是花教法王昆氏家族的传人,但他却信奉白教,是竹巴噶举派的杰出人物,被尊称为“达仓热巴”。 森格南杰与他的兄弟诺布南杰因争夺王位而导致国内大乱时,就是达仓热巴利用自己的威望来协调两人关系,使国家平息下来,他对僧格南杰的影响很大,所以南卡布贡想到了达仓热巴。 “可是,上师去年去后藏布教,至今未归,现在明军占领了后藏,上师更是音讯全无。”嘎嘎赞巴微微摇头,眼神里满是忧虑。 “哎……”南卡布贡也是微微叹息,“要是上师在芒域……” 没有达仓热巴的讯息,自然无人能说服森格南杰,南卡布贡只得在全国征集兵马,八天时间,他征集了三千士兵,连同拉达克原有的士兵和从阿里逃回来的败兵,共计八千。 森格南杰让嘎嘎赞巴留下一千士兵镇守芒域,自领七千士兵,去古格为王储英达博蒂朗古复仇。 森格南杰进入古格地区后,早有侦讯报告沐启元,投降的拉达克士兵从军旗中也认出了拉达克的军队。 扎不让城下,沐启元已经摆好了燧发枪的阵型,三排枪手,每排一千名士兵,四千骑兵护卫在枪手的两翼,在抢手的后面,沐启元远远观望着战场的动态,这几乎是明军不变的战术,特别是面对陌生的敌人。 森格南杰在明军前面大约千步的地方停下来,作为国王,他上位的时间不长,但他战场经验丰富,面对明军这种听起来十分恐怖的军队,他没有催动全军出击,而是试探性派出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 两侧的明军骑兵并没有拦截拉达克士兵,他们目中无人似的端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看着明军的骑兵,森格南杰的目光有些犹豫,但士兵们已经出发,他想先看看战斗的结果再说,拉达克的士兵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他们手持刀枪剑戟,越跑越快,很快就接近燧发枪的射程。 “准备射击。” 明军的指令拉达克人暂时听不见,也听不懂,但明军号令兵挥动的令旗,他们还是有些明白,明军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拉达克士兵依仗人多,一也不在意明军的反应,就像是流氓打群架,只要前面有领头的,后面的人就会盲目地往前冲。 “砰。” “砰。” “砰。” …… 燧发枪开始射击了,一千颗子弹,全部射向奔过来的拉达克士兵,包括领头的士兵在内,大约三百名士兵倒下了。 地面上躺着一片尸体和伤兵。 殷红的鲜血,凄厉的叫唤,恐怖的眼神。 伤兵后面的士兵一时惊呆了,同伴们死亡的原因都不知道,他们顿时停住了脚步,想要看个究竟。 但更后面的士兵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们正依靠惯性在奔跑、前冲,最前面正在发呆的士兵立不住脚,被推搡着继续向前。 虽然速度慢了些,但明军的枪手们并不着急,一直等他们充分进入燧发枪的射程,才开始扣动扳机,射出快意的子弹。 拉达克士兵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引着他们扑向燧发枪的射程。 猪羊一步步送上屠夫的大门,屠夫焉能不受? 燧发枪仅仅射击三轮,两千拉达克士兵就全部扑倒,仅仅摔个嘴啃泥那是上天的恩赐。 本来最后面的拉达克士兵发现不妙,他们准备扭头往回跑,但枪手们将燧发枪的射程发挥到最大,硬是将这些准备违反军纪、擅自撤退拉达克士兵一个个撂倒。 仅仅一个照面,两千士兵就这么没了,连对手的毛都没碰到,清醒过来的森格南杰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拒绝嘎嘎赞巴和南卡布贡的劝告。 大明军队不仅人数众多,那恐怖的火器更让人心寒。 世上从来就没有卖后悔药的! “难道文殊菩萨真的要灭了我拉达克王族?” 在所有的活佛中,森格南杰最信任的就是达仓热巴,因为没有受到达仓热巴的警告,他根本不相信文殊菩萨会灭了他,况且,战斗已经打响,现在已经不能按照个人的愿望发展下去,除非是向明军无条件投降。 森格南杰觉得大脑昏沉沉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但很快他就被迫打起来精神。 明军最后面的步兵,有数百人扑过来,看来,在暂时的胜利之后,明军准备反扑了。 “准备,明军要来了。”森格南杰虽然告诫士兵,但他自己却不紧张,明军才几百人,与他剩下的五千士兵相比,简直就是飞蛾投火,除非他们是色拉寺的武僧,一个当十个使用。 森格南杰发现自己判断错了,明军根本没有向拉达克士兵扑过来,他们在越过枪手的位置之后,就完全停下来了。 其实,明军也不是完全不动,他们只是没有继续前进。士兵们三个一组,相互保护着收割拉达克伤兵,收割完伤兵之后,他们就清理战场上拉达克士兵的尸体。 “娘希匹,明军当我们是空气?”森格南杰几乎要疯了,这些明军,根本不拿他当人,简直是在戏弄他这位拉达克的国王。 森格南杰决定再冲击明军一次,他明白,对拉达克来说,现在就是决战了。 虽然损失了两千士兵,他的士兵还有五千,而且还有两千骑兵。 森格南杰准备将五千士兵一次性投入战场,与明军决一雌雄,想想还是打住,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了,如果上了战场,他可能就撤不回来了。 一千骑兵在前,三千步兵在后,森格南杰自引一千骑兵在最后面督战。 在明军这种恐怖的怪物面前,森格南杰第一次感觉到紧张了,他握住马缰的左手,已经开始冒汗。 清理战场的数百明军,看到拉达克骑兵飞驰过来,他们立即退到枪手的身后,回到他们出发前的位置,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出现在战场,拉达克伤兵也不是他们杀的。 骑兵的速度快,又是先出发,一个冲锋,就将步兵远远落在身后。 拉达克士兵就分成两拨,骑兵已经接近燧发枪的射程,步兵才刚刚出发,还在森格南杰的眼皮底下。 骑兵挥舞着马刀,向明军的步兵阵地扑来,看到两翼的明军骑兵没有任何反应,他们跑得更欢了,四列纵队,在明军枪手们面前,祭出宽阔的阵型。 阵型越宽阔,对明军越有利,正好让明军的燧发枪,得到充分的发挥。 第一排枪手射出所有的子弹,拉达克骑兵顿时扑倒两百多人,坠落在马下的伤兵,不用明军照管,他们基本上就被后面的骑兵踩死了。 两波射击,拉达克骑兵就全部落马了,明军前面的阵地上,只有战马在绝望地晃悠。 枪手们还不能休息。 拉达克步兵已经追着骑兵的步伐过来了,地面上伤兵和伤马太多,新鲜的血液已经将地面充分浇灌,他们必须小心翼翼,要是谁被绊倒滑到,很可能就被后面的士兵踩踏成肉饼肉泥。 步兵速度慢,他们才是枪手们的最爱,不像骑兵,枪手们一直担心阵地被冲破,要是阵地被速度非常快的骑兵冲破,那就是枪手们的灾难,步兵即使能冲破阵地,大不了就是肉搏,反正明军的枪手都备有马刀。 第一排枪手射出全部的子弹,拉达克士兵应声摔倒三四百,后面的步兵丝毫没有犹豫,他们依然相信,在英明的森格南杰的领导下,他们会取得胜利,就像以往面对的敌人一样,只要他们能接近明军。 他们忘了,对面不是他们惯常的对手,和他们一样,穷得连弓箭都没有,现在面对的,是明军,是手持燧发枪的明军。 一轮射击,三千发子弹,倒下去的拉达克士兵已经近千。 踩着同伴尸体的士兵,开始有些犹豫,但森格南杰没有发出撤兵的号令,他或许坚信自己勇敢的士兵,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或许已经惊呆了,一时忘记传达命令,或许他在祈求文殊菩萨,让明军的燧发枪突然全部哑火…… 第317章又一个王朝的覆灭 枪手们没有杂念,面对像羊群一样涌过来的敌人,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燧发枪上。 三轮射击。 其实,第三轮射击的时候,阵前已经没有多少拉达克士兵了,后面的枪手再射击的时候,不是将子弹射向最后面准备逃跑的士兵,就是射向地面上的伤兵。 枪手们正在装填弹药,对面的拉达克士兵还未杀尽,随时可能再发起冲击,他们必须做好准备。 僧格南杰没有再发起冲击,拉达克的马匹就像是通晓森格南杰的心思,一个个摇头摆尾,前蹄地,还不时仰天发出一声悲鸣。 “不好,敌人要逃跑。”沐启元果断命令士兵挥动令旗。 两侧的骑兵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再要等下去,可能一个敌人都杀不到,看到令旗,他们就像是燧发枪的子弹,朝森格南杰最后的一千骑兵猛扑过去。 森格南杰哪里还敢近战,他拨转马头,带着剩余的骑兵,向拉达克遁去,背后的明军紧紧追赶。 但通往拉达克的道路崎岖,小道、险道层出不穷,明军不识地理,到底让森格南杰带着数百骑兵逃回拉达克。 沐启元本来没有进犯拉达克的打算,来到乌斯藏的阿里之前,他甚至都没听说拉达克这个名字,既然森格南杰越界来犯,他就打算奉陪到底了。 他亲率五十五师刘臻羽部,在拉达克降兵和当地百姓的指引下,从巴里加斯进入拉达克。 拉达克位于克什米尔东南,东部是喀喇昆仑山,西面是喜马拉雅山和克什米尔山,信度河(今印度河)穿境而过,是位于喀喇昆仑山和喜马拉雅山之间的一个狭长地带,西北通向西域,东南连接乌斯藏。 沐启元不知道的是,后世的历史上,拉达克从属于印控克什米尔,印度与巴基斯坦在此死磕,就是因为拉达克是印度进入西域地区的唯一通道,现在印度次大陆的莫窝儿王朝并不关心拉达克,因为它还占据着巴基斯坦、阿富汗地区,在西域的方向上有的是通道。 沐启元顺着拉楚河向北追击森格南杰,两天后,大军抵达拉达克的都城芒域。 芒域(今克什米尔地区的列城)位于拉楚河上游北岸,是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和兴都库什山怀抱中的一处河谷,这里的地势比乌斯藏低缓很多,又有拉楚河水的浇灌,非常适合人类定居。 巍峨的高山,青青的草地,蓝蓝的天空,奔流不息的河水…… 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明军到来,很快就打破了这处桃源的安宁祥和,作为军人,在战争期间,沐启元根本无心欣赏敌国的风景,到达芒域之后,他立即指挥士兵,将芒域围得水泄不通,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明军的火炮太笨重,运输火炮的后军,暂时没有抵达芒域,沐启元没有用云梯的方式攻击芒域,他也没有云梯,他在等待火炮。 五天之后,明军的火炮才运送到芒域。 已经等了太久的沐启元,立即在南城门外架起了火炮。 城中的守军不足两千,除了原来留在城中的一千士兵,主要就是随森格南杰从扎不让逃回的数百骑兵,那些在古格地区见过明军火炮的士兵,已经在城中瑟瑟发抖,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火炮的森格南杰,还妄图依靠芒域的城墙做最后的抵抗。 明军这么快就追击过来,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丧子的愤怒,有的只是对明军的恐惧。 沐启元没有让色格南杰恐惧多久,芒域城的南城门,很快就在明军的炮火中坍塌了一大片。 万分惊讶的森格南杰,没有让他的士兵送死,这一次,他听从了南卡布贡的建议,当明军进入城内的时候,他默许了士兵的投降。 森格南杰陷于茫然之中,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反正已经没有了恐惧,当明军士兵捆绑他的时候,他既不出逃,也没有反抗,他只是觉得自己解脱了。 文殊菩萨早就为他安排好了归宿,既然天意如此,他又何必逆天呢? 与森格南杰一同被明军捆绑的,还有南卡布贡和嘎嘎赞巴,南卡布贡比森格南杰清醒得多,他要求面见明军统帅沐启元。 听说南卡布贡是拉达克参政、四朝元老,沐启元破例在临时军营接见了他。 “参见沐将军。”南卡布贡全身被绑,无法下跪,只好躬身向沐启元行礼。 “南卡参政是拉达克的四朝元老。”沐启元示意他坐下,却没有给他松绑,“听说南卡参政要见我,不知道为了何事?” “沐将军,老夫有一事不明,望沐将军指教。”南卡布贡看了一眼沐启元,见沐起元也在注视着他,他迅速移开目光。 沐启元的目光还停留在南卡布贡的脸上,他不知道南卡布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战争接近结束,拉达克灭国在即,在南卡布贡没有亮出底牌之前,沐启元还是很客道的:“南卡参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就恕老夫无理了。”南卡布贡迟疑了一刻,到底还是将目光投向沐启元,“沐将军,拉达克一直是大明的藩属国,拉达克没有得罪大明,大明为何无辜兴兵来犯?” “南卡参政是在责问本将军吗?”沐启元虽然预料到南卡布贡会提出一些责问的话语,却没想到他问得如此直接。 “老夫不敢,老夫不是责问沐将军,只是拉达克都城芒域被明军攻破,老夫心中不平,故有此一问。”南卡布贡垂下脑袋,算是给沐启元陪礼,“要是拉达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沐将军指出来,老夫一定说服我王,改正任何令大明不满的行为。 沐启元心中冷笑,果然是四朝元老,老辣的生姜,明明拉达克已经不存在了,还谈什么改正,难道一个死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南卡参政,本将军念你一大把年纪,故以礼相待,你竟敢倒打一耙?” “老夫不敢。” “真的不敢吗?”沐启元逼视着南卡布贡,直到他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的大腿,“大明军队真的是无辜来犯吗?难道你这个四朝元老,不知道森格南杰率军来到阿里的用意吗?” “沐将军,恕老夫直言,我王是有些冲动,但那是因为王储死在明军的炮火下,拉达克王室失去传承之人,我王一时失智,才做出不当之举,但拉达克一直是大明的藩属国,沐将军怎能捉了我王?” 论起斗口,沐启元是国公,自认不输于南卡布贡,但拉达克即将灭国,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不愿在此与南卡布贡扯皮,“明军做什么,怎么做,不需要南卡参政指,本将军且问南卡参政几,就作为我们谈话的终极,希望参政好好参详一番。” “沐将军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南卡参政,自大明立国,拉达克就是大明的藩属国,但数百年来,拉达克可曾派人朝见大明?究竟纳过多少朝贡?就是大明在拉达克地区设立的‘俄力思将军府’,也早已名存实亡,拉达克究竟为大明做了什么?” “这……” “退一步说,即使拉达克还是大明的藩属国,但森格南杰竟然派兵攻打明军,以下犯上,难道不该灭国?” 听到“灭国”两字,南卡布贡浑身一抖,他随即稳住身形,“沐将军,那是因为我王丧子……” “别说丧子,就是丧父,也不该攻打明军。”沐启元打断南卡布贡的解释,“拉达克是大明的藩属国,古格王朝一样是大明的藩属国,拉达克未经大明允许,竟敢私自灭了古格王朝,本将军好意劝英达博蒂朗古退兵,谁知他不识好歹,拒不退兵,这样的人不死,将来当上拉达克国王,也是大明的祸害。” “……” “既然做了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大明天兵到此,你再幡然醒悟,也是枉然。”沐启元根本不打算理会南卡布贡的胡搅蛮缠,“假如南卡参政珍惜拉达克与大明的友谊,就该在森格南杰起兵东进的时候,拼死劝告,可是,南卡参政枉为四朝元老,只会在大明天兵破城之计,说些毫无用处的疯话。” “沐将军有所不知,我王起兵之计,老夫已是百般劝告。” “南卡参政是否劝诫过森格南杰,本将军不管,本将军只知道,森格南杰还是起兵反明了。” “这个……”南卡布贡迟疑着,“沐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拉达克和我王?” “凡是反对大明的人,都是大明的敌人,明军所到,必踏毁所有的城池,方才显示天朝之威。” “沐将军,我王失智,老夫亦无话可说,老夫恳请将军看在百姓无辜的份上,请将军不要伤害百姓。” “哈哈,南卡参政此话差矣,明军新入拉达克,怎知道谁是兵谁是民?再说,士兵不就是从百姓中招入的吗?难道明军到此,还会给自己留下祸患?” 南卡布贡浑身抖动不停,他老迈的机体,再也管不住自己身上松弛的肌肉,将息了好久,他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将军,如果老夫让大勃律、毕底城中的守军,向明军投降,明军肯停止杀戮吗?” 沐启元深深地打量了南卡布贡一眼,他无限同情南卡布贡,“如果拉达克全境向明军投降,明军自然不会再行杀戮。” “好,老夫就为拉达克,也为大明,最后尽一份绵薄之力。” 第318章首府玉树 士兵给南卡布贡松绑,并取来纸笔,南卡布贡签署了一份要求军队放弃抵抗的命令。 “南卡参政,你签署的这份文书,能否约束各地的军队吗?”沐启元还不太放心,南卡布贡毕竟不是拉达克的国王。 “将军放心,我王的印玺就在芒域的王宫里,凭老夫在军队中的威望,再盖上印玺,各个城池的军队,一定会向明军投降。” “那就有劳南卡参政了。” 明军进入大勃律、毕底城,拉达克全境陷落。 沐启元将森格南杰和拉达克王朝的主要官员扣留起来,等待朝廷发落。 拉达克战争的结束,沐启元平叛乌斯藏的任务,正式全部终结,他圆满完成朝廷交给他的任务。 但沐起元不知道,他私自平定大明的藩属国拉达克的事,不知道给自己带来什么,这对他的前途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沐启元将平定乌斯藏的事,写成一份军报,通过侦讯飞鸽传书京师的朱由检。 对于古格王朝与拉达克王朝的事,他也没敢隐瞒,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军队中有大明的侦讯,他们不但为军队提供敌方的讯息,也为朱由检和国防院提供前线军队的讯息。 在军报之外,沐启元另外附上一份讯息,是拉达克战争的起因和结果,为了详细说明战争发生的起因,他还附上一份古格王朝和拉达克王朝的草图。 对于扣押的拉达克王朝的国王和官员,沐启元请求朝廷做出裁决。 沐启元平定乌斯藏都司的讯息传到京师的时候,朵甘都司的暴乱,已经平息有一个月了。 对于平定这些地方的暴乱,朱由检原本就没什么担心的,大明现在用兵,只此一处,如果沐启元、左良玉不能获胜,他还会派出更多的军队。 但沐起元节外生枝,连带着平定了拉达克王朝,让朱由检有些蛋疼。 朱由检一再从大脑中搜寻,古格王朝、拉达克王朝,他一印象都没有,后世的他,只是一名工科生,对历史、地理知识不太专业。 朱由检没有直接回复沐启元,他命令外交部长方逢年先搜寻相关的资料,不知道能否从故纸堆中寻出一些端倪。 方逢年还真的从明初礼部的故纸堆中,找出了一些拉达克的资料,整理好之后,交给了朱由检。 拉达克位于克什米尔东南,喜马拉雅山南麓,克什米尔山谷东北,是青藏高原的西部边缘,也是乌斯藏的最西部,面积有四五万平方千米,最早的居民是雅利安人。 大约在公元一世纪,拉达克被印度贵霜王国吞并,公元七世纪时,玄奘的记录中也提到过这块地方,公元八世纪,拉达克的北部被唐朝控制。 在吐蕃扩张过程中,拉达克不可避免地卷入唐蕃之争,其宗主权多次在大唐和吐蕃之间易手。 大唐会昌二年(公元842年),吐蕃王室成员吉德尼玛贡由于王室内乱,逃往拉达克,建立了独立的拉达克王朝,随后藏民大量涌入。 十三世纪,拉达克归入蒙元版图,蒙元朝廷向拉达克派遣官员,常驻军队,全面管理拉达克。 大明立国之后,打败了蒙古人在乌斯藏的残留势力,拉达克逐渐被大明控制,作为乌斯藏领土的最西端,朝廷在拉达克地区设置了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委托当地头人代为管辖,这个时候的拉达克,还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王国,介于藩属国与属地之间。 但大明对拉达克地区的影响非常有限,几乎忽略不计,明中期之后,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已经撤销了。 看到这些讯息,朱由检心潮澎湃,他看重的不是这土地,而是拉达克重要的地理位置。 乌斯藏境内多山多河,道路极其艰难,与外界的联系,受到山脉的诸多限制。 它的南面是喜马拉雅山,基本上阻断了与印度次大陆的交流,否则,玄奘取经,也不用绕道西域了,他明明去的是南面的印度;它的北面,和传统的西域地区隔着可可西里山脉和昆仑山脉,那里是无人区,根本没有任何道路可以通行;它的东南面是横断山脉,严重阻挡了与四川、云南的联系。 现在的乌斯藏,只有东面有一条狭窄、难行的茶马古道与云南省相连。 如果从乌斯藏的拉萨,北下叶尔羌汗国的喀什噶尔(今新疆的喀什),需要从拉萨向东,沿着茶马古道进入云南大理,再一路向东到南宁、广州,然后折向北方,沿着南昌、庐州、济南到京师,再折而向西,顺着第二大道,经过太原、西安、河西走廊、吐鲁番,才能到达喀什噶尔,整个行程超过一万五千里。 即使避开京师,走三门峡、西安古道,行程也会超过一万二千里。 如果有了拉达克,结果就不一样了,从拉萨向西,出拉达克,过喀喇昆仑山口的卡拉胡鲁木,直接向北到喀什噶尔,全程不到三千里。 拉达克不仅能加强乌斯藏与西域地区的联系,也是乌斯藏乃至大明通向印度、中亚地区的唯一通道,是大明西部的交通门户。 现在沐启元抓住机会,灭了拉达克,朱由检岂肯让它再复国? 重要的是,朱由检有征服拉达克的历史依据。 大唐时代,拉达克就曾曾臣服,至于这种臣服,到底是大唐的藩属国,还是大唐的属地,由于时代过于久远,谁也说不清,朱由检直接从心理上看做是属地了。 蒙元时代,朝廷向拉达克地区派官、驻军,难道大明还不如被它赶走的蒙元? 其实,大明立国之初,朝廷曾在拉达克设立俄力思军民元帅府,说明拉达克还是臣服大明的,只是大明国家的重心,一直在北方,先是蒙古,后是建奴,这才忽略对南方土地的管理。 虽然俄力思军民元帅府与奴儿干都司一样,都是委托当地土司、头人代为管辖,大明从来没有驻军,但太祖幸幸苦苦打下的土地,后世子孙要是丢了,那岂不是不肖? 从历史中找到依据,从心里上说服自己,朱由检高高兴兴给沐启元去了一封密信。 在信中,朱由检告诉沐启元,拉达克竟然敢挑战大明,这种不肖之国,灭了也就灭了,留着迟早是祸害,朝廷将在拉达克地区开府立县。 为了加强对拉达克地区的管理,预防再次出现不肖之人,大明必须在拉达克地区驻军,在新军到达之前,暂由第十九军分兵驻守。 关于古格王朝,它在明军入藏之前,已经灭国,王族已经失散,就不要再复国了,小国众多,战争就会频繁,朝廷也会在此设立府县,造福当地百姓。 对于沐启元俘获的拉达克国王和文武官员,朱由检也做出指示,择日押解赴京,乌斯藏与京师相距甚远,不必急在一时,缓缓图之。 朱由检的意思,相信沐启元能懂,这些人要真的押上京师,朝廷反而不好处置,总不能判个终身监禁,如果他们在拉达克或者路上死了,反而一了百了。 最后,朱由检夸赞了沐启元,统兵当机立断,对于冒犯大明虎威的不肖之邦,能给与迎头痛击,宣扬大明国威,给其它军队树立了榜样。 回信之后,朱由检就开始为乌斯藏、朵甘的未来操心了。 这两个都司,肯定要立省、派官、驻军,乌斯藏都司更名西藏胜,这是后世历史上早就有的,只有这朵甘,却是有些不同。 朵甘都司的大部分,也就是后世的青海省,但现在的朵甘,与后世的青海又有很大的区别。 后世的青海省得名于青海湖,但现在的朵甘都司,并不包括青海湖,青海湖还在,但不是隶属于朵甘都司,而是属于陕西行都司,也就是后世的甘肃省。 关于这一带行政区划的变化,也与“朱由检”的到来有关。 大明时代的朵甘都司,近似一个倾斜的长方形,其东北部的边境,是塔里木盆地和阿尼玛卿山,西北则是阿尔金山,西南越过唐古拉山、可可西里山与乌斯藏接壤,东南与四川为邻,但包括四川的省甘孜地区、乌斯藏的客木地区,实际上,朵甘都司的的府治就在客木。 很明显,现在的朵甘都司不包括青海湖,不能称之为青海省。 朱由检回忆过,在后世的地图上,青海省在东北方向上一直挺近到祁连山,也将青海湖囊括进去,那是因为瓦剌蒙古的和硕特部进入藏人区后,统一了两藏地区(乌斯藏、朵甘),并不断侵蚀汉人的土地,直到被祁连山阻挡了道路。 “朱由检”横空出世,是和他同时代英雄人物的悲剧。 后来被称为“顾实汗”的和硕特部首领图鲁拜琥,已经早早死在明军的燧发枪下。 现在的朵甘,与后世的青海省,地理疆域上区别很大。 朱由检默默第盯着面前的地图,他觉得朵甘都司的府治放在客木,实在太过偏僻,客木在朵甘都司的东南角,作为一省的府治,实在不合时宜。 未来的客木,可能是这一带的交通中心,经济可能发达,但作为府治,无法辐射到全省,新的府治,必须放在朵甘的中心地带。 朱由检用手在地图上丈量了一下,忽然,他的眼前,跳动着一个名字:玉树。 第319章在两藏立省 玉树不仅是朵甘地理上的中心,还有个响量的名字。至于数百年后发生的那场地震,其实震级并不高,只是因为那是藏人生活区,影响才特别大,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数百年后,这儿有没有藏人都说不定。 以玉树作为府治,未来的朵甘,以玉树、客木作为经济中心,朱由检在心中绘好了蓝图。 但是朵甘这个名字,太藏化了一,必须新立一个汉化的名字。 朱由检一个个地在脑海中过滤着后世的省份,江苏——————江陵与苏州,安徽——————安庆与徽州。 玉树、客木——————玉客省。 不行,“客”与“木”合在一起,就是个藏化的名字。 朱由检想起了客木后世的名字昌都。 玉树、昌都——————玉昌,对,就玉昌省了。 六月十五日,是朝会的日子,今天的朝会,是专门讨论乌斯藏都司和朵甘都司的。 “陛下,既然乌斯藏、朵甘重新回到大明的怀抱,应该让更多的藏民读圣贤之书,免得这些化外之人,又要生出事端。”教育部长孔贞运最喜欢打头炮,以此来吸引众臣的眼球。 “爱卿言之有理,应该用圣贤之书,多多教化他们。”朱由检也认为,在大明强大的时候,用汉文化去同化藏民,才能在他们的心里,建立起对大明的认同感。 “陛下,乌斯藏、朵甘的军队,是否要撤回来?”曹文诏是参谋部长,要为军队供应粮草和物资,自然关心军队的驻守问题。 “嗯,军队是要撤回来,但也不能全撤,没有大明的驻军,大明的利益、汉人的利益,如何保证?不驻扎军队,那里就不是大明的国土,迟早会成为藩属国。” …… 军事胜利,永远是解决政治问题的重要钥匙,今天的朝会,就十分顺利,一共达成六项共识: 一、改朵甘都司为玉昌省,首府玉树,对当地的藏、蒙族人口,强制实行汉化,如有反对者,在没收主要财产后,驱逐出境,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二、改乌斯藏都司为西藏省,首府拉萨。因西藏省地广人稀,目前总人口不足三十万,逐步从四川迁三万失去土地的汉人军户,从西藏东部的工布一带,逐渐向西推进,废除政教合一制度,西藏省地方官员,由朝廷派遣,僧侣不得干涉地方政务,除朝廷在西藏省驻军外,任何人不得拥有军队;三、左良玉的第十四军撤回陕西,陈奇瑜的第十五军驻守玉昌省,沐启元的第十九军撤回云南,林呈祥的第二十军驻守西藏省,但西藏初定,人心不稳,半年后视情况再撤,第十五军、第二十军所缺兵员,参谋部一律补齐;四、鼓励汉人向玉昌、西藏两省人口稀少的东部移民,两地所有的新移民,每丁由地方政府发给三十亩土地,所有土地三年内免税、五年内减半征税,两省原有居民,土地不足三十亩的,予以补足,超过三十亩的不论;五、清理两省寺庙田产,据实上报,朝廷将根据各地人口状况,核定各寺庙所能拥有的最高土地限额和僧侣人数;六、在两省兴办学校,专门传授汉语,教授圣贤之书。 朱由检笑了。 玉昌、西藏两省有了大明的驻军,才算是大明的国土,有了军队的支持,玉昌省的归化政策、西藏省政教合一制度的废除,才能得到保障,玉昌、西藏才会真正成为大明的第二十一、二十二个省份。 随着西藏省汉族人口的增加,汉族会逐渐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即使将来全民公决,也无法脱离大明而独立。 玉昌省实行归化汉族的策略,将转变成和内地一样,只有单一的汉民族。 在玉昌、西藏两省开办学校,又能促进一部分藏民的汉化,加速藏民的心里回归。 朝堂皆大欢喜。 中午,朱由检设宴,款待群臣。 “陛下,目前四海升平,大明蒸蒸日上,都是因为陛下英明神武所致。”孔贞运几杯酒下肚,面色开始红润起来,对他来说,没有像建奴那种直接的压力,就是四海升平。 “四海升平?孔爱卿可知,大明哪个省的军队最多?”朱由检一直对北方的蒙古人耿耿于怀,这些游牧民族,搞建设不行,破坏起来比穿山甲还厉害。 “当然是陕西,谁不知道陕西四镇有三十万大军。”孔贞运的脑子还有些清晰。 “那孔爱卿可知,陕西为何要驻扎三十万大军?”朱由检不得不提醒这位军盲,但附近的几位重臣,心里一定有想法了。 “当然是为了鞑靼蒙古,难道陛下又要与打仗?”孔贞运喝了几杯酒,脑子不太灵光,但也慢慢地反应过来了,“陛下,玉昌、西藏才息刀兵,大明可是要修生养息呀,没有十年的时间,不,最好是几十年,大明都难以恢复元气。”想想又觉得不对,大明最近的北伐和南征,好像都是赚了不少银子,死的人也不多,只不过军队有些强盗行为。 “孔爱卿放心,大明要修生养息,暂时不会远征鞑靼。”朱由检故意说得含糊其辞,还有好些重臣竖起耳朵在听呢! “那臣就放心了。”孔贞运又喝了几口酒,眼睛眯得更小了,他的酒量不行,还硬要撑场面,人家没喝好,他就要喝倒了。 朱由检将目光转向曹文诏:“曹爱卿,南海舰队组建得怎么样了?” “陛下,经过各海运公司的捐赠和造船厂的建造,现在已经有战船七百余艘,其中大型的广船一百二十艘,中型的福船二百一十艘,小型的苍山船四百多艘,另有运输船三百多艘,能一次性运送包括作战物资在内的三万士兵。” “三万?比北海舰队还厉害?南海舰队司令是谁?”朱由检相信拿破仑的话,一头狮子率领的绵羊部队,永远比一头绵羊率领的狮子部队要强,只要军官选好了,士兵可以批量训练,但优秀的指挥官不是短时间能强化训练出来的。 “回陛下,现在还没有舰队司令,目前指挥训练的是一名游击参将,叫郑芝龙,他以前在沿海从事海运,南海舰队的很多舰船,都是他以前用过的船只。”曹文诏不知道朱由检是否满意郑芝龙的海盗出身,心中惴惴不安。 “郑芝龙?”朱由检迟疑了一刻,“令他火速进京,朕要召见他。”朱由检对郑芝龙的了解,主要是知道他有个儿子叫郑成功,一个海盗,指挥万人就天了,要指挥数万人的正规海军,朱由检还是有些担心。 海盗出生,谁知道他有什么心思?再说,南海舰队的很多船只原本就是他的,他会不会将南海舰队看做他的私产?一旦郑芝龙拥兵自重,在大海上,朱由检还真没什么办法。 南海舰队是朱由检花重金打造的,目的是对付西夷,要是坏在一海盗头子手中,他想哭都没有眼泪。 “是,陛下,臣立即通知郑芝龙进京。”见朱由检没有责怪,曹文诏稍稍放下心来。 “给朕找一份完整的郑芝龙的材料,越详细越好。”朱由检压低声音,“此事只有你我君臣二人知晓。” “是,陛下,臣明白。”曹文诏双目晶亮,他知道朱由检要考察郑芝龙了。 朱由检却是抬头看着李春烨:“李爱卿,朕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军人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国防院如何奖励他们?难道仅仅用钱财、土地解决问题吗?”朱由检早知道军队改革不彻底,当时自己刚刚登基,皇位不稳,加上建奴的威胁迫在眉睫,动作不敢太大,现在挟两次战争胜利的余威,是彻底改革军队的时候了。 “陛下,难道还有他法吗?老臣实在不明白。”李春烨实在猜不透朱由检,不知道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只好对着朱由检傻笑。 “比如军官升职,连长要升到营长,那营长就必须升到团长,团长就必须升职旅长,以此类推,也就是说,要升职必须有空缺,但什么时候有空缺,谁也不知道,如果没有空缺,怎么解决军官的升职问题?” “陛下……” “可否采用候补制度,比如,旅长按照军功,应该升职为师长,但师长一时没有空缺,无法直接任命,就先让他继续担任旅长,同时任命他为候补师长,等师长的位置有空缺时再行任命,不过,好像也不行,现在新军打仗,军官阵亡的现象不多见,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 “再者,军人如果功劳特别卓著,如何奖励他们?从连长直接升职到营长,不足以奖励他的功绩,从连长直接升职军长,恐怕也不合适。” “连长直接升职到军长,恐怕也是对军官不负责任。”李春烨终于跟上了朱由检的节奏。 朱由检微微头,“第三,军人打仗,冒着生命的危险,不仅仅是为了钱财吧?可否给予军人一种特殊的奖励,这种奖励与钱财无关,仅仅是一份荣誉。”朱由检的心里,是希望通过军衔、荣誉、封号来刺激军人为国而战的积极性,建立职业军队。 “特殊的荣誉?”李春烨发现,自己好像又跟不上朱由检的思路了。 “还有就是,军人在前线流血流汗,一旦伤残或者牺牲了,家人怎么生活?他们为大明而战,大明不能不管他们家人的死活,否则,心寒的军人,将来还会在战场为国家卖命吗?” 如果说上一次的军事改革,只是训练方法和军队战斗体制的改革,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军队的战斗力,那朱由检这一次酝酿的改革,就是准备建立职业军队,是军队国家化、现代化的改革。 第320章科尔沁的烦劳 “陛下的教诲,老臣实有同感,容臣回去想想,再给陛下上个折子。”李春烨也想过军队的保障问题,那需要一笔巨大的开支,不经皇帝同意,财政部绝不会拨出这么大一笔款子,既然朱由检主动说到伤残、阵亡军人的善后问题,他相信朱由检一定会有自己想法。 李春烨哪里知道,北伐战争的时候,明军在沈阳得到大批金银,朱由检当时就留了个心眼。 “李爱卿不用着急,这些事也非一日之功,回去慢慢思考,也可以到军队中调研,了解将士们的真实想法,逐步完善。”没有后世经验的李春烨,能跟得上自己的思路,把事情办好就不错了,朱由检自然没有怪罪的意思,他又将目光投向李长庚,“李爱卿,几条主干道修筑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京师至乌第的第一大道,已经修筑到滨江城,估计冻天来临之前,能修筑到哈鲁城。”李长庚没有准备,只得先汇报最为熟悉的第一大道。 朱由检微微头,示意李长庚再说下去。 “第二大道已经越过凉州(今武威),最迟八月底能到达甘州(今张掖),如果一切顺利,入冬以前,可以修筑至肃州(今酒泉),甚至嘉峪关,结束全程。” 结束全程?朱由检心中默念,嘉峪关怎么会是第二大道的终?能算中就不错了,来日方长,朱由检也没有破。 “京师至赤塔的第三大道,由于采用了分段同时修筑的方法,速度大大加快,如果算里程,应该已经修筑到锡林与克鲁伦河畔的临河城正中了,估计正式封冻之前,可以完成锡林至临河段,明春开冻,就可以从临河、亨九同时开工,只是这克鲁伦河大桥……” 朱由检搜肠刮肚,终于隐约想起一些,“克鲁伦河每年都会有一段枯水期,甚至会断流,你找当地的水文资料看看。” “是,陛下,臣明白了。” “北京至南京的道路,勘测得怎么样了?”如果说第一大道和第三大道是为了控制关外,那么两京之间的通道,就是为了繁荣大明的工商,说到底,没有发达的工商业作为基础,关外收复的领土,迟早还会丢失,所以朱由检“道路先行”的策略,将重转向大明统治的核心区域。 “回陛下,这条道路已经勘测完毕,目前有两种方案,请陛下定夺。” “两种方案?”朱由检不解,“有哪两种方案?” “一条是走东线,从济南出发,经过山东省兖州府、江南省淮安府、扬州府,抵达南京段长江北岸的浦口,另一条是走西线,也是从济南开始,经江南省徐州府、凤阳府、滁州,到达浦口,陛下认为要走那一条线?” 朱由检默默思考了一会,这两条路线,都有一定的道理,现在的扬州府,是全国有名的繁华城市,道路通行,可能促进扬州更加繁荣,但他清楚第记得,后世的京沪铁路线,走的就是西线,至于为什么走西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后世的经验就是好,“走西线,东线有洪泽湖阻挡。” “是,陛下。”李长庚还有一个难题,“只是这一段的长江太过宽阔,暂时无法修建长江大桥,臣打算在北岸修筑浦口码头,南岸修筑下关码头。” 长江大桥真是难倒了朱由检,长江南京段,江面宽达三里,如果修建长江大桥,加上引桥,恐怕要七八里,关键还不是大桥的长度,而是施工的难度,长江水流量大,不可能断流,也无法在上游建堤坝挡住江水,要想修桥,必须水下施工,可现在根本没有水下施工的技术,再说,现在生产的水泥,不知道是否具备水下施工的条件。 “嗯,先这样吧,长江大桥,迟早是要修建的,但不是现在。” “陛下,路基勘测完毕,什么时候开始修筑两京之间的这条大道?” “既然勘测完毕,那就立即开始修筑,朕亲自去找毕自严要钱。” “陛下,西安至成都的大道,因为大川、河流太多,行人都是不便,到现在还未勘测完毕。”李长庚知道朱由检一向雷厉风行,不知道自己的办事速度,朱由检是否满意。 “西安至成都?”朱由检感觉不对劲,好像不是这条道路吧?他想起了宝成铁路,宝鸡至成都,宝鸡就是现在的凤翔府,“李爱卿,西安至成都道路难行,你试着从凤翔看看,凤翔至成都。” “凤翔至成都?”李长庚默念了一会,“好像差不多吧?” “不是差不多,是差得多,天壤之别。” “是,是,陛下,臣回去之后,着人重新勘测。” 朱由检觉得今天不像是午宴,倒像是问询会了,看来,自己还是太急了,他自嘲地笑笑,“李爱卿不用着急,你是交通部长,如果道路修筑完了,你这交通部长不是要成闲职了吗?只要不误事就行,现在不是办公的时间,来,喝酒。” “陛下,请。” 朱由检依仗自己千杯不醉,和每个大臣都干了一杯,午宴的气氛一时达到峰。 宴会结束的时候,红日早已偏西。 孔贞运在太监的扶持下,歪歪扭扭地出去了,临出正门的时候,差撞在门框上,站立不稳的大臣,可不止他一个,脸红脖子粗的大臣就更多了,只有黄立极、李春烨等人还基本保持着清醒。 现在没有工作时间的禁酒令,也不用担心丢了官帽,况且,这是皇帝设宴,要怪罪也怪不到大臣头上。 朱由检来到坤宁宫的时候,骄阳已经挂上山头,炎热的气候下降了许多,婉儿、胡心雪、王美玉恰好晚膳后过来串门。 听宫女说朱由检来了,四女一起迎出中门。 王美玉轻扶着朱由检的左臂,两人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她靠上朱由检的左肩,还是朱由检倚在她的右肩,反正两人是粘在一起,“陛下,有一个好的讯息,还有一件烦劳事,陛下想先听哪一件?” 扶着朱由检右臂的周玉凤微颤了一下,羞红的小脸垂了下去,但喝了不少蒸馏酒的朱由检却是没有发觉。 “嗯……朕喜欢解决问题,先说烦劳事吧,解决了烦劳,在心情放松的情况下,再听一件好的讯息,会无限放大它的喜庆效果。” “那就先说烦劳事!”王美玉的眼神,霎时阴暗了下去,“阿爹派人进京找陛下,刚好陛下在宴请群臣,抽不开身,使者就来见了臣妾。” “这算是什么烦劳事?难道朕就这么小气,玉儿见一下阿爹的使者,朕也会不许?” “不是,陛下。”王美玉小手在朱由检面前扇了一下风,急得差就跺脚了,“陛下限制科尔沁部男丁不得超过八万,多余的男丁,必须加入大明的骑兵,或者参加劳役,比起大金国杀死多余的男丁,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烦劳事呀,朱由检越听越糊涂,“玉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王美玉终于说到正题:“陛下,科尔沁男丁减少后,女人并没有减少,现在科尔沁部男丁维持在八万,但女人却有二十三万,很多适龄女人无法婚配。” 朱由检终于有些明白了,“那以前是如何解决的?” “以前主要是王公贵族多娶,但多娶必然多生,科尔沁部的贵族男丁越来越多,而普通牧民壮丁越来越少,每次减丁,如果减的是平民,则民怨很大,如果减的是贵族,阿爹与奥巴大汗,又面临上层贵族的压力。”王美玉终于将问题说清了,“所以阿爹派人进京,问计于陛下。” 朱由检只知道男多女少会引发社会问题,没想到男少女多一样是社会问题,科尔沁平民没有多少余产,根本养不活多余的人口,所以没法多娶,那么剩余的科尔沁女人,只能嫁给有余产的贵族做妾,否则,他们只能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但是,科尔沁部多了十五万女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玉儿,你阿爹的意思是什么?” “陛下,阿爹也想不出办法,他说,陛下英明神武、智计百出,处理事情的能力空前绝后,他对你的佩服,犹如色格楞的河水,滔滔不绝,阿爹自知比陛下差远了,所以他想问问陛下的意思。”王美玉微笑着看了眼朱由检,目光中既有调侃,也有期待。 朱由检知道王美玉主要是调侃,自己的女人夸赞自己,他还是十分高兴,但他也十分警觉:“你阿爹的意思,不会是让朕放了那些正在修路的壮丁吧?” 王美玉摇头:“阿爹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能让这些壮丁活下来,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 朱由检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处置这些科尔沁的女人,只好先打个哈哈:“那朕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朕娶了这些女人吧?再说,朕也养不活这么多的人。” 四女都是丢给朱由检白眼,还在他的身上揉来揉去,好像朱由检就是一面团似的,婉儿冲上来的时候,还在朱由检的老腰上掐了一把,又恨恨的跺跺脚,犹自不解气,最后还瞪了王美玉一眼,好像她才是罪魁祸首。 第321章皇后怀孕了 “好了,不要虐待为夫了,你们还想不想听听为夫的办法了?”朱由检终于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王美玉最先停止了揉面团,她倒没看到婉儿的瞪眼,科尔沁是她的娘家,她自然比别人更加上心,周玉凤、胡心雪也是停下手中的伙计,非常恭敬地作聆听状。 朱由检先抛出自己的思路:“既然科尔沁有多余的女人,那就将他们送到缺少女人的地方。” “陛下,什么地方缺少女人?”王美玉十分紧张,千万别把她的这些姐妹,给送到勾栏里去了。 “军营,在科尔沁草原有大明的两万驻军,很多将士都没成家,可以让你阿爹送一批年轻的女人去军营,让士兵们挑选,两万多将士,没成家的怕有一半吧?”朱由检想,能在军营中娶到老婆,又不用彩礼,士兵们应该有不少士兵是愿意的,将来这些士兵退役,选择在科尔沁草原扎根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是,汉蒙联姻,可以加快科尔沁部的归化,这才是朱由检打的小算盘。 “哎呀,陛下,臣妾怎么没想到?”王美玉一阵惊喜,周玉凤等人都是露出一双双敬佩的眼神。 “还有,赤塔附近,也有大明的驻军,那里还是蒙古人的聚集地,这样挑下来,怕是要挑走两万科尔沁姑娘吧?”朱由检趁热打铁,“黑龙省、北海省、辽宁省还有大明的六七万士兵,这些地方都是在关外,与科尔沁人原来的生活方式也差不多。” “陛下,这样算下来,可以解决五万女人。”王美玉掐指一算,觉得差不多了,科尔沁部虽然女人比男人多了十五万,但一夫多妻制已经解决了一部分,一些年老的女人,是否婚配已经没有了意义,加上数量巨大的孩子,还未到婚配的年龄,暂时不用婚配。 “这些姑娘嫁给将士们之后,也不用辛苦放牧了,他们可以学着种植蔬菜,家里吃不掉的,还可以卖掉,贴补家用,至少军队就需要大量的蔬菜,将来大明还会在关外开办各种工厂,这些女人可以去工厂做工,比如裁剪皮毛什么的,也可以领到酬劳。” 四女不住头,对朱由检佩服的眼神,更加浓烈了。 “看在玉儿的份上,朕还可以送科尔沁部一些生财之道。”朱由检在傻了眼的王美玉嫩脸上摸了一把,见她没什么反应,显然是在倾听,“训练耕牛,辽宁省会逐渐增加人口,开垦新田,需要大量的耕牛,科尔沁部可着人将健壮的牛训练成耕牛,卖到辽宁省,耕牛的价格可是比肉牛贵多了。” 王美玉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灵动,但她还有些不放心,“陛下,这牛要是卖了,那牧民们吃什么呀?” “你傻呀,卖了耕牛,得了银子,就可以买到粮食,辽宁的、关内的,甚至将来科尔沁也会出产粮食。”又开始揉面团了,这一次,是朱由检在王美玉的身子上揉,直到她完全领悟了朱由检的话。 “奥……” “还有就是挖矿,朝廷不但在科尔沁草原上发现了煤矿,还在锡林西南的敖包山发现了铁矿,不久就会开挖,科尔沁男子强壮,可以加入到矿工的行列,矿工的酬劳,可是比放牧高多了,他们不但可以用所得的银子买到足够的粮食,还会有一些节余,将来也不用辛苦地逐水草而居了。” “可是,陛下,牧民不从事放牧,哪来的粮食?”王美玉觉得朱由检就跟长生天似的,但不知道这个看得见的长生天,是不是仅仅哄她开心。 “玉儿是不知道汉人的生活,百姓种地,粮食自家根本吃不掉,多余的会拿到市场去出售,不从事耕作的百姓,只要有银子,就可以买到粮食。”朱由检继续说道:“耕作的百姓,除了自家有了足够的粮食,卖粮食挣到的钱,就是家庭的节余,而从事其它行业的人员,用自己的酬劳去买粮食,也会有一些节余。” “陛下,要是种地的百姓,不肯出售他们手中多余的粮食,朝廷怎么办?”王美玉根本不了解农业社会的生存方式。 “这个不用朝廷来管,百姓手中多余的粮食,如果不拿到市场出售,时间久了就会霉烂,一文钱不值,哪个百姓像你这么傻?”朱由检在王美玉的额头上轻了一下。 “陛下,臣妾明白了。” “明白就好,只要跟着大明,保准你们科尔沁部的牧民,比以前生活得更好,将来普通的百姓,也可以娶两个老婆。” “真的,陛下?”王美玉似乎沉浸在朱由检描绘的虚幻的蓝图中。 “那是当然,不过,他们暂时还不能娶两个老婆,要真正富裕起来,得有一段时间的积累,恐怕要等到归化大明之后了。” “陛下,那科尔沁还有一些多余的女人,女娃子很快就会长大成人,她们怎么办?” “朕现在还没个捶背的,要是科尔沁的女人实在没人要,朕不介意将她们全部弄进宫来,轮流给为夫捶捶背……” 婉儿笑得直不起腰身,她干脆蹲下身子笑个够,周玉凤一手按着腰,转过脸去,身子都扭成麻花了,连胡心雪也是掩口不住,笑出声来。 王美玉的嫩手,直接掐上朱由检的双腰,好像凭她一个人的力气,就可以将朱由检揉成面团似的。 “玉儿,你还没告诉朕,到底有什么好的讯息呢!”过了好久,等四女平复下来,朱由检才又问起王美玉。 “不告诉你。”王美玉似乎余怒未消,她嗔了朱由检一眼,“陛下有本事,自己去问皇后姐姐。” 朱由检的目光移向周玉凤,“凤儿,原来你们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朕?” 周玉凤正红着脸垂着头,像一朵娇羞的水莲花似的,她左手托着后腰,右手轻抚在小腹上,说不出的轻盈和柔美,不知道刚才揉面团的力气,现在去了哪儿。 “陛下,皇后姐姐有了。”婉儿嘴快,忍不住向朱由检报喜。 “有了?有了什么?”朱由检奇怪了,婉儿一向利索,今天怎么只说半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陛下,这都不懂!”婉儿的脸上有些阴郁,她还是不忘白了朱由检一眼:“陛下就要做父皇了。” “啊?”朱由霎时瞪大双眼,似乎要将婉儿吞了,但很快,他的目光就移向周玉凤:“凤儿,这是真的?” “嗯。”周玉凤轻轻头,娇羞的脸上,满是做母亲的喜悦,晶亮的眸子,还偷偷窥了朱由检一眼。 “我要有孩子了!”朱由检一兴奋,准备将周玉凤抱起来,转上两圈,手都伸出去了,突然觉得不合适,只好尴尬地笑笑,缩了回去。 “噗嗤!”好一会没有说话的王美玉,见朱由检猴喜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正好给了朱由检机会。 “婉儿、雪儿、玉儿,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多陪陪凤儿,不要让她做任何伙计,陪她说话,陪她散步,逗她开心。” “是,奴婢遵旨!”婉儿调皮地一伸舌头,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给朱由检行了礼,王美玉倒是掩口娇笑。 “陛下,这才两月,有这个必要吗?”周玉凤含羞嗔了朱由检一眼,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满足。 “才两月奥,难怪朕不知道。”朱由检挠了挠头,又在周玉凤的肚皮上抚了一把,以掩饰自己的后知后觉。 “陛下以为呢?难道会叫父皇了?”婉儿都敢叫板了。 “婉儿,从今天开始,你要一直陪着凤儿。”朱由检故意一本正经,这婉儿要死,都敢戏谑自己了。 “是,陛下,奴婢一直陪着皇后姐姐,连晚上都陪,让雪儿妹妹和玉儿妹妹都陪……陛下。”婉儿故意拖长了话音,还向朱由检福了一福,转过身就掩住口而笑,因为声音发不出来,两边的肩膀不住颤动。 王美玉跺着脚,气得都想掐婉儿的脖子,但很快她自己就笑弯了腰,显然她的生气,完全是装出来的。 胡心雪只是浅浅地笑,周玉凤双手捂住小腹,剧烈咳嗽起来。 朱由检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又担心周玉凤,结果是一把拉过婉儿,按在大腿上,大手就揉上了她的桑葚:“看你敢闹,还反了你不成!” 这一夜,朱由检是在坤宁宫度过了,他做梦都在想着今年的大四喜。 周玉凤第一个怀上了,这对朱由检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朱由检一直担心自己的身子有什么问题,或者与古代的美女不匹配,让太医看过,也找不出什么症状,但四女的身子一直没动静。 今天周玉凤以事实说明,朱由检不该绝后。 无论对朱由检个人,还是对大明这个国家,这都是压倒一切的喜事。 其次就是朝廷在北五省推行义务教育,中央政府与地方官府动用了一切行政手段,已经全面推进了。农村学生的入学率,达到六成五,距离朱由检希望的八成,还有一段距离,但城镇学生的入学率,已经超过九成,总体来说,还是令朱由检满意。 这才是第一年,朱由检相信,随着义务教育逐渐深入人心,孩子的入学率还会提高。 朱由检高兴的第三件事,就是沐启元、左良玉平定了西南的暴乱,让大明凭空增添了西藏、玉都两省,大明的省份,由原来的十五省,增加到现在的二十二省,足足增加一半。 第四件是远在岭北省的洪承畴,终于进军捕鱼儿海,捕鱼儿海成了大明的贝湖。 第322章和平归化 大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三月,洪承畴终于在贝湖以东开始了他蓄谋已久的行动。 经过与布里亚特人数个月的接触,明军已经有两名士兵初步通晓布里亚特语,在洪承畴的熏陶下,李芊芊也通晓一些汉语。 既然双方能够交流沟通了,洪承畴觉得该向大首领摊牌了。 这天上午,洪承畴做东,宴请大首领,陪同大首领出席宴会的,就是他的女儿李芊芊,而洪承畴这边,因为军队里没有女人,那两名通晓布里亚特语的士兵,就以侍者的身份参加了宴会。 李芊芊身份特殊,被洪承畴安置在大首领的身边,兼任大首领的翻译。 洪承畴给大首领满上一杯酒,“大首领,大明的蒸馏酒,究竟怎么样?” “大明蒸馏酒,这个。”大首领向洪承畴竖起了大拇指。 “大首领,大明的物产丰富,像蒸馏酒这样的产品,实在太多了,吃的,穿的,用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洪承畴见大首领将杯中的蒸馏酒喝干了,又给他满上一杯。 “真的?大明还有什么?”大首领见过明军的蒸馏酒、火折子、燧发枪、马鞍等,他丝毫不怀疑洪承畴的话有多少水分。 “比如说粮食。”洪承畴让侍从给大首领拿来两个白面馒头“像这种馒头,大明有的是,一个壮丁,每年时间做半年农活,就可以生产足够十人吃的粮食。 “半年?十人?”大首领问了几次,经过士兵与李芊芊的反复解释,他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其余的九个人,就是不用干活了,也有得饭吃?” “大明的女人,从来是不用干活的,就是男人,一个人种地,养活全家,其余的人,可以去别处做工,积攒零钱,所以大明的百姓,都是比较富庶,百姓家里都有存粮,就是不用干活,也可以吃上三年。”洪承畴指指大首领手中的白面馒头。 “这是什么作物?我们也可以种植吗?”大首领盘算着,真要种上这些作物,也不用每天都下河捕鱼了,尤其是到了漫长的冬季,鱼儿难捕,百姓挨饿受冻,那是常有的事。 “种是可以,不过……”洪承畴顿了一会,“这是大明的国家秘密,非大明人不得外传种植技术,否则,一定会受到大明朝廷的严惩。” 大首领似乎不太明白洪承畴的话:“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会教会我们种植技术?” 洪承畴暗喜,但他面上不动声色,“除非……除非大首领的族人,全部加入大明,做大明的子民。” “加入大明?怎样才算是加入大明?”大首领显然还没弄清楚洪承畴的意思。 洪承畴知道要切入正题了,这是早晚都要解决的事,迟来不如早来,如果不能和平归化,他已经做好了军事解决的准备,“就像芊芊这样,用汉名,说汉话,接受大明的管辖。” “……”大首领皱着眉头,用汉名、说汉话可以,但接受大明的管辖,那他这个大首领,岂不是与普通的渔民一样了? “一旦加入大明,大明就会让你们生活得更好。”洪承畴见大首领没有直接反对,知道他正在作出选择,“大首领觉得哪些条件难以接受?” “用汉名可以,但这说汉话的事,不是短时间可以学会,至于接受大明的管辖……” “大首领有所不知,说汉话的事,大明会派出专人前来教习,也不用短时间完全学会,慢慢来,只要有学习的诚意就行了,接受大明管辖的事……” “怎样才算接受大明的管辖?”这才是大首领最为关心的问题。 “自然是按照大明的方式来管理,大首领现在统领着这些人,一旦归化于大明,大明朝廷一定会给大首领一官半职,从此以后,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了,每月都有固定的粮食供给,大首领只要协助朝廷看管这些属下就行了。” 听到这么好的条件,大首领一时心动,“谁供给粮食?” “当然是朝廷供给,就像我们一样,根本不从事劳作,朝廷会发放粮食,否则,我们吃什么?” “朝廷会有那么多的粮食吗?” “百姓种的粮食,多得吃不掉,自然要卖给朝廷,朝廷得了粮食,再发放给各地的官员、将士,至于百姓,卖了粮食,得到了银子,可以买衣服,建房子。” “大明的粮食真的多得吃不完吗?”大首领还是不太确信,这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力。 “千真万确,大首领见过我们种植粮食吗?我们吃的粮食,就是朝廷发放的,要是大首领归化大明,朝廷也会像对待我们一样,给大首领发放粮食。” 大首领喝酒的速度就慢了些,“如果归化大明,朝廷会给我多少粮食?” “这要看朝廷给大首领的官职,如果大首领主动归化大明,朝廷给的粮食,养活五六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大首领陷入沉思,显然是在盘算着自己将来的利益。 只要追逐利益就行,洪承畴进一步说道:“如果大首领为大明立功了,朝廷的俸禄应该还会增加,到时候,即使大首领自己不用劳作,每天捧个茶杯到处晃悠,但大首领养活的家人,可以参加劳作,增添家庭余财——————说实话,大首领现在有多少余财?” 大首领低下头,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是大首领不假,但没有多少特权,别说没有余产,就是每天捕鱼狩猎,他也不能落后,否则,就会有一些人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而活活饿死。 就是部落中的女人,白天也要从事采集活动,增加部落的食物,否则,他们也不会实行走婚制。 大首领的特权,也就是体现在女人身上,部落中会生养的女人,他享有优先选择的权利,但大首领年龄渐渐大了,身体精力也是大不如前,收拾女人的本领也在逐渐衰退,所以,他对这些事情,反而渐渐淡化了。 洪承畴索性再加一把火:“大首领,如果你们都归化于大明,不但大首领能得到朝廷发放的粮食,以后要是有红毛鬼前来捣乱,大明的军队也会负责保护你们,你们再也不会伤在红毛鬼的枪下了,你们的女人,再也不用担心被红毛鬼抢走了。” “红毛鬼?大明真的打得赢他们吗?”说到红毛鬼,大首领的脸色顿时阴郁起来,显然他十分忌惮那些红头发蓝眼睛的人。 “这个,大首领不是见过了吗?我们不但将你们的女人从红毛鬼手中解救出来,还当着你们的面,将进犯你们的红毛,全部杀死了,这难道还能有假吗?” “大明真的在保护我们。”大首领像是在喃喃自语,其实,他想得更多,大明消灭红毛鬼的时候,好像一名士兵都没有伤亡,应该比红毛鬼强上一大截,但红毛鬼却是伤亡近百布里亚特人,还曾掳走了布里亚特的不少女人,显然比布里亚特人要强大,那么,要是布里亚特人对上大明……他都不敢想了。 “那是当然,既然你们归化于大明,大明自然要保护自己的百姓。” 大首领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问了:“要是我们不肯归化大明,你们以后还会保护我们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看你是我的老丈人,但我洪承畴首先是大明的军人,代表的是国家而不是我个人,“我和我的士兵,已经保护你们两次,但不能永远保护你们,如果大首领不肯归化于大明,大明以后恐怕再也不会为了你们而得罪强大的红毛鬼了。” “我明白了。”大首领头,一口将盅里的半杯蒸馏酒灌下,“此事我一个人作不得主,须待回去之后,与五大长老商量商量,将军静候佳音。” 搞了半天,是一个不能做种的青蚕豆!洪承畴有些郁闷,不过,看大首领的意思,他应该是同意了,“这样吧,我明天做东,宴请五位长老,我们当面商讨,大首领看如何?” “行,那你明天得多准备几坛蒸馏酒。” “那是一定,大首领不必担心。” 大首领歪歪斜斜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是帮晚了,太阳已经躲到山后,只剩下一道红透的霞光,李芊芊留了下来,洪承畴另外遣两名士兵送大首领回去,顺带着给他捎了两坛蒸馏酒。 第二天中午,大首领果然带着五大长老,来赴洪承畴的午宴。 少不得又是一通蒸馏酒。 酒杯一端,政策放宽。 再说这蒸馏酒,洪承畴是独家供应。 说到归化的事,五位长老中,有四位长老与大首领的态度一样,基本上是同意了洪承畴的归化建议,但他们要洪承畴拿出具体的方案,再作最后的定夺。 另有一位长老,听声音,像是叫做虎成,他坚决不同意洪承畴的建议,反对整个部落归化为汉人,认为这是汉人要消灭布里亚特人。 布里亚特人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五个长老中,有四人同意了,大局应该是定下来了,但洪承畴为免节外生枝,他暗自唤过团长吴小枝,对他耳语一番,如此这般。 第323章走婚制 宴会结束后,洪承畴给大首领与五大长老,每人送了两个火折子和一坛蒸馏酒,那个叫虎成的长老,也是没有推辞。 改天上午的时候,吴小枝带着翻译,在外面晃悠了半天,终于在距离布里亚特人驻地两里外的地方,“邂逅”了长老虎成。 吴小枝像是遇到老朋友似的,一把抓住虎成的双手:“虎成大长老,在下十分仰慕大长老的捕鱼术,有没有空?给兄弟露一手?” 虎成有些不悦,但吴小枝是明军的团长,他也不好得罪,“改天吧,现在都晌午了,我要是回去吃饭,迟了就没得饭吃。” “大长老,兄弟是心急之人,现在心中就像是猫抓,不学技术,兄弟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兄弟对大长老的佩服,就像这色格楞的河水,那是滔滔不绝……” “可是,现在都是吃饭的时间了。”虎成一边推脱,一边看着布里亚特人驻地的方向,似乎他的饭食,正在被别人哄抢。 “没关系,兄弟想要学习大长老的捕鱼术,总得要交学费,要不,今天中午,兄弟我请客,保证让大长老喝好蒸馏酒。”吴小枝就像是牛皮糖,他是要粘上虎成了。 “蒸馏酒?”虎成顿时双目放光,还用鼻子嗅了嗅,“你真有蒸馏酒?” “那是当然,没有蒸馏酒,兄弟我怎么请得起大长老?大长老,这边请!” “那……请!” 吴小枝变戏法似的,一会就变出一桌丰盛的菜肴,但虎成没看到蒸馏酒,他的双目就无神起来,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吴小枝暗笑,他拍了拍手掌:“上酒。” 士兵们捧上一坛二斤装的蒸馏酒,拍开封泥,放到木桌上。 一股奇异酒香味,几乎弥散在整个军营里。 虎成顿时睡意全消,他不自觉地拿起自己的酒盅,要饭似的伸向吴小枝。 吴小枝慢悠悠地吹去坛口的残泥,这才给虎成倒了半盅,“大长老,请!” 虎成见只有半盅,他一扬脖子,一口吞下,然后砸吧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长老慢喝,这蒸馏酒,今天管喝。”吴小枝又给虎成倒了半盅。 虎成也不客气,他一口喝干酒盅,“这蒸馏酒,到底是怎么造出来?” “大长老,这是汉人的不传之秘,我要是泄露了秘密,一定会被将军处死,再说,掌握蒸馏酒制造技术的,整个大明不会超过五人,在下也不会制造。”吴小枝说的基本上是实话,现在蒸馏酒的制造技术,才是刚刚起步,掌握这种技术的人,实在是不多,别说像吴小枝这样的军人,就是关内的酿酒师,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会酿制蒸馏酒的人。 虎成微微有些失望,“你们汉人,都有大量的蒸馏酒吗?” 吴小枝眯干半杯蒸馏酒,“那倒不是,普通的士兵就没有,我因为是团长,才有些蒸馏酒,我们军长更多。” 虎成端起自己的酒盅,像是舍不得喝,“究竟要怎样,才能长期得到蒸馏酒?” “大长老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会亏待大长老,但蒸馏酒太过精贵,就是大明的百姓,想要弄到一坛蒸馏酒,也是不易,何况大长老是……哎,蒸馏酒产量不足,在下也没办法。” 虎成贪婪地连着喝了两盅,因为喝得太猛,脸颊已经微微泛红了,“真的没有办法吗?” “没有。”吴小枝遗憾地摇摇头,“除非大长老……” “除非怎么样?”虎成像是溺水将亡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不知哪里漂来的木头,他端正身子,微微发红的眼球,霎时挣脱眼睑的束缚,像是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除非大长老能归化为汉人。”吴小枝在虎成反对之前,已经开始了下一句,“以大长老的身份,如果归化为汉人,应该能当个官员,可以分发一些蒸馏酒,可是,大长老是不会归化为汉人的,哎,没办法,只能偶尔喝上一顿了,大长老,好不容易遇上蒸馏酒,今天不妨喝个够。” 虎成一口干掉酒盅里的蒸馏酒,气儿开始出得粗了,眼球上已经显出红丝,连眼角上生出一坨眼屎都不知道,“如果我肯归化为汉人,能得到什么官职?又能得到多少蒸馏酒?” “这个——————大长老真的愿意归化为汉人?” “你先说说看。”大长老的脑子还是比较清醒。 “这个兄弟真的不知道,兄弟只是带兵的,大长老要是有意归化为汉人,兄弟可以问问军座,这里的事,都是军座说了算。” “可是,我又不是大首领,跟你的军座,没什么交情。”虎成后悔了,昨天的宴席上,不该坚决反对归化为汉人的事,刚刚得罪了洪承畴,现在再去求他,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 既然大首领与四大长老都同意归化为汉人,他虎成一个人也阻拦不了,何必呢? 要是有个像大首领那样的女儿李芊芊,他虎成一定会送给洪承畴,可惜,他虎成没有这样的福气。 虎成不是没有女儿,他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女儿。 在整个部落,只有大首领一人有固定的女人,其他的人,都是实行走婚制,女人今天去了东家,明天去了西家,谁知道她生出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要不,兄弟我先探探军座的口气,或许军座能透露一二——————大长老先说说,你想做多大的官,想得到多少蒸馏酒。”吴小枝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官?”虎成哪知道大明有哪些官职,就是吴小枝说了他也懂,他最关心的还是蒸馏酒,“什么样的官,就随军座好了,我希望每天能得到一坛蒸馏酒。” “这绝不可能!”吴小枝差不多是惊叫了,吓得虎成差打翻了酒盅,“就是大首领归化为汉人,也绝对不可能每天得到一坛蒸馏酒,每月两坛就是逆天了。” “才两坛?”虎成想,两坛哪够,最多两天就喝光了。 “大长老有所不知,如果做了大明的官员,除了固定的俸禄,还可以参加官宴,在官宴上喝酒,可是不受限制。” “官宴?什么是官宴?”大长老显然不懂官宴的意思,布里亚特人还处在渔猎阶段,连大首领每天都要捕鱼狩猎,能吃饱肚子,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哪会有什么官宴? “就是官府招待客人。”吴小枝见虎成还是不懂,只好进一步解释:“就像前几天,军座宴请大首领和五大长老,宴席上喝掉的蒸馏酒,不需要军座私人拿出的,是由朝廷单独支付,喝掉多少,朝廷就会拨给多少。” “原来是这样!”虎成有些懂了,他只好做出妥协,“两坛就两坛吧,不过,蒸馏酒要按时送到。” “这个,应该没问题。”吴小枝想,朝廷又没规定什么时间发放蒸馏酒,可能一月发一次,也可能半年甚至一年发放一次也说不定,你怎么能说朝廷是不按时发放了?“大长老,其实还有一种法子可以得到蒸馏酒。” “什么法子?”听说可以得到更多的蒸馏酒,虎成的双目发出红光——————阳光照射在虎成眼球的血丝上,反射出红色的光。 “立功,只要大长老为大明立功了,就会得到额外奖励的蒸馏酒,到时候大长老不但得到的蒸馏酒比其他的长老多,就是与大首领比较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那我要做些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为大明立功的方式很多,需要大长老帮助的时候,大长老不要推脱——————大长老帮助我们,我们才能帮助大长老得到更多的蒸馏酒。”吴小枝压低声音,“其他长老也会为大明立功,要是被其他长老抢去了功劳,大长老就得不到额外的蒸馏酒了。”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全力帮助大明。”大长老伸出右手掌。 “一言为定。”吴小枝也伸出右手,在虎成的右手掌上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虎成回去的时候,吴小枝送了他两坛蒸馏酒,虎成千恩万谢去了。 大首领与五大长老都一致同意归化为汉人,部落其他的人,自然没有反对的权利,洪承畴一面让史可法派出文官,一面开始归化事宜。 首先是登记人口,所有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要用汉名登记,再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汉名发音。 洪承畴给他们赐姓赵、钱、孙、李、蒋、沈、韩、杨。 大首领父随女姓,洪承畴给他赐名李庄,五大长老也是各有其名,那个叫虎成的,取名蒋庆,其他四名长老,分别叫赵石、钱阳、孙古、杨卫。 接下来是组建家庭,这是最难的工作,布里亚特人实行的是走婚制,除大首领外,所有的人都没有固定的配偶,适龄男女如果看对眼了,晚上就住在一起,白天则回到各自的组别,从事渔猎和采集。 走婚制没有时间限制,合则聚,不合则分,短的不过一夜,长的可能达到数年。 女人一旦要生孩子,就会回到母亲的身边,孩子出生后,由女人独自照看,孩子长到会吃饭的年龄,部落会给他分出一份食物,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连女人自己都搞不清,也从来没有人试图搞清孩子的父亲是谁。 走婚制非常适合布里亚特人现在的状况,他们除了劳动工具,根本没有私产,也无法养活自己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是由部落抚养,孩子的母亲代为照看,等到孩子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就要随母亲采集食物了。 第324章果蔬营 进入农耕社会后,由于生产工具的发展,必然会带来私产,走婚制难以保证穷人能得到女人的垂青,所以洪承畴准备强行打破部落,组建像汉人那样一个个独立的小家庭。 组建新的家庭,必然有一套完善的律法,但布里亚特人连文字都没有,他们维持部落秩序,靠的是习惯传承,洪承畴只得按照汉人的方式,给他们制定了最简易的规则:男子十六岁以上、女子十四岁以上,必须完婚,组建新的家庭,男子十六岁以下、女子十四岁以下暂时没有完婚的,随母亲生活。 李庄原来是部落的大首领,洪承畴允许他挑选四名女子,可能是考虑到李芊芊与洪承畴的关系,李芊芊年近四十的母亲,被他第一个挑中,随后他还挑选了一名三十岁的熟女,外加两名十五六岁的美貌女子。 然后是五大长老,每人挑选了两名女子。 待他们挑选完毕,就是普通的部落男女了。 他们暂时实行一夫一妻制,按照年龄大小的顺序,由明军为他们制定配偶。 由于这是第一次组建独立的家庭,如果男女双方四人都同意,这两个家庭可以交换女人,但必须到县衙备案,以后不得反悔。 这样一共组建了五百多个家庭,由于男少女多,尚有二百三十名女人无法婚配,这些女人是最后剩下的,都是些年轻的女人,暂时交给明军管辖。 第三件事,是分配土地。 按照大明的惯例,男丁不论老幼,都分给三十亩土地,女子没有土地,她们必须依靠各自的家庭生活。 这五百户余户居民,其中一百多户生活在贝东城内,他们在城内都有房子,土地在城外最靠近城墙的地方,另外四百户,分做四个村落,散居在色格楞河东岸、乌达河南岸,距离贝东城的距离,都不超过百里。 每个村落都有一名户长,城内的户长是蒋庆,城外的四名户长,就是另外四大长老赵石、钱阳、孙古和杨卫,至于原来的大首领李庄,洪承畴准备将来让他去县衙任职。 贝东城附近开始解冻,就要进入播种期,洪承畴虽然有种子,却没有耕作的农具,只好向赤塔求援。 史可法将亨九县令马如来调到贝东,暂时接任贝东县令,另外从学校的教员中重新任命亨九县令。 马如来带着赤塔牧民匀出的三百套农具,昼夜不停赶至贝东任职。 农具不足,只好两户合用一套,轮流使用,布里亚特人,不,现在应该称他们为汉人,但他们还不会使用农具,也不通播种之术,明军士兵只好手把手教他们。 县衙对这些新归化的汉人,政策非常宽松,农闲时节他们可以自由捕鱼、狩猎和采集,这些副业都不需要纳税。 大明的律法,跟他们关系最密切的,就是农业税,必须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缴纳,洪承畴不是不敢给他们减税免税,主要是这里距离北京太远,粮食运输多有不便,如果能从百姓的手中征收一些粮食,可以减轻运输的压力。 四月末的时候,春小麦、土豆、红薯、玉米都种植完毕,除了偶尔的田间管理,百姓都闲了下来,一直到秋季收割才会忙碌,这段时间,百姓继续从事他们原来的捕鱼狩猎,以填补粮食的不足。 洪承畴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秋季获得丰收,百姓习惯了农业耕作,而且粮食产量大大高于渔猎和采集,他们就不会再留念以前的生活方式了。 对于暂时接受明军管制的那二百三十名年轻的女人,几名团长纷纷以士兵的名义,找过洪承畴。 洪承畴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但僧多粥少,他也有些蛋疼。 最后,洪承畴根据参谋们的建议,召开由参谋、团长们参加的秘密会议,专门讨论这些女人的处置方法。 “军座,这些女人暂时无法婚配,放在军营中还要浪费我们宝贵的粮食,不如让弟兄们乐乐,也算是物有所值。” 洪承畴也有这样的心思,这才默许这些女人暂时留在军营,但是,她们放在军营中,士兵们难免眼馋,要是放久了,恐怕要坏事,“你们都同意这种方案吗?” 众人都是头,洪承畴目测一遍,竟然没有一名与会者反对,惊人的意见一致,这是充分讨论的结果,既然他们都同意,那应该就是对的。 “可是,弟兄们有四千多人……” “军座,可以限制士兵的次数。” 洪承畴微微头,这也是个办法,“刘参谋,都说你精于算计,你给计算一下,士兵每个月几次合适?” 刘参谋没有动笔,他飞快第算出答案:“军座,士兵每月一次。” 洪承畴不解:“你这个答案,是怎么算出来的?” 刘参谋的脑子果然转得飞快:“军座你看,士兵每月一次,四千多士兵,就是四千多人次,二百三十名女人,以每月三十天计算,接近六千九百人次,扣除她们月事的时间,不会少于四千次,正好吻合。” “哈哈……” “刘参谋,你怎么将这些女人的月事都算好了?” …… “别闹,这是秘密军事会议。”洪承畴打断军官们的调笑,“刘参谋,这样算得太满,万一女人伤病了,怎么办?” 刘参谋抓抓自己的头发:“这个……属下倒是没考虑到,要不,让士兵们三月两次?” “而且,这种算法,士兵们每人都一样,不利于激发士兵们为大明守土开疆的积极性。”洪承畴摇摇头,“士兵还是每月一次,不过,让这些女人,每夜接待两名士兵,这样就会空出数千次。” “军座的意思,这空出的数千次,用于奖励士兵?” “对,确切地说,士兵每月一次,女人每夜接待士兵不得超过两人,暂时这样决定,以后出现人数变化时,再适当调整。” “军座,士兵人数众多,要是一窝蜂齐上,怎么办?” 洪承畴也没遇上这样的事情,他想了一会:“士兵每月发一张月票,参谋编排出一定的顺序,再根据女人的身体状况,确定士兵每天使用月票的人数,告诉士兵,月票每月只有一张,用过就没有了,必须等到下个月,才会重新发放。” “这样最好,就不会出现冲突了。” 洪承畴补了一句:“对于有特别贡献的士兵,每月可以额外得到一张月票。” “军座真是高,这样可以激励士兵为国立功。” “军座,这些女人,是否需要专门的营房?” “嗯,是要给她们腾出专门的营房,参谋部负责日常管理,平日不准外人随意进入。” “军座,这些女人白天就关在营房中?” 白天关在营房中,有些像犯人,她们可能有抵触情绪,常年不见阳光,不利于她们的健康,再说,什么事都不做,也是浪费,“这样吧,在营房周围辟出菜地,白天让她们给士兵种菜、做饭,晚上再接待士兵。” “军座,那她们不就是辅兵了?” “辅兵?”洪承畴灵机一动,“她们的确像是辅兵,既然她们给士兵们种植水果蔬菜,就叫果蔬营吧!说出去也好听。” “果蔬营?这名字好,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 “陛下那儿,我自会上疏。”洪承畴想到上次朱由检的回信,估计能同意,现在成立果蔬营,既能减轻士兵们的思乡之情,又不用士兵们花钱,还能激励士兵守土开疆的积极性。 吴小枝插了句:“说了半天,这些女人会同意吗?” “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们会慢慢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再说,她们有得选择吗?” “她们当中的许多人,上次不是劳过军吗?还有啥不同意的?” “小枝说得不错。”洪承畴想起朱由检的信中,让他不要激起民变,“参谋们先做好她们的思想工作,让她们意识到,为士兵服务,就是为大明立功,千万不要用强。” 果蔬营的组建,是出奇的顺利,不知道参谋们用的是什么发子,反正果蔬营的女兵,都是心甘情愿“为士兵服务,为大明立功。” 既然她们认同了大明,愿意为大明立功,大明也不能亏待她们,洪承畴多次告诫参谋们,一定要照顾好她们的身子,让军医为他们定期检查,另外,她们每天的伙食标准,与士兵一样,不能歧视,不能虐待。 贝东县算是正式成立了,但整个贝东县,现在只有两千居民,明军在此驻扎了四千士兵,实在是太浪费了。 洪承畴留下了吴小枝的那个团驻扎在贝东县,他亲率其余的三个团,继续西进。 为了将来与布里亚特人的交流和联系,他带上李芊芊和蒋庆随军出征。 西进之前那几天晚上,参谋们安排果蔬营的女兵,专门接待西征的那三个团的士兵。 吴小枝的那个团也不着急,三个团西征,并不会带上果蔬营,士兵人数减少,他们每月的月票,肯定会增加。 洪承畴在蒋庆的指引下,顺着色格楞河的方向,向西南挺近,行了不到一百五十里,遇到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 蒋庆也说不清,这是奇卡河,还是奇科伊河。 第325章又遇红毛鬼 连蒋庆都不能准确说出河流的名称,再说,这两个名字,都不像是汉人的名字,洪承畴决定,干脆给它改个汉人的名字。 洪承畴想了半天,却没个头绪,突然,他看到清澈的河面上,飘荡着一枚不知名的树叶,小船儿似的。 “清叶……青叶。” 洪承畴决定,就它了:青叶河。 青叶河两岸,有一些零星的布里亚特渔民。 蒋庆主动与他们搭话,因为是同源,语言上没有障碍,他们倒是聊得甚欢。 蒋庆回来的时候,告诉洪承畴,在青叶河中游,有一个布里亚特人部落,人数应该在千人以上。 洪承畴大喜,他沿着青叶河,行了百里之后,果然看到一个布里亚特人的寨子,这里距离贝湖的南缘,不足五十里。 蒋庆以贝东布里亚特人长老的身份,向他们介绍了洪承畴与明军,当地的布里亚特人开始并不相信,以为蒋庆是被明军胁迫的。 洪承畴释放了几名从红毛手中解救的女子,女子果然是这个部落的人,经过她们的传言,部落中的首领和长老们才有些信了。 布里亚特人发现,明军并没有限制蒋庆的自由,甚至蒋庆深入部落交接首领、长老们的时候,明军并没有派兵监视。 再经过李芊芊的沟通与谈判,这里的布里亚特人最终同意归化为汉人,他们到底是听信了蒋庆与李芊芊的话,还是被接二连三出现的红毛吓怕了,现在想求得明军的保护,洪承畴并不知道。 洪承畴要的是结果。 布里亚特人肯归化为汉人就行,洪承畴在青叶河南岸修筑城池,谓之青叶城,并且比照贝东的方法,在此设立地方政府。 暂时没有文官,洪承畴将军中参谋刘迅留下来,作为城中的最高文官,至于这里是立府还是立县,将来由史可法定夺,暂时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城。 现在已经过了播种春小麦的季节,只能种上土豆、红薯试试,布里亚特人依然过着渔猎采集的生活,但他们必须接受刘迅的管理,协助明军筑城、建房。 洪承畴留下一个团的士兵,驻守在青叶城,一边监管着刚刚归化的布里亚特人,一边修筑城墙,万一有红毛来袭,明军也会保护这些布里亚特人。 洪承畴继续西行,两百里过后,他看到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河。 “也许这就是伊尔库特河。”蒋庆也不敢肯定,这里距离贝东,几乎有五百里的路程了,他也不太熟悉。 这里应该是贝湖的西侧,洪承畴面临选择,是沿着伊尔库特河上游西进,还是顺着伊尔库特河下游东进,逐渐靠近贝湖的西岸。 正当洪承畴犹豫不决的时候,明军发现一群从下游过来的布里亚特人。 他们手持木棒木叉,神色相当惊慌,边跑的时候,还不时往回看。 洪承畴心下起疑:“难道后面有老虎在追赶他们?北边有的是密林,真有老虎也说不定。”他放眼望去,除了草地和稀疏的林木,他什么也看不到。 “蒋庆,你去问问,他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了,要不要我们帮忙。” “是,军座。”蒋庆答应着,他追上那些像是逃难的布里亚特人,双方交流了很久。 就在洪承畴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蒋庆回来了,“军座,他们是这里的布里亚特人,就在伊尔库特河与安达拉河交界的地方。” “那他们为何惊慌失色?他们不像是在渔猎。” “都是红毛鬼。军座,红毛鬼偷袭了他们的部落。”蒋庆的眼神中也有了一丝惊恐,“部落的人,不论男女,都被红毛鬼俘获了,连大首领巴尔虎都被迫给红毛鬼筑城,女人们都被红毛抓进城内了。” “那他们是怎么回事?”洪承畴用手指着那群布里亚特人。 “他们趁红毛鬼不备,偷偷逃出了红毛鬼的魔掌,因为怕红毛鬼追过来,所以他们不断向后面张望。”蒋庆迟疑了一会,到底还是补充道:“他们劝我们赶紧逃得远远的,红毛鬼迟早会打过来。” 洪承畴深思了一会,“有多少红毛?” “他们也不知道确切的人数,据他们估计,红毛鬼的人数应该超过一百。” “才一百红毛?”洪承畴气歪了鼻子,“一百红毛就敢灭了整个部落?还在当地筑城?” “军座,他们说,红毛鬼有火枪,火枪真是太厉害了,他们的木棒根本靠近不了红毛鬼,只有挨打的份,人数再多也是枉然。” 不知道红毛的火枪有没有改良?洪承畴暗度,即使他们的火枪优于大明的燧发枪,明军的人数可是他们的二十倍,如果能解救这些布里亚特人,就算不能在伊尔库特河立城,至少可以将这些布里亚特人送到青叶城,“走,看看去。” “军座……” “怎么?蒋庆怕了?”洪承畴给了个决绝的表情,“与红毛战斗,明军就够了,你让他们带路就行。” “军座,他们说,你只要沿着伊尔库特河,就能找到红毛鬼的城堡,如果让他们带路,这些刚刚从红毛鬼手中逃出的人,怕是不敢回去。” 洪承畴想想,这些布里亚特人,可能被红毛吓怕了,也就没有为难他们,“走,我们自己去找红毛。” 沿着伊尔库特河,明军行了两日,方才赶到尽头。 一座不大的城堡,城墙已经修筑了一人多高,正对着明军的南城门,已经修筑了城门洞,因为城墙没有全部完工,暂时没有安装城门,显得空荡荡的。 数不清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搬运土块、石头、木料,他们几乎面无表情,就连明军靠近,他们也懒得多看一眼,他们只顾继续他们手中的活计。 被明军惊动的,是一些和布里亚特人长相完全不同的人,蓝眼睛,高鼻子,头发火红色或者金黄色,不少人两腮还蓄着或长或短的胡须。 他们手中都端着一些长枪,比明军的燧发枪稍微长些。 从这些火枪中,洪承畴断定,他们与明军前两次遇到的红毛,肯定是一伙的。 红毛们叽里呱啦,说着洪承畴听不懂的话,他们的表情到底是恐惧还是愤怒,洪承畴也看不懂,不过,对洪承畴来说,什么表情都一样,明军也不打算与他们理论。 从城门洞,不断涌出红毛,一会儿就聚集了几十人。 刚才修筑城墙的布里亚特人,这时候也停下手中的活计,他们的元神,好像还未归位,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只是两强相争的看客。 明军与红毛都端着枪,双方对峙着,明军的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红毛们暂时也不敢射击。 “射杀这些红毛。”反正听不懂红毛的话,洪承畴不打算要俘虏。 洪承畴的话只传到明军士兵的耳朵,红毛们不是听不到,就是听到了,他们也听不懂。 “砰。” “砰。” “砰。” …… 明军率先射击,上百名枪手开枪,红毛顿时倒下大半。 看到明军人数众多,红毛们本来通过对峙,与明军保持均势,但明军痛下杀手,他们已经没有了对峙的本钱,剩余的红毛开始还击。 明军出现了伤亡,刚才射击的士兵,既来不及装填弹药,也无法后退,躲到别人的身后,他们就成了红毛的靶子,十余名枪手中弹。 但红毛射击之后,他们的枪里就没了子弹,得重新装填。 明军人数众多,后排的明军枪手趁着这个机会,将剩余的红毛全部射到。 “入城,搜寻剩余的红毛。”洪承畴听说红毛过百,估计还有一小半没在。 没等明军入城,城内的红毛就出来了。 他们听到枪声,还以为是布里亚特人逃跑或者暴动,赶紧从各处前来增援,没想到遇上了明军。 双方并不答话,不同的火枪开始碰撞。 这种碰撞是不公平的,明军的人数是红毛的数十倍,上百倍。 火枪的射程已经没什么关系,双方的距离太近,几乎就是面对面。 面对面的战争,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红毛的子弹,有不少还未出膛,就被明军撂倒,明军付出数人的伤亡代价后,将南城门外地红毛,悉数击毙。 “入城,搜索剩余的红毛。”洪承畴不知道红毛还有没有漏网的。 明军沿着城内和城外两条线,开始搜索,红毛一个都没找到,却在红毛居住的帐篷中,找到数十名布里亚特女人。 可能是担心女人逃跑,这些女人都被捆住了手脚。 “这些丧尽天良的红毛。”洪承畴咒骂着,他将这些女人带到南城门外,刚才红毛战死的地方。 红毛已经被明军全部撂倒,伤兵也被明军捆住了手脚,蒋庆恢复了他一贯的机灵,“军座,我们现在怎么办?” “蒋庆,你能将附近的布里亚特人聚拢起来吗?最好实在南城门外,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红毛的下场。” “军座,我试试看,这些百姓与我同源,语言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洪承畴派出一个连的士兵,伴在蒋庆的身边,由他去招抚附近的布里亚特人。 第326章为明军做嫁衣 不知道蒋庆是如何招抚他们的,向南城门外聚拢的布里亚特人越来越多,约莫半个时辰,蒋庆也来到南城门外,“军座,附近的百姓基本上都来了。” “好,你告诉他们,欺负他们的红毛,都被明军杀了、俘了。” 蒋庆大声将这一特大喜讯,及时告诉了布里亚特人,他们的目光开始有了生气。 洪承畴命令士兵,将捆住手脚的女人,从人群中推出来,当众释放。 看到这些熟悉的女人,布里亚特人在蒋庆的鼓惑下,纷纷跪倒在洪承畴的面前,他们双手拍地,然后用额头地,感激长生天给他们送来了明军。 洪承畴见布里亚特人恢复了几分神志,又将刚才俘获的红毛伤兵推出来。 布里亚特人见到红毛,开始还准备逃跑,但刚刚迈步的人,发现红毛是被捆绑了手脚的,于是发一声喊,一起向红毛扑去。 他们的手中都没有武器,只能用双手、用牙齿,又撕又咬,特别是刚才被明军释放那数十名女人,她们像是疯了一样,披着头散着发,连红毛的耳朵都被她们撕咬下来。 在无数近乎疯狂的布里亚特男女面前,二十多红毛很快就被撕成碎片。 对于红毛们的呼天抢地,明军并未理睬,直到他们一个个因血液流尽而死。 甚至红毛们完全没有了气息,还遭到布里亚特人戮尸。 被捆住手脚的红毛,再无一具完整的尸身,身上缺少几块肉那是幸运的,挖去眼球、咬掉鼻子、缺少耳朵,都是布里亚特人对他们最基本的惩罚。 闹了一个多时辰,布里亚特人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们再次跪倒了洪承畴的面前,这一次,蒋庆并没有鼓惑,他们完全是自愿的。 傍晚的时候,明军向散居在城墙周围的布里亚特人送去干粮和清水,见到食物,布里亚特人又活跃起来。 蒋庆倚仗语言上的优势,又是深入到人群中,与布里亚特人谈天谈地谈未来。 当晚,明军在南城门外扎营,而布里亚特人依然居住在城内的木棚里。 第二天一早,一群十余名布里亚特人来到明军的大营,明军士兵见是布里亚特人,不让他们靠近大营,刚好蒋庆出来。 他与为首的布里亚特人耳语一番,然后急匆匆闯入中军大帐,面见洪承畴,“军座,巴尔虎首领来了,他说他们愿意奉明军为主。” “巴尔虎?”洪承畴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模糊,他歪靠在床头,细细揣摩着。 “是,军座,巴尔虎是这里的大首领,红毛鬼偷袭的时候,他被红毛鬼擒获,被迫给红毛鬼筑城,昨天才被军座解救下来。” “奥。”洪承畴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要怎样奉明军为主?” “这个……他说,一切听从明军的安排。” “蒋庆,你认为他们归顺大明是真心的吗?” “军座,小人估计,他们应该是真心的,明军不但解救了他们,又让他们亲手杀死了欺凌他们的红毛鬼,经过小人的百般解说,他们不仅对明军感恩戴德,还认为明军是长生天派来解救他们的。” “蒋庆,你的确是立功了,我暂时给你记着。”洪承畴披衣下床,“如果按照你们那儿的做法,巴尔虎会同意吗?” 蒋庆得到洪承畴的夸赞,心中欢喜,“军座,他们主动来投,又说一切听从明军的安排,应该会同意的。” 洪承畴也是暗喜,“蒋庆,你带他们去偏营,先和他们说说,如果他们同意,你再带他们来见我,如果他们不同意,就不要来见我了。” “是,军座。”蒋庆知道洪承畴这是给自己委以重任,不觉更加欢喜,“我保证让巴尔虎心甘情愿来见军座。” 约莫一袋烟的时间,蒋庆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巴尔虎等人。 洪承畴情知事情谈妥,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敢情红毛东扩,是为明军做了嫁衣,“欢迎巴尔虎大首领。” 李芊芊陪在洪承畴的身边,暂时充当洪承畴的翻译。 巴尔虎领着后面的一干部众,跪倒在洪承畴的座椅前:“见过洪军座。” “不用客气,起来吧,看座!”洪承畴显得相当和气。 与红毛的凶神恶煞相比,洪承畴不仅黑眼睛黑头发,长得与布里亚特人十分相似,就连气度上,他的彬彬有礼,也让布里亚特人容易接受。 “多谢洪军座。”巴尔虎在洪承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而其他的部众,只是站在巴尔虎的身后。 “巴尔虎大首领,你找洪某,可是有什么想法?”洪承畴明知故问。 “洪军座,我们受尽了红毛的欺凌,我和兄弟们商量好了,我们愿意投靠明军,以求得明军保护我们的部众、女人和家园。” 洪承畴直视着巴尔虎:“大首领可是想好了?”他言下之意,我可没有逼迫你们,是你们自己找上门哭着喊着求我们的。 巴尔虎迎着洪承畴的目光,“洪军座,昨天我们想了一晚,红毛火枪厉害,我们多次受到他们的侵袭,只有明军才能保护和拯救我们,我们愿意投靠大明,接受明军的管辖,任由明军安排,只要让我的兄弟们能够活下去。” “好,好。”洪承畴仰靠在椅子上,“巴尔虎大首领放心,既然你们投靠了明军,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大明的人了,我保证:一,你们再也不会受到红毛的欺凌——————要是红毛敢再来,我们一定会彻底消灭他们;二,大明会照顾你的兄弟们——————现在他们也是我的兄弟,我会让他们比以前生活得更好。” “如此多谢洪军座了,我的兄弟们,现在就全部交给洪军座了。” “也好,我就仿照蒋庆部落的方式,让兄弟们过上安逸的生活。”洪承畴又问巴尔虎:“至于巴尔虎大首领,以后想谋个什么官职?” “官职?”巴尔虎哪里知道大明的兵制官制,更想象不出官职是怎么回事。 “大首领如果能讨得官职,以后就不用风里雨里捕鱼狩猎了,只要在城内的官署中,给朝廷管理一下部落中的兄弟们,就能得到朝廷发放的俸禄,有了这些俸禄,大首领就可以买来粮食,就像我们一样。” 巴尔虎慢慢揣摩洪承畴的话,他终于有些明白了:“军座是说,以后只要为大明当差,就能得到朝廷发放的粮食,再也不用亲自去野外捕鱼狩猎了,哪怕是冬天?”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洪承畴见一时说不清俸禄与粮食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再纠结于此,“大首领如果给朝廷立功了,将来还可以迁到京师生活,那里可是物华天宝,什么好东西都有,只要大首领能想得出,就能买得到,就是大首领想不出的,也还买得到。” “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巴尔虎的眼睛瞪得滚圆,都快赶得上驯鹿的了。 洪承畴决定来实际的,“当然,大首领看我们身上穿的衣服,手中拿的燧发枪,你们以前见过吗?” 巴尔虎凑到洪承畴的身前,还用手摸摸洪承畴光洁的布衣,眼中不免有羡慕之色,“军座,这些衣服,大明到处都有吗?” “嗯,大首领归化了大明,即使没有获得定居京师的权利,也可以上京师看看,那时你就会发现,京师远比我说的更加繁华,大首领恐怕都不想回来了。” “那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给大明立功?”大首领好像已经忘记了红毛加在他们身上的伤痛,开始憧憬未来了。 “为大明立功的方式有很多,比如,聚拢附近的布里亚特人,让他们早日像大首领一样,加入大明的怀抱。” 大首领眨眨眼睛,“这个很容易,以我在这儿的威望,聚拢一些布里亚特人,应该不是难事,不知道要聚拢多少,才算为大明立功?” 洪承畴想了想,“这个,要由省长史可法说了算,以后我会带你去见他,当面和他说。” “那就拜托军座了。” “好说。”洪承畴双手抱拳,算是行礼,“大首领,在朝廷的任命下达之前,大首领先担任参将联络官,如何?” “参将联络官?”巴尔虎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要承担什么样的职责。 其实,无论军队还是府县,都没有这样的官职,洪承畴只是给巴尔虎一个临时性的职务,就像赤塔的李伦,“就是负责军队与附近布里亚特人的联络。” “奥。”巴尔虎缓口气,这样的任务,他应该可以完成。 “大首领,担任参将联络官之后,你就是大明的正式官员了,也会领到大明官员才有的俸禄,以后,大首领再也不用亲自去捕鱼狩猎,刮风、下雨、霜冻的时候,都可以待在暖和的参将府。” “多谢军座。” “大首领,现在这儿还有多少布里亚特人?” 巴尔虎立刻哭丧着脸,“军座,红毛都是魔鬼,他们不但杀死很多反对他们的壮丁,更是将所有的老人都杀了,甚至孩子也不放过,昨晚我们初查了一下,人口还不到千人,还是女人居多。” “这些千刀万剐的红毛鬼……”洪承畴骂了句,“不过,现在城墙还未修筑完毕,还得劳烦大首领带着兄弟们修筑好城墙。” “这城墙还要修筑吗?”巴尔虎怎么觉得,明军和红毛一个样,都喜欢筑城。 第327章麻六甲海峡 “大首领,红毛以后还会来,如果兄弟们遇上红毛,还是不能抵挡,有了城墙,兄弟就可以退回城内,明军也会在城内保护兄弟们,再说,大首领的参将府还没有修建,难道大首领准备将参将府修建在城外?要是红毛来了,大首领怎么办?” 原来筑城是为了对付红毛!大首领放下心来,“好,我一定带着兄弟们加紧修筑城墙,一定在红毛再次来临之前,将城墙修筑完毕。” “那我就先谢过大首领了,城墙修筑完毕,我们就开始修筑军营和参将府。” 在巴尔虎的带领下,布里亚特人重新修筑城墙,这一次,他们像是换发出青春的少年,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剩余的城墙就修筑完毕。 洪承畴要给城池取个名字,本来可以依着河流命名,但城池处于安加拉河与伊尔库特河交界的地方,这两条河流都不像是汉人的名字,洪承畴根据朱由检的习惯,他要先给河流更名。 洪承畴虽然是进士出生,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更敬重历史上的名将,其中最让他敬佩的,莫过于大汗的卫青与大唐的李靖,卫青,之仲卿,官至长平候;李靖,字药师,官至卫国公。 他将安加拉河更名为长平河,伊尔库特河更名为药师河,这两河交界处的城池,就叫长平城。 在修筑城内营房的同时,洪承畴开始收编布里亚特人。 布里亚特人已经同意归化为汉人,自然要用汉人的名字登记,洪承畴给这个部落赐姓周、吴、郑、王,巴尔虎更名周虎。 他根据贝东城的做法,长平城的布里亚特人也是分配至各个家庭,周虎因为是部落首领,又是主动归顺,洪承畴让他挑选了四个女人,其余的壮丁,都是由明军分配,实行一夫一妻制,孩子都随母亲生活。 多余的一百八十布里亚特女人,都被洪承畴编入果蔬营。 这样一共组织了三百余家庭,洪承畴在城内安置了一百余家庭,他们将来在城内都会有房子,但耕地却在城外,都是靠近城墙不远的地方,白天出城劳作,晚上回城休息。 另外二百户,分成两个村落,分别安置在城东药师河南岸和城南长平河西岸。 洪承畴虽然给三个村落的人都划分了土地,但现在已经过了作物的播种期,只能偶尔开开荒,其余的时间,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生活方式,继续捕鱼、狩猎、采集,直到明年开春,才开始播种各种农作物。 洪承畴相信,赤塔附近能种植的作物,这里也一定行,产量不高也没什么关系,现在是人少地多,大不了给他们多划分些土地,另外,到了农闲的季节,他们还可以继续原来的渔猎生活,贴补些食物和收入。 只是长平城缺少种子和农具,必须早日向史可法求援。 史可法听到洪承畴已经完全占领贝湖南部,不禁热血沸腾起来,洪承畴不过带走四千士兵,却能为赤塔省向西开疆千里。 他一面给政务院上疏,要求增加种子与农具的数量,一面决定亲自去贝湖看看。 赤塔现在风平浪静,一府两县的百姓,正是农忙之前的自由调整期。 春小麦耐旱,播种之后,只要偶尔除除草,基本上就是靠天收,百姓不是在放牧,就是在为牲口准备过冬的牧草,或者去森林狩猎。 如果到了秋收的季节,各种农作物大面积歉收,才是百姓混乱的时期,搞不好就是民变,真要是这个时期,史可法绝对不敢离开赤塔太久。 在洪承畴的陪同下,史可法视察了贝东、青叶、长平三城。 三城视察完毕,史可法决定在青叶立府,而贝东、长平,是隶属于青叶府的两座县城。 他的理由有两个:一是青叶位于贝湖以南,左有长平,又有贝东,有利于管理两县;二是青叶的南面是喀尔喀蒙古,也就是平时所说的漠北蒙古,大明需要在此驻扎重兵。 这样岭北省就有了第二个一府两县。 至于青叶人口过少,目前不过千人,史可法并不着急,贝湖周围还有好些闲散的渔猎部落,将来他们归化了,就迁到青叶,以增加青叶的人口。 为此,他将贝东知县马如来调到青叶,任职青叶知府,正式任命周虎为长平县参将,专门负责联络、归化附近的布里亚特人,一旦有人接受归化,便迁居青叶。 本来洪承畴还想继续西进,但史可法否定他的想法。 史可法认为,青叶刚刚立府,人心暂时不附,必须在军队的扶持下才能开展正常的工作,再说贝东县今年已经开始种植农作物,万一秋收的时候,农作物歉收,百姓缺少粮食,民心就会不稳,只有军队的弹压,才能维持安定的局面。 但洪承畴立功心切,最后与史可法达成协议:贝湖的南半湖已经开府立县,明军将沿着贝湖逐渐向北方推进,争取将整个贝湖收入囊中,假如明军捕获少量的当地百姓,就迁居到青叶,如果遇上人数多的部落,就在当地设立府县。 远在京师的朱由检,接二连三收到来自岭北省的讯息,虽然这些讯息都是他最期望的,但他的心思已经转向关内。 原来他着急沿贝湖向西扩张,主要是担心乌拉尔山以西的那个大国,但“双头鹰”发回的讯息告诉他,那个大国现在受到西南面的波兰与西面的瑞典的欺凌,南面的喀山汗国也在奥斯曼帝国的扶持下,不断侵蚀它的草原。 它自己尚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力量向东扩张? 那些打着国家旗号的人,实际上并不是国家的军队,更不是闻名欧洲的哥萨克骑兵,而是一些皮毛商们自己的武装,因为是私人性质,人数不会太多,战斗力也不会太强。 这些武装起来的皮毛商,利用火器的优势,对付当地行渔猎生活的百姓还可以,如果遇上大明的正规军,自然是要栽跟头的。 所以朱由检不再关心岭北省的事,他只是嘱咐史可法与洪承畴,开疆的步伐不要太快,一切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坏了大好的局面。 他现在的心思,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国内的改革。 他推行的改革,现在只是在北五省试,但迟早会推行到中五省与南五省。 也许别人暂时看不出来,这种改革要是失败了,那大明就会回到天启年间的原,那自己这几年的辛苦,完全白费了,就算积为朝廷积累一些金银,迟早也会败在某个皇帝或者大臣的手上,大明在关外和西南收复的大片土地,迟早还会丢失。 如果改革成功了,大明就是羽化的毛虫,从此振翅高飞,不输鸟雀。 别说过去的西班牙与葡萄牙,现在的荷兰,就是将来的英法,在于大明的较量中,也不会占据上风,以大明这么大的体量,又处在世界科技的最端,就是西夷联手,怕是也只能望大明的项背了。 改革之帆已经,朱由检也没法让它停下来。 而且,这一次的改革,只是起,还会有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的改革在等着他。 现在的大明,是朱由检所说的“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时期,只有熬过了这段时间,大明才有可能步入正轨。 现在朱由检就像是正在孵蛋的母鸡,特别当心羽翼下的鸡蛋。 他的另一个心思,就是南洋。 大明国内的改革,离不开资本的积累,也就是缺少第一桶金,现在的海外贸易,就是大明第一桶金,虽然这个第一桶金,将来可能落入私人之手。 只要这第一桶金在大明的国内,就会促进大明工商业的发展。 海外贸易的利润虽然巨大,但大明从事海外贸易的人数太少,主要是被被人卡住了脖子。 这个咽喉要道,就在南洋。 大明要进行海外贸易,必须经过南洋,特别是麻六甲海峡,但现在的南洋,已经被西夷完全掌控,大明的海商即使出海,也只能捡些别人的残羹冷炙。 为了大明,朱由检必须打通麻六甲海峡,即使大明不能完全掌控,至少也要让大明的商人能自由出入麻六甲海峡,赚取最高的商业利润。 朱由检登基之后,就一直在做着相关的准备,组建南海舰队,就是最重要的环节。 南海舰队是朱由检打通南洋的唯一依靠,所以他特别关注可能的南海舰队司令郑芝龙。 现在他的面前,正摊开大量的关于郑芝龙的资料,这些资料,大部分是参谋部提供的,也有一些是广东的锦衣卫飞鸽传入京师的。 “……郑芝龙早年投靠了汉人海盗首领李旦,因为有胆识,被李旦重用,李旦去世后,留下的大部分财产被郑芝龙掌握,他因此成了东南沿海一带势力最大的海盗,多次与经营海上贸易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发生武装冲突……” “……郑芝龙有时也劫掠但沿海的居民,但他以劫财为目的,从不伤人……” “大明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郑芝龙接受福建巡抚熊文灿的招抚,被授予海防游击一职,统领大明东南水师,接受招抚后,他以大明游击将军的身份,不再从事海盗活动,并自觉以‘剪除夷寇,剿平诸盗’为己任。” “大明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郑芝龙扫除叛离自己、投靠荷兰人、继续从事海盗活动的以前部下李魁启、钟文武……” 第328章南海舰队 朱由检对郑芝龙还有些印象,记得他最后是投降满清了,好像为此还与他的儿子郑成功彻底决裂。 郑芝龙降清倒不是朱由检担心的事,他投降的时候,大明已经灭国,只剩下半个福建的南明小朝廷,虽然说军人应该以死报国,但朝廷腐败、民心涣散,一名武将要挽狂澜于既倒,谈何容易! 现在的大明蒸蒸日上,郑芝龙就是想投降,也是没有机会。 朱由检要考察郑芝龙的,主要有两:一是能力,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统帅南海舰队的能力,将来有没有打败西夷舰队的能力;二是自立的倾向,郑芝龙从事海盗多年,身上必然有一种别人没有的野性,这种野性既有好处,也有坏处,野性能让他成为一名海上蛟龙,但如果他的脑子里没有国家和朝廷,就会不服管教,万一与朝廷闹僵了,很可能会率舰队自立。 拥兵自重,这是任何皇帝都无法容忍的,何况朱由检现在特别依赖南海舰队。 从郑芝龙的资料中,朱由检看到,“郑芝龙有时也劫掠大明沿海的居民,但他以劫财为目的,从不伤人”,这让朱由检有些欣慰。 劫掠沿海的居民,可能是郑芝龙实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需要养活手下的弟兄。但他不伤人,说明他遵循一定的规则:盗亦有道。 看来程朱的理学不仅禁锢大明的女人,也束缚了大明的男人。 郑芝龙上午抵达京师的时候,朱由检正在朝会,下午,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了郑芝龙。 乾清宫是朱由检的寝宫,在这里召见郑芝龙,明显有拉拢、亲近的意味。 “末将叩见陛下!”郑芝龙恭恭敬敬给朱由检行了参拜大礼。 “郑将军起来吧,看座!”朱由检没有起身去扶,他一直在打量郑芝龙,好像自己就是一个算命的先生。 朱由检的确看过《周易》,初通文王八卦。 但他结合自己的理解,将人分为两种:第一种人目标和意志都非常坚定,控制欲强,个人统治力也极强,在朝即为帝王级人物,在野则为大盗,或者像太祖那样,由大盗转变为帝王;第二种人本身的开拓能力很弱,但具有良好的人际关系,是辅佐型人才,在朝即为良相,在野则为顺民。 如果选拔一把手,需要第一种人,但要任命副职,第二种人更合适。 朱由检辨别这两种人的方法,主要是根据耳垂。 耳垂越大,越接近第二种人,是理想的副职人选,相反,耳垂越小,甚至耳下是一条笔直斜线的人,像范冰冰,绝对是典型的第一种人,工作能力强,但个性也比较张扬。 郑芝龙是没有耳垂的人,朱由检的第一印象还算满意。 “谢陛下!”郑芝龙在小太监指定的椅子上落座,他也偷眼打量朱由检。 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虽然郑芝龙知道朱由检的年龄,但他第一眼看到朱由检时,还是非常吃惊,原来镇压陕西民变、剿灭建州女真、收复关外大片土地的皇帝,看上去竟然如此年轻! “郑将军远来劳顿,朕就开门见山了。”朱由检不愿浪费时间,哪怕是重考察对象,“南海舰队,现在训练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南海舰队规模庞大,士兵战斗力强悍,现在算得上是一支精锐之师,护卫大明南方海疆,绝对不会有问题。” 郑芝龙自信满满,可朱由检觉得他像是在背口号,“郑将军说,护卫大明南方海疆,绝对没有问题?朕问你,南方海疆有哪些可能的敌人?” “回陛下,南方海疆,南洋诸国不足虑,主要的对手,还是西夷,西夷已经侵蚀了南洋诸国。” “如果面对西夷的舰队,郑将军有几成把握获胜?” “回陛下,如果去了西夷的家门口,末将不敢说,如果战场是在南洋,南海舰队暂时还没有对手。”郑芝龙还是很自信,他当了多年的海盗首领,对南洋的西夷海军真是了如指掌。 朱由检倒是不太喜欢,郑芝龙的话说得很满,难道就没有意外?再说南海舰队现在只是在训练,根本没有实战,训练出来的东西,必须要经过实战的检验,才能转化为有效的能力,“那郑将军简要说说西夷在南洋的情况。” “陛下,南洋地区,现在主要有西夷的三国:荷兰,也有称为尼德兰的;西班牙;葡萄牙,也称为佛朗机。他们占据着从台湾、南琉球群岛、爪哇,一直到满刺加的大片海域,特别是葡萄牙,他们来南洋最早,又封锁了麻六甲海峡,所有过往的商船,都必须向他们纳税。” “这三国当中,强弱如何?”没有英国,朱由检放心多了,估计英国现在还未完成产业革命和资产阶级革命,目标还是在国内。 “以末将来看,本来是西班牙最强,但荷兰是后起之秀,力量应该不会弱于西班牙,至于葡萄牙,在三国中,力量应该是最弱的。” “难道西夷的海军,就一没有可取之处?”朱由检见郑芝龙过于自信,不忘拨一下。 “陛下,这三国的舰队,基本上上都不是国家的军队,而是商人的武装船,与他们正式的海军,肯定有差距,所以末将自信能打败他们。” “武装船与舰船有什么区别吗?”朱由检对于海军的舰船,基本上是外行。 “陛下,武装船就是普通的商船,再装上火炮,进行海战时,基本上就是靠数量,多船胜少船,大船胜小船,火炮数量多的胜火炮数量少的,海上无法隐匿,没有什么战法。” “奥?” “陛下,现在南海舰队舰船的数量远远超过西夷三国,甚至超过三国的总和,而且,大明有了开花弹,而西夷的舰船还是实心弹,所以末将认为,如果在南洋进行海战,大明一定能取胜。” “那真正的海军舰船是什么样的?你见过西夷真正的战舰吗?” “陛下,末将以前见过西班牙的战舰,船底不像商船那样是平的,而是尖的,再压上石块,这种战舰不仅在海浪中非常稳固,而且行驶的速度也快。” “万一西夷要是派来真正的战舰呢?你有办法对付吗?” 郑芝龙摇头:“真正的战舰,速度快、装备的火炮数量也多,南海舰队真要遇上他们,获胜的难度很大。” “那南海舰队呢?我们有真正的战舰吗?” “南海舰队的船只,大部分都是由商船改装的,只有新式福船属于战舰,虽然比广船小,但火炮却是达到十四门,比广船还多了两门。” 朱由检大惊,“难道广州造船厂还在生产商船?” “是,陛下,他们无法设计大型战舰,只能生产大型商船。”郑芝龙隐隐有了一些期待,如果大明能生产大型战舰,那对付南洋的西夷,简直就是狮子搏兔了。 朱由检思索良久,他苦心组建的南海舰队,原来不过是一堆废船,不行,必须生产真正的战舰。 既然福建造船厂能生产战舰,那就将福建的工匠集中起来,专门研究战舰。 如果有现成的图纸就好了,但朱由检知道,这不过是妄想,就连成祖时代的郑和舰队,也全部是商船,根本没有真正的战舰。 朱由检想起来了,好像现在的英国,已经生产出装有百门火炮的海上巨无霸,大明迟早会撞上英国。 想到这儿,朱由检问道:“新式福船的吨位有多大?” “回陛下,新式福船的排水量有五十吨,固定装十四门火炮。” “才五十吨?”朱由检不禁摇头,“朕立即下令南京、福州和广州的造船厂停产,让他们多备木料,待设计出新的战舰后,再行生产。” 朱由检期望,新的战舰,排水量至少达到二百吨,安装火炮四十门左右,作为南海舰队的小型战舰,待生产技术成熟之后,再生产更大的战舰,舰炮要达到百门。 “陛下,这种战舰什么时候开始生产?” “现在还不知道。”朱由检只得苦笑,“朕立即集中优秀的工匠,再从大明科学院抽调人员,尽快拿出图纸,先生产两艘试验舰,你们一边训练,一边让工匠们改良图纸。” “是,陛下。” “郑将军,新式战舰一时半会指望不上,你还有打败西夷的信心吗?” “陛下,攻打南洋西夷,根本不用新式战舰,他们也没有新式战舰,南海舰队现有的战舰就足够了,等到他们的援军不远万里来到南洋,大明的新式战舰,应该已经制造成功了。” “嗯。”朱由检也是这么想的,但新式战舰必须抓紧设计、建造,将来还会有英国的战舰来到南洋,“郑将军如果率领南海舰队出南洋,打算怎么做?”这一刻,朱由检基本认可郑芝龙了,也就是说,郑芝龙已经初步通过朱由检的考察。 “陛下,如果进军南洋,第一战必须攻占台湾,然后以台湾为据,袭取麻六甲,逐步控制贸易通道。”郑芝龙是海盗出身,他念念不忘富得流油的麻六甲,以前他的势力不如荷兰人,现在有了南海舰队,他自然要将麻六甲控制起来,别说海外贸易,就是向过往的船只征税,也会是天文数字。 第329章台湾是我们的 朱由检更看重麻六甲,只有控制了麻六甲,大明才具备与西夷通商的基础,“台湾距离福建太近,对大明极其重要,但据朕所知,朝廷从来没有将台湾看成大明的土地,你此番用兵,理由何在?”南海舰队是国家的海军,不是海盗,要发动战争,必然要有充足的理由,不能像海盗那样想打就打。 “……” “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占领大明的澎湖,大明水师与其激战八个月,互有胜负,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大明于荷兰达成协议,荷兰人拆毁在澎湖的炮台,撤离澎湖,迁往台湾,大明不干涉荷兰对台湾的占领,就是因为台湾不是大明朝廷认可的领土,实际上,当时的台湾,不属于任何国家,郑将军常年从事海商,不会不知道这段历史吧?” “末将知道当时的情景。” 朱由检有些蛋疼,到底是哪个无知的败类,将台湾拱手送给荷兰,“在谈判过程中,大明谈判代表为了早日将荷兰人驱逐出澎湖,还让侨居日本的海商李旦从中协调,当荷兰人说,‘他们不认识去台湾的路径’,大明地方官员代表竟然说,‘我们认识路,我们可以给你带路’。郑将军,有没有这回事?” “回陛下,真有这么回事,大明与荷兰谈判时,末将正好随义父参与双方的调停,当时末将曾经口头对荷兰人说:‘台湾是我们的,暂时借于你们使用’。” “啊……真的?”朱由检欣喜若狂,郑芝龙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荷兰人可能没太在意,现在恐怕早已忘却了,但朱由检不管这些,只要有这一句话,大明就有了用兵的理由。 朱由检已经在憧憬着南海舰队进入台湾的情景,郑芝龙向荷兰人索要台湾,已经在台湾经营了近十年的荷兰人,绝对不会拱手让出台湾,那双方的战争,必然不可避免。 “真的,陛下,这是末将亲口说的,末将记得清清楚楚。”郑芝龙说得非常坚决,但他不知道这句话是福是祸。 “奥。”朱由检醒悟过来了,“郑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恐怕不是为了大明吧?” “末将该死,末将只想着自己的利益。”郑芝龙吓得从椅子上起身,就要像朱由检下跪请罪。 朱由检摆摆手,阻止郑芝龙下跪,“此一时彼一时,郑将军当时并不是朝廷的人,幸好有郑将军这句话,否则,朕还真找不出与荷兰人开战的理由——————不过,郑将军现在是朝廷的海防游击,就应当事事为朝廷、为国家考虑了。” “是,陛下,末将已经不再从事海商,收回台湾之后,自然是交由朝廷管辖。” “朕相信。”朱由检换换岔开话题:“大明海军即将远征南洋,花费甚巨,郑将军认为,朝廷这样做,目的究竟何在?” “陛下,这是为了贸易,大明海外贸易,十分庞大,但货物出不了远洋,只能转手西夷,巨大的贸易利润,都被西夷垄断,大明商人只能赚人工费,有时还会遭到西夷的盘剥,因此商人对海外贸易的兴趣不大,如果大明海军控制麻六甲,保护过往的大明商船,我大明商人获得的利润,必会成数倍、数十倍地增长。” 朱由检头,示意郑芝龙继续说下去。 “其次是为了百姓,南洋的各个岛屿上,汉人居民甚多,不下数十万,但因为远离大明本土,缺乏军队的保护,自身又无力组建军队,往往受到当地土著和西夷的联合盘剥,万历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南琉球群岛上的西班牙人,仅仅因为怀疑汉人反对他们,对汉人采取灭绝人性的屠杀,据说汉人百姓一次性被屠杀三万多人……其余的地方,针对汉人的抢夺财物甚至杀人越货的事件,也是层出不穷。” 郑芝龙说到此处,语气明显转换,似乎在抑制巨大的悲伤,他的双眼中,陡然晶莹起来。 西班牙人屠杀汉人的事,后来好像还发生过,但朱由检已经来到大明,以后的屠杀,应该不会再有了,令朱由检赶到奇怪的是,郑芝龙以前就是一海盗,为什么对这件事记忆如此深刻?“郑将军,你以前不是海盗吗?怎么会关心百姓的生活?” “陛下,末将以前的确是海盗,但末将截的都是西夷的商船,虽然也劫掠过福建的百姓,但那是为了临时的救济,末将从来没伤过一个汉人百姓。”郑芝龙豁出去了,如果朱由检因为他曾经做过海盗,就对他有所怀疑,那这个海防游击不做也罢,反正他积累的财物,足够过上十辈子了。 “哈哈……”朱由检肆无忌惮地大笑,“郑将军,朕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还有爱国海盗一说。”朱由检仅剩的一猜疑,霎时烟消云散,他知道郑芝龙说的是大实话,无论是从郑芝龙的眼睛,还是从广东锦衣卫传回的讯息,朱由检都看到了真实的郑芝龙,“郑将军,你知道朕为什么召你进京吗?” “这个……末将不知。”其实郑芝龙能猜着一些,不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是海盗吗? 当然,郑芝龙也没什么怨言,朱由检是皇帝,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再说皇帝将这么大一个舰队交给一名海盗头子,要不担心被他拐跑了,那才真是怪事。 “如果你是皇帝,朕是海盗出身,我们的地位对调一下,你会不会担心?”换位思考,最能收复人心,后世经历对朱由检的帮助,真是无处不在。 “末将不敢。”郑芝龙的额头上,霎时冒出冷汗,脸色变得铁青,他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起来吧,郑将军,朕没有怪罪于你。”去掉猜疑,朱由检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是,陛下。”郑芝龙重新落座,脸上豆大的汗珠也不敢擦。 “数年前,陕西发生民变,朕虽然镇压了暴乱,却没有杀戮之心,因为他们是被迫的,他们已经无粮可食。”朱由检陷于思索之中,仿佛他回到了陕西,“朕作为大明的皇帝,就要让大明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朕原本打算让你去陕西看看,看看陕西百姓现在的生活,哈哈,看来不用了。” “末将知道陛下忧国忧民,日夜操劳。”这次郑芝龙没有下跪,而是行个军礼。 “光知道还不够,还要将百姓、百姓的事放在心头。”朱由检谆谆教导,“南洋有许多汉人,他们同样是朕的子民,在异域之地,他们生活艰难,还会受到他人的欺凌。” “陛下……” “大明以前北方的边患太重,建奴逼近山海关,蒙古各部严重威胁长城。”朱由检摆摆手,不让郑芝龙打断他的话,“尽管北方压力山大,朕还是组建了南海舰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帮助他们一把,郑将军,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末将明白,陛下一心为了大明的百姓。” “汉人百姓为了生存,才远赴南洋,但他们的生活,依然艰辛。”朱由检说得自己都有些动情了,好像自己就是一愤青,但自己是皇帝,还能怨愤谁呢? “陛下,末将明白了,末将一旦去了南洋,一定将汉人百姓放在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 “嗯。”沉默了一会,朱由检调整了情绪,“还有一事,郑将军,你现在是大明的军人,虽然有些属下以前是你的兄弟,但军队的形象与管理方式不一样了,他们的坐卧立行都要符合军人的规范。” “是,陛下。” “以前你是头,一言九鼎,快意恩仇,现在行不通了,大明的军队属于国家,不属于任何私人,军人必须遵守军人的纪律。” “末将明白,末将一定学习大明的军规,也让属下遵守遵守军律。” “朕打算以匿名的方式,送你去大明军事学院学习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虽然短了,但军事学院是培养职业军人的地方,只要你用心,一定能体味到大明军队的精髓所在。” “末将一定用心学习,做一名真正的军人。”郑芝龙也体会到朱由检的良苦用心,以前是海盗,没有约束,现在是大明的军人了,一旦触犯律法,谁也救不了自己。 “好,不愧是曾经的海上蛟龙,朕希望,将军带领南海舰队,也能成为大明的海上蛟龙,为大明、为汉人,打出一方净土。”朱由检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口。 “多谢陛下夸赞,末将绝不负陛下所托。” “这半个月,你主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学习怎么做大明的军人,二是制定一份南海舰队近期、中期、远期的作战计划,半个月之后,再来见朕。” “是,陛下。” 送走郑芝龙,朱由检立即找见海军部长秦永年、参谋部长曹文诏,让他们即刻召集福建的工匠和大明科学院的有关人员,根据新式的福船设计新式战舰。 新式战舰的排水量不少于二百吨,能安装四十门左右的舰炮,图纸一旦设计完毕,立即生产两艘练习舰,边使用边改良,争取用最快的速度部署南海舰队。 第330章文字改革 北海省与黑龙省似乎商量好了,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向政务院上疏。 当地土著民族众多,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困难,但每个民族的人口又很少,如果让府县的公职人员学习土著语言,需要大量的人手,这显然不太现实。 为了加强对土著的管理,两省都发出询问,政务院能否考虑在当地创办汉语学校,让土著们学习汉语。 如果土著学会了汉语,不但能加强土著与官府之间、不同土著之间的交往、通婚,又可以加快他们的汉化。 这是一件大事,涉及到归化两省的土著问题。 如果政务院决定全面归化,则需要建造大量的学校,还要有大量的汉语教员,此外,经济上的投入也不能太少。 黄立极不能作主,只好上报朱由检。 朱由检看了两省的上疏,决定在朝会上讨论。 政务院总理黄立极根据朱由检的授意,当朝宣读了两位省长的上疏。 “众爱卿,对于两省的要求,大家议一议,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妨当众说出来。”朱由检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他想先听听大臣们的想法。 “回陛下,两位省长的要求,老臣认为可以实行,关外之人,不事教化,不通圣人之言,也就难以听从官府的管教,官府管理起来必然困难,且圣人之言,当传之四方,方能令四夷臣服。”一向喜欢发言的孔贞运,对于传授汉语、弘扬圣人之言的事,最为推崇。 “孔大人,在关外开办学校,需要花费多少银子,不知道孔大人计算过没有?”毕自严看到花钱,他就心疼,刚刚朱由检让他拨出巨款,用于设计、建造新式战舰,他正恼火着呢!毕自严不敢冲朱由检发火,但孔贞运又要他拿出大量的银子,他当然不乐意了。 “毕大人,需要银子,那学校就不开设了?北五省开设学校,不是一样要花银子?难道黑龙省、北海省就不是大明的土地?”孔贞运将战火引到朱由检头上,北五省的义务教育,可是朱由检一手促成的,是他推行改革的重中之重。 毕自严果然吃瘪,“孔大人,北五省都是汉人,这与黑龙省、北海省能够比较吗?” “臣认同孔大人的看法。”李春烨虽然不完全明白教育的重要性,但他已经是朱由检的铁杆粉丝,“黑龙省、北海省土著众多,语言不一,要想学好他们的语言再进行交流,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而且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些人员也需要支付大量的俸禄,要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还是要在当地推广汉话。” 孔贞运大喜,今天总算有志同道合的战友了,“李大人说得甚是,推广汉语,还能加快当地的汉化。” 李春烨向朱由检拱拱手:“陛下,老臣认为,要加快两地的汉化,莫如开设两类学校,一类是全日班,让孩子自小学习汉话,接受圣人之言的熏陶,以后对他们的影响,就会根深蒂固;此外,还要开设成人班,让成人每天或者每月抽出一定的时间,专门学习汉话,尽早学会与汉人之间的交流。”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众人纷纷附议,他们实在找不出反对的意见,既然黑龙省、北海省已经是大明的国土,所有的百姓自然应该学会汉话,接受地方官员的全面管理,如果让他们自行发展,几十年、几百年之后,很可能又是一个乌思藏、朵甘。 至于开设学校需要银子,那是毕自严的事,反正又不会克扣他们的俸禄。 面对洪水般的同意浪潮,毕自严孤掌难鸣,他本来还要反对,最终还是暗暗咽下要说的话。 “既然众卿都同意,那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孔爱卿负责具体的操作。” 由孔贞运操作,自然学的都是圣人之言,他绝对不会想到,要对学生进行科学教育。 朱由检也认为,现在没有必要对土著进行科学教育,连本民族的文字都没有,还处于游牧甚至渔猎时期,他们通过学习汉语,能直接融入大明的农耕社会就不错了,谈什么科学? 汉人的圣贤之书,对于外民族的同化,有巨大的推动作用,无论是蒙古,还是满清,一旦进入关内,无不以掌握汉人的圣贤之书为荣,而且这些人一旦喜欢上圣贤之书,就会逐渐失去原来的野性,变得和汉人一样文弱。 对于关外诸民族的同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期,他们现在还没有文字,无法知道本民族的过去。 朱由检记得一句话,但忘记了它的出处:同化一个民族,最好的方式就是割裂它的历史。现在关外的这些民族,根本没有历史,往往一个部落就是一个民族,如果他们接触到圣人之言与圣贤之书,被汉民族同化,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朱由检还有其它的打算,便问起孔贞运:“孔爱卿,要让完全不懂汉话的孩子,学到基本上能与汉人对话的地步,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回陛下,此事臣没有研习过,因为平时学习汉字的,都是会说汉话的孩子,他们要想学到能自由读写的地步,大约需要五六年。”孔贞运根据经验,孩子要学习汉字到能自由书写的水平,起码得学完《论语》、《孟子》、《中庸》、《大学》,一定的识字量,加上一定的文法技巧,方可用笔自由表达自己的心声。 “五六年?这还是会汉话的孩子?那不会汉话的孩子学习汉语,起码要七八年,而那些一边劳作一年学习汉语的成年人,恐怕一辈子都学不好了。”朱由检不怕夸张一下,越夸张效果越好,“众卿,可有缩短时间的好办法?” “回陛下,臣有一法,可以缩短学习的时间,一个完全不通汉话的孩子,学到能自由表达自己的意思,大约需要两年时间。”教育部的官员夏日瑚出列参奏。 “夏爱卿有何方法?说出来大家听听。”朱由检微笑着,深深地打量着夏日瑚,以目光鼓励他说下去。 “回陛下,臣的方法很简单,如果采用这种方法,就是汉人的孩子学习汉字,也会节约许多时间。” “夏大人,别磨蹭了,你赶紧说吧。”大臣们纷纷催促夏日瑚。 “第一,教习白话文,白话文更贴近百姓的生活,便于日常交流,如果边学边用,学起来会快许多,大约掌握两千个常用的汉字,就能进行日常对话,掌握三千个汉字,就能自由写些文章。” 孔贞运几次想张口,都被朱由检止住,示意让夏日瑚把话说完。 “第二,简化汉字,汉字笔画太多,认读、书写起来比较麻烦,如果作为一门艺术品,倒是不错,但作为交流的工具,就显得复杂了,假如能减少汉字的笔画,则认读、书写起来就方便多了。” “第三,给汉字注音,平时学习汉字,都是依据典籍,一个字一个字地学,一本书一本书地学,孩子需要记住书中每一个汉字的读音,学起来特别费劲,臣在整理典籍的时候,偶然发现,如果能有一种方法给汉字注出读音,那么只要掌握注音的方法,不识的字可以查找它的读音,孩子学起来就会事半功倍。” “注音?如何注音?用什么注音?”大臣们纷纷议论,谁也不知道注音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听说能缩短学习的时间,还是比较赞同,将来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孙子学习起来要省事得多。 “陛下,老臣反对,如果改成白话文,那么圣贤之书,后人还怎么认识?”孔贞运还瞪了夏日瑚一眼,责怪他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事先和自己商量。 他是教育部长,对于汉字的改革,自然有发言权,给汉字注音,他隐隐觉得能缩短学习的时间,还可以接受,但学习白话文,简化汉字,那以后的学生,谁还记得老祖宗留下的圣贤书?别人可以不关心,但孔子是他的嫡系先祖,他不能不为祖宗争一争。 “孔大人,圣贤书自然不能废,学校在教习白话文的同时,也会教习古代的汉语,让学生认识到古代汉语的优美与圣贤书的传教作用。对于圣贤之书和诸史典籍,可以用简化的汉字重新誊写一遍,供孩子们学习。”夏日瑚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只是将朱由检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所有的典籍都要重新誊写,得花多少时间?花费的银子也不会少吧?”孔贞运还是不依,但语气稍稍和缓了些。 “能缩短孩子学习的时间,花银子也是值得的。”朱由检对夏日瑚的表现,基本满意,昨晚教他的一席话,今天就能在朝堂使用。 但朱由检认为,汉字改革,阻力重重,自己要是不帮他一把,仅凭夏日瑚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推行不下去,帮助夏日瑚就是帮助自己。 既然要改革文字,那就彻底地改革下去,学习白话、汉字简化、拼音注音、引进标,一样也不能少。 目前看来,最大的阻力来自孔贞运——————孔子的嫡系后人,必须让他退缩,朱由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昨天朕接到一份奏章,其中一句话,朕不解其意,孔爱卿能否为朕解读一番?” 第331章孔贞运闹个大花脸 “老臣自当为陛下解忧。”孔贞运不知是计,能为皇帝解读文字,自然是一份荣誉,这份荣誉,他这个孔子的后人最有资格享有。 他从太监手中接过纸条,目中只有那几行文字:今日叔叔来我家玩妈妈说做完作业后可以吃心然后叔叔夸我作业做得好于是叔叔抱起了我妈妈叫叔叔小心一之后叔叔又亲了我妈妈也亲了我。 “这是一个孩子写的文章,他的爹爹回家后,根据此文的描述,把自己的老婆活活打死了。”朱由检提示孔贞运,这段文字是有背景的。 “回陛下,该男子做得很对,此等水性杨花的女子,杀了也罢,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当着孩子的面就搂搂抱抱,暗地里还不知做过什么勾当,真是不知廉耻的女人。”骂过之后,孔贞运还是愤愤不平,他大声读出纸条上的内容: 今日叔叔来我家玩妈妈,说做完作业后可以吃心,然后叔叔夸我作业做得好,于是叔叔抱起了我妈,妈叫叔叔小心一,之后叔叔又亲了我妈妈,也亲了我。 众人皆是不太明白,于是,孔贞运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众人一一观看。 当纸条传到李长庚的手中时,他笑得弯下了腰,当着朱由检的面,一重臣的样子都没有,众人都是看着他的疯样。 李长庚笑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将纸条递出去。 大臣们几乎又看了一遍,还是没发现有什么好笑的地方,都不解地看着李长庚,“李大人,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不妨说来听听。” 孔贞运觉得李长庚是在嘲笑自己,微微翘起山羊须,眼中满是鄙视。 李长庚也不管孔贞的运眼睛像是能杀人的匕首,他终于忍住笑:“孔大人,这小童的作业,是这样断句的:今日叔叔来我家玩,妈妈说做完作业后可以吃心,然后叔叔夸我作业做得好,于是叔叔抱起了我,妈妈叫叔叔小心一,之后叔叔又亲了我,妈妈也亲了我。” 孔贞运不服,他一把抢过纸条,左看右看,老脸逐渐通红,“但这样断句,也无不可。” 纸条再次在大臣们的手中传递,这一次,看到纸条的人一个个狂喷,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也是暗自偷笑。 待大臣们渐渐平息下来,朱由检这才板起脸来:“这都是断句惹的祸,好好的一个家庭,就因为小童的一篇文章……哎……” 孔贞运红着老脸:“陛下……” “孔大人,小童的心思,谁能猜得透?”朱由检摇摇手,“朕在阅览典籍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内容虽好,但断句却很困难,常常要揣摩古人的用意,然后才能断句,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这样吧,夏爱卿根据刚才的几,立即组织人手编写新的教材,供学童教学使用,编写结束后,朕要亲自阅览。” “是,陛下,臣会抓紧时间,编写新的教材。”夏日瑚到没什么意见,这本来就是他与朱由检商量好的。 朱由检见孔贞运还是涨红了老脸,不仅心中暗暗得意,“孔爱卿,要预备黑龙、北海两省的办学事宜,安排教室、选择教员等,一旦教材定型,立即派发两省。” “是,陛下。”孔贞运在朝堂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闹了个大花脸,虽然尽力辩解,但传出去之后,必然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亏他还是孔子的嫡系子孙!当下孔贞运再无反驳之心,他隐隐觉得,这就是朱由检给他下的套,但朱由检是皇帝,圣心难测,没有依据,他也不敢乱说话。 …… 郑芝龙从大明军事学院归来,立即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仍然在乾清宫召见了他,李春烨、秦永年、曹文诏也被通知参加召见。 “郑将军,半个月的学习,有什么感受?”朱由检希望郑芝龙尽快完成从海盗向军人的过渡,时间紧迫,西夷已经完全控制南洋,越是往后,西夷的实力越会坐大,大明更难在南洋觅得立锥之地,驱逐西夷的难度也就越大。 “回陛下,末将记忆最深的就是两句话:大明的利益高于一切、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郑芝龙没有说出来,在军事学院的半个月里,他逐渐认识到军人与海盗的不同,军人的后盾是国家,弹药没了,国家会重发,士兵战死了,国家会补充,即使仗打输了,国家还会增添军舰,卷土重来,有了国家这个坚强的后盾,郑芝龙再也不用担心失败后要亡命天涯了。 但是,军队是国家的军队,军人必须遵守大明的律法,无论训练还是打仗,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必须考虑国家的利益和律法的许可,甚至还要考虑皇帝的意愿,比如,拥兵自重,就是皇帝极为忌惮的事,“末将一定训练好南海舰队,做大明、做陛下的一只利爪。” “嗯,不错,看来,军事学院这半个月,郑将军没有白学。”朱由检对郑芝龙越来越满意,实际上,侦讯人员也不断向朱由检传递郑芝龙的讯息,“不过,光郑将军知道这些还不够,得让南海舰队的每名将士都知道。” “是,陛下,末将回去之后,除了训练士兵军事技能,还要加强他们的思想学习,教育他们怎样做大明的军人。”作为军人,郑芝龙自然希望为大明守土开疆,青史留名,他只有得到朱由检的信任,才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军事学院暂时没有海军的专业人才,以后在战场上发现人才,一定要向朕推荐,人才不一定是优秀的指挥官,但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先进的海战思路。” “是,陛下,末将一旦留心观察。” 朱由检也是暗自感叹,大明自从实行禁海后,原来规模庞大、战无不胜的郑和海军就完全消失了,到现在根本没有海军教官,没办法,只有自己上了,“郑将军,朕在西夷的书籍里,看到一种海战的方法,叫战列线战法,就是将大型战舰排成一列纵队,以侧舷跑对准对方的舰船轮番炮击,或者集中火炮,攻其一,最好是对方的旗舰,不知道这种方法对郑将军是否有用?” “战列线战法?”郑芝龙以前只是海盗的首领,虽然船只不少,但从来没有大规模作战过,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战列线战法,其实提出这种战法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呢!“陛下,末将虽然没有见过这种战法,但听起来像是特别适合大规模海战。” “不错,郑将军果然是海上蛟龙,一就透。”朱由检夸赞了一句,“朕只是提个建议,究竟采用何种战法,自然是根据作战规模与战场上对手的态势,不必拘泥于某种具体的战法。” “是,陛下。”郑芝龙暗暗称奇,自己与荷兰人作战多次,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战法,住在深宫里的朱由检,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真的是西夷书籍里面记载的?为什么西夷在南洋的海军从来没有使用过? “郑将军,南海舰队的计划书做得怎么样了?”朱由检认为,郑芝龙是不是海域上的将才,先得看看他的作战思想。 “回陛下,末将已经做了一份简要的计划书。”郑芝龙从怀中掏出一叠写满字的白纸。 “郑将军先口头汇报下,回头再将计划书送到国防院,朕也要看看。”一份计划书应该很长,等朱由检看完了,怕是早吃过饭了,口头汇报更简明一些,国防院的要员们还可能提出一些参考意见。 “是,陛下。”郑芝龙收回计划书,“如果陛下和国防院同意,末将打算秋季起兵,舰队从福建厦门,借着西北风,在台湾的大员登录。” “为什么选择在秋季,而不是气候相对适宜的春季?”李春烨从来没有参加过海战,不知道风向对舰船有什么影响。 “秋冬季才会刮西北风,末将选择在秋季起兵,因为秋季后面连着冬季,还会有西北风,如果战斗顺利,可以继续向南推进。” “奥。”李春烨拱拱手,对自己的无知表示歉意,示意郑芝龙继续说下去。 “依靠舰队的掩护,运输船运送陆战队的士兵登录。”郑芝龙见朱由检等人都在静静地听讲,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海军盲,还是海军的将才,“舰炮的射程只有三千步,不足以摧毁岸上的城池,但可以打击滩头的荷兰士兵,掩护陆战队的士兵登录,士兵一旦登录,立即在滩头建立防守阵型,掩护后续的士兵上岸。” “大批士兵上岸后,再运送火炮攻城,荷兰人在热兰遮城的士兵并不多,破城只是时间问题,然后陆战队的士兵沿西海岸由南向北,逐个拔出荷兰、西班牙的据,直至占领整个台湾岛。” “台湾的土著不超过十万,而汉人大约有三万,所以应当从内地向台湾迁移一些汉人,同时朝廷要向台湾派遣官员,以充分行使统治权。” 郑芝龙忽然发觉,自己走题了,在台湾建立地方政府,那是文官的事情,自己只是个海防游击,还是管好打仗的事,“一旦朝廷在台湾建立稳固的统治,南海舰队就可以在台湾建立母港,并且以此为跳板,进军麻六甲。” 第332章布局南洋 朱由检倒没在意郑芝龙的走题,他还以为郑芝龙是故意表面心迹,“然后呢?” “如果能攻占麻六甲,则在麻六甲建立母港,同时在陆地建立城堡,陆海军同时驻守麻六甲,在此基础上,逐个拔出南琉球群岛、爪哇、满刺加的西夷据。” “……” “巩固了台湾至麻六甲的航线之后,舰队再出麻六甲,沿着当年郑和开辟的航线,向西夷方向航行,为大明探寻通往西夷的海上之路,毕竟西夷已经来到大明的家门口,而大明还不知道西夷到底在什么地方。” 南海舰队杨威南洋,朱由检已经不再怀疑,但南洋距离大明很近,即使取得胜利,也不足以自满,毕竟是在家门口作战,如果能在西夷的家门口打败他们,才证明南海舰队是强大的。 这样的目标,朱由检还不敢想,大明现在还没有真正的战舰,不知道图纸设计好了没有。 但朱由检对郑芝龙的思路,还是比较满意的,郑芝龙与郑和一样,喜欢大海,又都是郑姓,不知道郑芝龙是不是郑和的后代,好像郑和是太监,不可能有直系后代,旁系的倒有可能。 不过,今天讨论的是南海舰队的发展发向,族谱的事改日还是由他自己去探寻吧,想到这,朱由检对国防院的几位大员说:“诸位爱卿,你们队郑将军的思路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以台湾为母港,进军麻六甲,中间隔着数千里,舰队的补给怎么解决?”李春烨提出自己的疑问,他早就看过朱由检画出的南洋简图,能估算出台湾至麻六甲的大概路程,现在是风帆时代,舰船的航速不过七、八节,能达到十节就是逆天了。 “寻找去西夷的航道,究竟有什么用处?”曹文诏主管物资的配备,南海舰队真要远航,一定要储备大量的物资,如果仅仅是为了寻路,这些物资消耗得就没有价值了。 “大明海军已经多年未曾有过海战,南海舰队此次出征,能否以稳为主,收复台湾之后,待巩固台湾,再战南洋?”秦永年觉得,南海舰队没有实战经验,战斗力没有得到检验,还是稳妥比较好。 “秦爱卿,战争机器一旦启动,恐怕很难按照个人的意志发展下去,如果打下台湾,是否继续战斗,恐怕就由不得南海舰队了。”朱由检看着自己的这位老领导,沉稳有余,魄力不足,他是大明第一位以武将身份担任部长的,战略眼光实在不敢恭维,“秦爱卿可知,盘踞在台湾岛上的是什么人?” “台湾岛上的不是尼德兰人马?”秦永年本来不太关心自身之外的事,自从担任海军部长后,他才关心大明的周边海域,尤其是朱由检特别看重的台湾和南洋地区。 “秦爱卿说得不错,岛上是尼德兰人,现在叫荷兰,爱卿想想,荷兰人在南洋地区有大量的据和海军,大明拔除了他在台湾的据,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陛下……” “所以,郑将军在这方面的考虑是对的,一旦占领台湾,就要做好与荷兰人大战的准备。”朱由检没有理会秦永年的解释,“台湾是荷兰在日本贸易的重要中转站,天启年间,他们为了得到澎湖,与大明海军打了八个月,才被迫放弃澎湖,转到台湾,如果现在丢掉台湾,他们在日本的贸易就会完全中断,为了商业利润,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陛下,臣明白了,既然战争不可避免,不如早做准备,主动迎战。”秦永年半懂不懂,但还是表示了对南海舰队的支持。 “嗯,至于如何打仗,就靠郑将军了。”朱由检亲自上阵,终于说服了国防院的一名高官。 “陛下,大明在南海没有多少利益,最多有些商业上的利润,如此苦战,真的值得吗?”曹文诏是典型的陆军将领,大明陆地已经足够大,还需要海洋吗? “台湾,大明非战不可。”朱由检先给战争定下调门,以后围绕台湾和南洋的讨论,不是战与否的问题,而是如何战的问题,“首先是为了大明自身的安全,台湾距离大陆是如此的近在咫尺,而荷兰人将火炮部署在台湾,犹如利剑在喉,随时可能给大明来个割喉。” “可是,这些年来,荷兰人并没有进犯大明。” 朱由检对这位海盲部长,也是无可奈何,“那是因为现在有南洋的资源让他们掠夺,一旦南洋的资源枯竭,或者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必然进犯大明,实际上,荷兰早就进犯过大明,葡萄牙还在广东骗占了一块土地,澳门,曹爱卿知道吗?” “臣有所知晓。” “知道就好。”朱由检瞪猫了曹文诏一眼,“树欲静而风不止,西夷已经来到大明的家门口,大明即使退让,战争也是不可避免,试问曹爱卿,西夷跑这么远的路,来到东方,难道会与大明和平相处?如果大明不早做准备,今天的南洋,就是明天的大明。” “陛下,臣明白了。” 众人议论了一番,最后基本上同意了郑芝龙的计划,但朱由检补充道:“占领台湾后,可以在大员建立母港,但不要急着去麻六甲,而是先进攻台湾南面的南琉球群岛,建立以马尼拉为中心的据,战略中心逐步南移。” 南琉球群岛就是西班牙人所说的菲律宾,北边的吕宋岛出产白银,这些年西班牙逐渐丧失了东方海上贸易的主导权,却是一声不响在吕宋岛开挖银矿。 朱由检知道,白银,是大明最紧缺的流通货币。 原来的户部,现在的财政部,在发放俸禄的时候,一般只发五成的白银,其余的就直接发放粮食、布匹等实物,如果大明能占据南琉球群岛中的吕宋岛,就可夺取岛上的银矿,为大明提供源源不断的白银。 至于探寻海上贸易之路,自然是为大明商人赚取最大的利润,这些利润中,有一部分会作为赋税交给税务部,对大明商人和朝廷都有实际上的帮助。 朱由检还提出:“为了减少航程,将来舰队出麻六甲西行之后,可以在缅甸,奥,现在叫东吁王朝,建立海军补给基地。” 郑芝龙还未明白朱由检的意思:“陛下,舰队西行,是要在沿途建立补给基地,但缅甸不是大明的国土,需要朝廷派员去协调。” 朱由检随口说了句:“缅甸以前不是大明的国土吗?”他早就有收复缅甸、开启印度洋出海口的计划,要不是西藏和玉昌发生了暴乱,怕是已经收回了。 “陛下准备收复缅甸了?”在李春烨的眼中,朱由检就是鹰派,汉人曾经的土地,哪怕只是与汉人沾上边,他都要一步步收回,如果朱由检要收回缅甸,他一也不奇怪,作为国防院长,他要先做好战前的准备工作。 朱由检还真不是李春烨眼中的那种人,他不是要收复所有的故土,而是用后世的眼光,为大明建立战略基,以大明现在的实力,加上将来的发展,完全可以侵占更多的土地。 土地多了也不一定的好事,土地越大,越难以有效管理,就像蒙元,可以说建立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庞大帝国,但不久之后就陷于分裂和无休止的战争。 实际上,死于战争中的蒙古人,比任何民族都多。 没有先进的科技与文化,长期处于游牧状态,蒙古人的生活状况比动物也好不了多少,他们一直以温饱为最高目标,在各地的战争中,充当他人的炮灰。 朱由检并不是以侵占土地为目标,而是以有效管理为前提,利用农耕民族相对先进的科技与文化,利用汉民族的人口优势和向心力,为大明数百年后的生存布局,为汉民族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 以朱由检的目光,只能看到数百年,数百年之后的事,他也不知道,谁又能看透人类的最终归宿? 是科学技术的无限发展之后,人类驾驶各种高速飞行器遨游整个宇宙,还是像史前文化所描述的那样,人类一旦发展到一定的时期,地球不堪重负,就会因为战争、自然灾害、科技极度发达等原因,导致整个地球上的生物全部毁灭,然后再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重新进化一次? 未来是无法预知的,朱由检要实实在在做好现在的事情。 “收回缅甸的时机未到,附近的云南军队在西藏未回,北方的军队又难以适应缅甸的湿热气候,以后再说吧,战争的主动权在我们。”朱由检扫视了在场的几位高官,“这只是你我的口头闲聊。切勿泄露出去,否则大臣们又会有人说朕穷兵黩武了。” “陛下,臣明白了。”李春烨心说,现在不是时候,那就是迟早的事了,还是早做准备为妙,免得到时候跟不上皇帝的节奏,落得被动。 朱由检可没管李春烨怎么想,他看了眼郑芝龙,“郑将军,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对南海舰队的将士们,按照大明军人的要求,再次整训。” “是,陛下。” “做好收复台湾的准备,到时候,朕在京师,就不能亲自观战了,今天先送你一件礼物,算是为你饯行吧!”朱由检目视李春烨,见李春烨正在发呆,只好咳嗽一声,算是提醒。 李春烨从遐思中清醒过来,他赶紧抖抖衣袖,从里面掏出一份官凭:特任命郑芝龙为南海舰队司令。 和官凭一道交给郑芝龙的,还有一面南海舰队的队旗。 第333章荣誉勋章 李春烨与国防院的几位部长,商讨了好几天,终于草拟了一份军事改革的方案,交给朱由检后,朱由检觉得不满意,让他拿回去修改,反复修改了三次,朱由检才基本满意。 既然是关于军事方面的改革,国防院的高官又集体参与草拟方案,朱由检准备直接公布执行,但李春烨认为,这次的军事改革,恢复了公、伯、侯、子、男五等爵位,隐隐有提升军人地位的嫌疑,加上伤亡士兵的抚恤金比较大,最好能让百官们知道。 反正以后这些制度需要文官们去执行,不让他们知道是不可能的,朱由检也就同意了李春烨的建议。 草朝会上,李春烨宣读了军事改革的草案。 这次的军事改革,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首先是伤残亡军人的抚恤问题。 大明新军已经初步建立了军队的职业化,将士在服役期间,不仅国防院会提供粮食和武器装备,还有基本的俸禄,相当于在做工,单位除了提供吃住,还发给酬劳。 虽然普通士兵的俸禄极低,每个月只有半两,但要养活家中为数不多的人口,差不多足够了。 如果将士在战争中立了功,还可以得到额外的奖励,这样士兵们才渴望在战斗中立功,得到更多的战争奖,让老婆孩子生活得更好。 既然是战争,就可能有伤亡,一旦军人伤残或者死亡,其家人的生活必然受到影响,本来家中死了男丁,就是凄惨的事,加上生活也会陷入窘境,这就是士兵们的最大牵挂。 大明朝廷为了让军人没有后顾之忧,早就建立了一套伤亡军人的抚恤金制度,一旦士兵伤残或者死亡,朝廷会拨给钱粮或者钱财,保障士兵家庭的正常生活,让兵在战场上无牵无挂地为国立功。 这种制度本身不是欺骗士兵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否则,士兵一旦知道自己伤亡后,他的老婆孩子连饭都没得吃,谁还愿意安心打仗、勇往直前、为国捐躯?同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但大明伤亡士兵的抚恤金制度,一直比较混乱,不同的军队、不同地方的军队,抚恤金的标准不一,而且很多地方的抚恤金都是由地方官府发放,这就给贪墨带来机会,以致发放到户的抚恤金,越来越少。 特别是万历之后,朝廷入不敷出,便开始拖欠士兵的军饷,甚至连抚恤金都拖欠,这极大地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大量的府兵几乎等同于普通的老百姓。 这次的抚恤金制度改革,就是建立全国标准一致的抚恤金制度。 抚恤金标准全国统一,可以防止发放过程中的克扣现象,士兵要是阵亡了,军队会给士兵的家庭发送一份士兵阵亡通知书,士兵要是伤残了,在出院之后,也会领到一份有医院签发的伤残等级证书。 根据新的《伤残亡士兵抚恤金制度》,士兵及其家属都能知道抚恤金的具体数额,死亡了多少,一级伤残多少,二级伤残多少,三级伤残多少,为了宣扬大明律法,每个县的城墙上都会贴出相应的告示。 士兵及其家属都有知情权,知道抚恤金的具体数额,发放的人员自然不敢克扣。 原来京师军的抚恤金比较高,地方军的抚恤金比较低,一方面是是因为大明的赋税收入不足,另一方面是京师军上前线比较多。 现在不同了,大明的赋税收入大大增加,已经超过了两千三百万两,而且由于新式火器的广泛使用,士兵的伤残亡大大减少,已经具备了统一发放抚恤金的条件。 至于京师军上前线较多,就更不是问题了,上前线才会有伤残亡,才有可能领到抚恤金,不上前线打仗,哪有什么伤残亡?士兵在训练中的伤残亡现象,也是存在的,但不会太多,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保障《伤残亡军人抚恤金制度》的实施,国防院还成立了监督委员会,监督委员会由伤残军人组成,主要是监督《伤残亡军人抚恤金制度》的落实,还负责处理有关的纠纷。 这些经过战场血与火洗礼的伤残军人,比别人更能体会伤残亡士兵家庭对抚恤金的需要。 监督委员会成员不再发放抚恤金,而是计入公务人员发放俸禄,这样不会增加财政负担,也就是说,这些伤残军人基本上是义务为同伴们追讨抚恤金。 由于北五省的军队战斗比较频繁,士兵伤残亡的人数比较多,暂时在北五省设立监督委员会,监督委员会由各省总兵管辖,以后逐步在中五省和南五省设立监督委员会。 伤残亡军人抚恤金制度的改革,实际上只是一个规范化的过程,朱由检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杜绝发放过程的黑洞,更重要的是为了宣扬大明的律法,有法必依,他要让老百姓相信朝廷,相信朝廷制定的律法,律法就摆在那儿,谁也更改不了。 抚恤金制度以前就有,只是当时没有统一的标准,执行起来比较混乱,是滋生贪墨的温床,如果谁要是反对这项改革,那就说明你还想浑水摸鱼,从原来的混乱中捞一笔,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贪墨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事,谁敢明目张胆进行下去?而且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大明的《反腐律》就摆在皇帝的案头。 第一项内容没有人反对,大大提高了李春烨的信心,他随后宣读改革的第二项内容。 第二项内容是军人的荣誉问题。 作为大明的将士,一旦有了守土开疆的机会,谁不希望立功?功劳一般都可以转化为物质上的奖励。 国防院认为,仅有物质上上的奖励是不够的,还要建立起精神上的奖励,让大明将士以为国立功、守土开疆为荣,甚至发展到以成为大明的军人为荣,有时候,精神的作用比物质上的奖励更能调动将士们的精魂。 李春烨当然不知道纳粹德国和武士道日本,从精神上激励士兵是朱由检向他提议的。但李春烨从汉民族的实际出发,想到军人的荣誉制度,让朱由检十分高兴,颇有“竖子可教”的感叹。 军人一旦获得了荣誉,就会得到相应的荣誉勋章,荣誉勋章有五级,军官和士兵都可以根据军功获得,其中一级勋章以后每年不得超过两枚。 荣誉勋章仅仅代表军人的荣誉,不再额外增加奖励,没有什么经济利益,除了制作的成本,朝廷也不会增加经济负担。 既然不用花钱,大臣们也没有反对,权当是朝廷激励将士的一种方法。 由于国防院的疏忽,改革方案中,没有对以前的军功加以说明,也就是说,军人荣誉制度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执行,国防院没有设立时间表。 以前的军功当然不会追溯到蒙元、两宋和大唐,就是大明,开国已经两百多年,开国将军们早就不在人世了,他们的后人有没有资格代领这份荣誉勋章,大臣们意见不一。 最后,大臣们一直同意,就从朱由检即位开始,计算武将的荣誉军功。 朱由检登基已经五年,大明发动了两次战争,一次是北伐建奴,一次是南征藏民暴乱。 本来荣誉勋章应该有国防院颁发,但这是第一次,为了让大家凑个热闹,朱由检和国防院都同意由大臣们共议。 首先是北伐战争,大明解决了十多年的国患,这是大明立国以来,战功最大、作战规模最大、收复土地最多的一次战争,作为北伐战争的总指挥,朱由检被大臣们推举获得一枚一级勋章。 朱由检是皇帝,他本来不愿与将士们争功,但他要是不愿接受这枚勋章,北伐的其他将士们也不好论功,再说,他以后还有可能亲自统兵,有了这枚勋章,可以增加在军队中的威望,想想也就同意了。 此外,独自统领北伐的中路大军、后来又独立收回奴儿干都司的袁崇焕也被授予一枚一级勋章。 北海舰队陆战第一师在掩护袁崇焕的大军度过三岔河时,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师长李长山获得一枚一级勋章。 获得二级勋章的人就更多了,中路军的杜文焕、左路军的满贵、北海舰队司令卫信、留守岭北省的洪承畴等。 低级的勋章估计人数很多,大臣们就没有一一议论了。 南征藏民暴乱的战争,无论规模还是影响力,都远远不能与北伐战争相比,大臣们只是给南征军的两位主帅沐启元、左良玉评定了一级勋章。 为了给荣誉勋章增加一喜庆效果,朱由检当朝宣布:一级勋章获得者,除皇帝外,见任何人都不用下跪;二级勋章获得者,见正三品以下官员,一律不用下跪;三级勋章获得者,见正四品以下官员,一律不用下跪;四、五级勋章获得者,见从六品以下官员,一律不用下跪。 在朱由检的心目中,这仅仅是一种礼仪,或者说是勋章获得者的一种资格,没有多少实质的内容,后世就没有跪拜之礼,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 但是在现在的大明,这是对军人的一种激励,是军人梦寐以求的荣誉。 第334章第一次被封驳 一名四、五级勋章的获得者,可能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他以后见到从六品以下的官员,包括正七品的县令,都不用跪拜了。 如果这名士兵回到自己的家乡,见到以前特别敬仰的县令大人,现在不但不用跪拜,还可以平等地拉拉家常、喝喝小酒、逛逛青楼,在他的家乡,在乡亲们面前,该是怎样的一种荣誉呀!虽然没有衣锦还乡,但至少可以在家乡扬眉吐气。 当然,前提是你必须获得荣誉勋章。 大明朝等级森严,在程朱理学的反复宣扬下,已经深入人心,深入骨髓,在百姓的眼中,皇帝就是神仙下凡来管理人间的,和普通的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皇帝要娶多少老婆,要娶谁做老婆,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娶不上老婆,那是自己没本事,与皇帝、百官娶了大量的老婆,造成基层男女人口严重失衡没有一关系。 就是百官,也是天上的各种星宿下凡,只不过在天上的时候,他们比皇帝低一级或者几级而已。 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束缚了人的思想,严重阻碍了大明的发展,阻碍大明再次登上世界民族之巅,但文化上的革新,朱由检也不知道怎么办,如果只凭一己之力,利用皇权强制推行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也不一定行得通。 在文化革新面前,除了血腥,只有渐进。 所以上次的改革,朱由检只是倡导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没有用高压手段,逼迫所有的士大夫一步到位地认同人人平等。 大明百姓自身也没有多少平等的要求。 如果有人草菅人命、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倚强凌弱、逼良为娼,百姓自然希望官府来为他们做主,这时候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星宿下凡,这大概就是百姓心目中唯一的平等意识吧! 朱由检给获得荣誉勋章的将士免去跪拜之礼,一方面是激励将士争取立功,另外一方面,就是逐步在百姓中推行平等意识。 军事改革的第三项内容,是军人的爵位问题。 李春烨期望恢复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作为对建立战功的军人的赏赐。 爵位只有俸禄和地位,但不授予实职,其中公、侯、伯爵位可以世袭,但每代递减一等,直到子爵为止,子爵和男爵不可以世袭。 为了防止国内出现大量的爵爷,给大明财政带来压力,所有的爵位都不可以世袭罔替,但经过皇帝特别批准,可以延缓降级的时间,比如两代降一级,或者三代将一级。 这是朱由检的意思,在他的心目中,大明一旦建立他所期望的那种体制,不说千秋万世,至少在数百年内是不会被更替的,所以他不能设立世袭罔替的爵位,免得百年千年之后,在北京随手扔出一块小石头,就可能会砸着一位世袭的爵爷,这就和大明的宗室差不多,将重新成为社会的毒瘤。 当然,朱由检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设立世袭罔替的爵位,那必然成为许多人追求的目标,一旦世袭,子孙万代幸福,那他的后人就只会享受前人的树荫,从而丧失进取的心智。 即将对军人授予爵位,遭到大臣们的一致反对。 大明是一个文官把持朝政的国家,这也是大明缺乏扩张意识的根源所在,从小苦读诗书、最终挤过科举这条独木桥的文官们,在尝得苦中苦之后,都沉溺于人上人的日子,有几人愿意捐躯疆场、马革裹尸? 现在朝廷要对军人实行爵位制,对扩充疆土不感兴趣的文官们,自然全力反对,以人事部副部长施凤来的反对最为激烈,就连一向支持朱由检的内阁总理黄立极,也表示了反对的意见,认为朝廷给予军人的待遇过高。 虽然国防院的人都支持这份改革草案,但国防院的人数毕竟太少。 朱由检摇头苦笑。 大明是以文治武的朝代,武将只要不具有进士等文官身份,不论官做得多大,见了文官,都要行跪拜之礼,自称“下官”。 如果武将因为军功被授予爵位,从此就基本与文官平起平坐了,文官们当然不肯放弃自己的特权。 但朱由检知晓后世的历史,知道大明正处在历史发展的十字路口,向前进一步,就可以开疆扩土,把潜力变成有效力,逐步建立起一个现代化的国家;如果向后退一步,固步自封,囿于传承,沉溺于天朝大国、物珍地博之中,大明就会被西夷超越、落下,在未来的国际洗牌中,就会处于下风,甚至有亡国灭种之祸。 大明要前进一步,除了国内的改革,就是军人的守土开疆,所以朱由检特别依赖强大的军队。 朱由检也没法生气,这些文官毕竟和自己不一样,他们没有数百年的战略眼光,他们一切的决定,都是来源于他们所生活的文化圈,文化决定价值观。 既然反对的声音太多,只好搁置起来,留待以后再议。 这次的军事改革,虽然是国防院策划的,但大臣们都知道,国防院获得皇帝的鼎力支持,算起来这是朱由检第一次在朝会上被大臣们封驳。 军事改革的第四项内容,是实行军衔制。 军衔制分士兵衔和军官衔。 士兵衔有三级:正式加入军营的士兵为列兵,肩章为一折杠;列兵服役满一年后,晋升为上等兵,肩章为二折杠;上等兵有军功,或者考核为优秀,可以晋升为士官,分班长与副班长,肩章都是三折杠。 列兵、上等兵、士官都不是军官,但士官是军官的储备,如果建立军功,或者考核为优秀,或者因扩军需要,可以晋升为少尉。 这是对大明军队制度的一次巨大变革,以前的大明,士兵永远是士兵,即使立了战功,或者有优异的表现,也永远是士兵,绝对不能晋升为军官,最多获得一些物质上的奖励。 实行士官制度,给基层的士兵打开了一扇晋升的大门,尽管这扇大门现在只是开启了一条隙缝,士兵毕竟有了希望。 军官的军衔为三段十级。 副排长:少尉,肩章为一杠一星;排长:中尉,肩章为一杠两星;副连长、连长:上尉,肩章为一杠三星。少尉、中尉、上尉称尉级军官。 副营长:少校,肩章为两杠一星;营长、副团长:中校,肩章为两杠两星;团长、副旅长:上校,肩章为两杠三星;旅长、副师长:大校,肩章为两杠四星。少校、中校、上校、大校称校级军官。 师长、副军长:少将,肩章为金枝一星;军长:中将,肩章为金枝两星。 另外设立上将军衔,肩章为金枝三星。上将具备指挥数个军参加战斗的权力,相当于集团军司令,在战争时期,如果需要,可临时加封为司令,指挥大型战役。 根据崇祯年间的战争状况,以及平时指挥军队的能力,第一次设立六位上将军衔,分别是第一军军长袁崇焕、第四军军长洪承畴、第十四军军长左良玉、第十九军军长沐启元、第十三军军长祖大寿、辽宁省长孙承宗。 此外,国防院提议,崇祯帝为马上皇帝,为了更好地统帅全国的兵马,加封朱由检为大元帅。 对于这样的职务,朱由本来觉得无所谓,但他考虑到,大明军人的地位肯定会提升,如果士兵将来只认识自己的将军,不认识皇帝,将军们就可能拥兵自重,设立大元帅一职,让士兵与军官随时想到,皇帝、大元帅才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所以也就当朝接受了国防院的加封。 国防院做出解释,实行军衔制,并不是给士兵和军官加薪,前段时间大明进行了北伐和南征,战争结束后,对前线的将士除给与物质奖励外,还根据战场的表现评定了战功,但大明使用了新式火器,将士战死的情况很少,因此,军官升职一事就异常为难。 比如,一名旅长积累了战功,按律应该晋升为副师长,甚至是师长,但副师长、师长都在原位,其他军队也不缺副师长、师长,便无法安置这位应该晋升的旅长。 以前这种情况很少见,每次大的战役,大明即使获胜,也是惨胜,军官与士兵伤亡都十分惨重,甚至超过失败的一方,大明基本上是靠人数的优势在打仗,这样军官就会有许多晋升的空缺。 现在的大明,依靠装备上的巨大优势,伤亡的情况很少,因此,建立战功的军官士兵难以得到升职,如果不能按律升职,就会削弱将士们为国立功的积极性,国防院这才设立军衔制。 建立军衔制,就是让那些获得军功、应该升职的将士,在暂时没有空缺时,先行提升军衔,等到有空缺的职务时,再行晋升,这就像文官的“候补制”。 大臣们听说军衔制只是相当于候补制,不用重新发放俸禄,甚至根本不用另外花银子,内心里也就没有多大的反对意见,朱由检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最好他将心思全部花在军队身上,朝政留给大臣们解决。 况且,他们刚刚封驳了军人的五等爵位制,朱由检心里一定还窝着火,在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就不要再触霉头了。 第二次军事改革的四项内容,有三项在朝堂获得通过,还有一项被大臣们初步否决,不过,也没有完全堵死,朱由检发现难以通过时,便以“稍后再议”为由,暂时回避了矛盾和冲突。 朝会随即转入下一项议题,财政部长毕自严,当朝汇报新的土地出售、耕地开发的情况。 第335章被宫女惊醒 “陛下,关外五省,新增耕地三万六千顷,新增粮食约七千五百万石,其中辽宁省新增耕地三万三千顷,新增粮食六千八百万石,虽然辽宁省今天的耕地全部免税,但新增的粮食都在国内,特别是在省内流通,可以初步解决辽宁省所有人的粮食问题,不再需要从关内调拨粮食,还可以增加辽宁省的粮食储备。” 毕自严的话,朱由检并不奇怪,辽宁省的黑土地,很适合种植水稻、小麦、大豆等,后世的东北大米,曾经闻名全国,东北也成为国家最大的粮食产地。 现在辽宁省已经回归大明,一下子增加这么多耕地与粮食,也属正常。 一来辽宁省的大部分土地都是耕作过的熟地,只是建奴的兴起才毁于战火,有建奴骑兵的骚扰,谁敢安心种地?好不容易种起来的庄稼,还未收割,可能就毁于一场突发其来的战火,那一年的时间就是白辛苦了。 二来辽宁省差不多全部被建奴统治,明军曾经撤退到山海关一线,即使有百姓种地,那收获的粮食,也不是大明的,而是要交给建奴。 “这么多?这才不到两年时间呐!”朱由检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臣经过三次核实,应该不会出错,此外,辽宁省新增的耕地中,有两万顷是卖给种粮大户的,共得销售银两九百二十万两。”毕自严心说,夸张,我给你一个更加夸张的理由。 “九百二十万两?”朱由检真的吃惊了,大明的百姓,手中这么有这么多的余钱? 大臣们都是惊得张大嘴巴,连眼球都快离开眼眶了,他们都不敢眨眼,生怕眼睛一眨,一切都消失了。 九百二十万两,的确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大明现在每年的赋税收入,才两千三、四百万两,辽宁省一次就卖出了九百二十万两,接近全国赋税收入的四成。 这九百二十万两,并不是赋税收入,而是额外的收入。 听说卖了这么多的银子,朱由检并不担心土地兼并现象,相反,他将通过发展工商业,让沉淀了几千年时间建立起来的超稳定型农耕结构,逐步解体,将来没有土地的百姓,可以大量进入工厂,成为产业工人。 另外,大明正在实行扩张主义,新增的土地需要迁移汉人去生活,内地的百姓如果失去了土地,可以去新增的地区生活,只有汉人逐渐占据多数,新增的土地才会建立起稳定的社会结构,将来就是搞全民公决也不怕。 趁着大臣们都在惊讶的时刻,朱由检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众爱卿,可知这些耕地、粮食、银子从何而来?”他的意思,这些可都是大明将士用血汗、甚至生命换来了,不仅今天有收入,以后都是大明的土地了,源源不断给大明带来赋税上的收入。 “自然是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大明的军队建立的不世奇功。”曹文诏倒不完全是拍马屁,没有强大的军队,别说土地、粮食、银子,大明哪天被建奴的骑兵灭了也说不定。 见文官们都没什么反应,朱由检心里“咯噔”一下,这些文官们,显然是故意集体无视军人的功绩,要是军人打了败仗,他们还会集体无视吗? 赤裸裸的文官集团,赤裸裸的利益群体。 朱由检估计没什么效果,但他还说说出了自己该说的话:“既然军人为大明做出这么大的贡献,那他们享受一经济上利益和政治上的荣誉,也是应该的,现在,还有谁反对给大明军人授予爵位?” 黄立极等人原来反对就不是很强烈,见朱由检亲自上前台了,也就没再坚持反对意见,当然,他们也没有出言支持。 但施凤来依然强烈反对:“陛下,军人守土开疆有功不错,可朝廷已经给过他们应有的奖励,连伤残亡的士兵,也有恰当的抚恤,如果因为军人有功,就给予他们不恰实际的待遇,那朝廷的文官们会怎么想?” “文官?那你们去守土开疆,朕一样会给予你们同样的待遇。”朱由检气急,但文官显然都不会帮助自己,除了国防院的那几位。 “陛下,我们是饱读圣人诗书的有学之士,岂是那些士兵所能比的?我们可以守土开疆,但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能来治理朝廷吗?”施凤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今天是和朱由检杠上了。 “陛下,不能给予军人特殊的待遇!” “臣反对!” “士兵的地位,怎么能与我等大明的栋梁相提并论?” …… 施凤来是人事部副部长,掌管着很多人的升迁与命运,这些人纷纷出言支持,朝堂前跪倒了一大片。 虽然这些人的职位普遍不高,但架不住人数多。 朱由检怒极而笑:“诸位爱卿,军人是大明的军人,没有他们保卫边疆、稳定国家,你们能在这里侃侃而谈——————既然有这么多人反对,那关于爵位的事,改日再议,散朝!” “散……朝……”张彝宪尖利的嗓音,拖出了长长的尾巴,朝堂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的怒气还未完全消退。 “陛下,千万别跟这些自私的文人一般见识,保重龙体要紧!”张彝宪手持佛尘,弯着腰紧紧靠在朱由检的椅子旁边,“陛下与这些小人们辩论到现在,一定口渴了,奴婢去给陛下倒杯温水。” “不用了,彝宪,你先下去吧,朕要安静一会。” “是,陛下。”张彝宪的身子弓得更厉害了,却是没有移步,“陛下,这都快中午了,要不要先进午膳?” “午膳?好吧,朕刚好也饿了。” “哎,哎,奴婢这就去准备,马上就好。”听到朱由检有胃口,张彝宪一叠连声,然后快步出了乾清宫。 吃过午饭,朱由检静静地靠在龙床上,反正现在睡不着,干脆想想军队改革的事,他一直喜欢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思,伟大的感悟,差不多都是在床上想起的。 今天实在有热,朱由检靠在龙床上的时候,后背都出汗了。 他唤过两名宫女为他扇风,又脱去厚厚的龙袍,只穿着对襟小褂,这才舒爽一。 在自然风的照拂下,朱由检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开始想着今天的朝会。 那些只知一己私利、完全不顾大明利益的人,必须严厉打击,不管他们是因为无知还是故意的。 在后世的历史上,大明的灭亡,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官僚。他们平时利用手中的一切特权,为自己谋取不当利益,在大明遭遇困难受到威胁的时候,就是拍拍屁股走人,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有国家、朝廷、百姓和皇帝,只有自己的利益,政治的、经济的、名声的。 但这些读书人,偏偏善于使用丰富的汉语,每次都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他们就是国家不可缺少的栋梁,他们一心为国为民为皇帝,他们的心中,唯独没有他们自己。 朱由检想,锦衣卫也该用用了,不要以为朕削弱了锦衣卫的职权,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一个完整的计划迅速出现在朱由检的脑海中。 心中无事,朱由检迷迷糊糊睡去。 朱由检刚刚如梦不久,一个沉重的物体压到朱由检的身上,将他惊醒。 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噩梦,睁眼一看,有些不对经,原来有一名宫女压在他的身上。 “你……” “陛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一叠连声,眼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要哭了,原来她见朱由检已经睡熟了,心里就有些麻痹,刚好有些睡意,打起瞌睡来,一不小心就摔倒在朱由检的身上。 宫女刚要起身,又怕压着朱由检,行动就有些缓慢。 朱由检按住她的嫩肩,让她起身不得,“怎么了?是不是太过劳累了?” “奴婢不敢,因为天气太热,奴婢一时有些困倦……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炎热?困倦?”朱由检想想也是,自己就是因为太热,才让他们扇风的,宫女贴在身上,他忽然发现自己午勃了,“既然困倦,就该去休息,现在被朕一惊——————不,不,是你惊着朕,现在该不会困倦了吧?”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宫女好像吓傻了,来来去去只会说这一句话。 “别该死了,朕让你再困倦,然后好好睡一觉。”朱由检的大手,已经搭上了宫女胸前的桑葚,“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云儿……” “云儿?好名字。”朱由检一边说,大手一边向下攀爬,他都觉得,这名叫云儿的宫女,至少是c杯,d杯都有可能。 除了张嫣和他的一后三妃,他从来没有临幸过宫女,云儿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能长成d杯,实在难得。 “陛下……”云儿既不敢反抗,也不得不反抗。 朱由检见另外一名宫女还在,她低着头红着脸,一副欲退不退的样子,“你先出去吧,有事朕会叫你。” “是,陛下。”那宫女得了赦令,一溜烟去了,走到门前的时候,却是偷偷回首看了一眼,才关上放门,退在门外等候。 第336章巧妙打击政敌 朱由检将云儿放下,让她躺到龙床上,一双大手,在云儿的胸前揉起了面团。 云儿忍着羞,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表明她现在根本不是睡熟了。 云儿的长裙上有十多个纽子,朱由检不知道怎么解法,他将云儿的小手放到纽子上,云儿颤颤巍巍,到底还是将纽子解开了。 朱由检扒开长裙,轻轻扯下里面粉红色肚兜,扔在床头。 玉体横陈,白皙嫩滑。 朱由检将大嘴凑过去,小心地咬住云儿的桑葚,轻轻吮吸起来。 云儿的呼吸更加沉重了,她拼命压抑住自己。 朱由检的大手沿着光洁嫩滑的皮肤,游移到云儿的亵裤,云儿扭动着身子,却是让朱由检更轻松地达到目的。 空谷修竹,断崖幽兰,溪水中流动着诱人的欲望。 朱由检待要跨上去,云儿却是将小嘴凑到朱由检的耳边,蚊子样轻声哼道:“陛下,等等……” 朱由检停止动作,但见云儿笨绰地在衣袖中摸摸索索,最后摸出一方洁白的绸布,小心地压到身下,“陛下……” “奥……”朱由检明白了。 原来宫女们一直随身携带着证明自己的清白单! 朱由检从来没有随意临幸过任何一名宫女,他以为那是对她们的怜惜,却原来更是一种残忍。 宫女们随时做好了准备。 只要朱由检没有对她们张弓搭箭,她们就必须保持白壁,要是不小心弄破了身子,那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真要怜惜她们,要么早早临幸她们,让她们不用担惊受怕,要么放她们出宫,让她们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或者干脆大度,先临幸她们,再让她们回到自在的天地。 箭在弦上,朱由检暂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终于做了自己最应该做的事。 云儿也是十分配合,她忠诚地承受在朱由检的身下,尽情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刻。 一时间雨暴雷鸣,一时间冷汗淋淋,一时间忍痛蹙眉,一时间直上云巅。 霎时间云散雨去,朱由检翻身落在床上。 云儿懒洋洋地从身下抽出绸布,又在身子上擦了擦,却在朱由检的眼前晃悠了一下。 朱由检一把抢过绸布,看到白色的绸布上还带着温热的落红,他嘿嘿傻笑:“原来云儿还是白壁之身。” “陛下……”云儿含羞,欲待要回绸布,却又不敢伸手,只好任由朱由检把玩着,她含羞闭目,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儿还是抢过绸布,小心地折叠起来,塞回衣袖中。 天气还是炎热,云儿只得扯开一面薄薄的被单,给朱由检和自己盖上,然后小鸟般倚在朱由检的怀中。 朱由检这一觉这睡到红日西沉,醒来的时候,云儿已经不在龙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当晚,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锦衣卫指挥使郎月。 郎月在太监的指引下,快步进入乾清宫,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微臣郎月叩见陛下。” “郎爱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朱由检示意郎月落座,太监给郎月上了新茶。 “谢陛下。”郎月是锦衣卫指挥使,皇帝的亲军首领,按理说比别人更亲近些,但朱由检登基以来,只召见过郎月两次,所以在朱由检面前,郎月还是有些拘束,他只将半个屁股落在椅子的边角。 朱由检也不破,“郎爱卿,让你监督北五省的事,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北五省有一些清流,日常说些对新政不利的话语,上次已经禀报陛下,微臣也着暗桩继续严密监视,至于行动上,倒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清流们发几句闹骚也就算了,大明不以言获罪,暂时不用理他们。”朱由检用杯盖摩挲着滚热的茶水,“这样吧,你先将市面上的锦衣卫撤回来,只留下暗桩,看看他们有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是,陛下。”郎月的目光顿时晶亮了许多:“陛下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也不是。”朱由检摇头,“新政已经实行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还未行动,应该不会有所行动了,朕此次召见爱卿,是另有任务。” “陛下……”听说有新的任务,郎月满心喜悦,说明皇帝又开始重用锦衣卫了。 “郎爱卿可知锦衣卫的职责?” 郎月朗声道:“回陛下,锦衣卫的职责是监督朝中和地方百官,做陛下的耳目。” “嗯,不错。”朱由检头赞许,“郎爱卿任锦衣卫指挥使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发现什么重大的问题?” “回陛下,锦衣卫平时主要彻查官员,包括宗室谋反之大逆,并无发现蛛丝马迹。”郎月暗暗吃惊,难道陛下发现了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证据? “奥,那有没有查探出官员贪墨的事实?”朱由检进一步暗示:“比如施凤来?” “陛下,施大人是人事部副部长,没有陛下的授权,微臣不敢擅自调查。”郎月暗自盘算,真的没发现施凤来有什么贪赃枉法的事。 “那现在朕就授权给你,让你调查施凤来的贪墨问题,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郎月十分惊讶,“陛下,要是这半个月的时间,施大人没有贪墨行为,微臣就找不到把柄,自从朝廷颁布《反腐律》以来,官员的贪墨,都是相当隐晦,贪墨的次数也大为减少。” “不行,朕无法给你更多的时间。”朱由检争取在下次朝会的时候,拿下施凤来,然后敲山震虎,在朝堂通过国防院的改革草案。 “陛下……”郎月虽然十分希望给朱由检效命,但半个月的时间,实在太少了,现在锦衣卫已经丧失了审问的权利,只有查证一条路,没有严刑逼供,半个月的时间,只要施凤来在这段时间没有贪墨行为,基本上找不到他贪墨的证据。 “你就不能想想其它办法?” “其它办法?”郎月心说,是陛下你收回了锦衣卫的审问权,没有审问的权利,一时到哪想办法? “比如,查查施凤来的家产,看看他家的支出与收入,有没有不相符的地方?”郎月没有办法,朱由检只好利用后世的经验,教教这个本分的指挥使了。 “收入与支出不符?”郎月眼前一亮,“陛下,微臣明白了,如果施大人家里的支出明显超出他的俸禄,就说明他有贪墨的嫌疑。”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陛下,要是找到施大人家里的藏银子的地方,那微臣就可以……” “郎爱卿尽管放手去做,不过,现在没有施凤来贪墨的证据,暂时不要惊动他,需要暗中调查,等有了眉目,再转为明查。” “万一施大人发现锦衣卫在调查他……他岂不是恼羞成怒?”郎月深知现在的锦衣卫,权力已经远远不如万历、天启年间的锦衣卫,除了是皇帝的亲军,一特权都没有。 “万一知道了也不怕,锦衣卫是干什么的?锦衣卫虽然没有逮捕、审讯的权利,但可以彻查任何怀疑的高官,任何时候,锦衣卫都是代表皇帝在行事。” “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安排。” “好,你去吧,朕等候锦衣卫早传佳音。” “微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微臣告辞了。”郎月知道这一次事关重大,皇帝要彻查一名副部长,如果办好了,锦衣卫可能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如果办砸了,或者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他这个指挥使,能不能继续下去都说不定,至少陛下以后不再信任锦衣卫的办事能力了。 八天后,郎月主动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立即在乾清宫召见了郎月,他支开所有的太监宫女,单独召见的郎月。 “郎爱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微臣已经查出了大略,在施府发现一个银库,里面藏银接近百万两,但具体的来源与入库时间,微臣暂时还未查清。”郎月要查出所有银子的来源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查出银子入库的大约时间,这么多的银子,要在剩下的几天时间内查清,根本不可能,而且还是暗查,所以他希望朱由检宽限几日。 “近百万?这么多?上次他不是交出贪墨的银子了吗?”朱由检喃喃自语,忽然转向郎月:“郎爱卿,你没有弄错吧?” “回陛下,绝对没有弄错,锦衣卫已经乔庄混进施府,还进了银库,亲眼见到大量白花花的银子。”郎月没考虑朱由检的目的,他只是要完成朱由检交代的任务,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只会听从皇帝一人的调遣。 “郎爱卿,你做得很好,不用再查了,你的任务基本完成,现在只要盯住银库,不要让施凤来将这么多的银子转移了。”朱由检一脸黑线,这些银子的来源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以前贪墨的,还是自己登基之后贪墨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就够施凤来抄家的了。 第337章查抄施府 本来朱由检没想到施凤来有这么多的家产,也没打算要将施凤来抄家斩首,只要他致仕,不干扰自己的改革大计就行,怎么说自己登基,他还有拥立之功。 但施凤来贪墨的数额实在太过巨大,不抄家不斩首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愤怒。 “是,陛下。”郎月狂喜,看来自己的任务是完成了,从朱由检的脸上,他看不到喜悦,但朱由检越生气,说明自己的任务就完成得越好,朱由检本来就是要寻施凤来的不是。 郎月走后,朱由检连夜召见司法院院长乔允升、副院长唐济世。 “臣等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平身吧!”朱由检语气平淡,似乎隐藏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知道是怒还是愤,但明显的失望,任谁都能看得出。 “陛下深夜召见为臣等……”乔允升也觉得气氛非同寻常,加上朱由检深夜召见他们之前,一征兆都没有,虽然他来乾清宫的路上,也是思虑了很多,但就是想破脑袋,他也不知道朱由检的用意所在。 “乔爱卿、唐爱卿,司法院成立到现在,还没办过大案吧?”朱由检依然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是,陛下,司法院只是处理影响力大、当事人身份特殊的案件,到现在还没遇上一例。” “现在有了。”朱由检突然面色一凜:“乔允升、唐济世听旨。” “臣在!” “臣在!” 乔允升、唐济世不知道何事,但皇帝要下旨,他们只有跪听的份。 “人事部副部长施凤来,贪赃枉法,贪墨白银近百万两,朕命你们即刻去拘捕施凤来及其家人,并会同守卫在府门外的锦衣卫,查抄施府。”朱由检将早就拟好的圣旨,交给乔允升。 “是,陛下。”乔允升接过圣旨,他的脑子一片混沌,“查抄施大人?陛下,臣没有听错吧?” “你的确没有听错。”乔允升没有立即行动,朱由检没有表情的脸上,立即转冷,犹如挂了一层寒霜。 “是,陛下,臣即刻就去。”乔允升和唐济世对视一眼,他不是不奉朱由检的圣旨,只是被查抄的是施凤来,大明的高官,此前又是没有任何风声,所以才走了神。 待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乔允升这才想起,施凤来贪墨百万两,他知道事关重大,无论是贪墨的数量,还是被查的官员,都足已震惊朝堂,甚至轰动全国,他不敢怠慢,立即和唐济世告辞朱由检,组织人手连夜查抄施府。 这个案件是朱由检亲自交代的,加上有锦衣卫在一旁监督,所有查抄人员一个个像打了鸭血,顿时将施府围得水泄不通。 施凤来听说司法院的人夜半来府,心中甚是不悦,他披衣下床,见是乔允升,不禁皱起了眉头:“乔大人夜半来访,也不先着人通知下官?” 乔允升也不回话,他从衣袖中掏出圣旨:“施大人,接旨吧!” 施凤来听说有圣旨,心中疑惑不定:“待下官摆好香案。” “不用了,施大人,跪下接旨就可以了。”乔允升冷冷地说道。 施凤来没法,只得跪倒在地:“臣施凤来接旨。” 乔允升抖开明黄绢纸,面南而立:“帝谕,人事部副部长施凤来,身为大明高官,不思报国,不思朝廷,不思黎民百姓,置大明《反腐律》不顾,大肆收受贿赂,辜负圣恩,今查明,施凤来贪墨白银近百万两,着司法院即刻查抄施府,以儆效尤,钦此。” 施凤来听到圣旨的内容,顿时魂飞魄散,豆大的汗珠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他喃喃自语:“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施大人,领旨谢恩吧!”乔允升折叠起圣旨,伸向施凤来。 施凤来像是丢了魂魄,他双手机械地接过圣旨,那明黄的颜色,像是刺穿了施凤来的神经,他大声叫唤:“乔大人,一定是弄错了,我要面见皇上。” “施大人,皇上愿不愿见你,本官做不了主,这可是皇上的圣旨,你看好了,上面有皇帝的印绶。” 施凤来还不死心,他真的打开圣旨,当他看到朱由检的印绶时,顿时呆如木鸡,再也出声不得,整个人泥塑一样,任由司法院的人将他捆了个结实。 “走,入府。”乔允升将手一挥,司法院的人立即冲破施府的家丁,直入施府内室。 他们在锦衣卫的指引下,来到东南角一个不起眼的矮脚屋。 大批人员涌向矮脚屋的同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许多带刀的家丁:“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施府?” 唐济世冷笑一声:“奉旨,查抄施府,无关人等,即刻退下,如有阻拦,格杀勿论。” 听说是圣旨,家丁们一个个蔫了,他们放低手中的刀剑,缓缓退离矮脚屋。 家丁着突然走出一名身材不高,却异常魁梧之人,他从腰间摸出一面金牌:“锦衣卫,要查找施府的藏银,请跟我来。” 家丁们见他们的身边安插了锦衣卫,情知事情不妙,他们发一声喊,霎时逃得无影无踪。 乔允升、唐济世在那名锦衣卫探子的指引下,打开矮脚屋,进入地下通道,拐过两条走廊,来到一扇精钢门前。 锦衣卫探子独自上前,他右手握刀,左手先是在精钢门的左侧拍了四下,精钢门稳丝不动。 乔允升暗暗着急,精钢乃是非常结实的材料,除非用火药炸开,一旦用了火药,内部被炸成什么样,谁也无法估量。 持刀的锦衣卫不露声色,他又在精钢门的右侧拍了五次,又回头让众人禁声。 “吱呀”一声,精钢门开出一条隙缝,里面的人从门缝向外张望,一看势头不对。他就要关闭精钢门。 迟了。 那名锦衣卫已经将手中的钢刀插进门缝,精钢门受阻,再也关闭不上。 众人一起上前,推开精钢门,抢进内室。 内室和外面的矮脚屋一样,显得异常低矮,普通人想要在里面直立行走,都有些困难,但着的数盏长明灯,将里面照得如同白昼。 里侧到处是木制的箱笼,有些箱笼的表面已经枯黄,显然放置很久了,但所有的箱笼,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能是刚才开门的人在此伺候着箱笼。 “打开箱笼!”乔允升命令那看守的家丁。 家丁抖抖索索向腰间摸去,乔允升以为他是在摸钥匙,没想到他却摸出一把短刀,长不过五寸。 “不好。”锦衣卫话音未落,人已经朝家丁猛扑过去。 还是迟了一步,那家丁的短刀,已经扎进胸口,直至刀柄。 鲜血顺着刀口汩汩的往外流,他脸上含着笑,声音却是弱如游丝:“……总算……总算解脱了……” 家丁头一歪,缓缓倒下去,眼睛还是半睁着。 没有伤害乔允升就好,锦衣卫松口气,他在尸体旁边停住,转身向着乔允升:“乔大人……” “打箱笼!”乔允升似乎没看到那锦衣卫似的,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大声命令侍从们。 侍从用弯刀割开第一个箱笼。 白花花的银锭,每锭五十两,整齐地排列在箱笼里。 唐济世拿起一块银锭,仔细把玩了一会,“大人,是官银,你看。” 乔允升接过银锭,看到底部果然印着“万历二十二年”的字样,他不禁摇头叹息:“这个施凤来,自作孽不可活。” 侍从们又打开第二个、第三个箱笼,结果都是一样,大量的银锭,十分炫目。 施凤来的府邸,被翻了个底朝天,乔允升初步估算了一下,共搜到黄金两万二千多两,白银八十八万五千多两,另有古董、珠宝、字画等,现在还不能估价。 在锦衣卫的监督下,他不敢大意,所有的金银珠宝都被装进马车,运出施府,施府的所有人员也被一并带走,暂时关在司法院。 第二天一早,乔允升与唐济世就来到乾清宫,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昨晚在坤宁宫就寝,早晨又陪周玉凤散了一会步,直到辰时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慢悠悠回到乾清宫,老远就看到两个孤零零的身影,偎在宫门外。 “陛下。”施凤来像是极度兴奋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在施府查抄了……” 朱由检一挥手:“先进去再说吧。” 守卫打开中门,乔允升、唐济世跟在朱由检的后面,进了乾清宫。 “陛下,施凤来果然贪赃枉法,在他的府里的银库中,搜到黄金两万二千多两,白银八十八万五千多两,还有无法股价的古董、珠宝、字画等,现在施府的一干人等,全部扣押在司法部。” “这个施凤来,朕注意他已经很久了。”朱由检忿忿不平的样子,“大明已经颁布了《反腐律》,犹自不行收手,叫朕如何敢用他?” “他是自作孽,陛下不用怜惜他。”唐济世插了一句,“陛下,这些赃物,要如何处理?” “赃物运过来,就放到国库吧,至于施府的人员,就劳烦两位爱卿审理了。”朱由检依然沉着脸,虽然得了价值百万银子,他却是高兴不起来。 “陛下,这施凤来,究竟要作何处理?”乔允升小心地试探着。 “你是司法院长,难道不熟悉大明的律法?还是大明的律法,只是写在纸上糊弄老百姓的?”朱由检的脸上,顿时起了寒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爱卿只要依照大明的律法审理,无论得出什么样的结果,众人也会信服。” 第338章师出澎湖 开始审理的时候,施凤来还在抵抗,拒不交代巨额财产的来源,直到乔允升告诉他,锦衣卫早就在调查他,已经混进他的府邸了。 施凤来顿时面如土色,他明白了,是皇帝,是皇帝准备在朝廷立威,而自己因为有眼无珠,就成了皇帝立威的牺牲品。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施凤来不再抗拒乔允升的任何问题,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施凤来即使闭口不言,也是无法逃脱律法的制裁,这么多财产来源不明,说到底都是个死。 施凤来被押下去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乔允升:“乔大人,下官,不,犯官我的今天,就是你等的明天,既然皇上在我的身边安放锦衣卫,难道就不在再你的身边安放?哈哈……犯官要先走一步了。” 乔允升默然不语,他挥挥手,让人将施凤来带下去。 东林党在朝中的势力,依然相当大,但那是对于百官们来说,在建立巨大军功的朱由检面前,他们还不敢放肆。 再说,从施府的确查抄了数额惊人的财产,施凤来贪墨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这时候为了施凤来向朱由检求情,搞不好就会惹祸上身。 大臣们逐渐明白了朱由检的手段。 司法院很快就对施凤来贪墨一案,进行了宣判:施凤来因为贪墨数额特别巨大,斩立决,家人流放岭北省,所有财产全部没入国库。 施凤来的案子还牵涉到许多朝中的官员,但朱由检不愿牵连太广,让朝政处于真空的状况,而且很多都是朱由检登基之前发生的事情,司法院也就没有再行立案,但朱由检将案件涉及到的大臣们,召集至乾清宫,狠狠训斥了一顿。 再次召开朝会的时候,国防院院长李春烨又一次提请朝堂讨论军事改革草案,由于其中的三条已经获得朝堂通过,朱由检只让大臣们再次讨论军人封爵的事。 大臣们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说话,那意思很明显,反对最激烈的人,现在已经是阴阳两隔了,谁还愿意向枪口上撞?但我们不支持你的政策,你要是愿意,就唱你的独角戏好了。 半响无人应答,黄立极提出折中的方案:“陛下,臣建议,既然军人可以按照军功,授予一定的爵位,那么文臣如果能为国立功,或者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特别的贡献,也可以封爵。” 朱由检赞叹,黄立极不愧为良相,“黄爱卿说得不错,既然是封爵,文臣应该也有份,只要他们能为国立功,无论是守土、开疆,还是在平凡的岗位上为大明做出杰出的贡献,都可以封爵。” 大明原来就有爵位制,只不过以前只有公、侯、伯三等爵位,爵位人数偏少,除了宗室,能获得封爵的文臣,真是凤毛麟角,大臣们想要封爵,实在是难。 现在朱由检同意了黄立极的建议,将五等爵位推广到文臣,那文臣封爵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李春烨、阎鸣泰、秦永年、曹文诏等国防院的人,首先表达了对朱由检的支持,他们并不反对文臣封爵,只要不影响军人封爵就行。 随后,乔允升、唐济世、毕自严等人也表示了支持意见。 在他们的带动下,大臣们一致支持朱由检和国防院的军改草案。 虽然有少数人还是准备反对,但朝堂通过这项改革,已是不可逆转,他们再也不会像施凤来那样,与皇帝硬杠了。 第二次军事改革的四项内容,全部在朝堂获得通过,虽然朱由检用清查贪墨的方式,逼迫大臣们同意这项方案,有胜之不武,但朱由检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一定要在朝堂立威,否则将来要向某些别人不太重视的地方用兵,或者推行某些别人不能理解的改革,朝中那些不开眼的大臣们,怕是又要掀起巨大的反对浪潮。 从长远来看,要让大明建立现代国家,就必须削弱皇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必须加强皇权,利用中央集权的优势,为大明谋取更大的外部利益。 在民智得到充分开化的情况下,才能慢慢削弱皇权,最后向君主立宪过渡,这样才能保证大明万世不倒。 将来还会有变革,国家也可能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但这些矛盾只是通过政治斗争来解决,而不是摧毁一切社会财富、甚至引起国家分裂的军事内战,自己的子孙也不会被新的王朝斩草除根。 大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八月一日,朝廷终于决定收复台湾。 当李春烨在朝会上提出对台湾用兵的时候,大臣们深知,这又是朱由检的意思。 李春烨强调:“对台湾用兵,一方面是收复大明的故土,免得西夷的火炮,架在大明福建沿海附近,同时也是检验南海舰队的战斗力,规模不会太大,而且也不用陆军参战。” 听说陆军不用参战,大臣才相信作战的规模不会太大,加上朱由检刚刚斩了施凤来,朝会上并没多少反对的声音,零星的不和谐,很快就被淹没。 台湾在福建省的东南,面积约三万六千平方千米,南北长约七百五十里,东西宽约三百里,是独立于大海中的岛屿。 台湾对大明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但整个岛屿并不平坦,海岸山脉、中央山脉、雪山山脉、玉山山脉、阿里山山脉等五座山脉,从东北向西南,平行窝在台湾岛上,因此台湾的地形,以山地为主,中部为高山,一直向东延伸到大海,只在西部海岸有一些平原和盆地。 荷兰人自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开始,在台湾登录,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在台湾南部的汕尾建立商馆,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在台湾南部的大员建立热兰遮城,在汕尾建立赤嵌城,并逐渐占领台江内海平原上的新港社、目加溜湾社等村落,在与麻豆社的战争中,双方各有胜负,目前处于僵局。 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西班牙人来到台湾北部,并在鸡笼建立了圣萨尔瓦城,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他们在淡水河口北岸建立了圣多明戈城。 据郑芝龙派出的探子回报,除了商人,荷兰在台湾岛上的驻军约有五百,西班牙也有三百职业军人。 郑芝龙早年多次去过台湾,对台湾的各方势力、地形、人口非常熟悉,他并没有带去整个舰队,只带了二十艘广船、二十条福船、十艘新式福船战舰、一百艘苍山船。 另外还有一百多艘运输船,运送陆战第四师,运输船跟在舰船后面,接受舰船的保护。 广船是三桅船,有两层甲板,左右舷共有十二门火炮,全部是开花弹,乘员八十八人,其中水手二十四人,士兵六十四人,除士兵配备燧发枪和战刀,船上还配备了火药箭、水底雷、火龙出海。 福船是双桅船,只有一层甲板,左右共有八门火炮,乘员只有四十六人,其中水手十四人,士兵三十二人。 而新式福船战舰,虽然与老式福船的吨位差不多,但船上剔除了所有的商用船舱,全部用于部署火炮,左右船舷一共安装了十四门火炮,比广船还多两门。 天蒙蒙亮的时候,郑芝龙告别岸上送行的官员,亲率舰队从福建的厦门港出发,依靠指南针导航,舰队超正东航行。 厦门和澎湖之间,大约只有七十五海里,但风帆时代船速普遍很慢,特别是广船这种大型船只,时速只有七节,加上顺风,连八节都不到,福船、苍山船的速度虽然快,为了保持完整的编队,只能和广船保持着相同的速度。 午时过后,平静的海面上并没有他国的舰队,郑芝龙命令其中的十条苍山船加速,先行到达澎湖的马港,与先期抵达马港的苍山船汇合,为广船和福船选择停靠地,同时派人登陆,为后续的士兵安排食宿。 海面上只有微风,但海水还是会掀起半尺高的浪头,幸好士兵们都是自小生活在海边,比这更大的风浪都见过,也不会晕船。 虽然海面上没有其它国家的舰船,偶尔还是可以见到商船,多数是悬挂荷兰的三色旗,或者是西班牙的盾徽旗。 战舰上的明军海军,一直不敢松懈,特别是负责瞭望的哨兵,一刻也不敢大意,这些商船,基本上都是武装过的,甚至还藏有火炮,一旦发现自己受到威胁,开枪开炮那是家常便饭。 不过,明军的舰队足够庞大,这些商船根本不敢靠近,只要明军不挑衅,他们也不敢主动招惹明军。 深秋的天气,白天开始变短,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黑下来,海面上的能见度大大降低,郑芝龙暗暗焦急,虽然战舰上都有指南针,但万一跑偏了,这茫茫的大海、这无边的夜色,还真找不到归途。 忽然,瞭望兵打出旗语:前面发现两条小船,疑似南海舰队的苍山船。 郑芝龙大喜:“一定是来接应我们的,但也不能大意,小心警戒。” 不一会儿,前面的瞭望兵再次打出旗语:果然是南海舰队的苍山船。 两条苍山船徐徐靠近南海舰队的旗舰“南海”号,士兵们通过舷梯爬上“南海”号,向郑芝龙口头汇报了马港的情况。 第339章台南海战 澎湖一直在大明控制之中,岛上的居民都是汉人,主要来自福建的厦门、泉州,他们对大明舰队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愿意为南海舰队提供一切便利,很多居民还将自己的房子让出来,准备给即将到达的南海舰队士兵过夜。 听说前面已经安排妥当,郑芝龙放心心来,士兵们晚上休息好了,明天才会有精气神。 不大一会儿,前面的海面上燃起一堆篝火。 “司令,那儿就是马港,是我们的人在为南海舰队引路。” 士兵们立即欢呼起来,在大海上颠簸了一天,总算又要回到陆地上了。 又航行了半柱香的时间,舰队终于到达马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没有争着下船,而是依次泊好舰船后,然后才有序地上岸,每条船上都留下两名士兵看守船只。 岸上的屋子里,早有百姓和先期抵达的士兵,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只是没有蒸馏酒,根据大明的军律,战争期间,一律不得饮酒,违令者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士兵们在吃饭的时候,郑芝龙给舰队下达了命令,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吃饭,卯时从马港出发。 坐了一天的海船,士兵们都很疲惫,坐船毕竟与坐在茶肆喝茶不一样,海上风浪颠簸,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疲倦起来,就像摇篮中的婴儿似的,摇晃几次,就会昏昏欲睡,因此,吃过热饭的士兵们,除了值夜的,全都进入了梦乡。 卯时,天色早就大亮,广船打头,旗舰“南海”号在舰队的中心,福船和苍山船护卫在两侧稍后的位置。 宽阔的海面上,战舰充分摆开,顺着西北风,向东南方向全速开进。 初次海战,自然有很多未知的情形,但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没有露出多少紧张之色。战前的动员会上,郑芝龙已经向他们分析了敌情,荷兰人的战船,不足大明的三成,士兵更是不足大明的一成。 郑司令的话,大家都觉得有理,否则,南海舰队还有那名多的舰船和陆战队的士兵,为什么还是待在厦门和广州。 舰队在大海上航行了两个多时辰,前方隐隐出现一个巨大的岛屿,在阳光的直射下,连山上的草木几乎都能看得清。 士兵们顿时紧张起来,敌人即将出现,说一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郑芝龙倒是含笑在甲板上漫步,士兵们现在紧张一些也好,等会见到荷兰人,他们已经过了最初的紧张期,也就不再紧张了。 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士兵们已经看到荷兰人停在外海的船只,不知道是纯粹的商船,还是舰船,可能是离得太远的缘故,看上去比广船小了很多。 “荷兰人的船只,怎么这么小?跟福船差不多,比广船可是差远了。” “难怪郑司令只带了这么舰船。” “就这种乌龟壳,也敢到大明的地盘上耀武扬威?” …… 士兵们刚才紧张起来的心情,暂时得到放松。 荷兰人发现了海面上的舰船。 大批舰船,不请自来,定然藏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荷兰士兵比明军还紧张,这到底是哪国的舰队?日月军旗,大海上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但这一片的海域,是属于荷兰人的,既然敌人不请自来、不宣而战,荷兰人绝对不会退让,不管是哪国的舰队,先打翻了再说,否则,荷兰人今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下去? 荷兰士兵开始解缆、上船,舰队向西北方迎上来,他们企图抢占风头。 在风帆时代,抢占了上风,不但具有向下风俯冲的气势,更能提高舰船的速度,万一战败了,还可以借助风力,迅速遁离战场。 大明海军从上风头而来,岂肯轻易见上风头让给荷兰人? “南海”号旗舰打出旗语:二十艘广船一字排开,航向正东,目标是把荷兰人的战船堵在下风头的大员海岸,右侧的福船和苍山船减速,跟在广船后面,把广船的右舷跑让出来,左侧的福船和苍山船加快速度,越过广船,做好拦截荷兰舰船的准备。 荷兰的舰船只有六艘大型舰船和八艘中小型舰船,比大明的舰船少了许多,而且,他们的大型舰船比广船还是小了一,但是安装了二十门火炮,比广船还多。 荷兰人一看势头不对,立即打出旗语,责问大明舰队为何闯入他们的地盘,并询问来的是哪一国的舰队。 旗手们对荷兰的旗语一知半解,大明海军组建不久,这是第一次出海,和西夷的海军没有过正式的交流,现在全世界的海军还没有统一的旗语。 郑芝龙是看得懂的,他自十六岁开始就闯荡南洋,穿梭于各种势力之间,还在荷兰人的商船上服役过,对雄霸东南沿海一带的荷兰人,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上海盗首领后,为了争夺海上的霸权,他也没少与荷兰人打仗,只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依仗雄厚的财力,建立了远超郑芝龙部的武装船,郑芝龙与荷兰人的战斗,胜少负多。 今天不同了,郑芝龙摇身变成大明南海舰队的司令,又带着优势的舰船,于公于私,郑芝龙都要好好教训荷兰人。 旗手茫然地看着郑芝龙,郑芝龙摆摆手:“别理他们。”他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旗语能代替战斗,解决两国之间的纠纷,就是荷兰人愿意和谈,现在郑芝龙还不愿意,不狠狠打击荷兰人一场,他们绝对不会让出台湾。 有时候,战争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见大明的舰队没有搭理,而且福船与苍山船已经抢占了上风头,荷兰舰队放慢了速度,他们摆开作战队形,被迫与未知的舰队作战了。 上风头的广船,已经调整完毕,右舷炮口正对着荷兰的舰船。 郑芝龙再次放出旗语,命令各艘广船集中火力,打击荷兰的旗舰。 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福船与苍山船,也逐渐从两侧包抄过去,加上广船,明军以已经对荷兰的舰队形成三面包围。 郑芝龙几乎放出所有的舰船,他这是拉开架势要与荷兰人拼命了。 荷兰人发现三面被围,而且他们的后方,乃是陆地海岸线,不禁大为惊慌,但他们依仗着自己火力上的优势,还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其实,战与不战,现在由不得荷兰人,除非他们准备投降。 投降,对于在大海战无不胜的荷兰人来说,那是不可想象的事,就是西班牙、英国的舰队,在荷兰人的面前,也只有挨打的份。 但是,他们忘记了,那是荷兰真正的战舰,不是武装船。 “轰……轰……” 广船率先开炮,这是炮手们在试水,然后根据炮弹的落,再调整炮口。 开花弹落在荷兰舰船大约一百步开外。 海面上的炮战与陆地上不同,不仅敌方的舰船在移动,本方的舰船也在不断移动,加上风力、水流的影响,瞄准起来,异常困难,虽然明军的舰炮上都装上了准星和罩门,命中率依然不会很高。 战争是公平的,对方的瞄准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就看谁的士兵素质高,谁的火器更先进。 “轰……轰……” 明军的火炮再次试水,这次的开花弹,已经落在荷兰舰船的三十步之内,有一枚开花弹,差命中荷兰的舰船,开花弹爆炸时溅起的巨大水花,已经扑上荷兰舰船。 荷兰的舰船的左舷跑也开始试水了。 双方试水完毕,正式的海战就要开始了。 中间的十艘广船,都是将舰炮对准荷兰的旗舰,每艘广船有六门右舷炮,十艘广船就是六十们右舷炮,即使只有半成的命中率,也会有三枚开花弹落在荷兰旗舰上,如果命中率达到一成,那就是六枚开花弹。 根据郑芝龙以前当海盗时的统计结果,炮手第一次参加战斗,由于紧张、害怕、经验不足等原因,大概只有半成的命中率,如果炮手逐渐成熟起来,命中率可能达到一成,但大明的舰炮现在都装上了准星,命中率应该会稍稍提高。 明军的开花弹率先命中对方的舰船,这不是明军炮手的水平比对手高,而是明军舰炮的射程超过荷兰的舰炮。 最先中弹的是荷兰的旗舰,开花弹落在甲板上,开花弹附近的荷兰士兵,刚刚庆祝自己侥幸没有中弹,没想到开花弹发生了爆炸。 开花弹的碎片和巨大的冲击波,顿时将甲板炸出一个二尺见方的大洞,刚才还要庆祝的荷兰士兵,转眼间就趴在甲板上翻滚呻吟了,当然,还有两名士兵连一声呻吟都没发出来,就直接去了他们的天堂。 荷兰舰队的总指挥简森听到甲板上的爆炸声,还以为明军的火炮引爆了舰船上什么易爆品,当他看到甲板上的大洞时,才知道明军用的是开花弹。 “奥,上帝,我们这是遇到魔鬼了吗?”简森喃喃自语,完全忘记了他是舰队的总指挥,他还肩负着指挥舰队作战的任务。 越来越多的开花弹落在荷兰的舰船上,每一次爆炸,都会带来人员的伤亡。 第340章终于胜利了 福船和苍山船横在荷兰舰船的前后两端,那里是火炮的盲区,基本上没有受到攻击。 荷兰舰船的炮弹,只能落到与它平行的广船上。 一枚荷兰人的炮弹,恰好落到“南海”号上,炮弹击中左舷内侧,“南海”号船身剧烈地向左倾斜了一下,又缓缓复位。 炮弹的主要势能被摇晃的船身化解,它又在甲板上蹦跳几下,这才安静下来,停在甲板的中央。 甲板上的士兵大惊,他们迅速趴在甲板上,等待炮弹爆炸。 等了好久,炮弹还是没有爆炸。 一名大胆的士兵从甲板上抬起头,“噫?怎么像是铁疙瘩?” 他慢慢地向炮弹爬过去,果然是铁疙瘩,“弟兄们,不用怕,荷兰人用的是实心弹。” “实心弹?虚惊一场。” “荷兰人怎么只有实心弹?” “赶紧报告司令去!” …… 士兵们迅速将荷兰人使用实心弹的讯息,汇报给郑芝龙。 郑芝龙皱着眉头:“难道荷兰人还未在舰船上装置开花弹?还是他们先选择实心弹?” 他将目光投向战场,果然,荷兰人的炮弹都不会爆炸。 “旗语,告诉兄弟舰船,荷兰人发射的都是实心弹。” 没有令人恐怖的开花弹,明军士兵放松了警惕,他们不再躲避落到舰船上的炮弹。 实心弹打击的范围非常小,但速度快,想躲避也躲避不了,只能靠运气了。 双方的舰船都是不断中弹。 明军使用的是开花弹,无论是对舰船上的士兵,还是对舰船本身,伤害都大得多,而且,包括福船和苍山船在内,明军的火炮数量还占据优势。 特别是中间的十艘广船,集中火力,将开花弹洒向荷兰人的旗舰。 三轮炮击之后,荷兰的旗舰中弹十余枚,已经有两门左舷炮失去了作战的能力,不知道是火炮被炸毁了,还是舰船上的士兵不足。 荷兰人似乎发现了明军的主要目标是他们的旗舰,但海上作战不同于陆地,想逃也逃不了。 “轰……轰……” 两枚开花弹,几乎同时落在旗舰的中部。 这两枚开花弹爆炸时释放的冲击波,可能叠加在一起,顿时将这艘已经受伤不轻的旗舰炸成两截。 海水迅速灌满船舱。 这艘旗舰是木制的,本来断船还可以漂浮在海面上,但两侧二十门沉重的火炮,都是固定在船舷上,海水灌入船舱后,两截断船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沉入海底。 只有少量的碎木屑漂浮着,随着漩涡上下起伏。 在刚才沉船的地方,有大量的荷兰士兵在游泳,由于距离沉船产生的漩涡太近,有几名士兵生生被卷入海底。 靠近旗舰的一艘大型荷兰舰船,一面向明军的舰船开炮,一面慢慢靠近落水的士兵,企图将这些士兵救上舰船,也许他们的舰队指挥官简森也在这些游泳的士兵当中。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郑芝龙看出了这艘舰船的企图,他命令旗手打出旗语,原来瞄准荷兰旗舰的那些广船,先集中火力,打击企图救援落水士兵的那艘荷兰舰船。 这艘倒霉的舰船,立即在明军的开花弹中解体了,船头还有一截被炸得高高飞起,风筝一样在天空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又下落,重重地砸在水面上。 附近几名游泳的荷兰士兵,被木屑砸晕,直接沉入海底。 广船与荷兰舰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再有半柱香的时间,估计双方的舰船都会进入对方火炮的盲区。 如果双方的舰炮都无法射击,荷兰人有可能趁机抢占上风头。 郑芝龙决定提前转舵。 广船现在的船头,全部朝东,如果向右转舵,应该会进入荷兰舰炮的盲区,那对广船来说,是最安全的。 但这样一来,荷兰人在转舵的时候,还是有可能冒险抢占上风头。 郑芝龙果断决定:向左转舵,也就是舰船在调头的时候,向上风头转舵。 这样的转舵十分困难,需要操舵手与操帆手相互配合无间,而且,向上风头转舵,就会拉开与荷兰舰船的距离,明军的舰船一直在荷兰人的火炮射程之内。 舰船的前后都没有火炮,广船在转舵的时候,必然是船尾朝向荷兰舰船。 也就是说,向左转舵时,所有的广船都是荷兰舰船的靶子。 幸好左右两侧的福船与苍山船,压制了荷兰人的一部分舰炮,半个时辰后,广船终于完成转舵,现在是左舷炮对准荷兰舰船。 战至傍晚,又有一艘荷兰大型舰船被击沉,一艘中型舰船被多枚开花弹击中,完全失去作战的能力,而明军也有一艘广船失去战斗力,被迫撤出战场。 南海舰队是大明的国家舰队,所有舰船和人员的损耗,国家都会补充,而荷兰的舰船属于东印度公司,所有的损失必须由私人承担。 由于荷兰舰队的旗舰被击沉,指挥官简森下落不明,另一艘大型舰船上的副指挥官詹姆斯接管了舰队。 看到己方舰队损失惨重,詹姆斯心痛不已,这些损失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重建,回去后,不知道普特曼斯会不会惩罚自己。 特别是大明舰队强大的火力,让詹姆斯有些胆寒。 在与下级军官商量之后,詹姆斯向舰队下达了返回港口的命令。 一旦荷兰舰队返回港口,有了岸炮的保护,想要全歼,就太困难了,即使能全歼,在岸炮更加强大的火力面前,南海舰队也会损失惨重。 从荷兰人的旗语中,郑芝龙发现,荷兰舰船即将顺风退入港口,他立即给福船与苍山船发出指令:荷兰舰船要退入港口,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拦截。 逐渐漂向下游的福船与苍山船,如果强行转舵,就会暂时脱离战场,各个舰长正不知如何是好。 收到郑芝龙发出的指令,他们立刻摆开战阵,以右舷炮对准逃跑过来的荷兰舰船。 福船与苍山船虽然排水量不如广船,但架不住数量多,再说,新式福船的舰炮达到十四门,比广船还多。 现在的荷兰舰船,只剩下三艘大型舰船,七艘中小型舰船,不少舰船的舰炮被击毁击伤,战斗力至少下降了三成。 南海舰队的福船与苍山船,一直在荷兰舰船的前后两端,那里是火炮盲区,根本没有遭到打击。 前有生力军阻截,后有大量的广船挤压过来。 就是用舰船去撞,估计也逃不出明军的包围圈。 万般无奈之下,詹姆斯选择了投降。 在西夷的字典里,投降并不意味着耻辱,如果确定战斗不能取胜,士兵又不能突围,投降就是最明智的选择,它不仅预示着战斗的结束,又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士兵与财产。 詹姆斯就是从保全荷兰士兵与财产的角度才选择投降的。 原来停靠在外海的六艘大型舰船,并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驻军,而是属于总部巴达维亚(今雅加达)的海军,他们奉总督斯佩克斯之命,正在巡视荷兰驻南洋的各个据,前天才抵达台湾。 与南海舰队战斗半日,已经解体了三艘,如果再打下去,剩下的三艘迟早也会解体,为了保住这三艘舰船和宝贵的海军将士,詹姆斯竖起白旗向南海舰队投降。 虽然大明与荷兰的旗语不同,但白旗的意思,全世界都是一样的,看到荷兰人的白旗,大明舰船上的士兵们发出一阵阵欢呼:“胜利了,我们终于胜利了!” 士兵们是有理由欢呼的,这是他们第一次海战,以南海舰队的完胜告终。 南海舰队也有一定的损失,一艘广船失去战斗力,一艘广船损失较重,还有七八艘广船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 大明与西夷对胜利的理解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明要的是胜利,哪怕这场胜利付出沉重的代价。 比如反法西斯战争,朝鲜战争,虽然我们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远远超过对手,但结果是我们胜利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不影响我们庆祝战争的胜利,也从来没有人怀疑战争的必要性。 西夷的战争观则不同,他们力求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如果代价过大,哪怕战争能够获胜,也是不可取的,为了减小损失,就是投降也可以接受,越南战争、伊拉克战争,美国都是控制了对方的本土,但上至总统,下至平民,都不能接受物资的消耗与人员的伤亡,最后选择撤军。 他们能承受失败,但不能承受胜利的代价太大,甚至搞出“战争零伤亡”的目标。 荷兰人打出白旗后,自动停止炮击,明军随后也停止炮击,恐怖的火炮声逐渐平息下来。 郑芝龙一面安排福船受降,一面让广船做好战斗的准备,预防荷兰人诈降。 荷兰人已经丧失了对胜利的信心,他们更承受不起战争的损失,当福船靠近荷兰舰队时,荷兰官兵乖乖地让登上舰船的明军士兵,将他们一个个捆绑起来,广船上的战争准备倒是多余的选项。 荷兰舰队的投降,不代表郑芝龙已经收复了荷兰人占领的台湾南部,台湾还有荷兰人占据的城池,那里还有他们的军队和商贸人员。 第341章夜幕笼罩下的港口 天色渐渐暗下来,朦胧的月光里能看得清附近舰船的轮廓,庞然大物就这么漂浮在海面上。由于没有占据港口,舰船无法靠岸停泊,郑芝龙将舰船在沿岸火炮的射程之外抛了锚,整个舰队就停在大员的外海上。 晚饭是在船上吃的,热水加上干粮,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鲜,士兵们还是吃得异常兴奋,确切地说,他们还在为今天的战斗兴奋。 首战完胜荷兰舰船,让士兵们开始的时候对战争的一丝恐惧,早就一扫而空。 完胜之后,什么样的饭菜都是香甜的,他们边吃边自发总结战斗的经验。 “荷兰人还停留在实心弹的阶段,火器就比大明差。” “荷兰人就是怕死,要是我们,还剩十艘舰船,打死也不会投降。” “荷兰人的舰船,比我们的广船要小,为什么能装载更多的火炮?” …… 他们把这一场海战的胜利,当做普世的经验,第一场海战,经验谈不上丰富,但不妨碍士兵们通过战斗,逐渐积累自信。 陆战队的士兵们就没有这么惬意了,在这场海战中,他们完全是看客,实际上连看客都算不上,他们所乘的运输船,不但不能参加战斗,还需要舰船的保护,陆战第四师的士兵们,吃饭的时候,一个个像是哑了火的燧发枪,他们显得相当懊恼。 不过,他们很快就没有时间懊恼了,师长郑兴来了。 “弟兄们这是怎么了?” “……”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弟兄们,赶紧吃饭,吃过好做准备。”郑兴卖个关子。 “师座,准备做什么?难道又要这么早就睡觉?我们已经适应了海上行军,一困意也没有。” “睡觉?想得美!”郑兴从吃饭的士兵们身前晃过,“陆战第十旅的士兵们做好登录的准备,司令说了,我们要趁荷兰舰队新败、军心不稳的时候,利用夜色去偷袭港口,我们不能总是在外海抛锚,南海舰队不能没有新家。” “终于轮到我们上了。” “岸上有多少荷兰鬼?” “荷兰人有燧发枪吗?” …… 郑兴咳嗽一声,压制住士兵们的议论,“军座说,岛上的荷兰士兵总共不过数百,就是有燧发枪,也不过和我们一样,我们占据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谁要是害怕,尽管留在运输船上,但今晚的军功,可是没他的份。” “……” 郑兴见士兵们默然不语,心中不太满意,“告诉我,你们有谁害怕了?” “师座,我们不怕。”士兵们开始杂乱地回答。 “大声一,我听不到。” “我们不怕!” 声音整齐而铿锵。 “很好,这是我们陆战第四师第一次立功的机会,不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晚的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谁要是错过了今晚的机会,或者给我掉链子,以后就别在陆战第四师混了。”郑兴的声音不大,却几乎传遍整个舰队,荷兰人都在岸上,他也不怕荷兰人听到。 “我们要跟着师座立功!” “我们要跟着师座立功!” “我们要跟着师座立功!” …… 运输船在福船与苍山船的掩护下,借着月色,在大员的南侧与港口之间靠了岸,郑兴亲自领着陆战第十旅的士兵登录,然后折而向南,悄悄靠近港口。 接近港口的时候,郑兴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命令一个团的士兵,在港口东北侧埋伏下来,预防热兰遮城的荷兰士兵,在战斗打响后,前来接应港口。 布防完毕,郑兴从怀中掏出一支焰火,用火折燃。 “嗖”地一声,一支蓝色的焰火在夜空中绽放,港口值班的荷兰士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支死亡之火。 “敌袭,敌袭。” 值班的荷兰士兵大声惊叫,港口内的士兵们,迅速穿戴完毕,拿起自己的武器,来到他们白天驻守的岗位,连岸炮的炮口也调整了方向。 “轰……隆……” “轰……隆……” “轰……隆……” …… 让荷兰士兵惊讶的是,炮声不是来自焰火的方向,而是来自海上。 大明的舰船从海面上发起了袭击,虽然距离比较远,暂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夜空中恐怖的开花弹的声音,还是让荷兰士兵惊恐不已。 为了阻击舰炮,岸炮的炮口再次被调整,重新指向海面,荷兰士兵装填好了炮弹,一旦大明的舰船进入岸炮的射程,他们就会立即燃引线。 港口内只有五十名士兵,所有的士兵都是全神贯注着海上,大明舰船在发射开花弹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位置完全暴露在荷兰士兵的眼里,经验丰富的炮手已经在瞄准,就等着大明的舰队前来受死。 “砰。” “砰。” “砰。” …… 一阵致密的燧发枪的声音,从港口的北侧传来,靠近北侧的几名荷兰士兵,登时无声地倒下,他们不是死得没有声息,而是发出的声音几乎完全被海面上的火炮声掩盖。 荷兰士兵发现情况有异,纷纷将手中的火枪调转枪口,胡乱向黑暗中射击。 陆战队发觉偷袭已经不可能,索性端起燧发枪,开始向港口发起强攻。 港口的火炮是朝向大海的,无法及时调转炮口,现在就是想要调整过来,也是迟了,陆战队的士兵已经与荷兰人短兵相接了,双方都是火器,黑暗中看不清目标,命中率都是非常低。 士兵在射击的时候,枪口冒出的火光,就是最好的靶子。 但是,荷兰士兵借助港口的各种房屋做掩体,而明军则是躲在港口外围土墙底下,双方差不多是盲射。 明军人数是荷兰人的数十倍,子弹更为密集,气势也更为吓人,他们越战越勇。 距离近了,明军开始向前扔出手雷。 手雷爆炸的区域是一大片,即使有土墙做掩护,荷兰士兵还是出现了伤亡,而且手雷爆炸时发出的大片火光,又将附近的荷兰士兵完全暴露在明军的枪口下。 荷兰士兵开始向港口内侧败退,明军则是越过外围的土墙,紧紧追赶。 由于天黑,难以分清敌友,明军并没有派出小分队,而是呈扇形向港口整体推进。 荷兰士兵丢下十几具尸体后,借助房屋的掩护,还能继续与明军缠斗,明军因为担心荷兰人的火枪,推进的速度并不快,他们只能逐一清理横在面前的各种障碍物。 热兰遮城的台湾长官普特曼斯,早就听到港口方向传过来的火炮声,他担心港口有失,派出了一支一百五十人的士兵前去增援港口。 这支队伍奔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接近港口的外围,明军的舰炮已经停止射击,但港口的战斗正酣,双方的火器发出的火光,几乎在数里外就可以看到。 港口真的遭到袭击,而且袭击的敌人似乎正在不断推进,荷兰援军大惊,他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到底来了多少援军,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但一百五十人跑步时发出的脚步声,还是传出很远,隐在黑暗中的明军伏兵,从脚步声中判断出,荷兰人的援军不少于百人。 明军伏在薅草中,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荷兰士兵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 “射击!”一声大喝,将前面的荷兰士兵吓了一跳,他们虽然听不懂汉语,但半道的阴影中出现人类的声音,他们立即预感到中埋伏了。 “砰。” “砰。” “砰。” …… 明军没有给荷兰士兵多少思考的时间,第一排数百支燧发枪在第一时间就射出了所有的子弹。 借着燧发枪微弱的火光,明军第二排、第三排枪手,也都将燧发枪里的子弹,全部射向惊呆在夜色中的荷兰士兵。 明军发现,夜色中已经没有站立的荷兰士兵了,他们起火把,向荷兰士兵围过去。 遭到明军偷袭的荷兰援军,在燧发枪打击下,伤亡近百人,剩下的几十人一看势头不对,在清醒过来之后,迅速趴在地面上,所以明军才看不到有站立的傻子。 后排的荷兰士兵见到大量的火把,情知明军做了足够的准备,他们不再奢望增援港口了,在明军的火把到来之前,他们没有开枪,而是像螃蟹那样,慢慢向侧后方爬行,直到火把的余光之外,他们才站起身,一溜烟向热兰遮城的方向逃去。 陆战队打扫战场的时候,只发现了一百二十多名荷兰士兵,大部分已经伤亡,没有受伤的不足二十人。 伤员自然被补上一刀,谁有精力去照管他们?为了防止杀伤兵的讯息外传,剩下的十几名荷兰士兵,也被明军杀死了。 不知道荷兰人会不会再次派来援军,陆战队的士兵重新潜伏在薅草中,但是他们没有充分欣赏到露珠的形成,郑兴就派来了传令兵。 “团座,师座让你们去港口安营扎寨。” “去港口?为什么?难道港口的荷兰人已经投降了?” “正是。” “啊?这么快?战斗情况怎么样?” “荷兰人伤亡近三十,被俘二十余人,总数大约是五十。” “这么重要的港口,才五十名士兵把守?这些荷兰猪,我们伤亡怎么样?” “伤亡不大,弟兄们死了三人,伤了十六。” “奥,我们要是去了港口,荷兰人再次派来援军怎么办?” “师座说,有了港口,就是援军来了也不怕。” “好,我们这就过去。” 第342章身陷绝境 天亮后,郑芝龙将舰队移靠在港口,昨天在港口俘获的二十余名荷兰士兵,加上舰船上的数百海军士兵水手,临时押到一间宽敞的院落里,派了五十名士兵看守着。 港口在昨夜的战斗中,遭到一定的破坏,必须重新修缮,再说,明军的舰船数量巨大,还要增添停靠的泊位,郑芝龙都交给手底下的参谋们去处理。 “兴儿,你给我看守住港口,我要亲自带兵去热兰遮,会会这些在海上不可一世的荷兰猪。”想到以前被荷兰人欺负,郑芝龙恨不得亲自宰了热兰遮城内的荷兰驻台湾长官。 “叔叔是舰队的司令,舰队的一切都需要叔叔掌管,冲锋陷阵的事,就交给侄儿吧!”郑兴是郑芝龙的嫡亲侄儿,原来随着郑芝龙在海上混,郑芝龙被朝廷招安后,他也随着郑芝龙,加入大明的海军。 “怕什么?降兵不是说,热兰遮城内只有三百士兵吗?昨夜已经死了一百二,现在还不到一百八,荷兰人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郑芝龙还是觉得,亲自上阵,比坐在舰船上指挥过瘾多了。 “叔叔,陛下不是说,我们现在是大明的军人,与以前不一样了。”郑兴还是有担心郑芝龙的安全,荷兰人的枪炮可不是摆设。 “正因为我们是军人,才应该为大明立功受奖。”郑芝龙以前当海盗的时候,就是身先士卒的,现在差不多还是这样的性格。 “叔叔,主帅不能身犯险地,如果陛下知道叔叔亲自领兵攻城,在陛下的眼里,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恐怕就是一群窝囊废吧!”没办法,郑兴只得抬出朱由检。 郑芝龙果然吃瘪,他收回有些失意的眼神,“兴儿用兵,一切小心为上,我不会给你设定破城的时间。” “多谢叔叔信任。”郑兴给郑芝龙敬了军礼。 “兴儿……不,郑师座,这儿是军营,以后不能叫叔叔了,我也不再当众称你兴儿。”郑芝龙的目光,重新落在郑兴的身上,看着侄儿成熟起来,眼神中满是欣慰。 “是,叔叔,不,是司令。”郑兴赶紧改口。 这一次出战的,是陆战第十一旅,郑兴带着这三千余士兵,浩浩荡荡向热兰遮城出发,陆战队其余的士兵,暂时在港口安营,或者参加修复港口,或者在营寨中休息。 朱由检北伐的时候,北海舰队的陆战第一师,因为没有配备火炮,在辽东三岔河一役,伤亡数千将士,此后,朱由检给陆战队专门配备了小型的火炮,防止士兵再次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以三千对二百,加上有配备了火炮,郑芝龙放心地让郑兴独自去攻打热兰遮城,他自己则躲在港口的指挥室中,品味起台湾产的香茗,一边静候郑兴胜利的讯息。 热兰遮城距离港口不过十里,此时荷兰驻台湾长官普特曼斯正皱着眉,独自坐在办公室内,毫无滋味地品着本土产的香茶。 种种迹象表明,武装来袭的是大明的舰队,无论是人数,还是军士的战斗力,都超过荷兰守军,更超出他的想想,昨夜增援港口失败后,他再不敢派出援军,因为热兰遮城的守军,已经不足二百,守城都吃力了。 普特曼斯眼睁睁地看着海军被歼、港口失守,却没有任何办法。 有时候,国与国之间,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是战争,是武力。 荷兰的主力舰队远在巴达维亚,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巴达维亚的海军来了,以大明海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荷兰海军能否取胜,普特曼斯真没什么把握。 “报告长官,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有无数的士兵……把热兰遮城……包围了。”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嫩的脸上因为充血,特别像是养眼的桃花,但他的眼神里却是充满恐惧,像是见到了大量的撒旦。 “什么?包围了热兰遮?”普特曼斯立即就想到了明军,却不知道他们来得这么快,“走,去城头看看。” 普特曼斯随着卫兵来到东城门,近千人的队伍,已经将东城围得水泄不通,他惊出一身冷汗,还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它的城门怎么样?” “报告长官,其它三门也差不多,都有近千的士兵。” 卫兵的回答,让普特曼斯彻底掉进冰窟窿,面对十倍于守军的攻击队伍,别说出城作战,恐怕逃跑都不可能了,城外的军队,可不是周围哪个村社的土著百姓,而是大明的正规军。 既然无法逃走,普特曼斯只能依靠城墙据守了,希望其它据的士兵得到讯息,能快过来增援。 不过,普特曼斯很快就找到问题的漏洞,其它据的士兵,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人,与城外的数千大军比较起来,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要想阻挡明军这股巨浪,也是不可能。 普特曼斯开始后悔了,热兰遮城只是一座城池的雏形,还没有最后完工,城墙不仅低矮,也不够厚实,如果不是商务活动占据了他大量的时间,早应该将城墙修筑完毕。 “哎,该死的商贸,与生命相比,一切金银都是多余的。” 天下没有后悔药,人间尽是后悔人。 “长官,那是什么?”卫兵看到城外的明军,已经安装好火炮,心中更加恐惧。 “什么?火炮?”普特曼斯一屁股坐到地上,如果说看到大量明军的时候,他已经丧失了信心,现在则是绝望,不是对胜利的绝望,而是对生命的绝望。 热兰遮城现在就是一座孱弱的土城,抵抗周围的土著是绰绰有余,但在明军的火炮面前,这就是一豆腐渣工程,谁会想到大明的军队会突袭台湾岛? “难道我需要投降吗?难道我会是福尔摩沙(大明称台湾)的最后一任长官?” “长官,我们不是也有火炮吗?” 卫兵的话,提醒了普特曼斯,他就像是快要溺亡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快,准备开炮,目标是他们的火炮,炸毁它们。” 荷兰的士兵早就集中在东城门的城头上,炮手们听到普特曼斯的命令,才想起要调试火炮。 荷兰的火炮上并没有装上准星,瞄准起来比较浪费时间,好在他们的火炮本来就是朝向城外的方向,炮手只要根据平时的经验,调整炮口的高低就行,先不管准度了,必须将炮弹发射出去,至少对城外的军队是一种威慑。 “轰……隆……” “轰……隆……” “轰……隆……” …… 明军的火炮,几乎与荷兰人的火炮同时开始射击。 明军的二十多门火炮,全部集中在东城门,这些小型的火炮,射程只有两千步,加上要向城头仰射,火炮的射程实际上连两千步都不到,而荷兰人占据地形高的优势,火炮的射程超出明军的火炮,炮火完全可以将明军的火炮全部覆盖。 但是,荷兰人的火炮,发射的是实心弹,如果实心弹能落到明军火炮所在的那一条直线上,才会对明军的火炮构成威胁,明军发射的是开花弹,一炸一大片,在弹片与冲击波的覆盖范围内,几乎再也找不到完整的活物。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明军有一门火炮的底座,被实心弹直接命中,底座上的钢板严重变形,炮管出现歪斜,暂时无法使用了,还有一门火炮,遭到落地后蹦跳的实心弹撞击,炮管严重向内凹进,开花弹已经无法出膛了。 而荷兰人十余门火炮,不仅炮身被开花弹炸得四仰八翻,连炮手都伤亡殆尽,普特曼斯逃得快,恰好躲过开花弹爆炸时放出的弹片,但还是被冲击波推到在地,啃了一嘴泥之后,才缓缓爬起来。 明军见城头上的实心弹完全停止了发射,估计损耗得差不多了,他们将开花弹的目标,调整为城墙。 遇上三轮炮击,东城墙就像是遭遇十级以上的大地震,基本上是完全坍塌了,倒塌的泥土恰好添没了城墙底部,城内与城外已经完全连成一体。 普特曼斯越来越确信,来到是大明的军队,土著虽然有可能聚集这么多的士兵,但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火炮,比荷兰的火炮还要厉害一些,他蹲在城头下一动不敢动,差不多是被吓破了胆。 “长官,城墙已经坍塌了。”卫兵将最新的讯息汇报给普特曼斯。 “城破了?快,组织士兵守卫住东城门,千万别让这群撒旦入城。” “长官……”卫兵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向普特曼斯汇报。 “快,你为什么不去传令?”普特曼斯有些歇斯底里了,一旦这群撒旦入城,那荷兰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长官,东城门的士兵,都被明军的火炮炸死炸伤了,其它城门的士兵,一时半会还不敢撤过来,这些城门外也有敌人,这些魔鬼,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卫兵从汇报转向骂骂咧咧,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名传令兵,他连骂大街的权利都没有。 “都死了?”卫兵说了一大堆,普特曼斯只听清了这一句,他喃喃自语:“太可恨了,可恶的开花弹!” “长官,现在怎么办?魔鬼们就要打过来了。”卫兵焦急万分,他们已经深陷绝境,想逃跑都没路,火都烧眉毛了,长官还有时间抒情。 第343章《明荷台湾协定》 “你说,我们还有一战的能力吗?”普特曼斯在卫兵的催促下,慢慢清醒过来。 “长官……”卫兵也不知道如何收场。 城内已经响起了燧发枪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屠杀土著的时候,普特曼斯觉得就是最美妙的音乐,现在落到普特曼斯的耳中,就像是他的催命符,“快,竖起白旗。” 东城墙刚刚坍塌,明军就像是钱塘大潮,迅速向东城门漫过去。 接到普特曼斯命令的荷兰士兵,要是反应迟钝,或者对投降有些迟疑,他们就不用投降了,也没有机会在投降了。 明军入城以后,按照惯例,开始在城内屠杀。 屠杀很快就结束了,其实,也没什么人可杀,荷兰士兵不足二百,加上城内东印度公司的商贸人员,也不过六百人,就是全部杀了,平均五名明军士兵才有一名成为刽子手。 况且,明军入城以后,有些荷兰士兵已经放下武器,乖乖地等着明军的绳索,所有的商贸人员,根本就没有武器,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全部跪在墙角,等候明军裁决。 只有那些吓得在城内乱窜,没有举起白旗的荷兰人,才会被明军射杀。 至于城内的汉人、土著,只要不威胁到明军,就没有射杀的必要,他们毕竟是自家兄弟,这是郑芝龙早就向南海舰队的将士们宣扬过的。 郑兴一面稳定城中的秩序,一面派人接应郑芝龙入城。 郑芝龙听说郑兴这么快就拿下热兰遮城,立即快马赶到热兰遮,他入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普特曼斯带过来。 “长官阁下,我们又见面了。”原来郑芝龙与普特曼斯是老熟人,双方还曾发生过海上摩擦。 今天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前面被五花大绑的普特曼斯,郑芝龙不禁暗暗感叹:有国家做后盾,就是不一样。 “郑先生,热兰遮是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你们为何要攻打热兰遮?”普特曼斯不明白,双方早就有了口头约定,各赚各的钱,大家都有利润,这不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吗?为什么要发生战争? “长官阁下,热兰遮是你们的吗?”郑芝龙咧开嘴,给普特曼斯一个似笑非笑的嘴脸。 “荷兰与大明有过协议,只要荷兰退出澎湖,如果占据台湾,大明不能有任何异议。”普特曼斯似乎想起了什么,“如果资料没错的话,当时郑先生应该也在场。” “不错,当时我的确在场。”郑芝龙那个高兴,荷兰人的资料就是全面,到现在还有人记得他这个当时的毛头小子,“既然长官阁下知道我当时在场,可知道我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你说的话?”普特曼斯一时愣住了,“你说过什么话?” “看来你们的资料还是不够全面,只有对你们有益的,其它的应该是选择性遗忘了,我来提醒长官阁下吧,我曾经对你们说过,‘台湾是我们的,暂时借于你们使用’,现在我要收回我的台湾了。” “不可能。”普特曼斯因为激动而扭动着身躯,但绳索绑得太紧了,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当时我没有参加签订协议的大会,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句话。” “现在在知道也不晚,长官阁下,签订投降书吧,把台湾还给我们。”郑芝龙翘起二郎腿,有些同情地看着普特曼斯。 “不,台湾不是你们的。”普特曼斯浑身发抖,为了掩饰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他越发扭动着身躯。 郑芝龙却是非常讲道理的人:“至少台湾不是你们的,你们只是凭借武力抢占而已,如果论起武力,现在你们已经失败了,所以,无论台湾原来是不是我们的,现在,它都属于大明。” “你……”普特曼斯实在找不到荷兰人占据台湾的理由,论地域,荷兰离台湾十万八千里,论实力,现在他是阶下囚,但台湾已经属于荷兰,他岂肯轻易吐出来?要不是被绑住手脚,他真想指着郑芝龙的鼻子大骂一顿。 “长官阁下,我很忙,所以我的耐心也非常有限。”郑芝龙用杯盖驱赶着漂浮起来的茶叶,“怎么样?长官阁下要不要签下投降书?” “不,我绝对不签。”普特曼斯叫唤着,“巴达维亚总部很快就会发来救兵,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跑?长官阁下,你想错了,我们既然要收回台湾,怎么会逃跑?我们要是跑了,那台湾怎么办?”郑芝龙觉得普特曼斯的脑子像是短路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需要提醒,不知道他这个台湾长官是怎么当上的,难道是贿赂上的?“如果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我们怎么会收取台湾?长官阁下,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们……” 郑芝龙有些无礼地打断了普特曼斯的话,“长官阁下就不用替我们操心了,我再问一句,长官阁下到底签不签合约?” “不,我不能签……”普特曼斯真想抱着脑袋大哭一场,可惜他的双手被捆绑,他想蹲下身子放松,双腿也被捆绑得硬邦邦的。 “没关系,我不喜欢强求。”郑芝龙突然敛去绅士的风范,换上一副魔鬼的嘴脸,“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钟,我就会杀死一名荷兰人,哈哈哈……他们可是死在你的手上,那个郑兴,先从孩子和女人开始。” “你这个撒旦!”受过良好教育、有着绅士风度的普特曼斯,开始说脏话了。 “撒旦?长官阁下,让我来告诉你,究竟谁才是撒旦。”郑芝龙又换上正人君子的语气,“台湾本来不是你们的土地,为了抢占台湾,你们杀死了多少无辜的台湾百姓?这些土著的鲜血,应该能染红这大员的海岸了吧?长官阁下,究竟谁才是这个世界的撒旦?”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占据台湾,只是为了商贸,我们会让台湾的百姓生活得更好。”普特曼斯还是不肯认错。 “为了让他们生活得更好?长官阁下,他们生活得更好了吗?他们不过是你们的奴隶而已,他们本来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得好好的,只要你们离开台湾。大明的军队去你的家门口抢占土地、杀死荷兰人了吗?没有,长官阁下,如果现在我们杀死入侵台湾的荷兰人,我将是这个民族的英雄,而你们,才是百姓心中的撒旦。” 郑芝龙不仅占据着军事上的优势,更占据道义上的制高,毕竟荷兰人占据台湾,是彻头彻尾的侵略行为,他们自己的心中最清楚。 为了打击普特曼斯的嚣张气焰,揭穿他的侵略本质,利用大明的强大实力威胁他,郑芝龙直接将台湾的土著也当成了大明的百姓,好在普特曼斯的脑子好像已经混乱不堪,他显然没有发觉这一。 “你这是狡辩。”普特曼斯理屈词穷,只好通过骂人来为自己赢得一思考的时间。 “狡辩?长官阁下,你信不信,我会将荷兰在南洋的所有据,一个个拔除——————那个郑兴,怎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是,司令,我们立即动手。”郑兴会意,他猛地从一名荷兰女人的怀中,抢过一名三四岁的孩子,快步往外走。 孩子吓得大哭,孩子的母亲发现不妙,更是哭得呼天呛地,撕心裂肺,她紧紧搂住普特曼斯的胳膊,不住地摇晃:“长官,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 来到门外,郑兴将孩子交在左手,右手迅速拔出腰间的弯刀。 “天……啦!”普特曼斯仰天长叹,他实在受不了那荷兰母女的哭声,还有郑兴那明晃晃的腰刀,他已经明白了,如果不在投降书上签字,无论如何,他都过不了郑芝龙这一关,看来丢失台湾的黑锅,他是背定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放下孩子。” “哈哈,早说嘛,也不用这样吓着孩子。”郑芝龙估计普特曼斯是同意了,他让士兵将《明荷台湾协定》的文本拿过来。 文本是用汉语写的,郑芝龙懒得亲自去说,就让翻译一句句译给普特曼斯听,他自己倒是惬意地喝起刚刚泡制的香茗。 《明荷台湾协定》的内容,主要有四条。 第一,荷兰东印度公司无条件归还侵占的大明领土台湾,即日交付大明,并承认台湾是大明的合法领土; 第二,大明没收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一切财产,作为对台湾百姓的损失赔偿; 第三,荷兰赔偿大明海军的人员伤亡和弹药消耗,折合白银一百五十万两; 第四,大明俘获的荷兰人,不论老少,由荷兰东印度公司赎回,每人赎金五百两。 “没收财产?绝对不行,这是东印度公司的财产,它不属于台湾,本人没有处置权。”普特曼斯以为协议中只有归还台湾这一项,没想到还涉及许多关于财产的的条款,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财产,光动产的价值就超过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这还不包括城池、房屋等不动产,他断然拒绝了这份协议。 “那个,郑兴。”郑芝龙不再与普特曼斯讨价还价,反正自己从前是海盗,大不了为了大明,再来一次强盗行为。 第344章意外的收获 “算了。”普特曼斯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勉强同意了,反正丢了台湾,巴达维亚对他的处罚,绝对不会轻,为了孩子,再多一惩罚也无所谓了。 “我就知道长官阁下是个怜香惜玉之人。”郑芝龙向普特曼斯伸出了拇指。 当普特曼斯听了还要赔偿大明海军损失一百五十万两,脸都变色了,“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无权签订这份协议,你要杀人就杀吧!”他缓缓闭上眼睛,惨白的脸上,任谁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好吧,我会直接找你们东印度公司的总督要。”郑芝龙知道普特曼斯说的是实话,他只是台湾的长官,现在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资产,已经被全部没收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执行的财产,一旦回到巴达维亚,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处罚呢! 其实郑芝龙本来也没打算要什么赔偿,他的目的,还是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资产,这才是最现实的财产,至于赔偿的事,他本来是准备让普特曼斯讨价还价的,既然普特曼斯已经放弃了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所有资产,他的目标已经全部达到了。 既得陇,复望蜀。 普特曼斯同意大明没收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全部资产,郑芝龙开始真的考虑赔偿的问题了,至少他要做好这一手的准备。 在人质与赎金的问题上,普特曼斯也是无能为力,他只向郑芝龙做出口头保证,如果有机会,他将向总督代为传达,至于东印度公司是否同意赎人,他普特曼斯无能为力。 正式的《明荷台湾协定》只有前两条,协议一式两份,每份协议中都用汉语与荷语各抄写一遍,由郑芝龙和普特曼斯分别代表大明、荷兰签字,签字之日,协议立即生效。 从《明荷台湾协定》的第二天起,普特曼斯在陆战队士兵的陪同下,先后到达汕尾的赤嵌城和新港社、目加溜湾社、麻豆社等村落,劝说当地的荷兰军人,放下他们手中的武器,向明军无条件投降。 而郑芝龙为了感谢普特曼斯与大明海军的合作,将允许他乘坐一条荷兰中型舰船离开台湾,并拨给二十名水手和十五名士兵,这些先行离去的荷兰人,都不用交纳赎金。 当然,现在还不能释放普特曼斯,明军还没有完全收复台湾,南海舰队入驻台湾的讯息,暂时还不能公开。 郑芝龙让已经经历过战斗的陆战第十旅镇守台南地区,改热兰遮城为大员,赤嵌城为汕尾,陆战第十旅的临时驻地是大员,同时分兵驻守整个台南地区。 为了保障大员的海上安全,郑芝龙留下了五艘福船驻守在大员港口,南海舰队受损的舰船,暂时在这里维修,俘获的荷兰舰船也会停靠在这里。 台湾南部的土著,在荷兰人的眼中,他们还未开化,但郑芝龙直接将他们看做是汉人,他们因为各个朝代的变迁,为躲避战乱才跨海来到台湾的,这些汉人百姓,原本就不识字,所以来到台湾之后,逐渐忘记了他们过去的历史。 这些汉人的后裔,受尽了西夷的欺凌,现在大明的舰队来了,郑芝龙要唤醒他们沉睡中的记忆,让他们重新回归汉人,回到大明的怀抱。 土著们在与荷兰人的战争中,因为武器及其落后,根本胜少负多,而且伤亡也比较大。 现在大明的海军来到大员、汕尾等地,且不说同饮海峡之水,与蓝眼睛、红头发、白皮肤的荷兰人相比,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汉人更加养眼,让他们有了一种亲切感。 在郑芝龙的一再招呼下,明军对当地的土著采取了怀柔政策。 当地本来就有许多汉人百姓,他们与土著一样,受到荷兰人的奴役,因为彼此的社会地位差不多,汉人与土著通婚的比比皆是,在当地汉人的协助下,土著逐渐接受了明军。 至于俘获的荷兰人,明军不会让他们闲着,天上不会掉下馅饼,白吃饭不干活,那是官员才有的待遇,他们现在可是俘虏。 荷兰俘虏现在就是最好的劳动力,在明军的监督下,他们参与修补城墙、扩建码头、修理舰船。 在俘获的荷兰商人中,还有一些汉人和当地土著女人,她们是嫁给了荷兰人,有的还给荷兰人生过孩子。 明军将这些夫妻强行拆散了,荷兰人迟早要回去,他们的夫妻关系是不会长久的,迟痛不如早痛,至于生下的孩子,如果长得像荷兰人,就让荷兰人带走,如果长着一副汉人的模样,就作为汉人留下来。 在这些中西方的跨国婚姻中,有一个特殊的荷兰人,引起了郑芝龙的注意。 这名荷兰人叫大卫斯特恩,他并不是普通的商贸人员,而是船只的修理专家,他娶了一个名叫刘玲的汉人女子,还生了一双儿女。 郑芝龙想起了朱由检说过正在设计专门战舰的事,他单独召见了斯特恩。 “你是舰船修理方面的专家,应该了解舰船的结构吧?” “那是当然,如果不了解舰船的结构,怎么能修理好受损的舰船?”斯特恩不知道大明舰队司令为什么单独召见他,看郑芝龙和颜悦色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坏事,也许是让他修补大明受损的舰船吧。 “那你知道荷兰的舰船与大明的舰船有什么不同吗?” “我在南洋和福尔摩沙待了多年,只见过大明的商船,还从来没见过大明的舰船,所以,很抱歉,我不了解两者的区别。” “奥。”郑芝龙随意头,心说,大明基本上没有专门的战舰,你当然没见过,“如果将大明的商船改装成战舰,你会吗?” “这个根本不可能。”斯特恩摇摇头,“大明的商船为了装载更多的货物,常常设计了很多船舱,所以无法安装更多的火炮,除非将船舱都拆了,那样的话,改动非常大,按成本计算,还不如重新造一艘舰船。” “那你会造船吗?”郑芝龙随意问了一句。 “我当然会造船,如果不会造船,还怎么修理船只?”斯特恩想了想,“不过,我研究的是战舰,至于商船,我真的不会。” 郑芝龙暗喜,谁要你造商船,我们缺少的就是最新的战舰,“可是荷兰的战舰太烂,前几天发生的海战,还没到半天的时间,荷兰的战舰就沉的沉,伤的伤,后来整个舰队都投降了。” “谁说我们的舰船太烂?”斯特恩似乎被郑芝龙轻蔑的态度激怒了,他顾不上自己现在还是战俘的身份,“东印度公司在荷兰的舰船,都是国内淘汰掉的舰船,荷兰真正的舰船,都在多佛尔海峡和北海,你们都没见过,就是大英的舰船,也不如我们的舰船。” “荷兰的舰船真有这么厉害?”郑芝龙一副傲慢的样子,实际上,他曾在南洋见过荷兰的战舰,也吃过不少苦头。 “当然厉害。”斯特恩的眼光霎时黯淡下来,“可惜多佛尔和北海离这儿太远,你们怕是没机会见到了。” “你长期待在南洋与台湾,还能赶得上国内的造船专家吗?”郑芝龙还有些不放心。 “我虽然长期待在东方,有时也会回国,研讨舰船的改良之法,国内也会有专家不时来到东方,我们共同切磋造船的技术。”斯特恩觉得郑芝龙是小瞧他了,他的眼睛中隐隐有一丝怒气。 好,有性格,郑芝龙决定用上激将法,“这么说你真的会造先进的舰船?那你能不能造一艘让我看看?” “可是,制造舰船需要一个完整的造船厂,哪有一个人可以造船的?”斯特恩眼中的怒气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毫不掩饰的遗憾。 “你既然可以修理船只,手下不是有一帮人吗?” “他们只是修理工,真要造船的时候,需要大量熟练的造船工人,荷兰国内有的是,可惜,他们离得太远了。”斯特恩看了眼郑芝龙,觉得这个大明舰队的司令,在造船问题上太白痴了,“就像大明的这些舰船,难道是一个人造出来?” “如果你真的会造舰船,我倒可以给你一个造船厂,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可以造出世界上最先进的舰船。” “只要有造船厂,我就能造出与荷兰一样的战舰。” 也许这个荷兰人真的能够设计出先进的战舰,郑芝龙决定摊牌了,“你在台湾工作,每个月有多少银子的薪水?” “我的薪水是用荷兰盾支付的,换成银子,每个月大概……大概是四两。” “好,我每个月给你十两银子,只要你能够设计出最先进的战舰。”郑芝龙唯恐斯特恩不能安心为大明设计战舰,“你的妻子与孩子,也可以一并带走,如果你愿意,将来可以加入大明,那可是一个比荷兰大得多的国度,有着美丽的风景,悠久的文化……” “真的?”斯特恩恍如梦中一般,他现在是明军的战俘,每天必须从事他不太适应的繁重的体力劳动,郑芝龙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将继续从事他最钟爱的造船工作,而且,他的妻子与孩子,也不用像别人那样被生生分开。 “当然是真的,但前提是你能够设计出最为先进的战舰,如果大明的工匠证明你是草包,那你所有的愿望都不会实现,你还是明军的战俘。” “我明白,我一定能设计出世界上最为先进的战舰,连英国人的战舰都比不上。” 郑芝龙派出船只,将斯特恩连同他的妻子刘玲,以及两个孩子,都送到厦门港口,再从陆路送去福州造船厂。 同时,郑芝龙给京师的朱由检送去一封密信,说明了斯特恩的种种情况,朱由检曾经让郑芝龙向他推荐人才,如果真是造船专家的话,斯特恩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但不知道他算不算是朱由检心目中的人才,毕竟他是荷兰人。 郑芝龙等台南稳定下来,又稍稍休息了两天,整个舰队开始沿着台湾西部的海岸线北上。 第345章狂妄的大肚王 南海舰队的舰船沿着海岸线北上,而郑兴的陆战队,将火炮等辎重留在运输船上,将士们都是手持燧发枪,腰挎弯刀,轻装沿陆路北上。 陆战队一路上联络汉人,安抚土著,搜寻落单的西夷武装人员。 本来陆路行军要快于大海中的舰队,但这样一耽搁,陆战队反而常常落在舰队的后面,舰船被迫等候岸上的陆战队。 陆战队行进到西海岸的中部时,在水里社、半线社的村落里,遇到当地巴布拉族、巴则海族、洪雅族组建的大肚王国。 巴布拉族、巴则海族、洪雅族本是同源,后来分成不同的村落,由于没有文字记载,他们都失去本民族的历史,每一个村落就独立成一个民族,这就和库页岛上的居民情况非常类似。 现在台湾岛上的土著,还处在刀耕火种的阶段,根本没有自己的文字,即使有了大肚王国,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它只是国家的雏形,在几个村落的基础上形成的部落联盟,部落联盟的共主称为大肚王。 大明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荷兰人曾经攻打过大肚王国,但没能攻破村落,随后就退走了,大肚王国现在维持着独立的状态,其总人口达到八千人。 大肚王国的国土,一直延续到海岸线,横在郑兴北上的道路上。 郑兴不敢做主,他摸清了一些关于大肚王国的事情,然后乘坐苍山船来到“南海”号广船上,面见郑芝龙。 “司令,陆战队前进的路上,遇上一个土著的大肚王国,郑兴不敢自专,特来求教司令。” “大肚王国?”郑芝龙皱着眉头,听到这样的讯息,他也是蛋疼,“要是不灭,台湾的南北难以有效连接起来,将来管理台湾,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要灭吧,他们毕竟不是西夷,而是和汉人同种,只是发展水平落后而已。” “司令,这就是为难的地方。”郑兴挠挠后脑勺,“否则,以陆战队的燧发枪,我早就平了它的大肚王国。” “陛下北伐,还有去年南征的时候,面对的都是异族,杀戮在所难免,只是不知道陛下对这些土著的态度。”郑芝龙也没法,前两次的战争,都没有像台湾岛上的这些土著,不知道朱由检对土著是什么态度。 郑兴想起来了,“司令,听说陛下北伐的时候,杀了大量的建奴,满贵好像就是嗜杀成性,也没见陛下惩罚他。” “郑兴,你不知道,这些土著毕竟不同于建奴,陛下一再告诫我,要保护南洋的汉人。”郑芝龙深思了一会,“这样吧,我们先礼后兵,如果实在说服不了大肚王国,就灭了它,军人的目标是征服,至于怎么管辖台湾,那是文官的事,如果连征服都没有完成,何来管辖?我们要交给朝廷一个完整的台湾岛。” “是,司令,我明白了。”有了方向,郑兴肩上的胆子,反而轻了许多。 “郑师座,征服有难度吗?要不要搬几门火炮上岸?” “不用,司令。”郑兴连忙摆手,“我已经观察过大肚王国的地形,根本没有城堡,就是几个村落,燧发枪就足够了。” “郑师座,一旦决定采取武力征服,一定要拿下大肚王,如果不能生擒,那就杀死,决不能留下这个祸害。”郑芝龙担心大肚王一旦脱逃,以后会不断组织人手继续反明,那就会留下无穷的祸患。 “是,司令,我保证完成这个任务。”郑兴向郑芝龙敬了军礼,“司令,那我回去了?” “去吧,一定要小心行事,能说服大肚王国最好。” “属下明白。” 郑兴回到岸上,他立即起吴才茂的陆战第十一旅,在通晓当地语言的汉人的陪同下,来到大肚王所在的大肚社,当面拜见大肚王。 听说明军到来,大肚王领着一群男女社民,迎出大肚社,双方在村口相遇。 “大肚王阁下,我们是来自天朝大明的军队,特来拜会大肚王。”郑兴向大肚王躬身行礼。 “天朝大明?大明在哪儿?”大肚王不禁没有躬身,连还礼都不会,他只是盯住郑兴的脸蛋,好像郑兴是个小白脸。 “大明,在西面。”郑兴心中不悦,但还是伸出手指,指向遥远的西方,“大肚王,附近不是有汉人吗?难道阁下没听过大明的讯息?” “听倒是听过。”大肚王扶了一把头上被风吹歪的毡帽,“不过,听汉人说,大明可是穷得叮当,百姓都快饿死了,他们这才冒险来到大肚王国的土地上,哎,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才勉强同意收留他们。” “你……”郑兴心中涌出一股怒火,但他想起了郑芝龙的嘱咐,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怒火压下,“大肚王,这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大明刚刚征服了大员的荷兰人。” “这个我不管,你倒是说说,大明的军队为何来到我们的土地上?”大肚王斜倪着郑兴。 征服荷兰,竟然吓不到大肚王,郑兴的心里凉了半截,但他还是将要说的话说出来,“大肚王阁下,台湾孤悬海外,西夷随时可能再次登岛,司令让我们来告诉大肚王,不如加入大明,好借助大明的力量抵抗西夷。” “加入大明?你凭什么?”大肚王的刚才微闭的双目,霎时瞪得滚圆,“你哪儿来哪儿去,别再打我大肚王国的主意。” “大肚王,如果加入大明,我皇陛下一定会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郑兴准备最后试试。 “哈哈……”大肚王仰天大笑,“大明穷得连自己都百姓都养不活,还能让我们过得更好?我们现在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才是真正的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 “如果大肚王不肯归顺大明,那我只好请出燧发枪了。”郑兴明显加重了语气,他知道和谈基本上没有希望了。 “七年前,有个魔鬼西夷来打我大肚王国的主意,结果还不是铩羽而归?”大肚王毫不在乎,对郑兴的威胁性话语,还以轻蔑地一撇。 “准备射击!”看着对面拿着刀叉农具的男男女女,郑兴实在没有杀人的欲望,“大肚王,要不你先借我一条路,我们要去北方消灭西夷。” 大肚王更加不屑一顾:“这是我大肚王国的土地,未经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踏入一步。” 明军已经端起燧发枪,他们开始瞄准了。 大肚王不知道对村民说了句什么样的话,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顿时像是见到池塘的鸭子,们一个个叫嚣着向明军猛扑过来。 “射击。”郑兴要是再不下令,明军就会有危险了。 “砰。” “砰。” “砰。” …… 陆战队的士兵是按照平时训练的样子,站成三排,燧发枪基本上是无间断的射击。 男男女女们,顿时像是被鸭子绊了脚,立时倒下一大片。 后面的村民,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同伴倒下、叫呼,却是没有停下他们的脚步,继续充当燧发枪的靶子。 大肚王手持木叉,亲自在队伍的中间指挥,并随着人流向前出击。 他突然发现,刚才跑在前面的村民,已经全部倒下了,他们不是一动不动,就是大范围地滚动,地上到处是鲜血,稍不留心,就可能在泥泞的道路上滑倒。 “嗯?怎么回事?”大肚王低下头,看着脚下一具具尸体,还有在尸体旁边滚动的伤员,“你们快起来,明军根本没动刀枪,你们真的受伤了吗?” 郑兴见大肚王已经接近燧发枪的射程,担心他醒悟过来之后,掉头往回跑,“燧发枪延伸火力,目标大肚王。” “砰,砰,砰……” 不知道到底有几颗燧发枪的子弹,射入大肚王的身体,他前面罩袍接连向身子一侧凹进,还有两颗子弹,几乎同时击中面门。 鲜血,开始是涓涓细流,很快就在要胯间汇聚成长江。 大肚王缓缓抬起头,像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向他射击,但是,他失望了,端着枪瞄准和射击的士兵有数千人。 刽子手就在人群中,大肚王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 一阵飓风从海面上吹过来,大肚王有些歪斜的毡帽被飓风吹落,他伸出右手,像是要抓住象征大肚王地位的毡帽,但他的身子已经支持不住,随着右手的挥动,大肚王的身子向右倾斜,双腿也缓缓弯曲。 “咚!” 大肚王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溅起一地的血浆。 这个狂妄的大肚王,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最后一个大肚王。 “包围过去,有反抗者,格杀勿论。”郑兴的声音很快就掩盖了大肚王倒地的回音。 枪手们一边射击,一边向左右两侧快速推进。 开始还有些村民举着木叉铁锹,准备与明军决一死战,但这些出头鸟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随着他们的大肚王一道,去另一个世界杀伐去了。 剩下的数百男女,已经被陆战队的士兵完全包围。 大肚王新死,他们已经没有了主心骨,也没有人出来打头。 跟在陆战队身后的汉人,在郑兴的授意下,朝包围圈里的村民大喊:“要想免死,早放下武器,跪在地上。” 海面上又吹过一阵带着腥味的飓风,这阵飓风来得正是及时,不但吹落了村民手中的木棒刀叉,也将这剩余的数百村民,全部吹得双膝着地。 第346章暗渡淡水河 陆战队一鼓作气,分别占领了海岸线附近的水里社和半线社。 “弟兄们,加把劲,彻底剿灭大肚王国,今晚在大肚社过夜。”既然已经杀死了大肚王,郑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要将整个大肚王国彻底端了。 “是,师座。” 陆战第十一旅分兵占领水里社和半线社,陆战第十二旅则前去进攻大肚社。 大肚社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因为大肚王平日就生活在这个村落,村中盖了一座有十二个房间的巨大房屋,这就是大肚王安寝的豪宅,每间宅子里都住着一名属于大肚王的女人。 金会进入大肚社之后,在汉人的指引下,他先是射杀了豪宅附近的卫兵,正式进占了这座现在暂时无主的豪宅。 金会入室后,觉得这座所谓的豪宅,也就面积大些,还是土著们常见的那种土墙茅草屋。 因为每间屋子都住着一名不需要劳作的女人,屋子里都收拾得十分清爽,如果开发出来作为旅游的资源,相信有很多人会争着抢着要进来住上一晚。 金会没有时间贪恋这座大肚王的“后宫”,他一面指挥士兵占据整个村落,一面打听附近还有哪些属于大肚王国的的村落。 当晚,郑兴就在大肚王的“后宫”里暂居。 被俘获的大肚王国的村民,暂时关押在几间空置的屋子里,由他们的亲属送来晚饭,如果他的亲属没有送来晚饭,或者根本就没有亲属,当晚只能挨饿了。 天亮后,陆战第十一旅吴才茂部,开始向外围扩张,又分别占据了沙辘社、龙岸社、神岗社等一十二处村落,陆战队北上的道路完全打通。 明军分成两拨,由吴才茂、金会各自带着自己的陆战旅,在汉人的指引和协助下,逐个村落让村民效忠大明。 同意效忠大明的村民,必须跪在地上,向上天宣誓,如果不同意效忠大明,则被明军的燧发枪消灭。 由于大肚王已死,作祟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村民基本上都愿意效忠大明,他们是很现实的,只要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跪上片刻,就能得到明军的宽恕。 接下来是登记人口,大肚王国现在还没有文字,姓名也很古怪,郑兴给他们赐姓何、吕、施、张、孔、曹、严、华八大姓,全部改回汉人的名字,由军中参谋登记造册。 郑兴留下吴才茂的陆战第十一旅,在原大肚王国的土地上建立临时军政府,全部十八个村落,都实行联保制,每五户为一个基本单位,一人逃亡,全家被诛,一家逃亡,五家连坐。 每个村落重新选出亲近大明的村长,暂时协助陆战第十一旅管理整个村落,村长的主要职责,是联络村民、传达大明的政策,还兼有监督村民、反应村民合理要求的义务,但大事必须由明军裁决。 附近都是村庄,大军扎营多有不便,郑兴决定在此筑城。 城堡就选址在大肚社。 这里地形开阔,背山临河,人口相对集中,离海岸线超过二十里,舰炮都够不着,能够抵御来自海上的威胁。 郑兴在划定城堡地址的时候,将原来大肚王的“后宫”圈进去,这些房屋将来就作为士兵的军营。 至于城堡的名称,当然不能叫大肚社或者大肚城了,郑思考了片刻,没来由的想到了“彰化”这个词,城堡的名字就叫做彰化。 原来俘获的村民,必须惩罚性地参与筑城,当时俘获的村民中,还有女人与儿童,让他们修筑城堡,也没什么效率,郑兴就让他们的男人或者家主参加筑城,一个换一个。 在大肚王国的属地上耽搁了七八天,郑兴才带着金会的陆战第十二旅,继续北上。 郑芝龙的舰队一直停在外海,等候郑兴,接到郑兴将大肚王国处理完毕的讯息,他命令舰队起锚,与郑兴分为海陆两路,同时向北方进发。 在北上的路上,郑兴也会遇上一些土著和零星的西班牙商人,对于土著,只要不反抗,郑兴一般是置之不理,更不会伤害他们,而西班牙是明军此次来台湾北部的目标,他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郑兴在问过必要的讯息之后,不管是军还是民,一律射杀,就当是给士兵们练习杀人的胆量。 在淡水河的下游南岸,郑芝龙与郑兴再一次会面,商讨攻打西班牙人盘踞的圣多明戈城。 “司令,圣多明戈城扼守着淡水河口,有岸防炮的支持,舰队根本无法抵近。”郑兴远远看着对岸西班牙人建立的城堡,心中焦躁不安。 “是的,圣多明戈城的位置太好了,背河临海,舰队现在还无法靠近。”郑芝龙也明白,不是不能靠近,如果强攻,南海舰队的火炮数量虽然占据绝对的优势,但岸炮的射程可能比舰炮远,口径也大,真要强攻,舰队的损失不会小。 “用运输船运送陆战队的士兵渡河也不行,还是在西班牙火炮的射程内,而且运输船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郑兴恨不得生出两根翅膀,从淡水河上飞过去。 “郑兴别急,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渡河。”郑芝龙轻捻着胡须,他想考验一下郑兴。 “司令有法子?”郑兴的面露喜色,他想了一会,却是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要动动脑子。”郑芝龙指着自己的脑袋。 “西班牙的几艘破船还在港口与河流的交汇处,真要打起仗来,他们未必还做乌龟。”郑兴想破头,除了强攻,还是没有办法。 郑芝龙不愿强攻,那是迫不得已的办法,“要是暗度陈仓呢?” “司令的意思是……” “圣多明戈城内,包括港口,不会超过二百士兵,加上临时武装起来的商人,也不会超过三百,如果我用舰队拉开架势,做出强攻的样子,他们会不会被引向港口?”见郑兴还是没有想到,郑芝龙只好一步步开导。 “引向港口?”郑兴恍然大悟,“司令的意思,西班牙士兵被引向港口,我们趁机渡河?”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郑芝龙向郑兴投去一丝赞许的目光,“西班牙士兵一旦集中到港口,加上还要守城,城外基本上就剩下几个散兵游勇了,甚至一个都不剩,你们向东走一段,从淡水河的中游渡河,那里应该没有守军了。” “司令,我明白了。”郑兴显得异常兴奋,“我们在南岸扎下帐篷,虚立营寨,干扰西班牙人的判断,我们则乘机东进,寻找渡河地。” “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今晚或者明晨渡河,天黑之前,务必找到渡河地,明日辰时,我将从海上发动进攻,你则趁机渡河。” “是,司令。” 郑兴回到陆战队,立即组织士兵东进,在距离河口约三十里的地方,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渡口。 此处是一个河湾,水流速度非常慢,接近静止的状态,又有树木阻挡,易于隐蔽。 郑兴让士兵们砍伐树木,准备搭建浮桥,树木有的是,只要士兵们有力气砍伐。 士兵们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搭建起两座及其简易的浮桥。 没有火炮等辎重,士兵们渡河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度过淡水河,在北岸扎下营寨,这时,天才刚刚擦黑。 第二天天还不亮,郑兴就派出五组士兵,化装成当地的土著与汉人,前往港口的方向查探舰队的情况。 辰时刚过,就有一组士兵回报:“师座,司令的舰队,已经向港口开炮,西班牙的岸炮也开始还击,炮火相当密集。” “好,既然司令掩护我们,那就看我们的了。”郑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他只是让这组士兵回去,再探再报。 “师座,司令已经开始进攻港口,我们这就出发吗?”旅长金会有些按捺不住了。 “战争财刚刚开始,让西班牙人紧张一会,他们的注意力才会转向港口。”郑兴现在一都不急,他还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手中的台湾茶。 “奥。”金会这才发现,是自己太急了。 “金旅座,一会进攻的时候,你先带上两个团的士兵,包围圣多明戈城,绝对不能让城中的西班牙士兵出城,以免我军陷于腹背受敌。”郑兴将一张行军图展开,又给金会指定了行军的路线。 “师座放心,西班牙人要是从城内出来,你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使用。”金会向郑兴做出保证,一边默默记下行军路线。 “你们没有火炮,暂时不要攻城,不要制造无谓的伤亡,西班牙人绝对跑不了,除非他们像雄鹰那样长着一对翅膀。”郑兴难得地露出笑容,“陆战队的士兵可是宝贵得很,如果出现伤亡,一时半会还真没法补充。” “是,师座。”听说不能攻城,金会有些失望,他的声音顿时下降了八度,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郑兴的命令,他又不能不遵守,“师座,那圣多明戈城……” “放心,圣多明戈城还是你的。”郑兴怎会不明白金会的那心思,“等拿下港口,从运输船上卸下几门火炮,再用火炮攻城——————真到攻城的时候,你可别哭着喊着到处在城外打转,让西班牙人在城头看我们的笑话。” “师座放心,只要有火炮,属下保证在半日之内,平定圣多明戈城!”金会突然发觉,港口还没派兵呢,“师座打算亲自去攻打港口?” 第347章惊慌失措 郑兴的目光还没有离开手中的台湾茶,他微微头:“我带着一个团的士兵,亲自去攻打港口,接应舰队登陆。” 港口有西班牙人的八门火炮,但都是老式的火炮,固定在岸边后,炮口只能朝着大海的方向,却不能调转,不像在大员的港口,荷兰的火炮是可以转动的。 作为最老资格的东方入侵者,西班牙已经被荷兰全面超越,无论是舰船、火炮、东方据的数量,还是贸易额。 西班牙的士兵发现郑兴的时候,明军已经赶到港口的外围,远远地将港口包围起来。 郑兴倚仗自己士兵数量多的优势,将整个团的士兵分散开,一千多人叫嚣着从三个方向扑向港口,尽量减少射击的死角。 西班牙人见明军人数众多,不知道是他们的多少倍,只得以港口内各种房屋为依托,尽量阻止明军前进的步伐。 双方的火炮已经完全停止了射击,郑芝龙担心火炮伤着自家的兄弟,毕竟明军的数量要多得多,西班牙人见明军的舰船退出了火炮的射程,也只能停止炮击,他们的火炮不能转动,眼睁睁地看着明军陆战队肆虐港口,却是无能为力,最后,炮手们也拿起火枪,加入到港口的防守之中。 激战了近一个时辰,明军在付出数十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从外围突入,开始进入港口,与西班牙展开了近距离对战。 西班牙士兵稍稍回撤之后,又借助房屋的掩护,重新建立防守阵型。 “妈的,这些西班牙士兵,真是经得起死,弟兄们,用手雷。”郑兴急了,这才百十名西班牙士兵,就绊住了他整整一个团的士兵。 其实,西班牙人有苦说不出,一千多明军士兵,从一开始就向港口猛扑,他们也是叫苦连天,就是荷兰人,一次也很少能出得起这么多的士兵,而且这些士兵不同于土著,他们都有火枪,火枪的射速比自己的还要快些。 这些明军士兵,就像是疯了一样,一个劲地向港口内部猛攻,他们要不是借助土墙等障碍物的掩护,港口怕是早就陷落了。 战斗还不到一个时辰,西班牙士兵已经出现大量的伤亡,防守阵型也被明军攻破,直到炮手加入战斗,他们才勉强重建立起新的防守阵型。 但明军已经进入港口,占据了和他们一样的有利地形。 死了多少人,他们还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统计,西班牙人只能机械地装弹射击。 郑兴的叫喊,惊醒了陆战队的士兵,他们每人的腰间,都挂着十枚手雷。 “嘭,嘭,嘭……” 开始的时候,士兵们只是零星地扔出手雷,手雷与燧发枪的威胁不一样,它是一炸一大片,西班牙士兵即使躲在土墙背面,也有可能被手雷的碎片或者冲击波炸死炸伤。 明军士兵发现手雷比燧发枪更有效,只留下少量的士兵继续射击,牵制西班牙士兵,绝大部分士兵都是冒险上前,扔出自己的手雷。 圣多明戈城内的西班牙长官格尔曼,早就知道有人在攻击港口,从开始时剧烈的火炮声,转为密集的枪声,显然是由远而今,逐渐靠近港口。 但他只有干瞪眼的份,圣多明戈城已经被团团包围,用肉眼都可以看到,每个城门外,至少有数百士兵,足足是城中士兵的数倍。 如果城外的士兵不攻城,格尔曼就谢天谢地了。 格尔曼估计,这是对方在围打援,如果城内的西班牙士兵不出城增援港口,港口必然陷落,如果城内的士兵出城增援港口,对方的士兵就在城外等着。 羊入虎口。 格尔曼用脚趾头都能算得出来。 要是不增援港口,港口陷落后,圣多明戈城还能保得住吗? 格尔曼坐卧不宁,却是无计可施,要是港口丢失,舰船被俘,即使城堡能守住,他们也会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岛上,别说经商赚银子,能不能回到西班牙都说不准。 港口隐约传过来的爆炸声,松一阵紧一阵,每一次爆炸,都像是落在格尔曼的心里,他数次想率兵出城,增援港口,但看到城外的明军都是手持燧发枪,格尔曼到底没有丧失理智。 “这到底是哪国的军队?为何我们事先没有得到一讯息?”格尔曼将自己的满腔怒火,发泄在卫兵身上。 “长官,对方打的是日月旗,这种旗号我们从来没见过。”卫兵也有些委屈,外面的敌人是突然围城,城内与城外暂时失去了一切联系,所有的讯息都中断了,他哪知道这是哪国的军队? “日月旗?”格尔曼喃喃自语,脑子却是转得飞快,但什么有效的讯息都没有,他应该没听说过这种军旗或者国旗,“立即发动城内的人手,一定要查出这是哪国的军队。” “是,长官。”卫兵答应一声,连忙跑开了。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卫兵回来了,“长官,我问遍了城内的西班牙人,都说没见过这种旗帜,后来,有一个汉人说,这可能是大明的旗帜,或者是大明的某一海盗。” “海盗?”格尔曼皱起眉头,他不清楚谁有这么大的财力,能养得起这么多的海盗,“海盗发展到这么多人,我们会不知道?再说,有哪一个海盗能买得起这么多的火枪?” “长官,那汉人说,‘日’和‘月’,合起来就是一个‘明’字,应该是大明的军队,但大明的军队以前打的是龙旗,不知道为什么换成日月旗了。” “大明?对,一定是大明,只有大明才会有这么多的军队,有这么多的火枪,还有火炮……”格尔曼脸色已经煞白,“我们最近得罪过大明吗?” “应该没有,长官。” “你怎么知道没有?”格尔曼没好气地训了卫兵一句,“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知道马尼拉没发生什么事?” “长官,要是马尼拉与大明的海盗发生争斗,大明是不会出动军队的,要是与大明的军队发生战争,马尼拉不会不通知我们,毕竟我们这儿离大明最近,至少马尼拉会使用我们的港口。” 见卫兵分析得有理有据,格尔曼一时陷入沉默,过了好久,他才哆嗦一句:“这大明,到底为什么要来攻击我们?” “长官,我想起来,一定是为了这件事。”卫兵开始索索发抖,“二十多年前,我们曾经在南琉球杀死了大量的汉人,至少有数万,大明一定是为了这件事,这才对我们不宣而战。” “二十多年前?”格尔曼有些不解,“二十多年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长官还在西班牙国内,当然不知道,马尼拉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也没有将这件事公布于众。”卫兵的眼睛越来越无神,好像大明一定是为这件事来复仇的,他随时都可能成为大明的枪下之鬼。 “二十多年前的事,大明还记得吗?”格尔曼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大明早已忘记了这件事,或者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 “长官,据说汉人是非常重视历史的,你看,无论他们到了哪儿,都是生活在自己人的圈子里,这件事既然发生了,汉人一定不会忘记,而且,我还听说……” “你究竟听说了什么?为什么说话吞吞吐吐?”格尔曼今天对这位卫兵,很是不满。 “听说他们的皇帝,早就要起兵南洋,为死去的汉人复仇。” 卫兵的话,就像是一磅炸弹,将格尔曼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炸得无影无踪,“这是马尼拉的过错,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责任?” “长官,大明可不会这么想,反正人是西班牙杀的,他们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只会迁怒所有的西班牙人,就像当年西班牙人杀汉人一样,不论有没有过错,只要是汉人,就直接抓过来砍头,现在轮到我们了……” “闭嘴,你给我滚出去。”格尔曼彻底愤怒了,大明的军队还没说赶尽杀绝,自己倒是惊慌失措了,再说了,卫兵既然知道详细的前因后果,很可能他就是凶手之一,他们惹的祸,现在却要自己来承担罪责。 “长官……”卫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格尔曼,期待着他的最新指示。 格尔曼轻轻探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无用了,“你去告诉城内的守军,一旦明军攻城,务必把守好各处城门,万一明军要是攻破了城池,绝对不准投降。” “长官是要士兵们殉城吗?那城内的商人怎么办?” “你觉得一旦城破,明军会允许我们投降吗?”格尔曼的话,显得阴森森的,就像是从暗屋子中传来似的。 “长官,我……明白了。”卫兵向格尔曼行了礼,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格尔曼有气无力地说:“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先去查一查,城外和港口的军队,到底是不是大明的。” “是,长官。” 午时与未时交接的时分,枪声和手雷声完全停息下来,港口已经陷落。 近百名西班牙守军,只剩下二十余人,最后龟缩在炮台附近的几间小屋里,看到明军似乎越聚越多,而城内的西班牙士兵却一直没有增援,他们知道,再打下去,免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在极度绝望之后,西班牙人竖起了白旗,一个个高举双手,垂头丧气地走出了他们赖以保命的小屋。 第348章被明军吓死的 在这次进攻港口的战斗中,陆战队的损失也不小,近百名士兵伤亡,其中已经死亡的士兵就超过四十名,还有二十余名士兵重伤,能不能救活还说不定,即使能够救活过来,恐怕也要离开战场了。 看到陆战队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伤亡,郑兴恼怒异常,他一面安排士兵清理港口,准备接应南海舰队靠岸,一面用港口的西班牙岸炮,对着依然驻扎在港口附近的西班牙舰船,就是一顿炮击,他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在这些毫无生命特征的舰船上。 西班牙的数艘舰船,本来依靠岸炮还可以阻止郑芝龙登录,现在岸炮的目标是他们,面对岸炮的实心弹,他们只有挨打的份,郑芝龙的大批舰船就在外海,他们就是想逃跑,海面上也是无路,真要与郑芝龙的舰队对决,恐怕他们死得更快,南海舰队的舰炮,发射的可是开花弹。 郑兴指挥炮手,对准西班牙舰船不间断炮击,西班牙人在无奈的情况下,曾经打出白旗,但白旗刚刚出现在舰船上,就被实心弹砸毁,郑兴只当没看到。 舰船被迫转向,开始向岸上发射实心弹。 岸炮的目标太小,舰炮的命中率太低,再说,郑兴也不在乎岸炮受损,这些岸炮,只能发射实心弹,就是被大明俘获了,只是得到一堆烂铁而已。 港口的西班牙火炮,打击停在港口的西班牙舰船,这正是天大的笑话,不知道舰船上的西班牙是怎么想的。 郑芝龙可不管西班牙人是怎么想的,看到西班牙舰船已经伤痕累累,他的舰队开始加入炮击,直到所有的西班牙舰船全部沉没、解体。 南海舰队靠岸后,从运输船上搬下十门火炮,运送到圣多明戈城下,交给旅长金会。 圣多明戈城内,除了汉人和土著的雇工,和近百名西班牙商贾,真正的士兵不过百人左右,要不是郑兴为了减少陆战队的伤亡,让金会只围不打,现在怕是都破城了。 百无聊奈,金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在城下耀武扬威,甚至让士兵对着城头的守军撒尿,以示挑逗,但守军就是不出城,最后过来一名汉人百姓,问他们是哪一国的军队。 金会用手指着日月军旗,自豪地向城头的汉人宣布,他是来自大明的军人。 城头上的“汉人百姓”,听说是明军,一句话也没说,吓得一溜烟逃回下城头。 得到运输船上的火炮,金会不准备在城外过夜了,他立即在相对开阔的北城门外架设起火炮。 城头上的西拔牙士兵见明军要攻城,立即抢先炮击,意图要将城外的明军火炮一一销毁。 但西班牙的火炮发射的是实心弹,威胁远远低于开花弹,本来城外的明军根本不知道西班牙火炮的位置,实心弹离膛时发出的巨大火光,正好为明军的火炮指明了目标。 双方相互炮击不过一刻钟,城头上就有两门火炮哑火,被开花弹炸死炸伤的西班牙炮兵,已经超过一半,连完全发射实心弹的人数都凑不齐了。 格尔曼见西班牙的火炮无法压制城外的明军,只好让剩余的炮手撤下城头,原来守在城头的士兵,也随着去了城下,只留下空荡荡的城头,任由明军炮击。 金会见西班牙的火炮已经停止发射,还以为西班牙的火炮全部被摧毁了,他给炮兵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调整炮口,目标是城墙和城门。” 开花弹像是不要钱似的,雨般落在城墙上。 格尔曼还在城内纳闷:“明军的炮手怎么么突然失去了准头,好好的城头不落,开花弹怎么全部落在城墙上?” “轰……” 一声巨响,北城墙坍塌了一块长达十数丈的口子,土墙坍塌时扬起的灰尘,比开花弹飞得还高。 格尔曼明白了:明军这是要炸毁城墙,难怪开花弹不是落在城头,而是落在城墙上,明军火炮的准头怎么这么高? 金会没有让士兵立即攻城,为了减少入城将士的伤亡,他将开花弹向前延伸两百步,先扫清城墙豁口附近的西班牙守军。 炮火一停,明军就像是看到羊群的饿狼,一个个叫嚣着扑向北城墙上的豁口。 豁口内暂时没有西班牙士兵,明军像是旅游似的,大摇大摆地就要入城。 格尔曼已经确信城外是大明的军队,他已经不指望能够得到明军的宽恕,也不指望能从明军的枪口中逃脱出去,“组织兄弟们,千万不要让明军入城。” 卫兵的话,已经影响了格尔曼的判断,他已经放弃了投降的打算,既然一定要死,不如落个殉城的好名声,也许自己的老婆孩子,还能得到政府的赡养。 “砰,砰,砰……” 两军在北城墙的豁口处展开了激战。 西班牙的士兵分散在四个城门,加上刚才在明军火炮下的伤亡,现在豁口处只有区区二三十人,哪里能够抵挡明军像狼群一样的进攻? 尽管格尔曼亲自督战,西班牙人还是且战且退,逐渐将城墙的豁口让出来。 格尔曼已经铁了心,他从一名伤兵手中接过火枪,大声喝道:“不准撤退,从我开始,如果不能守住城堡,就要为圣多明戈殉葬,我们不能成为西班牙的罪人。” 明军是听不懂格尔曼的话,西班牙士兵虽然听懂了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却不知道格尔曼为什么发疯了,明军是他们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如果战斗不利,实在不是他们的过错。 没有援军,人数上处于巨大的劣势,明军就是拼消耗,也能将这些西班牙士兵耗光。 但格尔曼是西班牙在圣多明戈乃至整个台湾地区的最高长官,他的命令,士兵们必须服从。 刚才准备擅自撤退的士兵,被迫抖擞精神,他们用稀疏的枪声,再次封锁了城墙的豁口,将明军挡在城墙之外。 金会大怒,城墙大片坍塌,已经给明军开了口子,但他的士兵却是迟迟不能入城,“手雷,用手雷,炸死这些不要命的西班牙人,一刻钟之内,我们必须入城。” 明军解下挂在要间的手雷,拔出引线,奋力从豁口处扔向城内,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像是在举行扔手雷比赛,看谁扔得远。 “嘭,嘭,嘭……” 大量的手雷在城墙豁口内爆炸,顿时将西拔牙士兵的火力压下去。 明军趁机从豁口处突入,双方开始了最残酷的面对面的射击。 明军数量巨大,西班牙士兵根本不用瞄准,随手射出一颗子弹,就能打中一名明军士兵,不过明军数量多也有好处,每名士兵的命中率不高,人数多了,射中西班牙士兵的有效子弹,还是会超过西班牙士兵射向明军的子弹。 毕竟,火枪装弹是很费时间的。 二三十名西班牙士兵,像是排着队似的,一个个倒在格尔曼的面前。 格尔曼面不改色,冷峻的脸庞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他像士兵一样,除了装弹、瞄准、射击,其余的事一概不问。 他早就做好了殉城的心里准备。 “砰,砰。” 两颗燧发枪的子弹,相继打中戈尔曼的前胸。 格尔曼双手一松,火枪缓缓落到他的脚下,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前方的明军,像是在寻找谁是杀死他的凶手,不过,他失望了,举着燧发枪的明军士兵太多,他根本不知道身上的子弹是出自哪一把燧发枪。 没关系,格尔曼记住了,反正是明军,他的上眼睑开始下垂。 但格尔曼微微扭头,想要看一眼身边的士兵,他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像是要交代什么事。 格尔曼再次失望了。 他已经看不到西班牙士兵,或者说他的士兵还在,只是他们早一步中弹,早一步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早一步飞升天堂面见他门共同的上帝。 明军停止了射击,改用腰刀收割西班牙伤兵的生命。 他们不知道,刚刚倒下去的,就是西班牙驻台湾的最高长官格尔曼,他们更不知道,格尔曼根本是被明军吓死的。 如果格尔曼选择投降,以他的身份,明军肯定会受降,至少暂时不会处死他。 他在卫兵的唆使下,觉得末日已经来临,明军一定会斩尽杀绝,这才选择了殉城。 金会看着地面上躺着的十余名陆战队士兵,不知道是死是伤,他的怒火比郑兴来得更快更旺更猛烈:“妈的,这些西班牙人真的全部殉城了?不是说西夷一旦打不过就会投降吗?难道西班牙人没有投降的传统?只可惜了这些兄弟……” “旅座,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入城。”金会狠狠地咬着牙:“要是遇上西班牙人,不管是民是兵,不管投降与否,一律射杀。” “是,旅座。” 金会一面接应其它城门的陆战队士兵们入城,一面在城内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汉人与土著在城内的雇工,因为人种上的区别,易于辨析,明军让他们跪在地上,等待发落,只要他们不会威胁到明军的安全,明军也不会向他们举起屠刀。 但城内的西班牙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被诛杀,虽然有些西班牙人也曾打出白旗,请求投降,但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加上明军士兵全部患上少见的黑白色盲,谁也没有看到西班牙的白旗。 燧发枪的声音越来越稀疏,在黄昏的时候,终于完全平息下来,明军士兵擦去腰刀上的血迹,还刀入鞘。 第349章百倍、千倍地讨还 无边的黑夜笼罩着圣多明戈城,掩盖了城内一切的罪恶,空气中到处弥散浓烈的血腥味。 明军将西班牙人的尸体,用手推车送到港口的运输船上,运输船连夜离开码头,来到外海,将一具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抛入大海,估计成了鲨鱼的美食。 郑芝龙是在舰船上过夜的,郑兴也早早在圣多明戈城外扎下营寨,只有金会在城内度过了一个充满罪恶的夜晚。 舰队在圣多明戈港口停息了两天,第三天清晨,开始沿着台湾的海岸线向东北方行驶,在越过最北方的拐后,再向东南行进,郑兴的陆战队也随着杀向东面的圣萨尔瓦多城。 郑兴觉得,格尔曼死得实在可惜,如果格尔曼还活着的话,完全可以让科尔曼去招降圣萨尔瓦多城中的西班牙人。 郑芝龙可不这么看,万历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西班牙在南琉球群岛无辜屠杀了数万汉人,他才没准备接受西班牙人投降,西班牙加在汉人头上的罪恶,现在是开始归还的时候了。 在圣多明戈港口投降的二十多名西班牙士兵,暂时需要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西班牙的讯息,否则,他们早就被郑芝龙屠杀了。 临近午时,陆战队首先来到圣萨尔瓦多城下,不久,舰队也来到城外的港口。 圣萨尔瓦多城虽然立城比圣多明戈城早,但它在位置上属于台湾的东海岸,远离台湾西海岸的贸易航线,因此,无论是城堡的面积,还是附近的人口,都比不上圣多明戈城,港口内也没有舰船,只有几艘装满货物的商船临时停泊,不知道是准备卸货,还是准备远航。 不过,结果都是一样,南海舰队来到港口后,第一件事就是俘获了这几艘满载的商船。 在城外的西班牙商人士兵,见到大批不明身份的军队,他们一溜烟逃进圣萨尔瓦多城内,就连在城外劳作的汉人、土著,也跟在西班牙的后面,涌入城内。 郑兴来迟了一步,没有追上这些入城的人员,只好包围了圣萨尔瓦多城。 这一次,郑芝龙要亲自指挥攻城。 这一段时间的海战,除了第一次与荷兰人打了半天,南海舰队再也没有找到有份量的对手,郑芝龙十分不爽,这位海盗出身、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大明南海舰队司令,第一次发出感叹,舰队太强大了,让他失去了当面杀敌的痛快,独孤求败的确不是人当的。 但是,郑芝龙很快就发现,不痛快的事情接踵而至。 面对大批围城的明军,圣萨尔瓦多城的长官阿尔卡拉索的眉头,早就皱成了弯弓,他不认识明军日月军旗,实在猜不透这是哪一路的神仙。 但围城的人数太多,阿尔卡拉索开始以为,这是哪一部的土著,他派出一支五十人的士兵,出西城门问询和应战。 明军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将西班牙士兵引至远离城门的区域。 当西班牙士兵进入燧发枪的射程时,还没开始问话,明军就开始射击,一波射击未完,西班牙士兵已经倒下四十多人,剩下的六七名士兵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撒丫子往回跑,但城头的守军担心明军乘机袭占城池,他们关闭了城门,任由这几名西班牙士兵自生自灭。 明军追逐到城下,将这几名漏网之鱼一并射杀了。 郑芝龙觉得奇怪:“这些西班牙士兵,明明手中有火枪,为什么没有开上几枪?难道他们是吓傻了?” “司令,也许他们的火枪射程不足。” “奥。”郑芝龙头,“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否则,刚才他们有五十人的时候,一样没有射击。” 明军拔出腰刀,旁若无人地开始收割西班牙伤兵。 “魔鬼,真是魔鬼,连伤兵都杀。”阿尔卡拉索就在城头,除了谩骂,他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他越是谩骂,身边的士兵就越恐惧,谁都知道,如果有办法打败城外的军队,阿尔卡拉索一定用火枪而不是嘴巴谩骂。 “将被俘的西班牙士兵押过几个,让他们向城头喊话,如果城内的西班牙人不立即投降,我们破城后,一定会屠城。”郑芝龙不相信,刚刚才损失五十名士兵,阿尔卡拉索就会投降,如果阿尔卡拉索拒绝投降,那明军就会用火炮攻城,一旦城破,他就会兑现他的诺言。 几名西班牙士兵被明军押过来,他们在翻译的监督下,开始向城头喊话。 郑芝龙不知道他们向城头喊些什么,他只是做做样子,一旦城内拒绝投降,他就开始攻城,破城之后,就可以为南琉球群岛的汉人复仇了。 “司令,城上竖起白旗了。” 郑芝龙正在思考,到底要运来几门火炮,耳边突然响起令他极不愿听到的声音,他扭头向城头望去,城头上果然打出一面巨大的白旗,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否则一时半会,那里能找到这么大的一块白布? “白旗?西班牙人真的要投降吗?” “司令,既然是白旗,他们应该是做好了投降的准备。” 郑芝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多长时间,明军还没开始攻城呢,“刚才那几名西班牙战俘向城头说了什么?” “军座,西班牙战俘说,他们是圣多明戈港口的士兵,因为投降了明军,得以保全性命,而圣多明戈城内的士兵,因为不肯投降,明军破城后,将他们全部杀死了。” “难怪……”郑芝龙后悔了,“这些贪生怕死的西班牙人,早就不该让战俘劝降。” “司令……” “告诉战俘,让他们继续向城头喊话,让阿尔卡拉索立即出城投降。”郑芝龙气得将自己的指挥刀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是,司令。” 传令兵很快就回来了,“司令,阿尔卡什么索让战俘传话,他要司令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他才肯出城投降。” “保证?”郑芝龙哼了一声,他隐隐有了一丝期待,最好阿尔卡拉索拒绝投降,“他拿什么和我谈条件,告诉他,他是无条件投降,立即打开城门,全体西班牙人缴械。” “是,司令。” 传令兵离开之后,郑芝龙一直盯着城头,他暗自祷告:如来佛祖保佑,保佑阿尔卡拉索恼羞成怒,千万不要开城投降! 但郑芝龙失望了,他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佛祖并没有保佑他。 阿尔卡拉索像是被明军吓破了胆,西班牙战俘刚刚传出郑芝龙最为强硬也最为无理的要求,他就让手下的士兵打开了西城门。 西班牙士兵列着队,从西城门依次出城,出了城门口,他们还不忘将手中的火枪、腰间的短刀,堆放在西城门的空地上,甚至吃肉削铅笔的小刀,也是仍在刀枪堆中。 阿尔卡拉索一瘸一拐地跟在西班牙士兵身边,不知道是腿吓软了,还是本他身就是瘸子。 郑芝龙数了一遍,才四十八人,“难怪阿尔卡拉索这么乖,才这么人,往昔那个霸气的西班牙舰队,究竟去了哪里?” 没有人能够回答郑芝龙的问题。 阿尔卡拉索低着头,双上捧上自己的指挥刀,准备交给郑芝龙。 郑芝龙却是背着手昂着头,目光盯着不远处空旷的城头,似乎压根就没有发现这把象征着圣萨尔瓦多城最高权力的佩刀。 “司令……”郑兴以为郑芝龙真的没有看到。 郑芝龙没有说话,他一挥手,让郑兴去接刀。 郑兴接过阿尔卡拉索的佩刀,然后指挥士兵将阿尔卡拉索捆绑起来,随同阿尔卡拉索出城的西班牙士兵,都被明军捆了结实。 明军押着西班牙降兵,大摇大摆地从西城门入城。 入城之后,郑芝龙发现,城内还有西班牙人,“西班牙人怎么没有全部投降?向这些不肯投降的西班牙人射击。” “砰,砰,砰。” 陆战队的士兵也不管是什么人,既然司令下达了命令,他们只管射击。 西班牙人一个个在惊讶中倒下了,他们至死也不明白,他们已经投降了,明军为什么还要射杀他们。 跟随明军入城的阿尔卡拉索的眼睛也是瞪得滚圆,他大声向郑芝龙抗议:“他们是商人,不是军队,平民,你们怎么能屠杀平民?” 既然屠杀平民的事,已经让阿尔卡拉索知道了,郑芝龙决定不让它扩散,他向郑兴使个眼色。 郑兴会意,他举起手中的燧发枪,指向阿尔卡拉索的额头。 阿尔卡拉索大惊,刚才还在咆哮的他,像是被燧发枪中了哑穴,立时闭口不言。 迟了,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郑芝龙判了死刑的原因。 “砰。” 燧发枪的子弹,正中阿尔卡拉索的眉心,直透入头盖骨。 一股血柱,像是喷泉似的,从阿尔卡拉索的眉心直射出来,将前面的郑兴喷了一头一脸。 郑兴用手抹去脸上的血浆,他朝依然站立的阿尔卡拉索嘿嘿一笑。 阿尔卡拉索嘴角抽动,像是要骂上两句,但他太过激动,眼神陡然涣散,身子一歪,摔倒在郑兴的视线里。 城中剩余的数十西班牙商人,被带入一间宽敞的屋子,郑芝龙亲自审问他们,诸如金银库的位置、有价值的财宝、西班牙在南洋的驻军情况等等,但他们只是普通的商人,并没有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郑芝龙一挥手,明军士兵将他们拖到屋子外面的拐角处,一个个屠杀了。 在圣多明戈港口俘获的西班牙战俘,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他们也被全部屠杀了。 郑芝龙还是恨恨不已:“才杀了数百西班牙人,距离几万还差得远,再说,你杀我几万汉人,我要百倍、千倍地讨还。” 第350章第二十三个省 依靠汉人、安抚土著、搜查金银珠宝,是郑芝龙征服台湾每一个城堡后,不变的三步曲,现在的台湾,西班牙人已经死绝了,南部只有数百荷兰战俘,其余的全部是土著与汉人。 据郑芝龙估计,土著大约有十万人,他们大多是不同时期从大陆渡海而来,只是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历史,如果有家谱,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祖先。 不过,从他们的方言当中可以看出,这些人说的话与闽南语非常相近,相互之间能勉强听得懂对方的话语,应该从福建来的居多,福建与台湾,只隔着一条狭窄的海峡。 至于汉人,大约有三万,他们说的是正宗的闽南语,应该从福建来的时间还不长,如果时间久了,他们的方言可能要发生一些变化,到时候又可能找不到自己的祖先了。 如果现在不及早归化,将来台湾岛民智得到开发,会不会脱离大陆自立,谁也说不准,毕竟台湾是孤悬在海上,与大陆隔着一道比心还宽的海峡。 郑芝龙要做的,先要让汉人归心,再利用汉人与土著的和睦关系,一步步同化当地的土著,当然,他只是军人,只能做好现在的事。 在大明的地方官员来到台湾之前,南海舰队充分利用当地的汉人,协助陆战队在各地建立地方军政府,初步有效统治台湾各地。 等朝廷向台湾派来大批的地方官员后,南海舰队就会从军政府中撤出,将台湾交给这些文官们,南海舰队还是要回归到征伐的本色当中。 在朝廷派来的官员到达之前,南海舰队已经占据了整个台湾岛。 梁用的陆战第十旅驻扎在台湾南部,以大员为中心,城堡还包括汕尾,附近村落由于遭到荷兰人的欺凌,在明军到来之后,由于汉人的引导下,土著也能亲近大明。 吴才茂的陆战第十一旅,已经完全荡平了大肚王国,建立以彰化城为代表的统治中心,但在此处,由于明军采用了高压政策,当地土著只是表面上归附,统治极不稳定。 北部地区,驻扎的是金会的陆战第十二旅,师长郑兴暂时也在这儿,西班牙人修筑的圣多明戈城和圣萨尔瓦多城都被明军接管,这里的百姓曾经受到西班牙人奴役,与南方的境况差不多,当地的百姓,无论是汉人还是土著,都是比较亲近大明。 郑芝龙要抹去西班牙人曾经统治过的痕迹,他将圣多明戈城依照附近的河流,更名淡水城,圣萨尔瓦多城改用原来的名称,鸡笼,但他认为,‘鸡笼’这个名字,太过土气,难登大雅之堂,遂用了同音字:基隆。 三个陆战旅通过台湾西海岸加强联系,相互协作。 为了防止荷兰人与西班牙人从南洋派出舰队,前来报复,郑芝龙将南海舰队集中到大员港口,同时传令,滞留在广州与厦门的南海舰队余部,尽快赶到大员,与他汇合。 在清理财产的时候,郑芝龙发现,圣多明戈城与圣萨尔瓦多合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热兰遮城,两城这仅仅搜出价值五十万两的金银,加上城中的财物和港口商船上的货物,价值也不过八十万两左右。 而热兰遮城一座城堡,就搜出价值一百二十万两的金银财物,如果荷兰东印度公司愿意用每人五百两赎买人质,又有三十万的收入。 西班牙在台湾的贸易,已经远远不如荷兰,由此可见,双方在东方的贸易对比。 在京师的时候,朱由检曾经口授郑芝龙,让他在台湾和南洋地区搜集西夷的火器、技术和书籍。 通过与大明的对比,郑芝龙发现,荷兰与西班牙的火炮,口径比大明的略小,射程也近,使用的还是实心弹,他们的的火枪还停留在火铳阶段,比大明的燧发枪整整落后了一代,对大明没有多少借鉴作用。 在海军的舰船方面,西班牙在台湾仅有的几艘舰船,已经被郑兴一怒之下,全部击沉了,失去了比较的可能,荷兰的舰船,吨位比大明的广船小,火炮的数量却比广船多,结构上肯定有一些参考的价值,不过郑芝龙已经为大明找了一位精通造船技术的荷兰人斯特恩。 斯特恩现在已经去了福州的造船厂,参与大明的舰船射击,但郑芝龙还是将俘获的荷兰舰船开往福州,必要的时候给斯特恩作为参考。 关于科学方面的书籍,郑芝龙倒是搜出几本,主要是孩子们学习的书籍,他命人在荷兰人的协助下,翻译成汉语,为了防止翻译上的错误,郑芝龙是命令两套人马分别翻译,等完工后一并送至京师,但这个过程时间比较长,不是几天就能完工的。 郑芝龙给国防院发出军报。 在军报中,郑芝龙不仅汇报了台湾的战况,也汇报了剿灭大肚王国的事,最后,他向国防院建议,从福建抽调陆军驻扎台湾,南海舰队只能驻扎在大员,无法驻扎在整个台湾。 台湾战争顺利结束之后,郑芝龙遵守了自己的诺言,释放了荷兰驻台湾的最高长官普特曼斯,让他回到巴达维亚。 接到南海舰队的战报,李春烨丝毫不敢怠慢,他立即入宫,求见朱由检。 看了南海舰队的军报,朱由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候质,你说这郑芝龙,到底打的是什么仗,这么快就平定台湾了?” “陛下,郑芝龙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欺瞒陛下吧?”李春烨有自己的判断,如果郑芝龙晚几天打下台湾,没有人认为他作战不力,也不会影响他的军功,整个朝廷,除了朱由检与国防院,恐怕找不到几个关心台湾的人。 “郑芝龙还不敢欺瞒朕,朕只是觉得,南海舰队的进军速度,似乎比陆军还快。”朱由检就像是毛头小子初婚,没入洞房的时候,天天盼着入洞房,跟猴急似的,真要入了洞房,也就那么回事,反而少了几分兴奋,期待永远比得到更加刺激。 “陛下是说,郑芝龙推进得太快了?”李春烨咧嘴大笑,“台湾是一个独立的岛屿,就是推进得快,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难道当地的土著会展开反扑?” “朕倒不是这个意思,土著连数百荷兰人都打不过,难道还能打得赢大明的上万士兵?”朱由检微笑着摇头,台湾战争,他知道一定会胜利,但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之快,“朕是说,这才一个月的时间,郑芝龙就平定了台湾,人事部怕是还没安排好赴台湾上任的官员。” “陛下……”李春烨也是笑,“台湾既已收回,今后如何纳入大明的地方管理?” “台湾的管理,自然是立省。”朱由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立省?应该是大明的第二十三个省。”李春烨板起手指头,快速数了一下,“陛下,台湾乃弹丸之地,要是立省,地域是不是太小了?” “太小?不会。”朱由检拿出一份新近绘制的《大明疆域图》,“朕还是信王的时候,候质就知道朕对大明的展望,现在候质知道朕为什么发展海军吗?” “海军自然是维护大明的疆域,为大明的商队护航。”李春烨知道,朱由检从来不会为了排场,做些没有意义的事,他发展海军,绝对不会是为了宣扬大明的所谓国威。 “候质说得不错。”朱由检差就说出‘知我者,候质也’,“可是,要维护大明海疆的安全,为出海的商人护航,海军必须要进入大海,候质看这份《大明疆域图》,看看大明面向大海的东部,有什么感想?” 李春烨接过朱由检递过的《大明疆域图》,与普通的《大明疆域图》不同,这份《大明疆域图》的东面,向外扩展了很远,“陛下,这琉球的东面,这蔚蓝色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大海,这才是真正的大海。” “大海?”李春烨瞪大眼睛,他发现,琉球岛的东面与西面,是一样的蔚蓝色,“陛下,难道琉球的东面,也是大海?” “当然,候质你看,大明与琉球之间,就是我们常说的大海,但是,如果大海仅仅在这儿,那大明的海外贸易,也只能是大明与琉球之间的贸易,以琉球的弹丸之地,这些贸易能抵得上大明一个府,就天了。” “陛下,大明的海外贸易,不是在南方吗?” “候质只是说对了一半。”朱由检先是用手指画出南方的贸易通道,基本上就是当年郑和航行的路线,“这一条贸易路线,早已存在,是西夷最近才开辟的,但是,汉人早就发现了,称为‘海上丝绸之路’,只是因为朝廷不重视海外贸易,这才逐渐废止了。” “陛下,南海舰队将来开辟的就是这条贸易路线?” “嗯,郑芝龙在南洋行商多年,他知道这条贸易路线的巨大利润,以及对大明的重要性。”朱由检指着《大明疆域图》上沿途的口岸,“可是,候质看看,这条贸易路线,对大明来说非常狭窄,要是沿途出现一个稍微强大的国家,这条贸易路线就可能被掐断。” 李春烨从厦门、广州开始,一路看下去,果然沿途的出口很少,也很狭窄,贸易路线很容易被别人拦腰斩断,“陛下,这些岛屿,大明有办法去除吗?” 第351章第二条贸易路线 “暂时没有办法。”朱由检也曾想过,用火药炸毁这些岛屿,破坏环境不说,那需要多少火药,才能将岛屿连根除掉?“但是,大明还有一条贸易路线。” “还有一条?”李春烨在《大明疆域图》上到处寻找,可惜,图上并没有标出来,“陛下是说,这琉球岛东面?” “这次候质说对了。”朱由检心说李春烨年龄不小,脑子还不糊涂,国防院院长还能当几年,“还有一条贸易通道,就在琉球岛的东面,在这一片巨大的海洋中。” 李春烨的目光被引向琉球以东,哪里果然更加广阔,“陛下,这一条贸易路线,到底会通向何方?” “如果一直向东,会到达一个叫做美洲的大陆,它和我们生活的亚洲一样,也是一块巨大的陆地。”朱由检的思绪,已经去了那块令人向往的神秘之地,“越过这块大陆,就是我们常说的西夷。” 这么远的路径,李春烨当然不知道,他此生恐怕也没时间沿着这条路走一遭了,“陛下,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这两条路线,才会交会到一起?” “候质说得不错。”朱由露出赞赏的眼神,看来‘地球是圆的’这句话,已经深入人心了,“候质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问题?”李春烨重新在琉球以东搜寻,实在没什么发现,“陛下是说,这片大海过于宽阔,附近没有陆地和岛屿,舰船难以在这里航行?” “不!”朱由检摇头,“这个问题将来自会有人解决,这不是大明一家的贸易路线。” “一家?”李春烨的目光重新来到琉球,他忽然目露精光,肩膀也是晃动了一下:“陛下,可是琉球阻挡在这条路线上?” “候质果然观察细致!”朱由检见李春烨终于找到症疾所在,顿时如释重负,“候质应该已经看到,大明向东的海上路线,完全被琉球群岛阻挡,虽然这些岛屿中间也有一些通道,但这些通道过于狭窄,要是我们的敌人在此伏下一支军队,或者像嘉靖年间那样,出现一些海盗,这条贸易路线就会全部内封死。” “那陛下的意思是……”李春烨有一些想法,却没有说出来。 “哈哈,候质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朱由检打个哈哈,“我们再回到原来的问题,候质现在明白,朕为什么要在台湾立省了?” “陛下,未来的台湾省,也包括琉球吗?” “当然,只有大明掌控了琉球,这条贸易路线才是安全的。” 李春烨眯起眼睛,上下眼睑的距离大大缩小,但精光还是外露出来,好久,他才发出声音:“陛下,琉球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要是陛下贸然兴兵,朝廷内的阻力……” “此一时,彼一时。”朱由检最是痛恨那些动不动就拿祖宗之法说事的人,但大明朝廷偏偏有许多这样的言官,“太祖年间定下了府兵制,到现在不是一样走不通了吗?” 李春烨知道朱由检的性子,他要完成的事,一定会完成,无论用什么方法与手段,“陛下是在为大明谋发展,可朝廷有许多人不理解陛下的做法。” 任何一个思想超前的人,都是孤独的,朱由检也不例外,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辈子恐怕都没有真正的同志了,“候质,除了征讨,还有一个法子,也可以让琉球归于大明。” “什么法子?” “就是琉球主动要求归顺大明。” “陛下,这恐怕不易吧?琉球已经多年没有来大明朝贡了。”李春烨对于琉球主动归顺,没报多大希望,“再说了,琉球独立,国王至高无上,要是归顺大明,至多能封个国公,两相比较,琉球王怕是不愿归顺大明。” “这事不用急在一时,静待时变吧,现在要了解琉球的政局情况,既然他们不来朝贡,我们倒可派人过去,不拘使者商贾学者僧人,一定要将他们的情况带回来。” “陛下,琉球与大明之间,隔着大海,必须要南海舰队才能渡人过去。”李春烨说完,又觉得不对,琉球以东,那才是真正的大海。 “不,南海舰队的目标是南洋,现在南洋情况复杂,不要让他们心有杂念。” “可是,隔着这么宽阔的水域……大明在这儿又没有商船……” “我们不是还有北海舰队吗?” “北海舰队?”李春烨眼前一亮,他怎么将北海舰队忘了?难道朱由检组建这两支舰队,就是为了大明的这两条贸易路线? “对,北海舰队,他们自从北伐战争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具体的任务,只是在附近找找母港,现在是让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陛下,南洋战争恐怕没有结束,难道北海舰队又要出征?”李春烨最担心的,就是大明陷于两线作战。 “建功立业不一定需要战争,反正北海舰队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们去琉球宣扬大明的国威也好,免得琉球忘了我们大明。”朱由检继续说道:“顺便在琉球看看,哪儿有优良的港口。” “陛下,臣明白了。”李春烨向朱由检投去敬佩的目光,为什么他总是能比别人看得远?不仅自己,朝中恐怕没人能跟得上他的思维。 “现在只是做些准备,主要是收集琉球的讯息,将来再说琉球的事。”朱由检重新回到台湾问题上来,“朕原本预备,台湾省首府设在南部的大员,那儿是重要的贸易港口,民智初步得到开化,现在有了琉球,首府必须放在北方,这样台湾才能辐射到整个琉球,候质说说,这台湾的首府,到底是放在淡水,还是放在基隆?” “陛下,老臣主管军事,这民政上的事情,还是问问总理吧!” “奥,也是。”朱由检笑笑,这是他自己立的规矩,民政、司法、军事三院,相互独立,又相互牵制,“那候质说说,郑芝龙要求向台湾派驻陆军,候质怎么看?” “陛下,郑芝龙的建议,臣认为可行,而且也是必须的。” “那候质说说,到底是怎么可行法?又怎么是必须的?” “陛下,南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南洋,而不是靠近大明陆地的台湾。”李春烨一直在看着朱由检的脸色,“荷兰、西班牙虽然被逐出台湾,但南洋还有他们的舰船,实际上,他们的主要势力还是在南洋,南海舰队必须随时做好与西夷决战的准备。” “所以,郑芝龙根本无法将精力放在台湾的驻守上,包括稳定台湾的局势?” “应该是这样。” “那你再说说,陆军驻扎台湾,为什么是可行?” “这是郑芝龙的问题。”李春烨小心地说:“他鉴于以前的身份,不欲陛下怀疑他拥兵自重,所以才向朝廷请求,又是向台湾派出文官,又是向台湾派驻陆军,他这是要将台湾,完整地奉送给朝廷。” “哈哈,这个郑芝龙。”朱由检笑问李春烨:“候质,你说,将来郑芝龙羽翼丰满,会不会在南洋拥兵自重?” “这个……”李春烨呆呆的看着朱由检,他不明白朱由检的心思,也许自己的无意识一句话,就能剥夺朱由检对郑芝龙的信任,可万一自己看错了呢?南海舰队现在在台湾可是顺风顺水,要是换了舰队司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陛下,老臣实在说不准。” “哈哈,候质也学会了滑头。”朱由检像是李春烨肚里的蛔虫,“如果候质认为郑芝龙可能拥兵自重,就会让朕怀疑郑芝龙,如果候质说郑芝龙不会拥兵自重,万一将来郑芝龙拥兵自重了,那就是候质的过错,至少今天的候质,是判断错了。” “陛下……”李春烨一时语塞。 “朕用人,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不能充分信任他,朕绝不会让他拥有这么多的兵权。”朱由检轻轻呷了口香茗,“如果不能充分相信在外的将军们,他们打仗的时候,就会受到掣肘,战场瞬息万变,将军们必须根据战场上出现的情况,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朕要是只是一个——————胜利。” 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具有明君的豪气,但李春烨还有些不明白:“陛下,万一要是将领们拥兵自重……” “朕不是要怀疑将领们拥兵自重,朕是不让他们有拥兵自重的机会——————这样最好,在朕来说,不用疑神疑鬼,时时刻刻堤防着这些为大明立功的将军,在这些将军来说,他们没有拥兵自重的机会,也就不会往错误的道路上行走,给自己,给国家带来灭之灾。” “陛下……”李春烨还是有些不信,朱由检思路,值得自己钦佩,但这样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蜀道还难。 “候质不信吗?”朱由检轻笑,要是他信了,那就是盲从了,“如果郑芝龙打下南洋,他在南洋拥兵自重,要海军有海军,要地盘有地盘,要人口有人口,朕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陛下,所以大明一直禁海,不仅是为了防范海外的汉人威胁朝廷,其实海外汉人,与陆上汉人相比较,数量可以忽略不计,怎么可能威胁到朝廷的稳固?说到底,还是怕海军将领拥兵自重,就是成祖年间有了庞大的舰队,首领郑和却是个宦官。” “也就说,如果将郑芝龙换成别人,还是可能拥兵自重?” 第352章真的不够杀 “是呀,陛下,人心隔肚皮,一旦有了机会,谁也保不准……” “所以,必须建立机制,不让将军们有拥兵自重的机会。” “陛下,这是最难做到的事,比如这南海舰队,要是将来拥兵自重——————臣只是打个比方……”李春烨担心朱由检误会,赶紧做出解释。 “候质,你我君臣之间,不消如此,我们只是在探讨防备将领们拥兵自重的机制。”朱由检摆摆手,他不需要李春烨解释,“这个南海舰队,朕不会让它一枝独秀,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朕不是还有北海舰队吗?” “陛下是用制衡的方法?” “差不多是这样。”朱由检头,“一旦南海舰队控制了南洋,那时朕就会将南海舰队一分为二,无论谁是舰队司令,他都没有绝对优势的实力,来挑战大明的整个海军,更不用说是挑战整个大明了,那时,还有谁敢拥兵自重吗?” “陛下,臣明白了。”李春烨双手抱拳,向朱由检行了一礼,这是他发自内心的钦佩,朱由检治军,那时没得说,绝对是天才,要是他理政的能力得以提高,就有可能成为千古大帝了。 “其实,治军与理政,道理是一样的,只是具体的方法不同而已。”朱由检一时兴奋,不免要卖弄一下,“与其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不如从源头堵死,断绝大臣们的奢望。” “陛下……”李春烨马上就想到军事改革的事,施凤来打头,在朝廷反对改革方案,结果朱由检通过查贪墨的事,釜底抽薪,将施凤来斩了,军事改革的方案,也就顺利在朝堂获得通过。 “比如大臣们贪墨的事,这可是汉人的传统,延续了数千年,屡禁不绝,当年太祖用剥皮抽肠的方法,尚且不能治贪。” “陛下,目前朝堂之上,已经没有贪墨了。”说到贪墨,这是李春烨在朝政方面唯一钦佩朱由检的地方。 “没有贪墨怕是不可能的,但肯定比前几年,比其它的朝代好多了。”朱由检自信满满,“候质说说,朕是怎么治贪的?” “陛下让大臣们在《廉政文书》上签字、宣誓。” “这只是从道德的层面,在整个士林树立‘廉洁为荣、贪墨为耻’的社会风范,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谁还记得曾经在《廉政文书》上签过字、宣过誓?”朱由检摇头,“真正让官员们止贪的,还是‘连带责任制’。” “就是让他们的上级监督他?”李春烨似乎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 “对,朕只长着一双眼睛,两支耳朵,官员们贪墨了,朕不一定看得见听得到,但他们的上级,应该能看得见或者听得到,所以,朕让他们的上级监督他们。” “陛下,现在真的没有了万历、天启年间贪墨成风的现象了。” “没有一种方法是永远奏效的,今后还会有其它的方法。”朱由检心说,现在知道改革的重要性了吧,只有改革,大明才有新生的希望,“当然,仅有这种方法是不够的,所以才有了《反弹律》,时刻悬在官员们的头上,另外,大明官员的俸禄,也是实在太低了,要适当增加一些。” “陛下要给官员增加俸禄吗?” “现在还不行,候质暂时不要对外宣扬,朝廷的财政收入还不足以大幅度提高官员的俸禄。”朱由检想了想,“这也是朕为什么要发展工商业、开增工商税的重要原因,如果朝廷的赋税收入足够高,就可以给官员么增加俸禄了。” “官员们的俸禄提高了,又可以减少贪墨行为的发生,陛下,臣明白了。”原来朱由检看似不理政,其实,他一直在下一盘大琪,解决了大明几乎不能解决的难题,李春烨拜倒在朱由检的面前,“陛下为了大明,一直呕心沥血,可笑大臣们,包括老臣在内,一直认为陛下不喜欢繁琐的朝政,老臣知错了。” “候质不须如此,起来吧,我们还是谈谈台湾问题吧。”朱由检也是感慨万分,自己为了大明,真所谓呕心沥血,没有朋友,孤独拼搏,连临幸宫女的时间都没有,奥,不是没有时间,是没有过心理关,“台湾必须驻扎陆军,候质看,调哪一支军队为好?” “陛下,台湾的汉人与土著,操闽南语居多,而且,福建已经整编了第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三个军,军队比较富余。”李春烨重新落座,他看向朱由检的目光,就更厚重了些。 “那就从福建调派军队过去。”朱由检顿了一会,“也不用太多,台湾还有南海舰队的基地,一个师足矣。” “是,陛下,臣回去之后,立即调派福建军队入台。”李春烨拱手受命,“还有一事,郑芝龙说,南海舰队灭了台湾的土著大肚王国。” “候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陛下,依臣看,灭了也就灭了,台湾属于大明,绝对不能出现一个独立的王国。” “候质说得是,属于我的东西,先要保护好。”朱由检十分赞同李春烨的观念,但他比李春烨看得更远,“如果任由大肚王国存在,迟早它会落入西夷之手,到时候大明又要从西夷的手里夺取。” “陛下……”这是什么理由?李春烨不解,反正西夷的海军,又不是大明的对手。 “在台湾战斗,大明占据地理上的优势,补给线非常短,获胜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战后。”朱由检目视李春烨,“候质,大明现在根本无法消灭西夷,更无力在西夷的家门口打败他们。” “陛下是说,西夷失去在台湾的据,还会调派海军,与大明决战?” “应该是这样。” “陛下,即使西夷的海军再次来到台湾,恐怕也难以击败大明的海军吧?” “在台湾,西夷应该难以击败大明,哪怕他们联合起来,可是,南海舰队不会永远在台湾盘旋,南海舰队迟早会进入南洋,还会进印度洋,甚至去西夷,在西夷的家门口,南海舰队还能打得赢西夷的联军吗?” “陛下的意思是……”李春烨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没想得这么长远,也不知道南海舰队的长远目标。 “其实,大明不需要打败西夷的联军,既然西夷有许多国家,他们之间必然有矛盾,也会有战争。” “陛下是说,要分化他们?” “对,就是分化他们,拉一个打一个,这样大明才不用面对西夷的联军,而且,我们的朋友,也会给我们提供其它西夷国家的状况与弱。” “陛下臣有些明白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这李春烨,倒是挺谦虚的,“所以,我们要做好自己的事,比如台湾,既然是我们的,就不用丝毫含糊,让西夷早些认识到这一,也省得与他们在这些问题上结下仇恨,破坏双方的合作关系。” “陛下是要与西夷合作了?” “既然大明暂时不能征服所有的西夷,那合作就是难免的,即使不是为了贸易,也必须合作,大明不能与所有的西夷都成为敌人。” “陛下准备与哪些西夷合作?” “候质收到郑芝龙的军报,必定仔细看过了,这份军报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李春烨大惊,他迅速将军报的内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陛下,有什么问题?老臣怎么没看出来?” “候质,郑芝龙俘获了多少荷兰人?” “军报上说,有五百九十六人,包括荷兰的商人。” “不错,西夷与大明不一样,他们一旦打不过,就会向对手投降,指挥官不会受到责罚,最多被剥夺指挥权。” “奥?原来西夷是这样的?” “可是候质有没有发现,为何没有西班牙俘虏?” “的确没有西班牙俘虏。”李春烨这才想起,“难道西班牙人至死不降?” “不可能。”朱由检断然否决,“西班牙人一旦战败,肯定投降,这是西夷的共性,他们这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士兵不再伤亡。” 李春烨有些明白了,“陛下,难道郑芝龙杀了西班牙降兵?” “应该是这样,否则,绝不会没有西班牙降兵的。” “陛下……”李春烨替郑芝龙紧张起来,郑芝龙杀了降兵,还敢隐瞒不报,欺骗朱由检。 “朕一直不主张杀降兵,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杀降兵,不仅他们的国家会与大明拼命,就是别的军队,将来与大明对垒的时候,也绝不会投降,明知道你会杀降兵,谁还会投降送死?” “陛下,那郑芝龙……” “这次就算了,也算事出有因,国防院派人给郑芝龙送去朕的口谕,以后不要随意杀降兵了,西班牙才几百万人,真的不够杀。” “事出有因?”李春烨不解,朱由检待在京师,连皇宫都没出,怎么知道事出有因?他这个国防院长反而不知道。 “候质忘了上次接见郑芝龙的事?” “陛下是说,因为西班牙人曾经杀了数万汉人的事?”李春烨想起来了,当时郑芝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没太在意,毕竟都过去几十年。 “应该是为了这件事。”朱由检缓缓头。 李春烨也是头,“陛下,臣明白了,臣一定派人当面训斥郑芝龙。” “也别太过分,郑芝龙毕竟是为了汉人复仇,方式不对,心思还是不错的。”朱由检转个话题:“既然郑芝龙杀了西班牙的降兵,大明暂时恐怕无法和西班牙合作了,那就荷兰吧。”朱由检心说,西班牙已经没落,而荷兰是兴起的国家,特别是它的造船业,那是相当的发达,没准大明还能学习它的造舰技术,加快海军的发展。 第353章裁军 “陛下,南海舰队刚刚打败了荷兰人,将他们从台湾驱赶出去,他们会和我们合作吗?”李春烨觉得,朱由检毕竟太年轻了,人情世故还是不懂。 “西夷与我们不一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会接受现状。”朱由检好似摸准了荷兰人的脉搏,“西夷不会看重仇恨,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 “陛下,西夷有奶就是娘,这样的合作,可靠吗?”李春烨又转入另外一种担忧。 “没关系,大明与他们只是合作,不是兄弟,我们的利益,还是由我们自己掌控。” “奥!”李春烨似懂非懂,其实,他根本没有摆正大明与西夷的关系。 朱由检忽然想到造船的事:“那个荷兰造舰专家,叫做斯特恩吧,现在怎么样了?” “回陛下,本来福州造船厂的工匠们,已经设计出了图纸,都准备造试验舰了,但斯特恩硬是更改了图纸,他说舰船太宽,航速必然下降,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在左右舷各增加了一门火炮,使新式舰船的火炮数量达到四十四门。” “这个斯特恩,还真是个人才?”朱由检大喜,看来这个斯特恩一定要留住,要是这样的人才多,大明的发展就会快得多。 “是不是人才,得等舰船制造之后,才能正式下结论。”李春烨还是不太信任这些西夷人,要不是朱由检力挺斯特恩,他是绝对不会让斯特恩进入福州造船厂的。 “试验舰造了吗?” “回陛下,已经开始建造了,但要下水,至少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这么久?”朱由检皱起了眉头,这个试验舰就要一年,那真正的舰船下水、入列,还要等到猴年马月?“能不能加快?有足够的木料吗?” “陛下,不是材料的问题,而是人手。” “人手?大明缺少造船工人吗?” “陛下,福州造船厂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造船厂,工匠人数不足。” “那南京、广州的造船厂呢?他们不是有熟练的工人吗?现在南京、广州的造船厂不是暂时停产了吗?将这些熟练的工人抽调过去。” “那这两个造船厂将来怎么办?” “现在他们在停产阶段,工人闲着也是闲着,将来恢复生产的时候,再让他们回去。” “是,陛下。”李春烨觉得朱由检真是大手笔,“如果工人数足够,半年内试验舰应该可以下水。” “另外,候质不是见过火器局的生产单元吗?让这些造船厂也开始流水线生产,这样很快就能培养大批熟练的工人,造舰的速度肯定会大大加快。” “是,陛下。”说到火器局,李春烨突然想到后膛枪的事,“陛下,后膛枪已经造出了十万支,应该配发给哪支军队?” “后膛枪?就是上次说的从后膛入弹的火枪?”朱由检想起来了,李春烨曾经跟他说过。 “陛下,这种枪比燧发枪更加先进,使用的时候,枪下面挂着一个子弹袋,可以装五颗子弹,士兵要是熟练了,这五颗子弹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发射出去。” “后膛枪的战斗力可靠吗?”一种新式武器的诞生,必须经过大量的试验,没有战场的检验,朱由检有些不放心。 “陛下,经过多次验证,质量和工艺上应该没有问题,谁敢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如果工艺不成熟,火器局也不会批量生产。”李春烨觉得有些奇怪,朱由检一向对新式火器非常热心,今天怎么对后膛枪没什么兴趣? “后膛枪的子弹,与燧发枪一样吗?”朱由检不希望军队的火器五花八门,万一到打仗的时候,子弹与枪不配套,那就麻烦了。 “陛下,后膛枪的子弹,与燧发枪不一样,两者不能通用。”李春烨似乎有些明白了朱由检不热心的原因了。 朱由检长长地思考了一会,“陕西的军队整编得怎么样了?” “陛下,西安有了火器制造厂,陕西军队的整编加快了,除了原来整编的五个军,其余的军队全部改编完毕,整为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五个军,但只有第二十七军配备的了火器,一旦西安火器制造厂生产出足够的燧发枪,立即配给给军队。” “这样吧,这十万支后膛枪,全部运到陕西,配备个祖大寿的第十三军、第二十八军、第二十九军,原来第十三军的燧发枪,转给第三十军,这样陕西只差第三十一军没有配备火器了,西安火器制造厂的压力会小。” “陛下,后膛枪可是大明最先进的火器,难道不配备京师军?”李春烨不解,大明立国以来,京师军都是最强大,这样政局才会稳定。 “候质,京师军最近打仗的机会不多,这些新式火器配发给京师军,实在是浪费。” “陛下,后膛枪配发给陕西军,是否要打鞑靼蒙古了?” “暂时不会。”其实朱由检最头疼的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他们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时不时地掳掠大明的物资和人口,让大明的北方不得安宁,“鞑靼迟早是要打的,他们牵制了大明的三十万军队,但大明现在要全力支持南海舰队,暂时不会向鞑靼人挑起战争。” “奥,臣明白了。” “另外,后膛枪不用生产了。” “为什么?陛下,后膛枪的射程不输于燧发枪,射速比燧发枪快。”李春烨心说,后膛枪至少比燧发枪先进半代。 “候质,后膛枪只是一种过渡性的火器,它很快就会被新式火枪取代。” “新式火器?” “更新式的火枪,子弹内部装有火药,不再需要燧石,使用非常方便,无论在地面上,还是在马背上,都可以装弹、瞄准。”朱由检想起了立装枪,实际上就是最古老的步枪,“可惜,子弹壳是红铜做的,需要消耗大量的红铜。” “陛下,火器局已经在研发这种火枪,上次臣去火器局观摩,他们已经在研制,只是还未成功。” “奥?朕有时间的时候,一定去火器局看看。”听说步枪有了着落,朱由检顿时兴奋起来,一旦步枪研制成功,机枪也就不远了,这种连发的机枪,才是步兵的宝贝。 “陛下……”李春烨支支吾吾。 “候质有什么就直说吧,此处并没有外人。” “陛下,眼下已经整编出处三十二个新编军,加上马世龙的十万军队、蓟州的十万军队、辽东孙大人的十万军队没有整编,大明军队已经超过一百三十万,加上中五省、南五省还没有整编的府兵,恐怕已经超过两百万了,这军饷就是一大笔银子……” “嗯。”朱由检微微头,现在燧发枪的生产速度加快,但不能再无限制整编新军了,李春烨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新军的军饷比原来的府兵高得多,难怪朝廷赋税收入增大,财政状况却没有根本好转,要不是几次战争的掳掠,恐怕早就入不敷出了,“候质说得对,是要全盘考虑了。” “陛下,京师的军队,还要整编吗?” 朱由检想了一会,“辽东孙大人的十万军队,现在只是修路工人,孙大人现在担任辽宁省长,已经脱离军队,等第一大道修筑完毕,这十万人全部退役,或者回原籍,或者在辽东落户,总之,全部转为百姓。” “陛下,这就省去了十万人的军饷。” “另外,蓟州现在已经不是前线,这十万军队已经不需要了,你去让人这些解散这一支军队,除了极少数特别优秀的士兵或者军官,其余的全部退役,转为普通百姓。” “陛下,蓟州是京师的北大门,一旦蓟州军队解散,京师的北方不是门户大开吗?” “候质不用着急,蓟州之北,已经是大明的科尔沁,也有大明的驻军,今天的鞑靼,已非昔日的蒙古铁骑,我不去征服他们,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李春烨想到,朱由检早已布局关外,关外有大明的驻军,实际上已经将可能的战线大大北移,无论是否发生战争,京师已经不是国门了,“陛下,这裁撤的二十万军队,已经节约大量的军饷,那马世龙的十万军队怎么办?是裁撤还是整编?” “京师现在有二十万新军,这十万军队,暂时是用不上了。”朱由检突然想到一件事,“这样吧,这十万军队,择优整编为一个军,由马世龙任军长,其余的士兵,就让他们退役吧。” “是,陛下。”李春烨暗暗惊叹,朱由检三下两下就裁撤了二十七万军队,光士兵的俸禄,每年就节约一百六十多万两,如果加上武器装备和粮食,应该不少于二百万两。 “候质,这样一来,北五省的军人,全部转为职业军人了吧?他们的战斗力能得到保证吗?” “陛下,现在军人不但能按时领到俸禄粮饷,待遇和以前那是天壤之别,士兵战斗力已经在北伐和南征中得到初步检验。” “北五省的府兵已经完全解决了,开年之后,就要解决中五省的府兵了,最好南五省的府兵一道解决,朝廷不能永远留下这颗毒瘤。” 第354章缅人好战 “陛下……”李春烨不知道朱由检又想到哪儿去了。 “候质,新政在北五省试行了这么长时间,大臣们应该放心了吧?” “陛下是要将新政推广到中五省与南五省?”李春烨不太关心新政,他是国防院长,关心的只是军队,中五省与南五省的府兵,才是他关注的重。 “既然新政运转流畅,又能给朝廷、百姓带来好处,自然要在全国推行。”朱由检已经下定决心了,江南富庶之地,现在缴纳的赋税还不如河北、陕西,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他也不怕江南富商反对,大不了强行镇压,现在西夷还未大规模东侵,大明有时间清理内政,“朕打算,开年之后,新政就要向南推行,府兵制初步解决。” “陛下,中五省府兵数量巨大,这些府兵怎么办?难道也要移民关外?” “中五省府兵数量虽然不少,但有江南、浙江、湖广这些富庶之地,士兵即使失去土地,暂时还不会挨饿,朕只是先行登记,以后再说。”朱由检的目光有些阴郁,“朕担心的倒是南五省的府兵,广东、福建、云南的府兵已经整编结束,剩余的府兵已经不多,必要时可以移民台湾,但广西、贵州两省,到现在都没有改土归流,更别说府兵了。” “陛下是要在南方采取行动了?” “行动肯定有,但朕现在还没考虑成熟,待新年过后再说吧。” 李春烨已经记住朱由检的每一句话,“陛下,南海舰队可能还有战争,国防院应该怎么支持他们?” “海上的战斗,陆军帮不上什么忙,你只要给南海舰队足够的粮食和弹药就行,另外,加快新式舰船的建造。” “是,陛下。” “朕忧心的倒是缅甸。”朱由检少见地皱起眉头。 “陛下终于要征伐缅甸了?” “南海舰队入南洋,只是时间问题,朕必须早做打算,为他们准备更多的基地。” “陛下,缅甸也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 “不征之国?候质难道忘了,大明与缅甸,已经打了不止一次吧?现在还谈不征之国?”朱由检估计,明军征缅,朝廷反对的声音不会太强烈,他甚至打算,征缅之前,不在朝堂讨论,“候质能给朕说说缅甸的概况吗?” “那老臣就班门弄斧了。”李春烨早就知道朱由检有征缅的打算,所以他将缅甸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大约五千年前,缅甸的伊洛瓦底江地区就有人居住,但缅族人不是缅甸的土著,这里最初的土著,是来自爪哇的矮黑人。” “矮黑人?”朱由检一愣,难道传说中的矮黑人真的存在?“矮黑人到底长得什么样的?” “陛下,这只是史料记载,都五千年,谁见过这些矮黑人,再说,缅甸现在早就没有矮黑人了。” “那现在的缅甸,是向我们一样的黄种人吗?”朱由检依稀记得,南亚人与汉人差不多,好像眼睛特别大,眉骨特别高。 “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约春秋晚期,楚国人庄桥进入云南,扩地千里,中原王朝和缅甸之间始有交往,并逐渐形成举世闻名的‘南方丝绸之路’。” “……”朱由检没有说话,示意李春烨继续说下去,因为李春烨说到汉人与缅甸的关系,他隐隐有一丝期待。 “大约两汉交接的时候,中原地区的哀牢人分为两支,沿着澜沧江南下,一支占据了真腊,也就是明初所谓的老挝宣慰司,另一支进入暹罗、缅甸,在缅甸境内的,现在成为孟人,居住在锡当河流域。” “孟人是从中原迁移过去的?那他们自己承认吗?”朱由检没想到缅甸与大明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这正是他要寻找的征伐依据,至于哀牢人,朱由检选择性遗忘了,他们根本不是汉人。 “陛下,这都快两千年了,他们自己恐怕都忘了自己从哪里来的。”李春烨苦笑着摇头,“不过,孟人一直与缅人不和,倒是比较亲近大明。” “亲近就好。”朱由检在心中盘算着,一旦征服缅甸,先将孟人归化过来,“候质,你继续说,看看还有多少有用的东西。” “后来,来自青藏高原的藏缅人南迁至缅甸,大约在汉末的时候,缅族人的一支——————骠族人南下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建立骠国,以卑谬为都城。” “缅族人也是从大明的国土上迁移过去的?那他们应该也是大明的后裔。”朱由检才不管他们是不是汉人。 “陛下,缅族人对大明比较仇视,应该不会承认他们是大明的后裔。” 朱由检心说,只要有征伐的理由就行,管你是谁的后裔,“候质继续。” “大唐太和六年(公元832年),骠国被同为藏缅人的南诏国所灭,骠人四处逃散,逐渐与叫栖一带的缅人融合,大唐时代的南诏国,陛下应该知道吧?” “就是那个夹在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南诏国?” “正是这个南诏国。” “原来他们也是缅人,藏缅人,难怪他们比较亲近吐蕃。” “与骠国并立存在的,孟人在怒江下游的毛淡棉建立直通国,并且兴建了白古城,骠国灭亡之后,直通国统治了整个下缅甸。” “这个直通国,可是郑和下西洋是的白古王国?”朱由检多次在大明的典籍中见到白古王国,遇上随口问了句。 “陛下,这还不是那个白古王国,但应该是他的前身。” “……” “大约在北宋初年,定居叫栖一带的缅人建立了蒲甘王朝,定都蒲甘,大宋庆历四年(公元1044年),蒲甘统一缅甸全境,创建了缅甸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蒲甘王朝。” “缅甸在1044年才建立的统一王朝?”朱由检在心中默算,比汉人可是晚了三千年。 “蒙元至元二十四年(公元1287年),忽必烈率蒙元骑兵入侵蒲甘王朝,使蒲甘王朝失去独立性,蒙元元贞四年(公元1297年),蒲甘王朝正式灭亡,蒙元在此设立‘缅中行省’,后来并入云南行省。” “什么,蒙元曾经完整地统治了缅甸?那大明征缅,还要什么理由?大明继承了蒙元的统治,凡是蒙元统治过的地方,理当是大明的土地。”朱由检狂喜,有这一条就够了,何必费心找出无数条不充足的理由? “陛下,蒙元在缅甸的统治,时间并不长,所以缅甸并没有完全归化,几乎就在蒙元灭掉蒲甘王朝的同时,孟人在南方建立白古王朝,定都白古,掸人在北方建立阿瓦王朝,首都阿瓦,此外,缅甸的土地上,还有东吁、孟养、孟密、阿拉干等许多小国,南方的白古王朝,就是大明典籍中的那个白古。” “奥……” “蒙元的统治结束之后这些国家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战争,其中最大的白古王朝与阿瓦王朝,爆发了长时间的战争,大明典籍上称为‘四十年战争’,战争削弱了这两个国家的实力。” “……” “这两个国家之间长时间的战争,让国内的人口大量流亡东吁,东吁王朝逐渐强大起来,大明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东吁王朝灭掉了白古王朝,并与大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迁都白古,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东吁王朝灭掉了阿瓦王朝,实现了缅甸历史上第二次统一。”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东吁王朝是哪一族人所建?” “陛下,是缅族人,他们占缅甸人口的大多数,缅人比较好战,自从东吁王朝建立之后,一直南攻北伐,除了实现缅甸的统一外,还多次进犯暹罗的大城王朝。” “大城王朝?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国家?” “陛下,大城王朝在缅甸的东面,南临大海,北面是大明的云南,在大明的典籍中,称为暹罗。” “暹罗?”朱由检还是不熟悉这个名字,但根据它的地理位置,朱由检估计是泰国。 “现在这个国家的名字,就是大城王国,陛下,说起来很有趣,建立大城王国的乌通王,还是汉人的后裔。” “汉人的后裔?那大城王朝与大明还算友好吗?” “陛下,大城王朝也属于太祖定下的十五个不征之国,大明立国之后,常常朝贡,现在倒是没有讯息了。” “嗯,朕知道了,你继续说。” “大明嘉靖四十二年(公元1563年),东吁王朝的国王莽应龙派了四十万大军大举入侵大城王朝,并且攻占了他们的都城大城,但东吁的军队离开后,大城王朝复国成功,大明嘉靖四十七年(公元1568年),东吁王朝再次大规模入侵大城王朝。” “候质,这些历史,年代并不久远,但不太可信,东吁王朝有多少人口,能组织四十万大军吗?”朱由检觉得,有时候历史也会骗人。 “陛下,这东吁王朝,就像是游牧民族,一旦打起仗来,成年男子几乎全民皆兵。” “这样穷兵黩武,比朕还喜欢打仗,这个国家,还有发展的能力吗?”朱由检自嘲地笑笑。 “陛下说得不错,无休止的战争,耗尽了东吁王朝的国力,大明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阿卡族人占领了东吁王朝的都城白古,东吁王朝被迫迁都阿瓦。” “这个东吁王朝,还是不灭?” “没有,陛下,东吁王朝还死灰复燃了,大明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东吁王阿拉毕隆重新收复了失地,并且赶走了登陆的葡萄牙人,重新统一了缅甸,东吁王朝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但他们与大城王朝依然战争不断,看来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到现在?没有了?候质怎么没说到大明与缅甸的战争?”朱由检不明白,李春烨为什么忽略缅甸最重要的一段历史,难道他是担心自己也像缅人一样,穷兵黩武? 第355章谁当权都欺负大明 “陛下,说到大明与缅甸的战争,必须要说到大明立国之初在南方的统治情况,这一段的历史比较晦涩,陛下愿意听吗?” “再晦涩朕也要听,这是朕绕不过去的坎,缅甸,朕是势在必得。” “好,那臣就从大明立国之初讲起。”李春烨大大喝了口浓茶,话说得这么多,估计嗓子都快冒烟了。 朱由检也不着急,“好,候质继续,朕今天有的是时间。” “陛下,那老臣尽量简要说说,如果陛下要南征缅甸,很可能与这些事情有一定的关系。” 朱由检已经在洗耳恭听了。 “大明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太祖在云南的西南设了六个宣慰司:孟养司,府治孟养,在伊洛瓦底江上游(今缅甸克钦邦);木邦司,府治木邦,在孟养司以南(今缅甸掸邦);缅甸司,府治阿瓦,在木邦司以西、孟养司西南(今缅甸勃固省);八百大甸司,在萨尔温江以东、澜沧江以西(今泰国清迈、缅甸克伦邦);车里司,府治景洪(今云南西双版纳);老挝司,府治琅勃拉(今老挝)。” “这六个宣慰司到底是大明的藩属国,还是大明的属地?” “应该是介于这两者之间,各个宣慰司的土司由当地的头人担任,但大明在当地有驻军,而且后来缅甸入侵的时候,这些土司还组织军队抵抗,基本上是与明军战斗在一起的。” “奥。”朱由检就不明白了,大明的军队,加上当地土司的协助,怎么就打不过小小的缅甸,难道缅甸也像北方的游牧民族那样,骑兵天下无敌?不太可能,据说缅甸山多,根本不适合骑兵。 “太祖以西平侯、征西将军沐英镇守云南,管辖地就包括这六个宣慰司,沐英将军用军队垦田、开荒、修路,以加强对六司的统治。” “沐王府?现在的第十九军长沐启元不就是沐英的后人、继任沐国公吗?”朱由检有了主意,云南是由沐王府代为管理的。 “正是,沐启元就是现任的沐国公。”李春烨心说,朱由检对大明的历史,也不是一无所知。 “好,候质,你继续说。” “这六司归属发生变化,乃是始于掸族人在北方建立了阿瓦王朝,但阿瓦王朝建立后,依然是大明的藩属国,与大明关系依然和睦。” “……”你都脱离大明自立门户了,还谈什么和睦?但朱由检没有打断李春烨的叙述。 “大明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东吁王朝灭掉了阿瓦王朝,大明朝廷并没有干涉,但东吁王朝开始了蚕食大明的土地。” “……” “万历四年(公元1576年),东吁王朝开始大举入侵孟养,但大败于孟养土司思个,被迫撤军;万历七年(公元1579年),东吁王朝再次进攻孟养,思个被俘,拒不投降,被东吁王莽应龙杀害,孟养、木邦大片土地被东吁王朝侵占。” “只有当地土司作战,那沐王府呢?大明朝廷呢?”朱由检大怒,这是大明的土地,总不能只有当地的土司单独抗敌吧? “陛下息怒。”李春烨也没办法,时光不能倒流,岁月匆匆已过,他只能向朱由检讲解当时的历史,“大明朝廷姑息了东吁王朝,一再安抚莽应龙,但莽应龙从未理睬。” “一群混蛋。”朱由检骂过之后,才想起这是在骂万历皇帝,自己名义上的祖父,他赶紧转换话题:“候质,还有吗?” “大明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东吁王莽应龙去世,其子莽应里继位,继续向北扩张,大明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东吁王朝第三次大规模入侵云南,兵锋指向姚关(今云南施甸县),万历十一年(公元1583年)正月,东吁军相继相继进犯施甸(今云南施甸)、顺宁(今云南凤庆)、盏达(今云南盈江),深入到腾越(今云南腾冲)、永昌、大理、蒙化(今云南魏山)、景东,朝廷这才震动。” “这次朝廷要动真格了吧?”朱由检终于缓口气,好像他就在那个血雨腥风的战场上。 “陛下说对了,这次朝廷以刘綎为腾越游击、邓子龙为永昌参将,全力反击,大败东吁军于姚关以南的攀枝花,将东吁的军队逐出云南。” “是逐出,而不是消灭?”朱由检有些遗憾,“东吁军都打到攀枝花了?” “陛下真是看到了关键,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莽应里第四次兴兵来犯,再次被明军击败,东吁王朝的势力,被全部赶出孟养、木邦等地,万历十三年(公元1585年),车里宣慰刀糯猛回归大明,除缅甸司外,大明已经收回其余的五个宣慰司。” “……” “但此后,东吁军还是不断入侵大明,特别是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东吁军大举进犯,号称三十万大军,战象百头,明军战事逐渐不利,丢失了大片的领土,战争突然停了下来。” “咦,东吁王朝大获全胜,战争怎么会突然停了下来?是大明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还是东吁国内出现了内乱?”朱由检不相信,好战的东吁,会突发菩萨心肠。 “陛下说得不错,东吁王朝的确是内部出了问题。”李春烨心说,这年轻的皇帝,在军事上还真是天才,“东吁王朝在入侵大明的同时,也不断入侵南部的大城王国,从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到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东吁王朝对大城王朝发动了五次侵略,由于两线作战,五次侵略最终全部失败,到万历二十二年(公元1596年),大城王国终于开始了反攻。” 朱由检暗暗叹息,小小的大城王朝,在遭到东吁王朝的多次侵略之后,都会报复性入侵,可是庞大的大明,从来没听说过主动进攻东吁,“大明有没有乘机收复失地?” “收回了部分,主要是这些地方的土司主动归顺大明。东吁王朝外部遭到大城王朝的入侵,内部也是烽烟四起,各地的土司纷纷宣告独立,所以,东吁再也无力入侵大明。” “可惜,大明没有乘机收回所有的失地,削弱东吁王朝,只是满足于暂时的和平,一旦东吁王朝度过暂时危机,必定会卷土重来。”朱由检缓缓摇头叹息,这不仅是因为大明北方的边患太重,而是汉人缺少战略眼光。 “难道陛下看过这段历史?”李春烨又眯起双眼,眼中的精光从狭小的眼睑间露出来,“果如陛下所言,莽应里陷入统治危机,他的弟弟良渊侯乘机在北方扩大势力,并向北扩张,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他的军队进攻孟养,被明军击退。” “娘希匹,怎么谁当权都欺负大明?”朱由检恨不得一拳将面前的案几拳个粉碎,“当我大明是好欺负的?这些宵小之徒,就该屠绝。” 李春烨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看到朱由检真正发怒,永远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不高兴了,也不过皱着眉板着脸,像这样骂娘的,倒是难得见到。 “陛下不要着急,这段历史快完了,万历三十年(公元1602年)、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4年),良渊侯两次进攻大明,侵占孟养等大片土地,万历三十五年(公元1605年),良渊侯去世,其子阿拉毕隆继位,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阿拉毕隆指挥三十万军队进攻木邦,木邦失陷。” “又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东吁王。”朱由检冷冷地说。 “木邦失陷后,大明与东吁王朝之间的战争,也随之结束了。”李春烨也结束了关于这段历史的谈话。 “结束了?为什么?他们没有继续攻打云南吗?”朱由检觉得奇了怪了,东吁的军队占据优势,为什么突然结束了战争,难道又是发生内乱? “这个,老臣就不知道了,总之,自那以后,大明与东吁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战争,东吁的军队也没出现在大明的国土上,也许阿拉毕隆正在进行统一整个东吁王朝。” “没关系,朕已经向这些地区派去了侦讯,不久之后,应该会有讯息回来。”朱由检也想知道阿拉毕隆到底在做什么,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也许阿拉毕隆死了也说不定。 “陛下已经派去侦讯了?”李春烨大惊,看来朱由检已经做好了征伐缅甸的心理准备,那自己这个国防院长,也该做什么了。 “一个月前就派出了。”朱由检岔开话题,“候质,说实话,你如何看待征缅战争?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陛下,说实话,臣觉得这场战争,肯定是该打,一来是陛下所说的打通印度洋出海口,二来东吁王朝屡次入侵大明,不能不施以惩罚,否则,周围的藩属国,如何看待大明?” “候质说得不错,这样看来征缅战争还是必须的。”朱由检已经恢复了平心静气,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他暂时撇开了自己的感情,“但这是你我君臣心里的理由,如果放到朝堂上,大臣们怕是不太理解。” 李春烨心说,你要做事,啥事考虑过大臣们的意见了?北伐建奴、推行改革,甚至为了军队改革的事,将施凤来抄家灭族了,“陛下,臣最担心的倒不是大臣们反对,臣担心的是,现在南海舰队正在台湾,随时可能与西夷展开海战,大明此时征缅,时机是否合适?” “候质不必担心,征缅战争对大明来说,只是一场局部战争,规模不会太大,也许你我君臣谈话的这回,战争就结束了。” 第356章羽化 李春烨吃了一惊,这年轻的皇帝,怎么狂妄到这种地步?“陛下……东吁王朝屡次入侵周围的国家,包括大明,其军队的战斗力不会小吧?” “候质,大唐是不是强大?” “当然,在汉民族的历史上,大唐是少有的强盛之朝代,所谓汉唐盛世嘛!”李春烨不知道朱由检又要兜什么圈子。 “大唐与吐蕃,打了多少年,不过维持均势,甚至大唐还送去文成公主和亲。”朱由检端起面前的茶杯,眼睛紧盯着杯中的茶叶,任李春烨对他抛出各种不同的表情,“可是到了朕的手里,多长时间就彻底解决了两藏问题?要不是担心有违天和,朕倒是可以将所有的藏人都灭了。” “陛下……”李春烨只有敬仰的份,朱由检说的是事实,刚刚过去的历史,别人想篡改都篡改不了,他还想到了北方的建奴,那是大明数十年都没有解决的国患,到了朱由检手里,只一次北伐,彻彻底底将建奴的势力消灭得干干净净。 “候质,朕不是狂妄吧?”朱由检笑看着李春烨,那是相当的温和。 “陛下……”李春烨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陛下,大明这是怎么了?” “羽化,候质,你懂羽化是什么意思吗?” “羽化……”李春烨真的不懂,他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就像一只毛虫,在它还是虫子的时候,蚂蚁都可以欺负它,一旦这只毛虫羽化成蝶,展翅高飞,岂是永远在地面上生活的蚂蚁可以比拟的?” “毛虫……蝴蝶……蚂蚁……”李春烨小声念叨着,突然,他的眼睛一亮:“陛下,臣明白了,以前的大明,就像是一只毛虫,他在羽化的时刻,身子是最弱的,所以蒙古、建奴,甚至小小的东吁王朝也会跑来咬上一口,现在这只毛虫已经羽化成蝶,正在高空飞翔,原来的苍蝇蚊子蚂蚁已经不能与它为伍了。” “候质说得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朱由检暗暗赞叹,李春烨年纪不小,学习起来倒是挺快的。 李春烨心说,比个什么不好,非得比个闹心的毛虫,而且毛虫羽化之后,也只是独善其身,依然是许多鸟雀啄食的目标,“陛下,大明这条毛毛虫,现在已经羽化成蝶,将意欲何往?” “这个……朕真的不知道,但朕现在要做的,就是拿回原来属于大明的东西,以及将来必须属于大明的东西,包括东吁王朝。” “陛下,征缅战争,真的是规模不大的战争吗?” “候质放心,第一,规模不会大;第二,时间不会长;第三,花的银子不会多。” 李春烨默默头,以他对朱由检的了解,这个‘三不’的承诺,应该不是吹嘘,“陛下,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理由,征伐东吁王朝的理由,这个理由要让大臣们能够接受。” “老臣倒有几条理由,陛下看看,到时候能否说服大臣们。” 朱由检将自己的目光,全部投到李春烨的脸上,发现李春烨难得地发出会心的微笑,这只老狐狸!他应该早就为征缅想好了理由,“候质说说看。” “第一、缅甸曾经是蒙元的领土,蒙元曾经在缅甸立省,大明继承蒙元,理应收回故土。” 朱由检头,这应该是一条不错的理由,就像沐启元收回拉达克一样。 “第二、太祖曾经在缅甸设立六个宣慰司,如今只剩一个车里宣慰司,太祖亲定的属地,后世子孙必须收回,否则就是不肖,不肖之君,不肖之臣,况且,东吁王朝屡次进犯大明,不能不稍事惩罚。” 这个理由很老套,好像是朱由检用过的,但朱由检不管这个理由多么老土,只要适用就行,谁管他是黑猫白猫? “第三、东吁王朝的国土上,缅人来自大明青藏高原,孟人也是来自大明,加上汉人,总人口已经占东吁的八成之多,就是掸族,也与大明国内的傣族同源,这些忘了祖宗的游子,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这个理由倒是新颖!朱由检暗笑,他们到底是不是来自大明,恐怕他们自己是不会承认的,不同的史书上也会有不同的解释,不过朱由检不管这么多,只要大明的史书上是这么说的就行,其实,朱由检要的只是出兵缅甸的理由。 “第四、大城王朝的创始人乌通王,本是汉人后裔,与汉人的关系密切,大城王朝又是大明的藩属国,现在大城王朝被东吁王朝入侵,大明没有理由不施以援手。” 朱由检都乐了,这是强盗逻辑!大城是大明的藩属国不假,但大城已经多年没来大明朝贡了,而且,当年东吁进犯大明的时候,大城王朝的军队在哪里?奥,不对,大城也在抗击东吁,不过是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客观上也帮助了大明。 “有了候质的这些理由,加上战争的规模本身不会太大,大臣们应该不会在反对了吧?” 李春烨心说,大臣们反对,有用吗?弄不好会出现施凤来第二,“陛下,既然战争的规模不大、时间不长、所耗银两不多,大臣们反对的声音不会太强烈。” “那就好。”朱由检最担心的就是大臣们以死劝谏,他可不想做一个屠杀大臣的刽子手,“候质,朕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说,老臣当知无不言。”李春烨心说,朱由检还有什么不明白,真是奇事了。 朱由检是真的不明白,“候质,大明与东吁战争多年,难道就没有一次用优势兵力去讨伐东吁?以万历帝的性子,不大打一次,怕是不甘心吧?” “陛下,大明曾在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大获全胜,其余的战争,大明都是胜少负多,主要还是依靠当地的土司。” 朱由检首先就想到了府兵制,“为什么?是大明的军队战斗力不够吗?” “那倒不是,主要是因为地形,大明与缅甸之间,隔着横断山脉,交通极为不便,大明即使出动优势兵力,战斗力也是发挥不出来,就是能取得胜利,大军也难以久住,明军一旦撤走,东吁军还会回来。” “……” “陛下,东吁的地形,非常适合与大明进行战斗,他们与大明作战的前线,是大量的高原山地,别说大道,连羊肠小道都是奢侈,根本不适合明军大规模作战,但他们国土的南方,却是平原,出产粮食,所以他们有战斗的本钱。” “奥。”朱由检明白了,前线依靠山地与明军缠斗,后方生产士兵需要的粮食,难怪大明像是陷入游击战的泥潭,朱由检忽然想到越南与朝鲜,尤其是朝鲜,以弹丸之地却能在中央王朝的眼皮底下生存数千年,从来没有被中央王朝真正征服过,可能就是与这种地形有关。 “陛下,这都是臣的猜测,做不得准。” “候质,你说的很好,也很有道理。”朱由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那现在征缅,不是还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吗?” “陛下,现在征缅,不用从横断山脉出征,从云南的大理、腾越出兵,直接将东吁切成两段,这就直接越过了北方的高原,深入平原地区。” “那以前的明军,为什么没有走这条路?” “陛下,直接将东吁切成两段,那是深入东吁的大后方,需要绝对的实力做保证,以前的明军,应该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也许是明军的将领不具备这种闪转腾挪的能力,如果是卫青、霍去病统兵,没准早就走过了,“候质,要出征东吁,应该抽调哪支军队?” 李春烨反问一句:“陛下,南征东吁,需要多少军队?” “十万,也就是三个军。” “才十万?”李春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东吁王朝很容易就组织二十万、三十万甚至四十万大军,他们的军队常年征伐,经验丰富,战斗力应该不会太差。” “朕仔细盘算过,现在大明的新军,以有效的火器为主,战斗力不是东吁可比的,候质看看,建奴的骑兵自称天下无敌,北伐的时候,明军不过二十万陆军,加上四万海军。” “陛下,十万明军,真的可以征缅吗?”李春烨还是有些不放心,“大明整编的新军,现在比较充足,多预备一些,以备万一?” “候质放心,要征服东吁,十万军士足矣,军队人数越多,需要的补给就会越多,运输起来就会越困难,东吁不是有大量的高原山地吗?”朱由检摇头,“候质只要做好准备,保证前线军士粮草弹药充足、伤亡的士兵会得到及时的补充即可。” “是,陛下。”李春烨虽然有些异议,但还是服从了朱由检,谁叫他是朱由检的粉丝呢?“陛下,既然只要十万军队,臣建议还是使用云南的军队。” 朱由检也是希望使用云南的军队,一来云南的高原山地的地形、湿热的气候与东吁非常相似,士兵们更能适应当地的环境,二来沐启元是世袭的国公,守卫云南是他的职责,“可是,云南军队,现在还是在西藏,云南本地,好像只有一个军吧?” “陛下,这个问题不难解决,立即从四川抽调三万至五万府兵入藏,将沐启元的第十九军、林呈祥的第二十军替换回来,稍事休息调整,再让他们去征伐东吁。” 第357章人言杂货店 朱由检担心时间上来不及,但抽调其它地方的驻军,就是来到云南,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赶路,沐启元他们回归,时间上也差不多,想想也就同意了:“候质,四川的府兵有战斗力吗?他们能镇得住当地的藏民吗?”。 “陛下,藏民新败,民心畏惧,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有所行动,等东吁的战争结束了,再考虑军队驻藏的问题。”李春烨忽然露出他的大白牙,“陛下,将来新军入藏,这些四川的府兵也该退役了,能不能让他们就在西藏安家落户?” “候质……”朱由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原来候质也学会了算计?一箭双雕。” “这都是和陛下学的……” “好你个候质,敢向朕身上泼脏水?”朱由检端起面前的茶水杯,做出要泼李春烨的样子。 “陛下,臣不敢。”李春烨假惺惺地离座,看来是打算叩头谢罪了。 朱由检伸手止住了李春烨:“候质,你我君臣之间,就不要这样了,朝中所有的大臣,候质应该是最了解朕的吧?” “陛下,臣不敢。” “别不敢了,继续往下说,刚才候质说调云南的军队,好像只有两个军,不足十万人吧?” “是,陛下。”李春烨咳嗽一声,算是回到原来的状态,“陛下,云南倒还有一个二十一军,但云南土著也很多,不能将军队抽空,还是从广东再调一个军吧。” “广东?不错,还是南方军,应该能适应东吁的气候,你去准备吧。” “是,陛下。”李春烨似乎意犹未尽,“陛下,火器局研发出一种小型的火炮,两名士兵就可以抬着行走。” “小型火炮?”朱由检想起来了,他以前主管火器局的时候,曾将让火器局的工匠们研发不同口径的火炮,这种小型的火炮,虽然威力不如大型火炮,但运输方便,实用性更强,特别适合像东吁这样的山地地形,如果称为山地炮可能更加恰当,“火器局生产了多少山地炮?” 李春烨根据朱由检的意思,也直接称为山地炮了,“火器局不知道山地炮究竟有什么用处,所以只生产了数十门。” “数十门?暂时够了,你立即让北海舰队用舰船运到广州,再从陆路送到云南。” “是,陛下,臣马上去办。”李春烨向朱由检行过礼,就要告辞回去。 朱由检却是谈性未尽,“等等,候质,也不急在一时。” “陛下……” “候质,大明与东吁战争多年,东吁的军队,究竟有什么特?他们有什么优是我大明的军人所缺乏的?”朱由检对征缅抱着必胜的信心,但还是希望知己知彼,千万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舰船。 “陛下,据大明参加过战争的将军们说,东吁的军队,士兵的战斗力三流,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二流,象兵的战斗力一流。” “象兵?”朱由检知道南方有大象,可以作为运输工具,没想到还可以打仗。 “陛下,东吁盛产大象,这些大象被东吁人驯服,战斗的时候,士兵骑在象背上,他可以用长枪杀刺杀,也可以用弓箭射击,但别人却很难攻击他们。” “为什么?难道这些象兵施了什么符咒?”朱由检不解,最低限度可以远距离用弓箭射杀这些象兵呀。 “陛下有所不知,在战场上,战马也害怕大象,一旦象兵出现在战场上,战马就不听骑手的使唤,吓得在战场乱窜。” “原来如此。”朱由检微微头,动物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既然骑兵不行,那步兵呢?” 李春烨只得苦笑:“陛下,大象的身子太高,步兵近战的时候,东吁的士兵坐在象背上,手中又是拿着长枪,占尽优势,一旦惹怒大象,它们还会追着明军踩踏。” “这些畜生!”朱由检也没特别好的办法,“弓箭呢?士兵可以用弓箭远距离射杀这些象兵。” “陛下,大明不是游牧部落,士兵射箭的水平,甚至还不如东吁的士兵。” 朱由检就不信了,“没有办法吗?既然大象的身子那么庞大,可以先攻击大象,只要大象伤亡了,象兵的优势不久解除了吗?” 李春烨实在没有办法,“陛下,大象皮糙肉厚,别说弓箭,就是刀砍枪刺,都不能伤它分毫,士兵们可是吃尽了象兵的苦头。” 朱由检不相信大活人被尿憋死,这么多年的战争,不会想不出对付象兵的法子,“那到底是怎么对付象兵的?” 李春烨却是让朱由检失望了,“陛下,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朱由检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大明的士兵,任由象兵糟蹋?” “陛下,差不多是这样,明军是用人数来填的,为了杀死一名象兵,明军常常要伤亡十数人,甚至数十人。”李春烨的眼中,顿时黯淡下来,再也不见了常日的精光,“好在象兵的人数不会太多,否则,明军绝无取胜的可能。” 朱由检陷于沉默,大明已经开始步入热兵器时代了,这么可能连象兵都对付不了?不,绝对不可能,他想着想着,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 大城王朝,都城大城。 素木大街上一间有不起眼的杂货店,杂货店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人言”两字,应该是杂货店的字号,牌匾是新的,显然刚刚挂上去不久。 店堂只有一名伙计,他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因为没有顾客,他正在整理着有些杂乱的百货。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概的杂货店临街的缘故,有过往行人也属正常,伙计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整理着百货。 “嗯哼。”来人在杂货店门口放缓脚步,又回头看了眼,见身后无人,这才缓步跨入店内,因为伙计没有搭理他,只好咳嗽一声,算是打个招呼。 “客官,你是要买些什么?”顾客已经入门,伙计只好放下手中的货物,向那人迎了过去。 “我有急事,需要几条高档手帕。” 伙计一愣,但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客官是要苏绣还是蜀绣?” “苏绣两条,蜀绣四条。” “客官里面请。”伙计一边说,一边走在前面,给这位不速之客引路,他放缓脚步,待到与客人并肩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客官要不要来杯茶?” “不客气,我要见你们东主。” “客官稍坐,我去看看东主在不在。”伙计将客人让进里间的小屋,小屋不大,却相当雅致,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如果关上门,屋内光线就会很暗。 那客人四处打量着这件小屋,微微头,“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客官稍等,我去去就来。”伙计关上房门,房门与墙壁一缝隙都没有,如果从外面看,还以为是一堵墙。 不一会,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人,随着伙计过来了,中年人闪身进了小屋,而伙计手持一把半旧的扫帚,像是在打扫地面,不时地在小屋四周晃悠。 约莫一盏茶功夫,小屋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东主与那客人,依次从小屋内出来。 送走客人,东主低声对伙计说:“不用打扫了,随我进来吧。” 伙计一言不发,他扔下扫帚,随东主入了小屋,随手关上房门:“东主,他是谁?” 东主摇头,“我也不认识此人,但他却知道我们的暗号,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派出的侦讯。” “奥,既然是以前的侦讯,我们没有理由不知道。”伙计一副茫然的样子。 东主还是摇头,“也不一定,也许他的身份特别高,他知道我们,我们却不知道他。” “奥。”伙计头,“他找我们有什么事?” “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东主皱着眉,“他说,大城王朝的国师普蒂要见我。” “大城国师?我们和他没有搭上线吧?” “我们刚来不久,自然没有搭上大城的国师,如果他是我们的人,那就对了,他早已搭上了大城的国师。” “他真是我们的人?” “我也不知道,这就是我放心不下的地方。”东主还是摇头,“无论如何,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以备万一。” “我们现在怎么办?” 东主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记事本,“既然国师来约,我必须去一趟,现在这个交给你。” “东主?” “你应该知道,这个比你的生命重要。”东主郑重地将记事本交到伙计的手上,“你今晚不要在这里住了,带上记事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要是明天看不到我放在窗口上的那盆水仙花,立即毁掉记事本,自己想办法回到大明。” “明白,东主出门之后,我立即离开杂货店。”伙计小心地问道:“东主,既然明白今晚非常危险,能不能不去赴约?” “我们从事的工作,什么时候不危险了?东主苦笑了一下,“但今天的事,有些蹊跷,所以我必须赴约,也许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那……东主一切小心。” “你也小心。” 东主离开了杂货店,伙计随后也走了,连店门都没关。 第358章鱼饵 大城王朝正在举行朝会。 国王帕拉塞忧心忡忡,东吁王朝尽管国王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他们的人性与国家战略不变,一个比一个好战,已经侵占了大城王朝的大片领土。 南部的华欣、圭布里,已经被东吁战领,完全切断了大城与满刺加王国的联系,北部的清迈、湄丰颂也已陷落,但东吁王朝还不罢休,大军正在南下,已经接近素可泰。 帕拉塞估计,阿拉毕隆这是要他的整个王国。 “巴颂将军,你是大城的大将军,可有退兵良策?”其实帕拉塞对巴颂也不抱多大的希望,十万东吁王朝的精锐军队,实在不是大城王朝可以比肩的,自从阿拉毕隆重现统一了东吁王朝,国力大增,比大城王朝强了许多,不断从南北两个方向蚕食大城王朝的土地。 “国王陛下,眼下北方的兵力太少,只有五万,要想击退东吁的军队,唯有从南方调兵。”在帕拉塞面前,巴颂温顺得就像是波斯猫,他的手中的军队只有五万,而且训练水平远远不如东吁的军队,有一万多人还是临时征调的百姓,没有炊米,他这个巧妇,实在难有作为。 “南方?阿拉毕隆在南方边境也是陈兵,随时可能入侵,这么能抽调南方的军队?你还有其它的办法吗?”帕拉塞知道大城现在的军事实力,但巴颂是大城的最高军事统帅,平时享受崇高的地位和大把的俸禄,现在国难当头,他这么能不为自己分忧呢? “陛下……”巴颂低着头,不敢再看帕拉塞一眼,作为大城的大将军,不能抵挡东吁的入侵,为国王分忧,他实在觉得惭愧,但东吁的大军,现在已经占据北部的丛林地区,就要进入中部的平原地区,大城已经五险可守,他实在没有战胜对手的信心。 “巴颂,北方的战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帕拉塞看着窝囊的巴颂,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陛下……” “说!”帕拉塞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朝臣们顿时鸦雀无声,唯恐帕拉塞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东吁的大军快要进入平原地区……”巴颂偷眼看着帕拉塞,见帕拉塞脸上的寒冰没有加厚,这才大着胆子说下去:“一旦东吁的大军进入平原,必定会多头并进,那时我军正面的防守,就会更加宽阔,防守难度明显增大……” 帕拉塞厉声说:“巴颂,你是说,我军必定难以抵挡东吁军?” “陛下,臣不敢,臣必定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巴颂一哆嗦,双腿不由自主软瘫了下去。 “巴颂,起来。”见巴颂如此,帕拉塞知道再逼迫他也是枉然,“如果现在征兵,会不会好些?” “陛下,东吁军久经战阵,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斗的意志,都非常强大,如果现在征兵,征的不过是些没有训练过的百姓,在东吁军面前,恐怕没有多大的用处。”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办法?”帕拉塞也是没了主意。 “陛下,要想将东吁军阻挡在北方的高地,只有从南方抽调严格训练过的士兵。”巴颂在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先挡住北方的东吁军,再静待时局的变化,也许东吁王朝内部再来一次内乱也说不定。 “不行,绝对不行。”帕拉塞断然拒绝了巴颂的建议,“一旦南方的军队调入北方,军队还在半途,东吁军恐怕就要从南方进军了,南方战场距离大城是如此之近,难道还要让东吁军再破一次大城?” “陛下……”巴颂逐渐缓过劲来,“臣亲自去北方,指挥士兵作战,也许能阻挡东吁军进入平原。” “巴颂,只要你能阻挡东吁军,你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帕拉塞这才看到一个真正的将军,“巴颂将军,将东吁军阻挡在高地,你有几成把握?” “陛下,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巴颂这是要以死明志了,帕拉塞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不再看巴颂一眼,而是将目光转向群臣:“诸位爱卿,你们可有退兵良策?”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没有两把刷子,谁敢接下话头?大臣们一个个低下头,避开帕拉塞的目光,唯恐帕拉塞名问自己。 静默,朝堂死一般的静默。 帕拉塞轻轻叹口气,就要解散朝会,看来,自己将要亡命天涯了。 “陛下,臣有一法,不知能否救得大城?”国师普蒂见巴颂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只好出列奏道。 “国师有何良策?”帕拉塞像是抓住了最后的那一根稻草,原来微微耷拉的上眼睑,迅速被牵拉上去,浑浊的瞳孔骤然有了一些神光。 “陛下可记得,大城王朝是大明的藩属国,与大明一向交好?” “国师是说,请求大明出兵?”帕拉塞的上眼睑又耷拉下来,显然不太满意普蒂的意见。 “正是如此。”普蒂注意到帕拉塞的举动,他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大明前几年,不也照样被东吁军打得找不着北,溃不成军不说,云南大片的领土,到现在还在东吁军队的控制下。”帕拉塞不确定大明是否愿意出兵,他更不确定,大明是否有能力对付东吁军。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据臣所知,当时大明的主要精力,还是北方的蒙古人与女真人,因此他们无法集中兵力南下,现在女真人已经被大明灭了,蒙古人也被大明削弱了,大明已经缓过劲了。” “大明,一夜之间变得强大了?”帕拉塞还是不确定。 “陛下可还记得,今年夏天,蒙古和硕特部伙同藏人在乌斯藏、朵甘暴动,大明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镇压了这起针对汉人的暴乱?”普蒂对大明有信心,特别是他听说了朱由检登基之后,大明发生的一系列政治军事事件,它完全相信,大明已经具备从东吁王朝手中夺回被占领土的实力。 “嗯,这个倒是听说过。”帕拉塞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国师,你能确定,大明为了我大城王朝,一定会出兵吗?” 帕拉塞心说,大明的藩属国那么多,它能管得过来吗?再说,我们可是很久没有去大明朝贡了。 “只要陛下请求,并且给出一定的条件,臣有八成把握让大明出兵。”普蒂已经与大明的侦讯接触过,知道大明现在的态度,“再说,放眼天下,现在谁还能拯救大城?” “国师,大明会提出什么条件?” “陛下,这个……臣也说不准。”普蒂扫了一眼群臣,便不再说话。 “散朝,除国师与大将军,其余的人都退下吧。”帕拉塞明白普蒂一定由什么话要说,但朝臣太多,怎知道其中没有东吁的探子? “陛下,大明的条件,臣委实不知,不过,从大明最近的征伐来看,不外乎两。”普蒂见大臣们都已退下,这才开口,“一是钱粮,二是土地。” “钱粮倒是好说,只是这土地……”帕拉塞并非不痛惜钱粮,但大城一直被东吁压在头上,战争本身就消耗了许多钱粮,如果大明真能解除来自东吁的压力,不但可以节约钱粮,而且国内稳定下来,必然会产出更多的钱粮,大城的水稻,基本上都是一年两熟或者三熟。 “陛下,土地的事,北部被东吁侵占的清迈、清莱等地,原本就是大明的八百大甸宣慰司,就是不给,大明迟早也会要回去,况且现在已被东吁吞并,南部马来半岛的北部,业已被东吁侵占多年,收复基本无望,如果大明提出土地要求,就将这两处交付大明。”普蒂的意思,大明要土地可以,你找东吁去要。 “必须保证大城现在的土地不会减少。”这是帕拉塞的心里底线,至于普蒂所说的这两块土地,反正已经难以收回,大明想要,自己向东吁的军队去要,一旦双方死掐,肯定会削弱东吁的实力,为大城赢得长治久安。 “这是自然,大明是来协助大城的,绝对不会让大城割让本国的土地。”普蒂见帕拉塞原则上同意了,这才放下心来,至于钱粮的事,他是国师,也能拿得一定的主张。 “可是,大明的军队来了之后,驻扎在我大城的边境,会不会对我大城构成更大的威胁?”巴颂认为,既然大明能打败东吁,说明大明比东吁更强,对大城的威胁也会更大。 “大将军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退敌?”普蒂的声音忽然提高五度,语气显得生硬,眼神中充满嘲讽,既然你这个统兵的大将军,不能用军事的手段解决东吁,那我这个国师用政治谋略退兵,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这……”巴颂顿时语塞。 “陛下,大明对我大城,应该没有野心,暹罗是大明太祖皇帝亲定的十五个不征之国,况且,大明要是有心征伐我大城,我大城都连东吁都抵挡不了,还有何力量抵挡大明?”普蒂还扫了巴颂一眼,他一直认为,大明不是一个奉行扩张的国家,否则,南方的几个国家,早就是大明的盘中菜了。 “这……”巴颂好像是八个月大的婴儿,就会说这一个字了。 “陛下,不管是今天,还是将来,大城都必须依赖大明。” “国师此话何意?”帕拉塞皱起了眉头,难道大城一定要依赖大明才能存在下去? “陛下,大城今天面临的危机就不用说了,陛下可曾忘了,南方不是一个东吁。”普蒂在善意地提醒帕拉塞了? “国师是说南方的红毛?”帕拉塞因为惦记东吁的事,暂时把红毛忘了。 “陛下,红毛的火枪,可是比东吁的马刀厉害多了,今年春天的那场战斗……” “国师,别说了。”帕拉塞实在不堪回首,数十红毛,竟然打败了他的数百精锐,“国师有什么办法抵御红毛?” “陛下,红毛火器厉害,臣实在无法。”普蒂像巴颂一样,也是耷拉着脑袋,但他很快就昂起头颅,“陛下,臣的意思,让大明去对付这些红毛,只有大明,才有可能打败这些红毛。” “可是,红毛的火器如此厉害,大明肯去吗?”帕拉塞后悔没有一直朝贡大明,现在国家出现灾难了,再去求大明帮忙,谁知道大明是否还搭理你? “陛下,我们不是在南方给了大明一块土地吗?有了这块土地,大明必然要保护,何愁大明不会驱赶红毛?”巴颂等了半天,终于插上话了。 普蒂给了个赞赏的眼神,算是双方的和解。 帕拉塞却发现不对劲:“国师,大将军,南方的这块土地,与大明的土地并不接壤,只是一块飞地,大明肯要吗?” 巴颂顿时吃瘪。 普蒂也是才发现这个问题,“陛下,老臣试试吧,一定要让大明吞下这条鱼饵。” 第359章西夷联合舰队 郑芝龙将南海舰队的主力与三个陆战师都移到台湾南部,并且派出苍山船四处巡视,刺探海面上的各种船只,尤其是东南方向。 数百艘舰船停在大员,显得非常拥挤,大量的舰船不是停在港口,而是停在外海面,直接在外海抛了锚。 舰船这么密集,不要说打仗,就是转向都很困难。 不过,郑芝龙没打算在大员长时间停留下去。 大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十月,郑芝龙亲率南海舰队主力,向南琉球群岛进发。 郑芝龙独自站在“南海”号广船的甲板上,看着湛蓝的海水和如此庞大的舰队,他心潮起伏,以前那个打不过就逃的海盗,再也不见踪影了,代之而起的,是征伐,是依靠强大舰队做后盾的征伐。 他此次的目标,乃是南琉球群岛。 不仅因为南琉球群岛距离台湾最近,更是因为它的主人。 郑芝龙在当海盗的时候,与他战斗最多的是荷兰人,彼时为了各自的经济利益,战斗在所难免,不管是胜利后收获大量的财富,还是失败后亡命天涯,他都不恨荷兰人,因为这样的战斗没有正义,只有利益。 纯粹为了利益的战斗。 郑芝龙最痛恨的是西班牙人。 现在盘踞在南琉球群岛的,就是西班牙人。 所以郑芝龙从台湾南下,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南琉球群岛。 南海舰队在大海上航行一整天,天擦黑的时候,来到台湾岛最南部,在台湾岛之外,有一群小岛,叫七星岩,但七星岩没有开发,根本无法停泊这么多舰船。 郑芝龙只得在七星岩周围抛锚,整个舰队,以七星岩为中心,围在七星岩的四面八方。 第二天中午,舰队进入巴士海峡。 “司令,对面来了两艘苍山船。” “奥,去看看。”郑芝龙来到甲板上,他认为是派出去的哨船,也许遇到什么情况,来向自己汇报。 两艘悬挂日月军旗的苍山船,迎着西北风,逐渐向郑芝龙的旗舰“南海”号靠拢,尽管苍山船是大明最小型的舰船,但它来自东南方向,舰队还是派出福船拦截,只是将苍山船上的士兵带过来,面见郑芝龙。 “司令,前面有情况。”传令兵见到郑芝龙,立即下跪,汇报他说看到的讯息。 “什么情况?”郑芝龙让传令兵起来回话。 “对面来了一支舰队,一共有四五十艘舰船,其中大型舰船不下十艘,并且悬挂着不同的旗帜。”苍山船不敢太靠近对手,所以观测不太清楚,大海上不同于陆地,无法利用地形的掩护来刺探对方的讯息,海面上一览无余,只能利用小型舰船的速度优势,在刺探到对方的讯息后,迅速逃离。 “是什么样的旗帜?”郑芝龙不解,一支舰队,这么会出现不同的旗帜。 “旗帜有三种,一种是三色旗,从上到下,依次是红、白、蓝三种颜色。” “三色旗?那应该是荷兰人的旗帜。”郑芝龙估计,荷兰人为了台湾的问题,要和他算账了,“还有两种呢?” “还有一种,上下是红条,中间是黄条,黄条上大概是一座城堡的图案。” “难道是西班牙的盾徽旗?”郑芝龙轻轻念叨:“难道荷兰与西班牙,联合起来了?那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南海舰队。” “还有一种旗帜,底色是蔚蓝色,一侧有一个方块与皇冠。”传令兵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好将大致的图案画出来。 “浑仪与盾牌?难道葡萄牙人也参和进来了?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到找上门来了?”常年混迹于南洋,郑芝龙对西夷的旗号,十分熟悉,“他们离我们还有多远?” “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传令兵根据自己的估计,按照广船的速度,初步确定了距离。 现在双方舰队相向而行,估计一个时辰就会相遇。 郑芝龙让传令兵下去,继续监视西夷联军的舰船,他则与南海舰队的副司令张煮商讨敌情。 “荷兰人与西班牙人复仇,也就罢了,还拉上一个葡萄牙,张司令怎么看?” “司令,要是打下去,大明可是将南洋的西夷得罪光了。”张煮隐隐有一丝不安,他不愿树敌太多。 郑芝龙不以为然,“张司令,西夷已经在南洋建立了大量的据,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会自动让出这些据吗?如果没有据,南海舰队如何在南洋立足?” “司令,陛下不是说,要我们打一个拉一个吗?”张煮心想,既然大明没有与葡萄牙开战,那能否试着拉拢葡萄牙? “张司令没有真正理解陛下的话。”郑芝龙觉得这位老实的副司令,有时候真是碍手碍脚,“打一个拉一个不错,那是在彻底击败他们之后,要是南海舰队不能充分展示实力,西夷会和我们和平相处?” “司令……”张煮觉得,他不了解郑芝龙,或者不了解西夷。 “就像台湾,南海舰队如果不是依靠实力,能将荷兰人与西班牙人驱逐出去?”郑芝龙忘了西班牙人没有没驱逐,他们一个也没逃掉。 “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既然已经得罪了,再说也是无益,只是这葡萄牙人,能否暂时不要冲突?”张煮还是不愿扩大战争。 “张司令,现在葡萄牙的舰船,与荷兰、西班牙在一起,难道我们能让他们分开?”郑芝龙话题一转,“就是他们想跑,我还不让他们跑呢,现在多击沉他们的一艘舰船,将来攻打麻六甲的时候,他们的实力就会弱一。” 张煮知道郑芝龙是铁了心,他也不再劝说,“司令,西夷的联合舰船,规模不小吧?” 郑芝龙却是更加兴奋,上次在台湾的时候,海上没有像样的敌手,他才要亲自攻打陆地上的城堡,“张司令放心,西夷的联合舰队,不过才四五十艘,比南海舰队差远了。” “……” “张司令放心,我郑芝龙也不是蛮干的人,如果由于轻敌而损毁了南海舰队,我也无法向陛下交代。”郑芝龙拍拍张煮的肩膀,“我会不断派出苍山船,刺探西夷的舰队,特别是他们舰船的大小,有没有援军。” “是,司令。”张煮向前方的大海上望去,大海上水雾茫茫,竟然连一艘商船都看不到,“既然战争不可避免,属下一定听从司令的调遣。” “好,那请张司令移步,万一旗舰出现故障,就请张司令代我指挥整个舰队。” 这是舰队的规矩,在海战的时候,舰队的副司令,一般不会待在旗舰上,万一旗舰被对方击毁击沉,司令无法指挥,就由副司令接替司令,指挥整个舰队,副司令就是舰队的备用指挥系统。 “是,司令。”张煮在下船前,又补了一句:“我是本份人,不像司令那样运筹帷幄,所以,旗舰不要冲锋陷阵。” “张司令放心,我不会不知道轻重的。” 张煮离开后,郑芝龙让骑手打出旗语:一个时辰后,可能有战斗,各舰船做好准备。 就要进行海战了,郑芝龙当然不会认为西夷的联合舰队是来求和的,既然要找他郑芝龙讨要说法,战争,就是最好的手段。 大海上没有公理,谁强大谁就有理。 运输船放慢速度,在数艘福船与苍山船和的保护下,逐渐和整个舰队拉开距离。 半个时辰后,海面上模模糊糊出现了桅杆,它们像是从大海中突然窜出来一样。 桅杆越来越高,观测兵用肉眼就可以看到,桅杆下面连着一个个灰黑色的小球,应该是西夷的舰船。 得到观测兵汇报的讯息,郑芝龙并不着急,现在的海面上,薄薄的水雾已经被阳光完全驱散,蔚蓝的天空,湛蓝的大海,真正的天海一色。 海面上能见度极好,郑芝龙估计,肉眼能够看到五六十里外的舰船,西夷的舰船才刚刚出现,现在至少还隔着四五十里。 南海舰队舰炮的有效射程,不过三千步,也就四里半,最大射程也不过五千步,七里半的距离,离西夷的舰队还早着呢。 郑芝龙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上风头的位置,南海舰队是在顺风航行,只要西夷的联合舰队不能穿越整个南海舰队,就不可能抢到上风头。 对面的小黑越来越淡,越来越大,已经可以依稀看到舰船的轮廓了。 南海舰队上一片庄严肃穆,除了瞭望兵不断汇报西夷舰队的位置。 郑芝龙立在“南海”号的甲板上,静静看着前方,西夷的舰队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清晰。 南海舰队的舰船,占据巨大的数量优势,广船有八十艘,福船有一百二十艘,即使不算上苍山船,已经是西夷舰队的四五倍。 郑芝龙唯一不放心的是西夷的舰船本身,上次在台南海战中,荷兰的战舰比广船小,只与福船的吨位差不多,火炮的数量却比广船多。 要是来了他们真正的战舰,要是战舰的数量更多,要是战舰上都是开花弹…… 郑芝龙从来不打算与对手拼消耗,要是自己的舰船打光了,将来还靠什么称雄南洋?但今天,他改主意了,西夷的联合舰队找他复仇来了,战争是唯一的选项,要想染指南洋,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要么打败西夷,从此公然闯入南洋,要么舰队打光,再重建舰队。 如果是后一种结果,那以后杨威南洋的南海舰队司令,应该不是自己了。 “司令,西夷舰船在三十里外了。” 传令兵的话,让郑芝龙果断结束沉思,他放眼望去,海面上果然黑黑一片,悬挂三色旗的荷兰舰队居中,他们的左后方,是西班牙的盾徽旗,右侧则是葡萄牙的浑仪盾。 荷兰是这支联合舰队的主力。 第360章邓普克失踪了 “对方有多少舰船,能看得清吗?”郑芝龙平静地问观测兵。 “大概四五十艘,后面没有舰船。” 果然四五十艘?郑芝龙心想,怎样才能发挥南海舰队的数量优势?他一边抱住双臂,一边在甲板上踱步,忽然想到朱由检的话:战列线战法。 对,战列线,这样才能发挥南海舰队的数量优势。 “传令兵,打出旗语,让各舰做好准备,整个舰队一分为三:四十艘广船与五十艘福船为一组,其余的二十艘福船与苍山为一组;第一组舰队打横,占据上风头,第二组舰队排成一列纵队,待双方激战后,从西侧向南行进,打击任何火炮射程内的敌舰,第三组福船与苍山船,暂时不用参加战斗,专门追逐和打击敌方逃跑、损伤的舰船。” 令旗号动。 双方相距二十里的时候,南海舰队开始分散。 第一组的四十艘广船与五十艘福船开始向左转向,而第二组的四十艘广船与五十艘福船,开始向右侧移动。 联合舰队见南海舰队开始转向,知道抢占上风头无望,他们也开始转向,舰首朝西,准备与南海舰队决战。 南海舰队舰首向东,用的是右舷炮,联合舰队舰首向西,也是右舷炮对敌。 “司令,双方相距十里了。” “传令,第一组舰船,火炮准备。”郑芝龙亲自指挥第一组舰队。 到双方相距六七里的时候,郑芝龙再次发出命令:“中间的舰船,集中火力,打击敌方旗舰。” “轰……隆……” “轰……隆……” “轰……隆……” …… 双方的火炮几乎同时试水,但炮弹都是落在海面上,双方舰船之间的水域,顿时掀起无数的浪花。 士兵都进入实战状态。 两轮炮击后,试水完毕,炮弹开始有效命中对方舰船。 郑芝龙采用斩首法,中间位置的广船,集中攻击荷兰的旗舰,这种方法并不是郑芝龙的发明的,几乎每支舰队都会采用,只不过郑芝龙的舰船数量多,效果更为明显而已。 联合舰队显然发现了郑芝龙的战术意图,但大海不同于陆地,明知道自己是对方的靶子,却无法躲避对方的攻击,除非旗舰放弃指挥,离开战场。 郑芝龙见双方舰船已经呈胶着状态,立刻打出旗语,让张煮的第二组舰队从右侧冲击。 第二组舰队已经调整为一列纵队,看到旗舰打出旗语,立即从右侧进入战场。 右侧是联合舰队舰首的方向,左舷炮与右舷炮都够不着,那里几乎是联合舰队火炮的盲区,一艘艘广船与福船,在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只管将开花弹砸向联合舰队的舰船。 联合舰队的最高指挥官是荷兰人邓普克,他看到舰队遭到明军从两个方向包抄,特别是左侧的南海舰队第二组,几乎是是在他们的火炮盲区,顿时大惊失色。 邓普克打出旗语,让整个舰队的左侧,也就是他们最前方的西班牙舰队,立即向右转向,舰首朝北,用左舷炮去射击张煮的第二组舰队。 他期望西班牙舰队能暂时抵挡张煮的第二组舰队,而荷兰与葡萄牙的联合舰队,在消灭了南海舰队的第一组后,再合力围攻剩余的大明舰队。 邓普克的战术,没有人知道他的理论根据。 以西班牙的十三艘舰船,去迎战大明的九十艘大中型舰船,到底能抵挡多久?而且,西班牙舰队临时转舵,暂时还无法向南海舰队开炮,他们只是南海舰队的靶子。 邓普克指挥剩余的联合舰队,舰船不过三十二艘,为何能歼灭或者打残大明的九十艘舰船?也许他将大明的舰船,当成了爪哇或者满刺加的渔船,不错,这个时代讯息不畅,但他在战场上见到了大明的舰船,还有这种想法,那就无异于自杀了。 郑芝龙发现,除了西班牙舰船,荷兰与葡萄牙的舰船,发射的都是开花弹,射程与大明的舰炮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在于,按照吨位计算,荷兰舰船上的火炮比大明的舰船密集。 二十多艘广船集中火力,目标是荷兰的旗舰,还有零星的福船,只要荷兰旗舰进入它们火炮的射程,就会将目标调整为荷兰旗舰。 “轰……隆……” “轰……隆……” 不知道是哪一艘舰船,竟然连续两枚开花弹命中荷兰旗舰,它的三根桅杆已经被炸毁两根,桅杆上操帆手,顿时像石块一样,重重地坠落在上层的甲板。 甲板上到处是鲜血,残缺的身子、无主的四肢,像西瓜地里的西瓜一样密集。 邓普克来到甲板上,看着狼藉的场面,他皱起了眉头。 舰船只剩下一根桅杆,速度肯定慢了许多,如果联合舰队能击败大明的舰队还好,万一联合舰队失败了,需要向南撤退,大明舰队肯定会追赶,旗舰的速度太慢,会不会……他不敢想下去了。 现在就是想脱离战场,也是非常困难,双方的舰船太多,几乎一艘挨着一艘,想要单独转舵,那是十分困难,再说,要是旗舰率先撤离战场,联合舰队一定士气受挫。 邓普克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大明舰队,大明舰船也有两艘中弹,甲板上正冒着眼,似乎明军士兵正在救火。 他的内心好受多了,明军的舰船也不是铁打的。 两轮炮击之后,荷兰旗舰已经被多枚开花弹击中,两门左舷炮、三门右舷炮已经完全损毁,战斗力严重下降。 看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旗舰,邓普克又一次犹豫了。 但双方激战正酣,旗舰岂能脱逃? 邓普克就在这样的犹豫中,一次次错过了逃生的机会。 “轰……隆……隆……” 不知道有几枚明军的开花弹,先后落到荷兰旗舰上,不知道是开花弹连续爆炸,叠加了爆炸效应,还是连续的冲击波都处于波峰,造成共振,这艘联合舰队最重要的舰船,顿时解体了。 海水像绝了堤似的,倒灌入舰舱。 在火炮巨大的重力作用下,残破的舰船缓缓沉入海底,海面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漩涡,以及在漩涡中挣扎的荷兰士兵。 旗舰附近的两艘舰船,紧急施救,但只捞上来一些士兵,邓普克失踪了。 没有了旗舰,联合舰队的指挥权转到舰队的副指挥身上,但副指挥到底在哪条舰船上,郑芝龙并不知晓,因为船上没有悬挂象征旗舰的巨大旗帜。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荷兰又有两艘舰船被击沉,一艘舰船失去作战能力,西班牙有两艘舰船失去动力和作战能力,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漂浮在海面上,葡萄牙也有一艘舰船被击沉。 明军自己的损失也不轻,两艘广船被击沉,另外还有一艘广船与一艘福船完全失去作战能力,暂时退出了作战序列。 失去作战能力的荷兰舰船,暂时无法退出战场,外围都是明军的舰船,如果擅自退出,那就可能成为明军的靶子。 最先退出战场的,是葡萄牙的舰船。 张煮率领南海舰队第二组,已经从右侧南下,大有切断联军退路的架势,虽然西班牙舰队受命阻击这支大明的舰队,但西班牙舰队自身已经伤痕累累,除了失去动力的那两艘舰船,其余舰船上的火炮,至少有两成损毁。 葡萄牙人担心退路被断,自从荷兰旗舰被击沉,他们的指挥官就心生退意,当联军的遭受巨大损失时,他们果断选择撤退。 大明将荷兰与西班牙赶出台湾岛,与葡萄牙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是只是受到荷兰与西班牙人的邀请与胁迫,这才走上与大明对抗的道路。 大明的舰船太多了,战斗力如此恐怖,葡萄牙人决定避大明的锋芒。 剩余的葡萄牙舰船,在没有与联合舰队商量的情况下,突然整齐左转,舰首调转向南,想要逃回他们的母港麻六甲。 张煮的第二组舰船,虽然也是舰首朝南,但他们正在与西拔牙舰队缠斗,无法分身拦截,眼睁睁地看着葡萄牙舰船脱离了战场。 郑芝龙见葡萄牙舰船南撤,顿时大怒,“妈的,老子没有惹你,你倒找上门来,现在战局不利,还想逃跑!”他命令张煮的第二组舰船中的五十艘福船,全力追击。 福船的速度比广船快,舰首朝南,不需要转向,又是顺风顺水,他们立刻将速度加到最大,追着九艘葡萄牙舰船,离开了主战场。 张煮指挥剩余的四十艘广船,继续与西班牙人海战。 一直在外围观战的二十艘福船和大量的苍山船,自动加入战场,一部分苍山船与福船加入到对西班牙舰船的围歼,另有些苍山船,则利用他们速度快的优势,尾随着南下的五十艘福船,参与追击葡萄牙舰队。 葡萄牙舰船退出战场,让本来就处于劣势的荷兰舰船,更加被动,现在明军所有的火炮,都会指向他们。 又激战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艘荷兰舰船被击沉,两艘荷兰舰船失去作战能力,继续作战的荷兰舰船,只剩下十五艘,而且都带来伤。 损失最惨重的还是西班牙舰队,他们舰炮发射的都是实心弹,威胁比开花弹小了许多,大明舰船上的士兵根本不用躲避,开花弹发射的速度,比第一组舰船的广船与福船都快。 在荷兰人损失惨重的同时,他们居然损失了四艘舰船,其中一艘舰船被击沉,三艘舰船完全失去战斗力。 西班牙舰队只剩下九艘伤痕累累的舰船,而且,他们还陷于南海舰队的包围之中。 第361章火龙出海 张煮的第二组舰船,与西班牙舰队是相对而行,他有六七十艘广船与福船,加上大量的苍山船,纵队的前部已经远远超过西班牙的尾部,前部的舰船已经失去目标,只好左转,从下风头倒卷过来,将西班牙舰队南下的退路,已经完全堵死。 西班牙舰队的指挥官马洛斯绝望了,这是他在南洋地区的所有舰船。 自从万历十六年(公元1588年),英国摧毁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西班牙再也没有恢复元气,海军急剧衰落,整个国家也是急剧衰落,已经从海上霸主沦为欧洲的二流国家,要不荷兰也不能从西班牙独立出去。 现在的西班牙,还是在海外扩张,但他们扩张的重,已经是美洲大陆,在南洋地区,只剩下一个南琉球群岛,舰船也就今天参加决战的十三艘。 不过,现在只剩八艘能参战的舰船了。 这是马洛斯仅有的八艘舰船。 如果这八艘舰船被明军摧毁,那西班牙在南洋地区就完全没有海军了。 为了保护西班牙海军在南洋地区的最后一火种,马洛斯选择了投降。 打出白旗后,西班牙舰船主动停止了炮击,而张煮也打出旗语,命令舰队停止炮击西班牙舰船,并且派出福船和苍山船逼近他们,准备去接管西班牙舰船。 西班牙舰队整齐向明军投降,还在苦战的荷兰舰队顿时恼羞成怒,葡萄牙人已经逃出战场,现在西班牙人再投降的话,他们将独自面对大明的舰队。 也许是舰队副指挥打出旗语,反正郑芝龙没看到,荷兰舰船突然放弃南海舰队,调转炮口,对着西班牙舰船猛烈开炮,一艘已经已经失去动力的西班牙舰船,顿时遭了秧,在荷兰开花弹的打击下,缓缓沉入海底,海面上只剩下在漩涡中挣扎的士兵与碎木屑。 郑芝龙大怒,西班牙舰队已经向大明投降了,他们是南海舰队的俘虏,应该由南海舰队来处置,就是要击沉他们,也是南海舰队的事,你荷兰人开炮,算哪门子咸蛋? 他让士兵打出旗语:集中炮火,狠狠打击荷兰舰船。 南海舰队的炮火更加猛烈,其实,舰炮的数量并没有增加,而是目标减少,炮火更加集中而已。 又一艘荷兰舰船被击沉,荷兰人再也无心去打击西班牙舰船,他们再次用舰炮瞄准南海舰队。 但四面的明军舰船太多,几乎将他们包围起来,他们不知道到底要瞄准哪一艘明舰,最后是逮着谁就瞄准谁。 张煮趁机指挥福船,接管了投降的西班牙舰队,将西班牙士兵一个个从舰船上押解下来。 荷兰人发现不对劲,他们原来的二十二艘舰船,现在只剩下十四艘,而明军舰船的数量,超过他们的十倍。 现在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海战。 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海战,只是联合舰队忽略了明军舰船的数量。 现在知道还不晚。 见胜利无望,荷兰人开始突围,舰队的舰首一直向西,他们选择从西面突围。 荷兰舰队一面向南海舰队开炮,一面加快行进的速度,期望甩开后方与右方的广船、福船,在冲破前面广船的阻挠,返回巴达维亚基地。 “想跑?你为这是在你家门口?”郑芝龙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这场发生在巴士海峡以西的海战,最终结果是是什么,他早就轻松起来。 “司令,荷兰舰船要逃命了,他们距离前面的广船太近,快要进入舰炮的盲区了。” “荷兰人好算计!”郑芝龙估计,荷兰人是准备用舰船撞开明舰,然后再折而向南,逃得一艘是一艘,他微微冷笑:“火龙出海,让荷兰人尝尝鲜。” 横在荷兰舰船前面的广船,士兵顿时忙碌起来,他们从船舱里取出一个个薄竹筒,竹筒前面是龙首,后面是龙尾,整个器物像是一条笔直的巨龙。 龙身被安放在甲板的架子上,下方的四个竹筒里拖出一根长长的引线。 “火。” 士兵们纷纷将龙身下方的引线燃。 荷兰舰船上的士兵,也看到了这一切,“明军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他们现在就开始庆祝海战胜利了吗?这些古老的民族,永远让人看不懂。” 荷兰士兵的确没有看懂,明军不是在庆祝胜利,而是在胜利前,对荷兰人的最后一波打击。 “呲呲……嘭……” 引线燃尽,巨龙像是活了,一声巨响,龙身突然飞向天空,朝荷兰士兵飞去。 龙身的高度缓缓下降,在水面滑行了一两里之后,数枚火箭从龙口飞出,窜向荷兰舰船,随后,龙身坠落在大海。 火箭又在水面上飞行一段距离后,纷纷撞上荷兰的舰船,或是甲板,或是船舷,甚至是荷兰士兵的身子。 但火箭遇上这些障碍物之后,再次发生爆炸。 被火箭直接命中的荷兰士兵,顿时幻化成无数的士兵——————每一块血肉,就是他们生出的新的生命。 荷兰舰船上开始起火。 火箭爆炸之后,巨大的能量,炙热的温度,不仅摧毁了舰船上的人员、设备,还燃了中心地带的一切木器,包括船舱和船舷。 舰船上荷兰人一时惊呆了,即使没有受伤,也像是被火箭的冲击波了穴道。 “赶紧灭火!” 不知道是谁,被大火一烤,神志反而清醒起来。 荷兰士兵暂时忘记了恐怖的火箭,纷纷用舰船上准备的沙子,将燃烧的器物覆盖起来。 可是,这儿的大火刚刚熄灭,另一处又着火,明军还在发射“火龙出海”。 这些“火龙出海”,恰好弥补了舰炮与燧发枪射程之间的那一段射击盲区。 “火龙出海”的最大射程,是超过舰炮的射程的,但士兵们调整了发射架的角度,让它的射程降下来。 这是“火龙出海”第一次在大海上作战,士兵们的经验不足,命中率并不高。 荷兰士兵在住最初的恐惧后,还是操控舰船继续前进,只是他们这次学乖了,不知道明军又会拿出什么秘密武器。 双方的舰船越来越近,明军见舰炮已经无法射击,只好转向,将舰首对着荷兰的舰船。 但舰船转向,转动的角度太大,相怜的舰船之间,就出现了巨大的口子。 荷兰舰船什么也不顾了,他们瞄着这些口子奔过来,企图从这些口子里冲出去,一旦冲出南海舰队的包围,利用顺风顺水的优势,他们就可以逃离战场。 “砰,砰,砰……” 明军的燧发枪开始射击了,这么近的距离,就是“火龙出海”也是无法命中荷兰舰船了,士兵们只好操起燧发枪。 荷兰士兵也是操起他们的火枪。 双方的士兵像是狭路相逢的陆军,在海面上开始了近战。 明军越战越勇,荷兰舰船夺路而逃。 虽然明军的舰船众多,但这些舰船围在荷兰舰船的四面,真正阻挡在前面的舰船却是不多。 两艘荷兰舰船上的操帆手或者操舵手因为被明军射杀殆尽,舰船无人操控,最后被明军截住,而其它的十二搜荷兰舰船,却是冲破南海舰队的防守,向南遁去。 南海舰队的大批舰船,在后面紧紧追赶。 荷兰舰船南下,现在是顺风顺水,除了苍山船,广船与福船都追不上,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苍山船吨位太小,舰炮数量不足,如果让它们单独追击下去,就是追上了,也无法歼灭荷兰舰船。 天色渐渐暗下来,南方海域的敌情不明。 郑芝龙下令停止追赶,他收拢舰队,开始清理海面上留下的各艘失去动力的舰船,至于落水的士兵,明军的士兵早就打捞过了,而联合舰队落水的士兵,现在不用打捞了,海面上早就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张煮的舰船向郑芝龙的旗舰“南海”号靠拢,他攀上舷梯,来到郑芝龙的身边,“司令,我们还有五十艘福船和一些苍山船向南追击,到现在还没回来。” “奥,我倒忘了这件事。”郑芝龙极目向南方远眺,但海面上已经布起一层水雾,加上天色开始暗黑,能见度不足十里。 除了荷兰舰船逃走时留下的水花水浪,海面上什么也看不到。 “司令,怎么办?要不要派舰船接应?”张煮犹豫不决。 “现在天色已经黑下来,在茫茫的大海上,要找到这些舰船,谈何容易?”郑芝龙也有些后悔,不该让这些舰船追出太远,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这些舰船在战场的南面等候,说不定能截住这些荷兰舰船也说不定。 “司令,这些福船,一旦停止追击,肯定停在海岸线附近,或者沿着海岸线追击,如果我们沿着海岸线寻找,一定不会错过。”张煮的目光,也是瞄向遥远的南方。 海面上逐渐安静起来,从海面上吹过来的海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让郑芝龙感受到强烈的不安,但他还是摇头:“张司令,天色很快就会黑透,南面是我们陌生的海域,哪里可以停泊舰船,哪里有暗礁,我们一概不知,我们不能将整个舰队,置于危险的境地。” 张煮也是头,“司令,要不这样,我们派出几艘苍山船,沿着海岸线寻找,舰队就在此停泊?” “好吧,派出八艘苍山船,沿着海岸线寻找,限定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如果没有找到福船,夜晚就不用找了,暂时抛锚,等明天天亮后再找。”郑芝龙思考了好一会,“我们的福船有五十艘,加上有苍山船在外围守护,就是遇上荷兰的舰船,也不会落在下风,说不定一觉醒来,我们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 郑芝龙准备让舰队在大海中抛锚,就地停泊,让苍山船在外围巡逻,加强警戒。 但刚刚被俘的西班牙舰队指挥官马洛斯,为了向郑芝龙立功,主动提出带领南海舰队去帕萨伦港口停泊。 第362章苍天有眼呀 帕萨伦港位于南琉球群岛的吕宋岛最北端,北面是巴布延海峡,南面的陆地上横贯着中科迪乐拉山,是南琉球群岛距离台湾最近的港口,大部分汉人由台湾进入吕宋,都是选择将帕萨伦港作为第一站,帕萨伦城也是整个吕宋岛上汉人最为集中的城堡。 整个南琉球群岛,现在都在西班牙人的控制之下,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如果贸然去帕萨伦港停泊,舰队可能遇到危险,郑芝龙犹豫不决。 但马洛斯一再担保,帕萨伦港附近,并没有西班牙的驻军。 “司令,我们可以在帕萨伦港的南面,建立防守阵型,一方面可以让舰船躲避海上的大风大浪,另一方面,也可以在陆上建立据,为全面进军南琉球群岛做准备。”郑兴倒是比郑芝龙积极多了。 郑芝龙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如果成功了,就会在南琉球群岛上建立据,况且,马洛斯一直在明军的控制之下,一旦出现意外,马洛斯首先将被下油锅。 福船率先向港口靠近,广船则以右舷炮对准港口,一旦港口出现西班牙的军队,福船将在广船的接应下快速退回。 帕萨伦果然不是军港,福船上的士兵,借着夜色的掩护上岸时,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随后运输船依次靠岸,并迅速在港口建立防御阵型。 随着陆战第四师全部登录,郑芝龙逐渐安下心来,现在有一万多士兵上岸,即使外围有西班牙士兵,他也不用担心,西班牙的军队,不会大规模集中在这样一个港口,如果有少量的西班牙军队,那就乘机击败西班牙军队,名正言顺地占领港口与城堡。 郑兴的陆战第四师,缓慢扩大防守阵型,并且观察地形与建筑物,为后面的大军寻找住宿之所。 接近城堡的时候,郑兴更加小心谨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息,但一万多士兵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又是摸黑前进,不发出声音,那是不可能的。 陆战队终于惊动了城头值夜的人。 “谁?” 问话的人用的是汉话,郑兴听起来十分顺耳,但他还是希望知道对方的身份,于是反问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城中的百姓,你们是谁?夜晚来城下做什么?”正宗的闽南话,在这陌生而又充满期待的夜色中,让人格外亲切。 “城中的百姓?那你们怎么会说汉话?”郑兴还是没有亮出身份。 “我们本来就是汉人,帕萨伦城中的居民,主要就是汉人,你们是不是海盗?”城中的人,最害怕的就是海盗。 “你们真的来自大明?”郑兴还是不放心。 “当然是来自大明,你也会说汉话,到底是什么人?是海盗,还是从大明逃荒过来的?”城头上的人似乎不耐烦了。 “我们是来自大明的海军。”郑兴终于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大明海军?”城头上的人显然十分惊讶,他们根本没想到来的会是大明的海军,城头上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最后,有一些杂乱的脚步声离开城头,显然是回去报信了。 郑兴在城下没有等待多久,一个声音从城头上送下来:“我是帕萨伦城的汉人头领李通,敢问城外是哪一位?” “我是大明南海舰队陆战第四师师长郑兴,因为和西夷的舰队作战,天黑才结束,现在想入城休息,以避开海上的风浪,希望李头能行个方便。” “你们真的是大明的海军?怎么会在这儿与西夷作战?”李通知道下午发生的海战,由于战场距离海岸线不远,城中几乎就能看到惨烈的战争场景,但他不知道作战的一方,竟然是大明的海军,更不知道作战的原因。 “皇帝陛下听说汉人在南洋受到当地土著与西夷的欺凌,特命我等率舰队前来兴师问罪,同时保护在南洋的汉人。”郑兴跟在郑芝龙的身边,逐渐由海盗,变成了大明真正的海军将领。 “真的是大明海军?来南洋保护我们的?”李通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常年在南洋讨生活,在西班牙面前,他们就像是一条会说话的狗,这种切身的伤痛,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难以体味,“郑将军,你们能起火把,让我们看看吗?” “起火把?”郑兴不解。 “郑将军,在南洋欺负汉人的,不仅有土著和西班牙人,更有来自大明的海盗,很抱歉,夜晚看不清,我不能随意打开城门。”出于对大明的敬畏,李通主动让城头上的人,先亮火把。 郑兴借着火光,看到城头上果然是汉人,他们比较高大、匀称,而当地的土著矮黑、眉眼比较宽大,颧骨前突,与汉人区别明显,“好,火把。” “咦?怎么从来没见过蔚蓝色的军服?”李通有些诧异,城下的这些人,统一着装,队列齐整,士兵纹丝不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但这种军服,他从来没见过。 “李头有所不知,你以前见过的,那是大明的陆军,我们是陛下登基之后,新组建的海军,军服自然不一样,你们这儿有最近来自大明的人吗?他们可能知道南海舰队。” 李通陷于沉默,而城头却有细微的声音传下来,郑兴在城下,听不真切。 过了好一会,李通的声音再次从城头上传出来:“郑将军,弟兄们说,有人的确见过南海舰队的这种军服,而且海盗绝对不会穿着这么整齐去打劫,我相信郑将军,弟兄们,开城。” 最后那句话显然是向他身边的人说的。 城门缓缓被打开,帕萨伦城不像中原的城门,既没有护城河,也没有吊桥,只有两扇厚重的木门,如果李通不肯开门,郑兴也可以用火药炸开城门。 陆战第四师的将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排着队入了城门。 李通迎上来,“郑将军,汉人可是把你们盼来了。” 郑兴紧紧握住李通的双手,“李头,南海舰队所到之地,汉人再也不用做牛做马了。” “多谢郑将军。”李通就要屈膝下拜。 郑兴一把拉住他,不让他下跪:“李头不用感谢在下,在下只是军人,奉皇命行事,李头要感谢,就感谢陛下吧!” 李通到底还是跪下了,他先是面朝西北方,恭恭敬敬地给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又给郑兴叩了一个。 “李头不须如此。”郑兴扶了一把,让李通起来。 “郑将军,既然你们是代表大明的海军,李某这就给你们安排食宿。” “李头,此次出征的大明海军,人数太多,安排食宿恐怕不太方便,你就别费心了,我们先在城内歇歇脚,其余的事,明天再说。” “郑将军,帕萨伦是一座小城,大明海军人数太多,临时难以安排,李某可以安排五千人食宿,争取给将官们安排好。” “李头客气了,南海舰队,官兵一律平等,李头的心意,郑某心领了,我们自己扎营。”郑兴向李通拱拱手,算是表达了谢意。 李通默然,他迟疑了好一会,见明军已经在扎营安帐,终于鼓足了勇气:“郑将军,李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军队,冲着郑将军,李某一定安排好这万余人的饭食,至少要让弟兄们喝口热汤。” “李头……” “郑将军不用客气,李某去去就来。”李通向郑兴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郑兴将城中的情形,汇报给郑芝龙。 但帕萨伦港口太小,根本停不下数百艘舰船,大部分舰船还是背靠海岸线,在外海抛了锚,士兵们都在舰船上吃饭休息,只有陆战师的士兵上了岸,在岸上建立第二道防线,郑芝龙当晚就待在港口。 李通回到郑兴大帐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跟着许多百姓,暂时没有饭食,送来许多热水,让士兵们先喝口热茶。 “李头辛苦了!”郑兴再次表示了感谢。 “郑将军不用客气,为大明军队做些事,我们是应该的。” 随后,不断有百姓将滚热的饭菜送到明军的营帐,郑兴这里,单独送来一份,除了吃不完的大米饭和六个菜肴,还有半坛烧酒。 “李头,军中有规矩,战争期间,不得饮酒,米饭和菜肴,郑某就受了,这坛烧酒,无论如何,郑某不敢领受。” 听说是军规,李通也不再勉强,他就陪在郑兴的身边,看着郑兴狼吞虎咽。 亲兵收拾完碗箸,李通小心地问道:“郑将军,今天的海战……” “奥,明军大获全胜,西班牙舰队全军覆没,连他们的舰队指挥官都投降大明了。”郑兴随口说道。 “大获全胜?西班牙舰队投降了?”李通的嘴巴,顿时像是河马,“郑将军,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里是西班牙的地盘,如果我们不能打败西班牙的舰队,谁敢大摇大摆地在帕萨伦港登陆?” 李通更加激动起来,他颤抖着问道:“郑将军,那大明的舰队,以后还会在南洋吗?” “这是当然,要是我们走了,西班牙人不是又回来了吗?李头放心,我们以后就驻扎在南洋,长期保护南洋的汉人。” “苍天有眼呀!”李通像是中了邪似的,跪在地上又是一通乱叩。 “李头……” 李通向西面八方都叩过头,这才重新坐到郑兴的对面,“郑将军,南洋的汉人,可是盼得太久了。” 第363章参谋李通 “陛下向南洋派出海军,就是为了解救南洋的汉人,南海舰队既然来到南洋,就不会再走了。”郑兴向李通拱手行礼,“以后,军队免不了要打扰李头了。” “应该的,应该的。”李通一叠连声,“那南琉球群岛上的西班牙人……” “李头放心,我们会将他们完全驱逐出去,如果他们不识相,我们就歼灭他们,现在的南海舰队,已经不是西班牙人可比的,我们今天打败的,就是西班牙、荷兰与葡萄杨的联军,西夷在南洋称霸的日子,已经不长了。” “郑将军是说……” 郑兴觉得这军事上的谋划,暂时不宜泄露,“李头,南海舰队将来的打算,得问司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奥,呵呵,呵呵……”李通知道这是军事上的秘密,他尴尬地笑笑,也就不再追问。 郑兴转个话题,“李头谈吐不凡,应该是读书人吧?” 李通咧着嘴:“郑将军见笑了,李某原是一名秀才,因屡试不第,家中又没有了隔夜米,这才随亲友一道,远赴南洋谋生,因识得几个字,被同乡推举为帕萨伦的头领。” “奥,听李头的口音,应该是福建人吧?来吕宋多久了?” “李某是福建泉州人,十年前来到吕宋,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乡。”李通的眼神里,隐隐有一丝伤感,该是动了乡思之情,“郑将军从福建来到吗?泉州现在有没有变化?” 郑兴没有专门说到泉州,而是将朱由检登基之后,大明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简单说了一遍。 李通唏嘘不已,要是自己没有离开大明……但他很快就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他离开家乡已经十年,家乡的人已经不认识自己,而且自己与家乡,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关联。 “大明海军初来南洋,李头能否将吕宋的西班牙驻军情况,简单说说一二,郑某回去,也好请示司令?” 说到吕宋的事,李通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据李通讲述,西班牙人是在大明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来到吕宋的,大明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在吕宋的南部建立马尼拉城,主要役使当地的土著和来到吕宋的汉人,在南琉球群岛开挖金矿,并且从美洲贩来大量的白银,以购买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等,运回西班牙国内高价出售。 大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不甘心受西班牙人奴役的汉人,在当地海盗首领李凤的带领下,与西班牙人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李凤差攻下了马尼拉,后来,李凤战败逃走,汉人在吕宋再也没有反抗能力,基本上任由西班牙人与当地土著的欺凌。 现在南琉球群岛上,西班牙的军队据说有六千,主要驻扎在马尼拉总部,在吕宋岛上的金矿碧瑶、圣克鲁斯,棉兰老岛上的铜矿所在地苏里,也有驻军,其它地区没有驻军,或者驻军很少,主要由土著或者汉人维持统治,西班牙人会定时巡视全岛,收取租金,有时也用舰队沿海巡视。 “金矿、铜矿?李头,你说南琉球有金矿?”郑兴不愧海盗出生,听说金矿,眼睛霎时发出攫取的光芒,好似黄潺潺的金子就在他的眼前飞舞。 “是,郑将军,西班牙人占据南琉球群岛,他们的利润,主要在三个方面:金银铜矿、贸易、租金。” “李头知道这些矿场所在的位置吗?” “知道一些,但不完整,也不太确切,这些矿场所在的位置,西班牙人保护得非常严密。” “知道就好,李头能画出这些矿场所在的位置吗?” “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准确。”李通拿起纸笔,飞快第画出南琉球群岛的草图,又在草图上出各种矿场所在的位置。 郑兴待要收起草图,发现墨迹未干,只好暂时晾着,“李头怎么知道这些矿场的位置?” “郑将军有所不知,李某在这帕萨伦城担任汉人头领,除了管理帕萨伦城的秩序,此外就是为初入吕宋的汉人指明工作方向,免得他们在岛上瞎撞。” “奥。”郑兴明白了,李通的工作,相当于汉人商会,为初来吕宋的汉人劳力选择合适的工作,应该还会收取少量的费用,西班牙人也会给他一个大致的方位。 “郑将军,这些矿场……” “哈哈,现在还说不准,郑某只是给司令提供一些有用的讯息,至于将来怎么样,由司令决定。” “那是,那是。”李通也没有追问。 “李头,当地的土著怎么样?”郑兴这话问得含糊,他需要土著的一切讯息,越详细越好。 “郑将军,据西班牙人估计,当地的土著,原来超过三百万,西班牙人在侵入南琉球以后,与当地的土著发生冲突,于是开始屠杀当地的土著,加上劳役的死亡,现在土著只有二百万人。” “二百万?这么多?”郑兴有些头大,这二百万人又不能屠杀,管理起来难度比台湾大多了,“他们与当地的汉人,平时关系怎么样?” “汉人在整个南琉球群岛不过二十万人,比当地的土著少多了,加上西班牙人的纵容与挑拨,经常发生土著欺负汉人、抢夺汉人财物的事。”说到土著,李通恨得咬牙切齿,他对土著的痛恨,甚至超过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对汉人的欺负和盘剥,通常是间接的,比较隐晦,而土著对汉人的欺凌,是直接的、赤裸裸的。 “那按照李头的说法,就是赶走西班牙人,还是不能保证汉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应该是这样,土著人口是汉人的十倍,他们人多,而且野蛮、懒惰,抢夺汉人的财物时,他们非常齐心,除非但军队常驻,否则汉人的利益还是难以保证。” “可是大明的军队不可能都住在岛上,否则,数万人的队伍,军饷、弹药、粮食如何解决?” “军饷可以由岛上的汉人支付,粮食也行,只是这弹药补给,实在没有办法。”李通不是神,岛上并没有火器制造厂,他也变不出弹药。 “李头,数万人的军队,军饷与粮食都不是小数目,况且谁能保证供给及时?”郑兴的意思,一旦粮饷供应不上,岛上的军人蜕变成海盗也说不定,军人也要吃饭。 “郑将军,粮饷不是问题,西班牙人占据南琉球的时候,每年都会收取租金,这些租金作为军饷,应该不成问题,但要保证供应,岛上必须建立地方官府,由官府出面,负责粮饷的长期供应。” 建立地方官府,不是郑兴的事,那是朝廷的事,但郑兴有些兴趣,他随口问道:“那依李头所说,岛上如何建立官府?” “把南琉球纳入大明的管辖范围,比如,设立南琉球省,在全岛范围内,不论土著还是汉人,都要缴纳赋税,岛上的赋税,养活这几万军队,应该不成问题。” “立省?”郑兴看着李通,怎么觉得他和朱由检差不多,喜欢在新征服的地方立省,如果南琉球群岛真的立省了,那他郑兴就是大明开疆的功臣,他不禁心潮澎湃。 “郑将军,只有立省,建立长期的税收体制,大明的军队才能在岛上常驻。否则,即使赶走西班牙人,汉人在岛上处于巨大的人口劣势,还是摆脱不了被欺凌的命运。” “李头领说得不错,一旦赶走岛上的西班牙人,我会向司令提出建议,让朝廷派出文官。”是否立省,是朝廷的事,郑兴管不着,他话锋一转,“李头,南琉球群岛的物产怎么样?” “郑将军,南琉球群岛上,有丰富的良田,能种植双季稻或者三季稻,能养活岛上的居民,而金银矿能带来巨大的利润,此外,贸易也是带来税收。” “粮食、矿业、贸易?”这些东西,郑兴不太懂,他是海盗出身,自然知道贸易的巨大利润。 “对,粮食能让岛上的居民生存下去,矿业与贸易,能为官府提供财源。”李通说出了南琉球群岛的关键所在,还以为郑兴在考验他。 “李头的话,我一定转告朝廷,至于是否立省,我们只能建议。”郑兴见李通说得头头是道,他打心眼佩服这位曾经的秀才,“不过,要是在南琉球立省,岛上的汉人是否支持?” “绝对支持,汉人受够了西班牙人与土著的欺凌,他们背井离乡,多是在当地活不下去了,才来南洋讨生活的,如果生活得好,又有军队保护,他们欢迎还来不及。”李通说的,也是自己的经历,他也是这些汉人中的一员。 “支持就好。” “当年李凤是海盗,尚且能团结汉人,反对西班牙人的奴役,要是大明朝廷派出官员与军队,汉人绝对欢迎,郑将军放一百个心。”李通向郑兴做出保证。 郑兴想,要征服南琉球群岛,将汉人聚拢起来,李通的作用必不可少,最好能让他参与进来,“不知李通是否愿意来军中担任参谋一职?” “参谋?”李通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官职,也不知大道它的含义。 “就是在军队中向军官提出各种建议的人,我军每到一处,李头还要负责联络当地的汉人,协助明军驱赶当地的汉人,并领取一定的俸禄,当然,李头不是正式的军人,可以拒绝郑某的建议。” “李某愿意为大明的军队服务。”李通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通过科举入士,要想光宗耀祖,机会就在眼前,他岂有不应之理? 第364章将军,起火了 郑芝龙起得很早,昨天有五十艘福船和一些苍山船追逐葡萄牙舰船,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讯息,派去寻找的苍山船也未回归,他有些心神不定,南边,那是南海舰队和他这个司令同样不太熟悉的海域。 他准备早饭后,亲率舰队去寻找这些福船与苍山船。 “司令,福船派人回来了。” 郑芝龙刚刚洗漱完毕,亲兵就过来汇报。 “什么?回来了?”郑芝龙扔下毛巾,一边向门外张望,“让他们进来。” “是,司令。”亲兵出去,不一会儿,将等候在外面的传令兵领进来。 “见过司令。”传令兵先是给郑芝龙请安。 郑芝龙心里惦记的是福船,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礼,“不用多礼,快说说福船到底在哪儿,遇上西夷的舰队没有?” “司令,我们一路向南追击,没有追上葡萄牙的舰队,也没有遇上其它西夷的舰队,却遇上一个狭长的岛屿,因天气已晚,我们没有追下去,就在这个港湾抛了锚,发现港湾内并没有西班牙舰船,由我回来向司令禀报。” “港湾?”郑芝龙拿出行军地图,从行程和地形推算了一下,应该是林加延湾,既然舰队有了下落,也安置好了,他也就放心了,“接应你们的苍山船呢?你们遇到没有?” “遇到了,大约在中途,他们说,天亮后还要南下,不见到福船,他们暂时不会回来。” “奥。”郑芝龙让传令兵退下。 吃过早餐,郑芝龙安排南下的任务。 留下少量福船驻守帕萨伦港,帕萨伦城由陆战第六师留下一个团驻守,这是南海舰队在南琉球群岛的第一个据。 陆战第四师与第六师余部组成西路军,由郑兴统一指挥,沿吕宋岛西海岸南下,陆战第五师为东路军,由师长杨耿指挥,沿吕宋岛东海岸南下,两支军队不断交流所在地位置,相互策应,至马尼拉城汇合。 同时,南海舰队沿西海岸南行,打击可能遇上的西夷海军,并协助西路军南下。 由于西海岸居民和西班牙的贸易据较多,李通也随郑兴南下,协助西路军及时联络当地的汉人。 郑芝龙特别叮嘱郑兴与杨耿,现在的目标,主要是西班牙人,一旦遇上西班牙人,只要没有投降,必须坚决消灭,如果是当地的土著,只要他们不反抗,不要滥杀无辜。 郑兴在李通的陪同下,从帕萨伦出发,在博哈多尔、拉瓦格,根本没有见到西班牙人,当地的汉人倒是不少。 两地都有李通的熟人,很多人还是他介绍来此谋生的。 李通说明明军的来意,两地的汉人都是热烈欢迎明军的到来,土著虽然人数较多,但明军都是荷枪实弹,他们也不敢表示异议。 郑兴并没有与土著发生冲突,他只是派出部分军人入城巡视一番,算是给当地的汉人撑撑腰。 郑兴行到阿布拉河时,中游的邦贵和下游的维甘城中都有西班牙军队。 “既然此处有西班牙人,必然有他们看重的地方,或者是矿场,或者是贸易据。” 郑兴已经在台湾与西班牙人战斗过,知道西班牙人的长短,为了节约时间,他和陈晖分兵,分别去攻打维甘城与邦贵城。 两城中都是只有数十名西班牙士兵,不到半天的时间,都被明军攻破,城中投降的数名西班牙士兵和他们的伤兵,都被屠杀,战争财刚刚开始,谁也不愿带着俘虏,走上征伐之路。 陆战第六师留下一个团的士兵,驻守两城,大明继续南下。 在阿布拉河上游的邦都城西南,郑兴第一次遇上了大股西班牙士兵。 邦都城位于中科迪勒拉山西麓,阿布拉河上游,城内倒没有多少驻军,但邦都城西南的圣克鲁斯有两座金矿,矿场内有大量的汉人与土著的矿工,为了管理这些矿工,西班牙人在此驻军数百,并建立了简易的工事。 得到邦都城的有关讯息,郑兴立即开始用兵。 陆战第六师师长陈晖,率领本部士兵与攻打邦都城,而郑兴自引大军包围了两座金矿。 驻守在金矿的西班牙士兵,开始还以为是附近的土著暴动,看到明军都是燧发枪,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明军已经包围了金矿,他们发现明军的时候,已经被明军包了饺子。 西班牙军队依靠工事防守,准备固守待援。 他们习惯了土著的刀叉,占尽了火器上的便宜,在明军的燧发枪面前,他们失去了一切优势。 双方隔着工事,展开拉锯战西班牙军队的人数虽然少,但他们可以借助围墙的掩护,明军则是在空旷的地面上,毫无遮拦地面对西班牙人的火枪。 明军出现了伤亡,但进攻的势头却是受阻。 堡内结构不明,又有大量的汉人,明军暂时没有使用手雷。 十数名士兵出现了伤亡,李通十分感动,为了这些不认识的汉人,明军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强攻,他急得团团转,却是毫无办法,堡内进不去,他也无法与堡内的汉人沟通,就是进去了,也没什么用,堡内的汉人只是矿工,并没有武器,他们又不是军人。 但陆战队的数次进攻,让西班牙人伤亡更重,他们人数少,无法与明军打消耗战,攻占邦都的陈晖也率军加入对金矿的包围,让西班牙人更加胆寒。 明军这么多少士兵,而且还有援军,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援? 西班牙人一面与明军对抗,一面组织当地的土著,给他们发放刀枪,当明军逼近围墙的时候,他们将土著放出来,向明军发起自杀式冲锋。 “师座,堡内有人杀出来。” “杀出来?”郑兴抬眼看着前面,果然有一队数百人的军队,他们拿的不是火枪,而是寒光闪闪的刀枪,应该是冷兵器。 “师座,怎么办?他们是不是汉人?” “应该不是,看他们的相貌,可能是当地的土著。”郑兴皱起眉头,“不管是土著还是当地的汉人,如果拿着刀枪向我们扑过来,就是我们的敌人,一律格杀勿论。” “是,师座。” “等等。”郑兴喝住传令兵,“不要急着开枪,放近了再打。” “师座……” “你只管传令,我自有妙用。” 土著的冲锋,正中明军下怀,西班牙人躲在堡内,利用土墙做掩护,明军没什么办法,土著一旦出了围墙,就会完全暴露在明军的燧发枪下。 明军对西班牙人的仇恨,暂时发泄在这些土著的身上。 因为无知,土著在西班牙人的役使下,离开围墙,扑向明军。 明军的燧发枪,目标转为这些无知的土著,他们在莫名其妙中,一个个倒在距离围墙接近百步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够回到堡内。 土著又冲击的了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出来多少死亡多少。 成百上千的土著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围墙的外面,这吓坏了堡内的其他土著,任西班牙人如何鞭打脚踢,他们就是不肯出来。 明军还在等待,等着土著前来送死,既然不能大量杀死西班牙人,射击这些土著,也能让士兵们出出心中的闷气。 堡内却是暂时无人出来,僵持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 明军在郑兴的授意下,开始抢夺土著的尸体。 “土著的尸体有什么用?难道对面的强盗们没有粮食了?”西班牙士兵都是满脸惊讶,“如果强盗们没有了粮食,我们只要坚守住,他们自然会退去。” 明军的行为,很快就让这些富于想象的西班牙人失望了,他们收集土著的尸体,不是食用,而是做成掩体。 在围堡外百步的地方,明军利用土著的尸体,搭建了大量的掩体,有些掩体,距离围墙只有八十步、六十步,甚至只有四十步,这是明军预备向前推进了。 有了掩体的保护,明军进攻的时候,伤亡急剧减小。 陈晖踱到郑兴的面前,“郑师座,你这人肉掩体,是从哪学的?” 郑兴一脸得意:“嘿嘿,这些土著,死后还能给大明做贡献,也不枉他们来世上一遭。” “这是什么逻辑?”陈晖不解,他倒没有深究,“郑师座,这围堡,今天怕是打不下了。” “今天不行就明天,总之,我们不能在后方留下西班牙士兵,既然我来了,西班牙人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郑兴朝陈晖眨眨眼,“再说,这儿可是两座金矿。” “哈哈,要不是西班牙人,我们还不知道这儿有金矿,郑师座,我们该怎么感谢西班牙人?”陈晖调侃道。 “师座,堡内又有人冲出来。”传令兵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话“出来又怎么样?射击就是,西班牙人这是在给我们运送掩体来了。”郑兴也不看向城堡。 “师座,这些人好像不是土著,看他们的面孔,可能是汉人。” “汉人?郑兴这才扭头向围堡看去,就在他看向围堡的时候,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冲出围堡的人,一边扔下手中的刀枪,一边大声呼喊:“不要开枪,我们还是汉人。”来到果然是汉人。 “停止射击。”听说是汉人,而且他们又扔下了手中的刀枪,显然是不想与明军战斗,郑兴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但围堡的西班牙人开枪了,他们见汉人扔下手中的武器,情知汉人要投降,于是从后面开了枪。 郑兴大怒,“向西班牙人射击,将他们的火力压下去,掩护汉人过来。” 明军的协助,加上汉人自己没命地逃跑,他们很快就越过蒙军的掩体,逃出西班牙火枪的射程。 从这些逃出来的汉人口中,郑兴得知,堡内有汉人八千,土著两万多人,而西班牙的军队才五百多人,他们只有火枪,没有火炮。 “难怪西班牙人到现在没有炮击,原来他们没有火炮。”郑兴长舒了一口气。 陈晖想到了明军的火炮,“郑师座,要不要从运输船上卸下一些火炮过来?” “不行,堡内有那么多汉人,一旦炮击,开花弹无眼,谁知道会不会伤着汉人?”郑兴不同意使用火炮,“堡内才五百西班牙人,我们一定可以拿下围堡。” 陈晖也没什么好主意。 双方的士兵还在射击,郑兴看看天色将晚,于是暂时收兵,就在围堡的四周扎营,牢牢地困住西班牙人。 晚饭后,郑兴召集军官商讨了一会,除了强攻谁也没有好办法。 “那就强攻,明天强攻的力度加大,从四面八方展开,我就不信,西班牙这士兵,还能四面八方防守。”郑兴一锤定音,然后让军官们都回去休息,准备明天的战斗。 “将军,起火了。”郑兴正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亲兵惊醒了。 第365章终点马尼拉 “起火?哪里起火了?”郑兴一骨碌从行军床上爬起来,“说明白,到底哪里起火了?” “师座,西班牙人的围堡内起火了。”这次亲兵说得够清晰了。 “西班牙?走,去外面看看。”郑兴的军装都没穿好,就从大帐内冲出去,果然看到西班牙人的围堡内里火光冲天,隐隐还有混乱的嘈杂声。 根本不像是意外失火。 “立即通知部队,快快起床,攻打西班牙人的围堡,西班牙人可能发生内乱了。”虽然还不知道失火的原因,郑兴立即判断出,这是攻破围堡最好的机会。 已经睡熟了的士兵,立即被军号唤醒,他们从热被窝里爬出来,三下两下套好衣装,抓起燧发枪就向大帐外冲锋,连眼角屎都来不及擦一下。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士兵们已经全部做好准备。 “立即进攻围堡,西班牙人发生内乱了。”郑兴并不担心是西班牙人的诡计,区区数百人,只要自己的军队进入围堡,半柱香,最多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完全消灭他们。 看到围堡内的大火,明军士兵还以为是郑兴派人放的火,既然西班牙人在一片火海之中,没有理由不乘机消灭他们。 陆战队的士兵,迅速向围堡扑过去,燧发枪的子弹,在前面为明军开道。 堡内果然乱成一片,根本不是西班牙人的什么诡计,而是围堡内的汉人矿工,趁西班牙人不备,偷偷燃起了大火。 在火神的肆虐面前,西班牙人原本没有心思考虑明军,他们正在全力灭火,听到燧发枪的声音,他们被迫分出一部分士兵去抵挡明军。 大火一时无法扑灭,明军又从黑暗中偷袭。 火光恰好为明军的燧发枪指明了目标。 明军像是打了鸭血,他们根本没有利用任何掩体,直接就冲向外围的土墙,再利用土墙的掩护,向正在灭火的西班牙人射击。 明军的枪声,比下午致密得多,他们是从西面八方扑向围堡。 内有扑不灭的大火,外有连绵不绝的枪声。 更为重要的是,明军趁西班牙人救火的时候,已经扑倒围堡的土墙外,已经和西班牙士兵一样,拥有了坚固的掩体。 西班牙人见突围无望,只得放下手中的火枪,举手投降。 巨大的火光中,西班牙士兵垂头丧气,蓝色的眼球上,发射出深幽的绿光,就像是狼的眼睛,但此刻,他们是装在笼子里的野狼。 这次郑兴没有屠杀被俘的西班牙人,在缴了他们的枪之后,直接将这些西班牙人,交给当地的土著去看管。 土著们平时没少受到西班牙人的欺凌,白天的时候,西班牙人还逼迫他们去明军的阵地上充当炮灰,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土著们一拥而上,很快就将这些西班牙人撕成碎片,残缺的尸体,被扔进大火,连夜焚烧了。 天明之后,陆战队的士兵开始收拾围堡,清理战场。 根据李通的建议,郑兴接管了这两座金矿,由陈晖抽出一个团的士兵驻守,并把邦贵、维甘城中的大部分士兵都调到金矿,两城中各留下一百名士兵。 矿场的汉人告诉郑兴,在东南方向,打拉河上游的西岸,有一座山城,叫做碧瑶,碧瑶附近还有一座金矿,金矿内也有许多汉人矿工。 “还有金矿?”郑兴轻轻念叨,他与李通商量:“能不能先派人进入矿区,秘密将矿上的汉人迁走?” 李通不解:“师座,如果将汉人迁走,万一西班牙人发现了,他们会不会做好防守的准备?那时就会增加攻打的难度吧?” 郑兴摇头:“这些地方只有简易的工事,就是西班牙人做好了准备,我们也不怕,但是,矿场没有汉人,明军在攻打矿场的时候,就不用投鼠忌器,伤亡反而会减小。” “奥。”李通明白了,郑兴这是为汉人矿工的安全着想,“师座,我可以去试试。” “李参谋,有难度吗?”郑兴对当地的环境不熟,不知道能否将这些汉人迁走。 李通想了想,知道此次去劝说,肯定有难度,汉人未必会相信自己,“师座,难度肯定有,我要带去几名在碧瑶金矿有亲戚或者熟人的矿工,这样成功的机会要大一些。” “行,你自己挑选。”郑兴一摆手,做出个随便的姿势,“不过,李参谋去碧瑶金矿的时候,尽量画出附近的地图,大军攻打金矿的时候,也好有所倚靠。” “行,师座,我尽量吧,只要汉人肯离开金矿,他们当中一定有熟悉附近地形的人。”李通倒不担心这个,“师座,矿场有上千名矿工,就是他们同意离开,要避开西班牙人的耳目,一时半会恐怕不行,请师座给我三天的时间。” “好吧,我等你三天,三天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要离开金矿,那些实在不愿离开的人,就由他们去吧。”郑兴不可能无限制地等下去,而且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明军的目标。 “师座,三天之后,我一准回来。”李通带着几名矿工,离开郑兴,前往碧瑶金矿。 在等待的这几天,郑兴和杨耿联系了一次,他想看看杨耿到达了什么位置。 谁知道杨耿已经跑到巴莱尔,比郑兴还快。 郑兴不解:按道理说吕宋岛的东海岸面对太平洋,长期遭到风浪的侵蚀,海岸线会更加曲折,杨耿的行军路线会更长,他怎么会行得更快? 原来西班牙人的据大部分都在西海岸的贸易路线上,东海岸既没有什么据,也没什么驻军,只有普洛格山下的拉惹普铁矿,才有少量的驻军,所以杨耿的行军速度比郑兴还快。 听到这样的讯息,郑兴非常焦急,但他已经答应给李通三天时间,李通现在肯定在劝说矿工离开,如果贸然提前发动攻击,不但李通的心血付诸东流,搞不好还会有生命危险,他只好干等。 三天后,李通果然回来了,随同李通一道回来的,还有八百多汉人矿工。 “李参谋,辛苦了,汉人撤离了金矿,陆战队进攻的时候,就会顺手多了。”郑兴没有失望,这三天的时间,他没有白等。 “师座,金矿内的汉人大多带出来了,还有少数的汉人不肯撤离,不用管他们了。”李通为不肯撤离的汉人惋惜,人为财死,过分贪财的结果,往往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嗯。”郑兴也不会为这几名汉人而贻误战机,增加陆战队的伤亡,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没有抓住,那是你自己命贱,怨不得别人。 郑兴与陈晖随后率大军包围了碧瑶金矿。 这一次,明军以手雷开道,西班牙士兵就是躲在工事的后面,也难以躲避手雷爆炸时释放的冲击波与破碎的弹片,明军依仗人数的优势,不分主次,从四面八方向围堡猛攻。 汉人大部分已经撤走,土著的安危,不需要郑兴的关心,他要的是全歼西班牙人,如果土著坚持与西班牙人呆在一起,那就是你的错,谁让你站到明军的对立面? 西班牙士兵伤亡达到三成的时候,明军已经攻破围堡外面的土墙,双方开始近距离格斗。 从四面八方突入围堡的明军士兵,开始围歼西班牙士兵,在明军强大的攻势面前,西班牙士兵各自为战,而明军就像是石碾,整体向前推进。 当一名西班牙士兵依靠土墙的掩护,与前面的明军激战时,他的侧面,或者后方,常常会遇上明军燧发枪的偷袭。 不到半日的时间,三百名西班牙士兵被全歼,他们不是不想投降,而是没有投降的机会。因为被明军分割包围,西班牙士兵往往还未来得及举起白旗,就已经被明军的数支燧发枪撂倒。 郑兴派士兵接管了金矿,又踏上南下的道路。 奇怪的是,在到达马尼拉之前,郑兴再也没有见到西班牙士兵。 原来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塔波拉,发现了明军在吕宋岛上,正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扫荡西班牙的各个据,只好将附近的军队,集中到马尼拉城,连马尼拉北面的门户奎林都放弃了。 现在的马尼拉城中,集中了四五千西班牙士兵,每个城门都有八门火炮,塔波拉要在马尼拉与明军决战。 塔波拉虽然是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但他平时并不驻守马尼拉,而是驻守美洲。 马尼拉总督是由西班牙驻美洲总督兼任的,美洲现在遍地白银,富得流油,所以马尼拉总督一般是驻守在更加富裕的美洲。 这次塔波拉随西班牙的美洲船队横穿太平洋,来到南琉球群岛,船队带来了大量的白银,准备从东方购买瓷器、茶叶、纺织品等,再贩回国内谋取暴利。 不想大明正在攻打吕宋岛,因为兼任马尼拉总督,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无论如何是不能离开的,他必须留在马尼拉,指挥西班牙军队与明军决战。 郑兴的西路军与杨耿的东路军,几乎同时抵达终马尼拉,两万五千多陆战队的士兵,立即从四面包围了马尼拉城,郑兴从来没想过“围三阙一”,他不是要击溃,而是要全歼西班牙军队。 第366章坠落的盾徽旗 郑芝龙率舰队抵达马尼拉湾,他弃舰登陆,准备亲自指挥围攻马尼拉城。 “小兔崽们,我要再迟来一,马尼拉又没我的份。”郑芝龙南下的时候,并没有遇上任何西夷的舰队,他早就心痒难耐了。 “司令,只怪西班牙人逃得太快,附近的西班牙人都逃入马尼拉城了,我们也没怎么打仗,很多士兵到现在都是一枪没发。”郑兴满脸轻松,一都没有长途奔袭的疲惫。 “我得最先跨进马尼拉城,谁都不许和我争。”郑芝龙不知道是个人英雄主义,还是在激烈士兵。 “不行,司令,你是整个舰队的主帅,不能置身险地。”郑兴读过几年书,知道主帅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即使战争胜利了,万一主帅受伤,甚至意外死亡,军队就会失去灵魂。 “好吧,那就由我来亲自指挥攻城。”郑芝龙只得退让一步。 郑兴不敢再争了,“司令是主帅,我们自然是听你的。” “好,把火炮集中到南城外,给我轰踏城门。”郑芝龙要充分发挥火炮的威力,集中于一,以求早日破城。 士兵们将运输船上的六十们火炮,全部集中到南城门。 火炮全部架设在距离城墙一千步的地方,已经接近午时了,炮手们开始校准火炮、调整炮口。 “轰……隆……” “轰……隆……” “轰……隆……” …… 西班牙的火炮首先开始射击了,他们的火炮,早就固定在城头,塔波拉见明军的火炮集中在南城外,知道那是明军的主攻方向,他一面派人将其它三个城头的火炮,全部拆卸,运往南城门,一面抢先开炮,他要给明军一个下马威。 “他奶奶的,西班牙人也有火炮。”郑芝龙一面骂,一面惊异地发觉,西班牙使用的还是实心弹。 实心弹不会爆炸,比开花弹的威力小了许多,除非被实心弹直接击中,或者落在前面的一条直线上,否则,就没有任何威胁。 “快,赶紧炮击,将西班牙人的火力压制下去。”郑兴急得满头大汗,没有开炮之前,明军的火炮就是西班牙实心弹的靶子。 “师座,还没调试完毕。”炮手们也着急,他们一边调试火炮,一边还要躲避西班牙人发射的实心弹。 “别管齐射了,调试好的,赶紧开炮,目标是西班牙人的火炮,先让西班牙人尝尝开花弹的滋味再说。”郑芝龙亲自下令。 “是,军座。” “轰……隆……” “轰……隆……” “轰……隆……” …… 明军的火炮开始反击了,开花弹画出一道道美妙的曲线,彩虹似的飞向城头。 巨大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顿时将城头完全笼罩起来。 因为没有调试完毕,落在城头的开花弹不过数枚,但浓烈的烟雾,已经牢牢地锁住城头,西班牙炮手,连炮管的位置都找不准,发射实心弹的速度,就缓了下来。 “打得好,继续射击,将西班牙人火炮,完全压制。”郑芝龙像是毛头小子,他比炮手还兴奋,看来,他更喜欢近战。 调试完毕的明军火炮,逐渐加入到射击的炮群中,南城头已经完全被明军的开花弹覆盖。六十门火炮全部调试完毕的时候,炮手们调整各自的射速,火炮开始齐射。 不管开花弹落在何处,六十枚开花弹同时爆炸,如同天崩地裂、山岳倒塌、海潮决堤,巨大的爆炸声,就是在一千步开外,也会引起耳鸣。 不仅城头的西班牙人,就是南海舰队陆战队的士兵,也是第一次见过。 幸好这是大明的火炮,目标是城头的西班牙人! 三轮炮击之后,城头上的西班牙火炮,已经全部哑火,不是炮兵死了,就是火炮成了变形金刚。 郑芝龙更加兴奋,他好像是天生的战士,战斗越激烈,他就越兴奋,“炮火延伸三百步,三轮炮击。” 城头上已经没有任何西班牙的标志,无论是士兵、火炮,还是西班牙的盾徽旗,统统看不到了,白色的烟雾缓缓飘向高空,但城头发生了剧烈的燃烧,这些浓烈的白烟,似乎永远也散不尽。 “军座,现在怎么办?”郑兴刚才一阵耳鸣,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听觉。 “还能怎么办?西班牙人不会这么快就投降,目标城门和城墙,继续炮击。”郑芝龙看着城头的烟雾,他已经在憧憬,马尼拉,很快就会换上大明的日月军旗。 “轰……隆……” 一轮炮击,六十枚开花弹,有一半落在城墙上,散落的泥土像风中的柳絮一样飞扬,但城墙却是纹丝不动。 “他奶奶的,马尼拉城还真坚固,还要浪费老子开花弹。”郑芝龙骂骂咧咧。 四轮炮击之后,城墙开始坍塌,但坍塌的是城墙的上部,断墙离地面还比较高,士兵很难直接越过。 “干得好,继续炮击。”郑芝龙不着急了,既然城墙能被炸塌,大不了多放几炮,正好过过炮瘾。 又是两轮炮击,城墙终于倒塌了,出现了一块十来丈长的豁口。郑芝龙并不急着攻城,他让炮兵再次将炮火向前延伸三百步,两轮炮击。 开花弹完全停止发射后,郑芝龙才下达了攻城令。 他已经忘记了对郑兴的承诺,士兵们刚刚动身,郑芝龙就一马当先,跑在士兵的最前面。 郑兴急得大叫:“弟兄们,司令要第一个入城,我们能让司令冒险吗?” “不能,决不能让司令身犯险地。”士兵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回答郑兴。 “对,不能让司令冲在最前面。”郑兴急中生智:“第一个入城的人,不论官兵,赏银百两。” “领赏银喽,冲呀……”士兵们口中呐喊着,脚下丝毫没有减速,纷纷跑到郑芝龙的前面。 “你这兔崽子!”郑芝龙被士兵们甩在后面,只好拿郑兴出气。 “嘿嘿!”郑兴干笑两声,见郑芝龙已经放缓脚步,显然是无法第一个入城了,这才放下心来。 城内的西班牙守军,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拼命想要堵住城墙的豁口,但城头附近的西班牙士兵,已经被明军的开花弹射杀,西班牙士兵距离城墙的豁口,有一段距离。 双方的士兵,差不多同时接近城墙,就在豁口内外射击。 这是火枪与火枪的惨烈战斗,任何铠甲都挡不住高速的子弹。 双方打的是消耗战。 明军的燧发枪,射速比西班牙火枪快,人数又是西班牙人的无数倍,在付出两百多人的伤亡后,终于全歼了三百名西班牙守军。 入城后,郑兴并没有选择向城内进攻,而是留下一个团的士兵,守住城墙的豁口,其余的士兵分成两组,沿着城墙向东西两侧推进,他要打开东西城门,接应城外的明军入城,然后再利用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彻底歼灭西班牙人。 四个城门外的陆战队士兵,全部入城后,明军才组成一个个小分队,从城门口向中心地带推进,只要遇上红头发蓝眼睛的西夷,无论是不是西班牙人,也不论是军人还是商人,一律射杀。 城中的土著,只要是拿着武器,不管他们的武器是铁锹还是木棒,也是全部射杀。 未时,小分队开始在城内碰头,士兵们只来得及打个招呼,又开始向新的方向,搜索西班牙人,如果稍微有些懈怠,就会失去猎杀西班牙人的机会。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城中剩余的西班牙士兵,陆陆续续开始投降,战斗进入尾声,小分队开始在城中收拢俘虏,安定民心。 郑芝龙是在申时末入城的,这时,城内的枪声已经完全停下来。 他在士兵的指引下,来到马尼拉总督府,明军士兵正在查抄总督府,总督府外的广场上,西班牙的盾徽旗已经被明军打穿了几个小孔,又斩断绳索,垃圾一样堆在地上,代之而起的是明军自己的军旗,一面崭新的日月旗,正迎着晚霞,缓缓在总督府前升起。 在城内汉人的协助下,明军很快就肃清残敌。 城内的汉人已经与李通取得联系,他们并不惧怕明军,相反,他们像是过年过节一样兴高采烈,有些人还协助明军维持城内的秩序,让陆战队的士兵有充分的人手在城内肃敌。 天黑之前,战利品初步清理出来。 明军共搜到黄金三十余万两,白银二百三十余万两,这些金银主要是在总督府的仓库中被发现的。 经过审问得知,黄金主要来自南琉球群岛的几座金矿,本来准备随塔波拉一道,启程运往西班牙国内的;白银主要是来自美洲,是随塔波拉船队横穿太平洋而来,原本预备在东方购买瓷器、茶叶、纺织品等,再运回欧洲高价出售,现在这些金银,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俘获的人员中,共有西班牙商人一千二百人余人,士兵两千余人,包括马尼拉总督塔波拉。 塔波拉不是普通的西班牙士兵或者商人,郑芝龙自然不会一刀了事,他是西班牙在南琉球群岛的最高军政长官,有了塔波拉在手,在接下来的岛屿争夺战中,郑芝龙手中就握了一张最有力的纸牌,要想杀掉塔波拉,也要等到将他身上的利益榨干之后。 第367章阶下囚 “塔波拉先生,久仰。”郑芝龙双手抱拳,向塔波拉行礼,没有第一个入城,郑芝龙有些郁闷,但在阶下囚面前,他的心情就好多了,可惜的是,塔波拉听不懂汉话,经过翻译之后,汉话特有的语境就完全破坏了。 “你就是大明海军司令郑芝龙?”塔波拉的心情可是糟糕透,如果不是想亲自来东方购买奢侈品,也就不会被困在马尼拉,现在还被缚住手脚,美洲有数不清的银子,何必亲自来到这遥远的东方? “塔波拉先生,你错了,我并不是大明的海军司令,我只是大明的南海舰队司令。”郑芝龙纠正了塔波拉的错误,在正式谈判之前,郑芝龙没有欺骗他的对手。 “南海舰队?”塔波拉有些不明白,“难道大明还有其它的舰队吗?” “塔波拉先生,你说对了,大明除了南海舰队,还有北海舰队。”郑芝龙索性将大明海军的家底,如数透露给塔波拉。 “北海舰队?它和南海舰队规模一样大吗?”塔波拉看到南海舰队的数百艘舰船,已经在心里承认西班牙海军的衰落,如果大明还有一支一样强大的北海舰队,那西班牙还与大明征战什么,大明只能是西班牙的朋友,千万别是西班牙的敌人。 “确切地说,北海舰队比南海舰队组建得早,规模也更为庞大。”郑芝龙说的是实话,这一刻,他为大明有两支这样的舰队而自豪,在台湾和南琉球的海战中,南海舰队不仅舰船质量上不落下风,数量更是西夷的的数倍,自己打的是非对称战争,他都觉得胜之不武了。 “规模更大?你不会是骗我吧?”塔波拉的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以前西班牙就有一支由数百艘舰船组成的无敌舰队,以大明的土地、人口,支持两支南海舰队这样的海军,应该不是问题。 “骗你?有这个必要吗?”郑芝龙都笑了,现在西班牙军队全军覆没,你都成了阶下囚,如果是为了利益,我可以威胁你,用得着欺骗吗?“塔波拉先生,我可是以诚相待。” 塔波拉陷入沉思,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双目无神地看了郑芝龙许久,他才迸出一句话:“郑先生,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塔波拉先生是我的俘虏,连自己都生命都无法保证,塔波拉先生准备拿什么和我合作?”郑芝龙也希望合作,但在合作谈判之前,他要先打击塔波拉的信心。 “我是马尼拉总督,这里所有人的西班牙人,都会听我的。”塔波拉觉得,这是自己唯一的本钱。 “塔波拉先生,现在他们只会听我的。”既然要合作,郑芝龙尽可能地压缩塔波拉的本钱,“你认为我的舰队,我的士兵,不能完全消灭他们?” “你可以消灭他们,但你要花费很多时间,而且你的士兵和舰队也会有损失。”塔波拉在拼命扩大自己的本钱。 “我有的是时间,大明也能承受这损失,不过……能合作是最好,塔波拉先生,说说你合作的方式。”郑芝龙让塔波拉先亮底牌,或者根据塔波拉的话,推断出他真实的底牌。 “整个南琉球群岛都可以给你们,我们只要马尼拉附近的一小块土地。”塔波拉终于鼓起勇气,向郑芝龙开出他的条件。 “绝对不可能,我们要的是整个南琉球群岛,一个完整的南琉球群岛,少一块都不行。”郑芝龙断然拒绝,他知道塔波拉出的是虚牌,目的是在后面的谈判中,赢得有利的地位,如果他提出的要求,郑芝龙这也不同意,那也拒绝,那任谁都怀疑郑芝龙的诚意了。 塔波拉深思了一会,眼神中露出不快的表情:“那给我们一块经商的土地,我们依法纳税。” “这个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做不了主,要等我们的陛下裁决。”郑芝龙知道塔波拉说的是贸易,无论是他自己的理解,还是李通的意见,贸易是南琉球未来发展的基础,没有西夷的帮助,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暂时无法出售到西夷,南琉球就是一块死地。 “你必须说服你的陛下。”塔波拉并不是担心大明不会设立贸易区,现在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谁也挡不住它的诱惑,大明既然进入南洋,没有理由放弃海外贸易,他担心的是,大明与荷兰、葡萄牙合作。 西班牙在南洋只有一个南琉球群岛,暂时无力在南洋开辟新的据,如果完全失去南琉球的据,那西班牙只好退出有着巨额利润的东方贸易了。 “那要看看塔波拉先生给大明那些利益,说实话,仅仅依法纳税,恐怕打动不了我们的陛下。” “……”塔波拉暂时无法给出任何保证。 “既然塔波拉没有让我们动心的条件,这个迟再说。”郑芝龙换个话题:“塔波拉先生还有什么要求?” “马尼拉城内的黄金和白银,必须归还我们,那原本就是我们的财产,归还我们,才能显示李先生和我们合作的诚意。”塔波拉想打动郑芝龙,南琉球群岛丢了,没什么关系,反正现在西班牙的国内的眼光,全部盯着美洲,但黄金白银丢了,他无法向国内的股东们交代。 “你们的?但是,它现在是我们的战利品,也是大明南海舰队损失的赔偿。”郑芝龙充分发挥海盗的本色,到口的肥肉,岂会让它吐出来? “那是因为你们侵略了我们的福尔摩沙(台湾),否则,西班牙与大明之间,也不会发生这场不愉快的战争。 我可是愉快得很,郑芝龙暗自偷笑,“台湾本来就是大明的土地,你们侵我台湾,杀我同胞,夺我财产,而我们只是收回自己的土地,台湾战争的损失,你们还没有赔偿,这次又来犯我南海舰队,你说,我们的损失,到底要怎么算?” 塔波拉又是陷入沉思,西班牙在海外的殖民地,从来没有考虑当地土著的诉求,今天郑芝龙的责问,他一时无法回答。 蓝色的瞳孔逐渐浑浊起来,在他的心目中,福尔摩沙离大明这么近,岛上的居民又是汉人,理应归属大明,如果福尔摩沙属于大明,那这两次战争的责任,理应由西班牙负责。 好在郑芝龙的赔偿要求并不强烈,郑芝龙应该只是看中了马尼拉总督府的那些金银而已,“郑先生,既然我们要合作,也就别说谁赔偿谁的问题了,战争的责任,就由历史学家们去评说吧,现在说说你们的要求。” “我的要求很简单,一、整个南琉球群岛的西班牙人全部缴械投降,西班牙军队全部退出南琉球群岛;二、所有被俘人员,每人一千两银子的赎金,由西班牙政府赎回。”已经得到的利益,郑芝龙绝对不会吐出来,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否得到赎金,那可是一大笔银子。 “不,不,他们已经无条件投降,郑先生应该无条件释放他们。” “无条件释放?塔波拉先生,难道打了败仗的人,还能趾高气扬地要求对方释放?”郑芝龙决定吓吓塔波拉,“塔波拉先生大概不知道,东方人有杀降的传统。” “杀降?不,他们已经投降,应该得到保护。”塔波拉也见过土著杀人的事,他的眼睛里,已经不自觉露出祈求了,“大明不是无赖国家,决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明的确不是无赖国家,但大明也有自己的尊严——————塔波拉先生还记得吗?二十多年前,西班牙人在南琉球屠杀了多少无辜的汉人?” “这……”塔波拉显然知道那一段历史,“那是汉人阴谋要推翻我们西班牙人的统治,我们才……” “阴谋,也就是还未实施,你们仅仅是怀疑,就屠杀了数万汉人,今天,西班牙人用火枪反对大明入主南琉球,塔波拉先生,你说,我要杀了多少西班牙人,才能安心地入主南琉球?” “郑先生,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对,是很久了,很多西班牙人都忘了,但是,我们汉人没忘,所以今天我们来到了南洋——————塔波拉先生,如果今天我屠杀了所有的西班牙俘虏,二三十年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 “塔波拉先生,大明不是无赖国家,所以,我只是要求西班牙政府交纳赎金,如果西班牙政府愿意放弃它的百姓,那我们也不会白白养活这些俘虏——————他们连当士兵都不合格,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对大明有什么意义。” “可是……”塔波拉支支吾吾,“我实在不能代替政府,这赎金的事,我只能代为转达。” “好吧,这件事情,以后再说。”郑芝龙估计塔波拉做不了这个主,那可是几百万两银子,“现在塔波拉先生可以去招降南琉球群岛的其他西班牙军队了吧?如果塔波拉先生不肯招降,那我们就会用燧发枪招降他们,而且,已经俘获的西班牙人,我保证,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塔波拉头头,算是同意了郑芝龙的意见,这应该是他们两人达成的为数不多的协议之一。 南海舰队的舰船,载着塔波拉,依次驶过民都洛岛、巴拉望岛、米沙鄢群岛、棉兰老岛,岛上为数不多的西班牙士兵,全部向明军投降,马尼拉南部佛得岛上的一座金矿,也被明军接管。 在南琉球群岛的南端,靠近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东北的地方,有一群不大的岛屿,叫做苏禄群岛,苏禄群岛上有一个苏禄国,西班牙的军队正在征服苏禄国,郑芝龙以苏禄国是大明的藩属国为由,俘虏了所有作战的西班牙士兵。 第368章苏禄素丹国 现在苏禄国的领地,就是苏禄群岛,都城位于最大的岛屿霍洛岛,国内的百姓信普遍奉伊斯兰教。 早在大明立国之前,苏禄就具备国家的雏形,掌握国家权力的是三家王侯,分别是东王、西王、峒王,其中以东王的权力最大,三王既相互制约,又相互合作,维持国家和谐稳定。 大明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苏禄正式建立政教合一的苏禄素丹国,素丹集政治与宗教的最高权力与一身。 但不久之后,苏禄苏丹国被临近的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上的渤泥国征服,直到十六世纪初,随着渤泥国的衰落,苏禄素丹国才摆脱渤泥国的控制,重新获得独立的地位,但其位于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上的大片国土,全部被渤泥国吞并,只剩下弹丸之地苏禄群岛。 大明万历十五年(公元1578年),南琉球群岛上的西班牙人,开始入侵苏禄苏丹国,双方战争不断,时断时续,但苏禄素丹国一直保持政治自由与国家独立。 苏禄素丹国扼守中原王朝与阿拉伯、棉兰老岛、维萨亚与婆罗洲之间水路交通要冲,很早就与中原王朝有过联系,苏禄素丹国虽然信奉伊斯兰教,却十分仰慕中原文化,特别是他们的政教首领素丹。 大明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苏禄群岛上的三位国王,东王巴都葛叭哈喇、西王麻哈喇葛麻丁、峒王巴都葛叭喇卜,率领家眷一行三百四十余人,前来大明正式访问,受到成祖的隆重接待。 三王在京师逗留了二十二天,几乎游览了京师所有的名胜古迹,他们余兴未尽,但离开属地太久,又是三王同行,不得已乘船从京杭大运河南下归国。 东王巴都葛叭哈喇在取道山东归国途中,可能是水土不服,突患重病,抢救无效,不幸病故于山东德州,成祖皇帝深为哀悼,并派礼部郎中携带祭文赶赴德州,以藩王礼厚葬东王。 东王长子督马合率领余部回国继承王位,王妃葛木宁、东王次子温哈喇、三子安都鲁,以及侍从十余人居德州守墓,从此再也没有回国。 郑芝龙与现在的苏禄素丹都不知道的是,在后世的历史上,苏禄苏丹国因为仰慕中原文化,与满清的关系也是不一般。 满清雍正九年(公元1713年),寄居山东德州的东王后人,不知是因为归国无望,还是不愿回到狭小的海岛上,他们请求入满清籍,朝廷题定以“温、安”二姓加入满清。 满清乾隆十九年(公元1754年),苏禄素丹麻喊味安柔律噒遣使入京,请求以户口人丁编入满清籍,乾隆以“苏禄国倾心向化,其国之地人民即在统御照临之内,毋庸复行赍送图册”,婉转回绝。 郑芝龙俘获了西班牙人之后,随舰船来到霍洛岛,求见苏禄素丹也哈巴玛喇。 本来以为语言不通,没想到苏禄国汉话十分通行,连也哈巴玛喇汉话都说得不错,郑芝龙与他交流起来,一障碍都没有,几乎都不用翻译。 郑芝龙以大明使者的身份,问候也哈巴玛喇,“大明皇帝特使、南海舰队司令郑芝龙拜会苏禄国素丹!” “多谢上国海军驱走西魔。”也哈巴玛喇对大明海军及时来援,十分感激,苏禄国与西班牙人征战多年,数次差灭国,以刀枪去对付西班牙人的火枪,百姓和军人的伤亡,可想而知。 苏禄国本来就不多的人口,已经严重减员,如果不是南海舰队偶然来到苏禄群岛,苏禄国迟早会灭在西班牙人手中。 南海舰队的到来,西班牙人不战而降,也哈巴玛喇的心中,不仅有感激,更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感叹。 “素丹不必客气,大明与苏禄,渊源长存,大明得知西魔来袭,派出舰船相助,也是体现了两国的友谊。”郑芝龙随即皱起了眉头,“可是,大明的海军,不可能永远待在苏禄,也不知道西魔的海军,什么时间进犯苏禄。” 也哈巴玛喇沉思良久,他轻轻叹口气,“郑司令远来苏禄,为我苏禄解围,今天就让小王为郑司令接风洗尘吧。” 郑芝龙自然不会推辞,他稍稍客气两句,也就在也哈巴玛喇的宴席就坐。 苏禄国小土窄,所谓的的上品,也就是一些不知名的海鲜。 午时过后,宴席结束,郑芝龙告辞也哈巴玛喇,准备回到马尼拉,也哈巴玛喇亲自将郑芝龙送到大海边。 数艘广船停靠在霍洛岛的北岸,巍峨的三层甲板,大口径的火炮,让也哈巴玛喇惊叹不已,他犹豫了片刻,脸上终于现出决绝之色:“郑司令,小王决定了,让苏禄国加入大明。” “加入大明?”正在上舰的郑芝龙,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得不停住脚步,重复了一遍。 “嗯,加入大明。”也哈巴玛喇重重地头,已经做出了决定,脸上反而显得轻松,他用手捋一捋被海风吹散的长须,微闭的双目向海上远眺,似乎一直敬仰的大明,就在大海的那一端。 “素丹,为什么?”郑芝龙第一次遇上主动要就加入大明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国王。 “先是葡萄牙,现在又是西班牙,屡屡犯我苏禄,苏禄百姓,战死疆场无数,立国近二百年来,我苏禄的人口,几乎没有增长,苏禄乃是弹丸之地,如何抵挡西魔的轮番攻击?”也哈巴玛喇一直看着大海的那一端,像是在自言自语。 “素丹……”郑芝龙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能为大明开疆,他自然乐得高兴,但苏禄实在太小了,不知道朱由检能否看得上这贫瘠的海岛。 “今天要不是郑司令的海军及时赶到,西班牙人恐怕就要登上霍洛岛了。”也哈巴玛喇的目光,转向郑芝龙,报以感激的一笑:“苏禄迟早是要灭亡的,与其灭在西魔之手,不如主动归顺大明。” “素丹已经决定了吗?”郑芝龙拉长语气,似乎为也哈巴玛喇感到悲哀,他怎么说也是一位素丹,也就是国王,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也哈巴玛喇却是丝毫没有惋惜的意思,“郑司令,除了因为面临西魔的威胁,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整个苏禄素丹国,都十分仰慕大明的文化,《论语》《孟子》,也是我等膜拜的圣人之言,苏禄国内,一直通行汉文,就是为了学习这些圣人之言。” “原来如此。”郑芝龙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军事,文化也能征服他国。 见郑芝龙满脸惊异,也哈巴玛喇却是开怀大笑:“哈哈,小王已经想好了,只要明皇陛下同意,苏禄所有的土地人口,都要编入大明,小王也将辞去素丹,甘当大明一百姓。” 如果是五年前,苏禄国要加入大明,恐怕连郑芝龙都不会热心,苏禄远离大明本土,孤悬海外,与大明之间难以正常往来和联系,大明朝廷连近得多也大得多的台湾都不要,怎么会看得上苏禄这块弹丸之地? 但现在不同了,大明的土地扩张到整个南琉球群岛,苏禄虽小,但已是大明土地的南缘,苏禄归顺大明,只是将大明的土地,稍稍向南部的大海扩张一,管理上不会有多大的难处,除非大明愿意放弃整个南琉球群岛。 郑芝龙早就知道朱由检的心思,南海舰队进入南洋,朱由检就是冲着南洋大片的土地和贸易据,既然朱由检需要南洋的土地,那白送过来的苏禄,朱由检应该会笑纳,至于朱由检怎么安置也哈巴玛喇,那不是他郑芝龙应该考虑的事。 “如果素丹决定加入大明,那你的臣民会不会反对?” “这个……郑司令放心,苏禄国内,不仅小王,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对大明的文化,都是仰慕得紧,加入大明,国内应该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也哈巴玛喇倒没考虑自己的权力,一个小小的岛国,素丹为了百姓的生机,已经操碎了心,哪有什么特权? “那苏丹打算下一步如何?” “明天,我就会告诉臣民们,苏禄要加入大明了,让他们做好一切准备,小王也会择机入京,面见明皇陛下,当面向明皇陛下请求加入。”也哈巴玛喇的目光,早就瞄上了南海舰队的广船,“不知能否借郑将军的大船一用?” “素丹,广船是军用舰船,绝对不可外借,如果素丹要入京面圣,可以搭个顺风船。” “郑司令的意思是……” “素丹有所不知,我要去马尼拉处理一些军务,大概需要五六天时间,五六天之后,我也要回京一趟,素丹如果来得及,那时我会派船来接素丹,我们相伴入京,在下正好可以为素丹当个向导。” “来得及,来得及,那我就在霍洛岛等候郑司令。”也哈巴玛喇向郑芝龙双手抱拳,行了个汉人的礼节,看来,他已经将自己当成大明的人了。 郑芝龙也回敬了也哈巴玛喇一个汉人的礼节,然后上了自己的旗舰“南海”号,离开了霍洛岛,返回马尼拉。 第369章苏比克湾 整个南琉球群岛的陆地上,不管是军士还是商人,西班牙人已经全部被俘获,财产一律被没收,陆地上已经没有大明正式的敌人了。 郑芝龙安排陆战队的士兵,重驻守在最大的城堡马尼拉,另外就是几座金矿与铁矿,兵力比较集中,陆战队由郑兴统一指挥。 在大海中,西班牙的舰船已经全部被歼,不是沉没,就是被南海舰队俘获,但南洋还有其它国家的舰队,特别是荷兰与葡萄牙,他们已经是大明敌人。 所以,郑芝龙最不放心的还是大海上。 他将舰船交给副司令张煮,在离开之前,郑芝龙一再叮嘱张煮,舰队不能太过分散,万一遇上荷兰、葡萄牙的舰船,可以充分发挥数量上的优势,另外就是舰船要靠岸,依靠岸炮的保护,防备西夷舰船的偷袭。 “司令,如果土著不听命令怎么办?”郑兴送郑芝龙上舰的时候,见左右无人,急忙向郑芝龙求教,第一次统领这么多的军队,又要驻守这么广阔的土地,他有些兴奋,同时也有些担心。 “土著?”郑芝龙做了个杀头的手势,没好气地教训道:“你们手中的燧发枪,难道是小孩子的玩具吗?如果有人敢反抗,那就格杀勿论,西班牙人不足万人,就能统治整个南琉球群岛,你有三万多士兵,又有汉人的协助,舰队给你撑腰,还怕治不了土著?” “司令,土著毕竟不同于西夷。”郑兴似乎没开窍。 郑芝龙见郑兴没有领会自己的精髓,只好直言相授:“征服别人的土地,如果没有杀戮,仅仅靠怀柔,是无法长期统治下去的,一定要恩威并施,岛上只有二十万汉人,而土著达到二百万,不行杀戮,就无法建立汉人的威望。” 郑兴微微头,“司令,我知道了,恩威并重。” 郑芝龙继续道:“不仅反对我们的土著要杀,就是消极对抗、阳奉阴违的土著,也要诱到异地屠杀,现在土著没有国家观念,也不知道其它地方的讯息,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你把他们带到外地杀了,只要注意消除痕迹,就不会有人知道,尽量将土著人口降到百万之内。” “司令,我想我明白了。”郑兴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为了大明,他很快就恢复了海盗的本色。 “知道就好,但要注意隐蔽,就是对汉人士兵,也要尽量封锁讯息。” “是,司令。”郑兴站得笔挺,向郑芝龙敬了个军礼。 安排了南琉球群岛上的防务,郑芝龙就准备回国了,他命令士兵将缴获的黄金白银全部搬到舰船上,再准备全程的淡水和粮食,自己乘着“南海”号,亲自去迎接苏禄国王也哈巴玛喇。 从马尼拉到霍洛岛,顺风的时候,还不到一天的航程,傍晚时分,郑芝龙的小型舰队来到霍洛岛,停靠在岛的北部。 见郑芝龙亲自来接,也哈巴玛喇十分高兴,他在宫中设宴,为郑芝龙接风,这场宴会,应该是他作为苏禄素丹的告别宴了。 第二天一早,也哈巴玛喇带着他的王妃、王子与朝中的重臣,上了郑芝龙的舰船,侍卫们抬着十几个箱子的行李,上了运输船,看样子,这位素丹,是不打算回来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回来了。 郑芝龙回到马尼拉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舰队当晚就在马尼拉过夜。 天明时分,郑芝龙上了旗舰“南海”号,李通、也哈巴玛喇与他的王妃,也是上了“南海”号,伴在郑芝龙的身边,数千西班牙俘虏则住在运输船上,十艘广船、十艘福船和二十艘苍山船,加上五十多艘运输船,应该是不小的舰队了,在南洋,现在除了大明,很难有哪个国家能随意就能组织这种规模的舰队了。 舰队沿着海岸线先西南方航行,拐过吕宋岛的最南端之后,转向西北方向,逆水而行。 这一天,郑芝龙正在甲板上与也哈巴玛喇、李通闲聊,他突然发现一处港湾,港湾的东、西、北三面,都被高山环抱,只有南面通向大海。 他觉得奇怪:“这是什么地方?舰队南下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这处港湾?” “司令,此处叫苏比克湾,以前西班牙人在此停泊过舰船。”李通倒是听汉人说过,“舰船南下的时候,从北面只能看到高山,可能忽略了这所不起眼的港湾。” “苏比克湾?”郑芝龙忽然一悟,“既然西班牙人在此停船,想必湾内水深不错,叫两艘苍山船进去看看水深与地形,然后快速赶上舰队。” “是。”亲兵答应一声,一边走下甲板传令去了。 “司令准备在苏比克湾建立军港吗?”李通见郑芝龙如此关心苏比克,自然往军港上想。 郑芝龙的很多想法,都是出自李通,所以也没打算瞒他,“嗯,南海舰队既然常驻南洋,没有好的军港可不行。”郑芝龙看中的是苏比克湾的环境,三面环山,只有一面通向大海,易守难攻,如果港湾内水深适合,那就是最理想的军港了。 李通眨眨眼,“司令,要想控制南琉球群岛,光有海军恐怕还不够吧?朝廷会不会向南琉球派出陆军?” “朝廷迟早会派出陆军。”郑芝龙有些后悔,许多运输船还留在马尼拉,没有随自己回来,如果朝廷要向南琉球派出陆军,运输上可就麻烦了,不过这里离马尼拉已经很远,再要回去,也是来不及了。 舰队到达帕萨伦的时候,两艘在苏比克视察港湾的苍山船追了上来,他们向郑芝龙报告了港湾的情况:苏比克湾长约三十里,宽超过十五里,水深达百丈,可停泊三百艘左右的舰船,向南可直接驶入南海,是不可多得的优良军港。 “果真是天然良港。”郑芝龙心情畅快,觉得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之间,舰队已经越过大员,来到厦门。 “哈哈,从帕萨伦到厦门,也不过三天航程,而且还是逆风,看来吕宋离大明,真是不远呀。” 也哈巴玛喇早就将目光投向遥远的陆地,“郑司令,这就到大明了?” “是呀,素丹,不过大明可是大得很,这才是厦门,离我们的京师,还远得很,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到不了京师。”郑芝龙预备走海路,也哈巴玛喇带着王子王妃,陆路上他们不会骑马,速度更慢。 “十天半月?大明这么大?”也哈巴玛喇向前方的海岸线搜寻着,但海岸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到尽头。 “那是,素丹如果上了岸,就知道大明的广阔了。” 舰队在厦门停泊,因为是年底,郑芝龙给大部分士兵放了假,自己则带着李通、也哈巴玛喇君臣、塔波拉等人,乘坐“南海”号广船北上,这里几乎是大明的内海,他只带了五艘福船随行,数千西班牙俘虏,暂时留在厦门的军营内。 南海舰队在南洋建功立业的时候,北海舰队也没闲着,他们遵照朱由检的指示,一直在北方活动。 第370章徐福东渡 北伐归来之后,朱由检给北海舰队下达的任务,除了在大明的沿海寻找合适的港口,就是向东探险,在琉球的东面,寻找适合航行的海道与岛屿。 朱由检在召见北海舰队司令卫信的时候,特地叮嘱他,舰队从日本九州岛以南、琉球种子岛以北的大隅海峡穿过,一直向东,在太平洋中寻找暂时无人定居的岛屿,他还给了卫信一份太平洋简图,图上标出了夏威夷群岛。 不过,朱由检对夏威夷的确切位置,也是不知道,甚至夏威夷现在的名称,他也不知道,至于从大隅海峡东出后,在找到夏威夷之前,还会遇上那些岛屿,朱由检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一再提醒卫信,北海舰队实实在在是在探险,派出舰队东出大隅海峡之后,一定要准确标注遇到的岛屿位置,以后才好建立正式的航线。 对北海舰队来说,东出琉球,那是完全陌生的海域,司令卫信派出一支小型舰队,从青岛母港出发。 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叫莫宁,原来是北海舰队的一名团长,他带着八艘舰船,水手和士兵各二百四十人,在指南针的导引下,从青岛向东南方向行驶。 莫宁手中的指南针,已经经过大明科学院的改良,指南针的底盘,是一个圆形,圆形被刻上十二个大格,每个大格内还被分为五个小格,这样一共有六十个小格。 根据大明的计量,整个圆形被分为三百六十度,每个小格就是六度,这种带有刻度的指南针,大大增加了精确度。 莫宁从青岛出发的时候,就一直让记录员观察指南针的方位,他的目标是种子岛,那是琉球的土地,而琉球一直是大明的藩属国,与大明一向十分友好。 在大明的海图上,已经标注出种子岛的位置,但莫宁不放心,不知道以前标注的这个位置,是否准确。 舰队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了五天五夜,第六天太阳出山的时候,观察兵终于看到了陆地,“团座,前方出现陆地。” “陆地?”莫宁大喜,他顺着观测兵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团黑影,因为背着光,暂时看不清岛屿的真实面貌,“在海上航行了五天五夜,终于可以登上陆地了。” “团座,继续前进吗?” “当然,先行到附近,再寻找登陆的地。”莫宁一直站在甲板上,完全无视海风的侵袭。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舰队来到种子岛的东面,但东面是悬崖绝壁,没有海滩可供登陆。 “绕行一周,寻找登陆的的港口。”莫宁又对记录员说:“记下种子岛的位置。” 在种子岛的北面,有一个狭窄的海滩,海滩上停着一艘渔船,应该是港口。 莫宁放慢舰船的速度,缓缓靠过去,果然是可以停靠舰船的。 他带着翻译和亲兵,登上种子岛,在距离港口大约一里的地方,莫宁惊异地发现,岛上竟然住着日本人,宽大的和服、梳着发髻、穿着木屐,一名日本人打扮的男子在岛上闲逛。 “你们是……”看到莫宁等人,男子比莫宁更加惊讶。 翻译上前搭话:“我们来自大明,请问,这儿是种子岛吗?” “种子岛?”男子的眉头皱成下弦月,显然不欢迎这些来自大明的不速之客,“这是屋久岛,你们走错了,快些离开。” “屋久岛?”莫宁摊开海图,发现种子岛在屋久岛的东北,“我们很快就会离开,那种子岛在哪儿?” “种子岛在东北方向,你们自己去寻找。” 看着男子不太友好的态度,莫宁真想将整个岛给一锅端了,想想还是忍了,他刚刚到达这儿,一切都是陌生的,“这儿是日本还是琉球?” “当然是日本,你没看到我的穿着吗?低贱的琉球能有这种服装?” 莫宁忍气吞声,离开屋久岛,他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男子说得不错,种子岛在屋久岛的东北,“记下屋久岛的确切位置,我们迟早还会过来。”莫宁恶狠狠地说。 舰队转向东北方向,航行了两个时辰,才在种子岛的赤尾木港停泊下来。 莫宁登陆之后,看到的依然是日本人的装束。 一名正在晒太阳中年男子,显然被莫宁他们打扰了,他瞪大微闭的双目,紧张地盯着莫宁等人。 翻译上前搭话,他很快就回来了,“团座,此处正是种子岛,他就是岛主岛津久治。” “岛津久治?这么巧?”从名字和装束上,莫宁估计,这又是一个属于日本的岛屿,但他还不死心:“这里属于日本吗?” “是的,岛津久治说,这里很早就是他们的领地。” 莫宁没法,现在已经是中午,他暂时没有其它的目标岛屿了,“你去和他说说,我们路过此处,需要停泊一下,问问岛上是否有食物和淡水,奥,你带上这些瓷器,送给岛主,表达我们的善意。” “是,团座。”翻译继续与岛津久治交涉。 翻译再次回来的时候,脸上堆着笑:“团座,岛津久治说,岛上并没有食物补充,但可以补给一些淡水,另外,他感谢团座送给他的瓷器,他要请团座吃顿午饭。” 莫宁心道,他这次的任务,就是寻找种子岛,将来还会向东扩展,也许岛津久治能提供一些有益的讯息,也就接受了岛津久治邀请。 岛津久治做了向导,莫宁与翻译跟在他的后面,不到两里的路程,就来到岛津久治的家。 一路上走来,莫宁发现,岛上地势很低,又没有山川,显得非常平坦,应该是优良的粮食产地,但很多土地没有开发,很可能是岛上的人口不足。 岛津久治的家,就像他的身材一样,低矮,两排低矮的茅屋,客厅在前排茅屋的正中间,这与汉人的房屋结构十分相似。 不过岛津家的佣仆可能不少,一桌酒席很快就整顿出来。 桌上的菜肴,除了各种干湿海鲜,就是岛上自产的鹅鸭与蔬菜,酒是清酒,酒精度大约相当于大明的米酒。莫宁端起酒盅,嗅了一口,糖分较多,口味浓厚,应该是浓醇酒。 几杯酒下肚,岛津久治的话,就多了起来,不是他健谈,而是酒精的刺激,看来这个岛津平时应该是个闷骚。 从岛津久治的话中,莫宁知道了种子岛的部分历史。 大约数百年前,种子岛名为岛津岛,是岛津氏的属地,但在二百多年前,种子岛被岛津氏的家臣种子岛氏侵占,名称才改为种子岛。 直到几十年前,第十六代岛主种子岛久时被移封他地,种子岛才又回到岛津氏手中,成为岛津氏的直属领地。 说到种子岛被侵占近二百年的历史,岛津久治低下头,自顾喝着闷酒,也许是家族的懦弱,让他感到羞耻。 莫宁见岛津久治的情绪不佳,只好陪着喝了几杯。 岛津久治抬头喝酒的时候,看到翻译身边的燧发枪,不觉一怔,他赶紧起身,躬着身迈着小碎步入了内室,不一会儿,取出一支火枪。 翻译一阵紧张,欲待举枪自卫,莫宁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 岛津久治将火枪递给莫宁,莫宁接过来看了看,是火绳枪,比自己使用的燧发枪,整整落后了一代,大明现在都开始列装后膛枪了。 火绳枪本身并不奇怪,但日本人也有了火绳枪,却让莫宁有些意外。 从岛津久治的口中,莫宁知道了日本火枪的历史。 日本的第一支火枪,就来自种子岛。 大明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八月,一艘葡萄牙开往大明澳门的船只,在海上迷了路,停靠在种子岛的赤尾木港,种子岛的第十四任岛主种子岛时尧发现,葡萄牙人有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器,便通过船上的大明翻译五峰,花了两千两白银购买了两支火枪。 后来,种子岛时尧让家中的“锻炼栋梁”八板清定仿制,但是,八板清定一直做不出扳机。 第二年,又有一艘葡萄牙船只被台风吹到种子岛,八板清定向船上的葡萄牙铁匠请教,但人家不愿教他,没办法,八板清定将自己的漂亮女儿嫁给葡萄牙铁匠,才换来了火枪的制造技术。 这是日本生产的第一支火枪。 十年后,火枪制造技术传到日本各地,并且在日本各大名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日本国内的冶铁产量不高,加上缺少硝等材料,火枪的产量并不大。 刚才岛津久治取出的火枪,就是日本人自己生产出来的火枪。 岛津久治向莫宁提出请求,想看看大明的燧发枪,莫宁没有拒绝,看看可以,但不会出售,更不会出售技术,当然,现在的舰队中,也没有人会生产燧发枪的。 看着燧发枪,岛津久治的双目,果然露出攫取的光芒,“莫先生,能卖我两支吗?” 莫宁摇头。 “一支?”见莫宁还是不同意,岛津久治急了,“莫先生,你开个价。” 你就是将女儿嫁给我,我也不敢卖枪,莫宁笑道:“实在抱歉,岛津先生,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大明刚刚研制的最新火器,我要是弄丢了一支,脑袋就没了。” 岛津久治毫不掩饰失望的眼神。 莫宁估计,他要是有女儿,让他拿女儿来换,保不准他也愿意,“岛津先生,等过上几年,大明研制出新的火器之后,这种火枪,也许可以出售。” 岛津久治低下头,闷声干了一杯清酒。 莫宁让翻译将燧发枪收起,也陪着干了一杯。 岛津久治虽然不会说汉话,但对大明却十分向往,天朝大国,物产丰富,奇珍异宝,层出不穷,就是莫宁的燧发枪,也是让他魂牵梦绕。 莫宁即将离开的时候,岛津久治告诉他,在种子岛的东面,有两座小岛,分别是八丈岛和青之岛,岛上的居民都是汉人,和当年东渡的徐福有关。 第371章童男童女的传说(一) “徐福?”莫宁一次次咀嚼着这个名字,“难道坊间传说中,秦始皇派徐福去东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事,果然是真的?徐福是怎么来到八丈岛和青之岛的?两岛上真的是徐福的后人吗?” 莫宁恨不得立马去八丈岛和青之岛看看,但岛津久治并不知道,八丈岛与青之岛的确切位置子在哪里,距离种子岛究竟有多远,加上种子岛除了提供一些淡水,并不能提供粮食蔬菜等给养,莫宁只得绕种子岛行驶一周,记下种子岛的位置后,开始返航。 返航的时候,莫宁为了修正种子岛在大明海图上的位置,他特意按照修正后的方位,返回青岛,果然原来的标注有误。 莫宁第二次东行的时候,为了缩短航程,他先将舰队开到江南省的松江府(今上海),在松江完成补给后,直接向东行驶。 在大海上航行了两天两夜,舰队再次来到种子岛的赤尾木港,在岛上补充了一些淡水后,人员又在岛上休息了一个晚上,天明后随即离开,继续向东航行。 又航行了两天两夜,日出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 莫宁带着翻译和亲兵,登岛上岸。 岛上有零星的居民,他们的穿着,在莫宁的眼中,显得很特别,无论男女,服装都是上下一色,领口、袖口、下摆都有厚重的环形装饰,不知道是那个民族的服装,但与日本人的和服,肯定有天壤之别。 用肉眼看起来,他们的身材似乎比日本人略高,也没有日本人那样的罗圈腿,看起来养眼多了。 莫宁让翻译上前搭话,询问岛名,以及他们所在的位置。 让莫宁感到震惊的是,翻译就在不远处与岛民说话,但他们说话的内容,他能听懂一部分,他分明听到了“八丈岛”的字眼。 “难道这真是岛津久治所说的八丈岛?” 热心的岛民带着莫宁他们去寻找岛主,岛主叫王永庆,好像是一个汉人的名字,莫宁向他赠送了一些瓷器、丝绸和汉人的服装,王永庆高兴地留莫宁共餐。 “王岛主,你的名字,怎么像是汉人?”莫宁虽然有些思想准备,但对于岛主的名字,还是十分惊异。 “我本来就是汉人。”岛主的回答,让莫宁更加吃惊,他抚摸着下颌的胡须,“不知道多少年了,终于见到中原人了。” “岛主……”莫宁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莫团座对于老朽的经历,一定很感兴趣吧?”王永庆好似摸透了莫宁的心思。 “是呀,王岛主是汉人,怎么会来到这么遥远的海岛?”莫宁好似是见到了传说中的龙凤,他的双目,像是定了神似的,一直瞪得老大。 “莫团座听说过秦始皇与徐福的故事吗?”王永庆慈祥的脸上现出一些阴霾,似乎担心中原的汉人,早就将他们忘记了。 “听说过,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莫宁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就像入了洞房,正在揭开新娘盖头的那一刻,他这次东行,主要的目标,就是寻找传说中的徐福的后人。 “当然是真的。”老人似乎有些不悦,他的眼睛眯起,好像沉浸在数千年前的回忆中,“我们就是当年那些童男童女的后人。” “岛主,那你给我们说说岛上的事吧!”莫宁觉得,还是让王永庆自己说出来比较好,免得触犯了人家的禁忌。 “哎,好多年了,当时的情景,我们通过先人的口口相传,也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王永庆像是遇到了知己,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当年徐福带着五百童男童女,东渡大海后,来到熊野,他派出童男童女四处寻找传说中的仙药。” “仙药找到了吗?” “没有。”王永庆轻轻摇头,“在找药的途中,船只被海风吹散,乘坐童女的船只,漂到八丈岛,而乘坐童女的船只,漂到附近的青之岛,所以八丈岛又叫护女岛或者女岛,青之岛又叫童男岛或者男岛。” “那徐福呢?他没有寻找童男童女们吗?”莫宁脱口而出,说过之后,他就后悔了,徐福和这些童男童女们,就是王永庆的祖先,自己似乎对他们不够恭敬。 “当然要找,徐福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八丈岛上的童女与青之岛上的童男,但没有找到长生不老之药,所以无法返回中原。”王永庆的眼睛突然突然精光外露,“现在是什么朝代了?还是秦朝吗?” “秦朝无道,早就灭亡了,不知道已经换了几朝几代,现在是明朝,皇帝是朱姓。”莫宁估计王永庆还有些忌讳秦朝,索性打消他的疑虑。 “奥,也是,都过了数千年,哪一个朝代都不会延续得这么久远。”王永庆又回到数千年前的那个时代,“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童男童女逐渐长大成人,应该谈婚论嫁了,于是徐福给他们定下了规矩:每年南风吹来的时候,青之岛上的童男,就渡海到八丈岛,与童女交际,有意者可以同居,但过上一段时间,童男必须回到青之岛。” 这是什么婚姻?虽说有些浪漫,却像牛郎织女一样隔着天河,莫宁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守望生活,“岛主,他们要是生了孩子咋办?” “第二年南风再起的时候,童男再次来到八丈岛,若上一年的童女生下男孩,则由童男带回青之岛,若生下的是女孩,就留在八丈岛。” 莫宁惊叫了一声:“这是为了保持每个岛上性别的一致?” 王永庆微微头,他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虽然他不是这个往事经历者,却是这个往事的传承者。 “岛主,为什么让他们这么辛苦呀?让情投意合的人直接生活在一起,不是方便多了吗?”莫宁觉得,这种一年一度的婚姻,太过麻烦,而且青之岛上的童男,就像是蜂王,他们活着好像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这个,老朽也不知道,也许徐福是担心人口太多,岛上养不活吧!”王永庆随后补了一句:“也许他们还想配置出长生不老之药。” “岛主,徐福他们配置出了长生不老之药吗?”这是莫宁最感兴趣的问题之一,问过之后,他就后悔了,如果真的找到长生之药,那岛上的人,岂不都是仙人,而且,那个徐福,应该还健在。 “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药?”王永庆似乎已经明白,当年的事纯粹就是一个闹剧,徐福为了避祸,这才谎称东海有仙药,他则趁机出海逃亡。 “……” “不过,八丈岛上真有一种草,我们叫它咸草,叶子有光泽,可食用,咸草的生命力特别旺盛,叶片被摘掉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重新长出新叶,因此,又叫‘明日草’,咸草味美,且营养丰富,也许能延年益寿,现在不是季节,否则可以摘来让莫团座尝尝。” 这真是一个美丽绝伦的故事,但对于主角来说,有些凄美,莫宁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岛主,既然童男童女们是分开居住的,现在八丈岛上怎么有了男人?”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想找到长生不老之药,所以刻意保留一些童男童女,但时间一长,总是找不到长生不老之药,人心也就淡了,数百年之后,童男童女们的后人,逐渐开始通婚,所以两岛上都有男人和女人。” “奥。” “不过,到现在为止,八丈岛上的男人不足两成,青之岛上的女人,也是极少,我们世代通婚,都在八丈岛与青之岛之间。”王永庆保持着微笑,显然是一个很豁达的人。 “那这么多年来,没有外人打扰你们吗?”在莫宁看来,这两座岛屿,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了。 “原本这儿是荒岛,从来没有外人打扰,岛上的人虽然清苦,却也自在,不过,十多年前,这儿成了日本各大名流放罪犯的场所,岛上就逐渐不安宁了。”王永庆的脸上,显示了一丝苦涩,他们显然没少受到这些日本流放犯的捣乱。 “流放罪犯?”莫宁觉得,把罪犯流放到这样一种世外桃源中,本身就是一种犯罪行为,“我们是汉人,来自中原,需要我们提供保护吗?” “保护?中原离得这么远,你们能永远提供保护吗?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王永庆似乎习惯了原来的生活方式,只要日本的流放犯不太过分,他们勉强还能忍受。 莫宁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北海舰队会不会在此驻军,这儿距离大明,实在是远了些,“岛主考虑将岛民全部迁回中原吗?” “这事一时难以决定,他们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 王永庆反问一句,“莫团座既然是中原人,怎么会来到这种荒漠的地方?” “我奉命寻找远洋的航海落线,来到种子岛,听种子岛的岛主说过,本来还以为是酒后戏言……” “种子岛?”王永庆微微思索了一刻,然后摇头,显然是没听说过这个岛屿,“既然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看来,我们清静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岛主可有什么想法?”莫宁以为王永庆同意回到中原。 “暂时还没什么想法。”王永庆看了莫宁一眼,脑袋稍微动了一下,不知道是摇头还是头,也许什么都不是,“莫团座要是关心海外的汉人,改天我陪莫团座一道,去拜会青之岛。” 第372章童男童女的传说(二) 莫宁在岛民的指引下,在八丈岛上游览了一天。 岛上有两座小山,岛民称之为东山与西山,高度大约两三百丈,据说流放的日本犯人,平日就待在深山里。 除了这两座小山,岛上主要是平原,气候温暖湿润,应该适合种植农作物。 岛民都是自耕农,自给自足,除了耕地,他们还会从大海里捞捕一些海产品。 岛上没有军队,也没有官府,仅仅依靠道德与习惯传承维持岛上的平稳,岛主只是土地稍微多一些,不需要其他岛民养活,因此,岛民并不需要缴纳赋税。 这儿真是陶渊明笔下的那个桃花源,除了没有桃花。 第三天,王永庆带着领航员,陪同莫宁乘船去了青之岛。 青之岛在八丈岛正南一百三十里,半日即到,远远望去,岛上一片青绿,也许这就是青之岛得名的原因。 青之岛的北部有一座山,据王永庆介绍,这座山叫外轮山,是一座火山,山有一个直径达到三里的火山口。 外轮山的外侧斜面都是悬崖峭壁,沿海基本山没有平地,也没有沙滩,主要是一些海蚀岩,因此,青之岛的北部,并没有登陆的地。 莫宁随着王永庆在青之岛的西南港口登陆,刚刚上岸的时候,没有鲜花与掌声,却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嘈杂声。 “岛主,这是什么声音?”莫宁还以为是青之岛上的一种风景,就像中原某地的“鬼哭狼嚎”谷地。 王永庆却是皱紧眉头:“大概又是那些日本的流放犯人在作怪,这些流放犯,十分凶悍,又懒惰,经常抢夺汉人的财物,走,瞧瞧去。” 王永庆打头,莫宁带着十数名士兵紧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向发声处跑去。 行不过一里,果然看到七八名身着灰色和服的日本男子,手持长棍,将二三十手持各种农具的汉人打得节节败退。 流放的罪犯还如此猖狂,莫宁大怒,“岛主,你让他们退下,我来对付这些日本人。”他又向士兵们使个眼色,士兵们端起燧发枪,开始瞄准。 王永庆似乎不太情愿,他看了眼莫宁,又看了看即将溃退的汉人,终于走过去,对汉人说了几句话。 正在战斗的汉人且战且退,他们显然认识王永庆。 日本人还不罢休,他们尾在汉人的身后,缓缓追过来。 “砰,砰,砰……” 燧发枪响了,一轮齐射后,有四名日本人中弹倒下,还有一名日本士兵右臂中弹,他伸出左手,按住创口,但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躺在地上的日本人,并没有完全死透,杀猪般惨叫着,他们越用力,创口的血液流淌得越快。 剩下的三名日本人,一时惊呆了,他们一没看出,同伴是如何受伤的,但殷红的鲜血告诉他们,同伴受伤,和他们被流放一样,是铁一般的事实。 莫宁身边的士兵,谁也没有朝日本人看上一眼,他们正在快速装弹。 周围的汉人也是与日本人一样,暂时惊呆了,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日本人是如何受伤的。 时间像是凝固了,青之岛恢复了它一贯的宁静。 没有受伤的日本人,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们率先打破了暂时的宁静,也许是同伴的血液,刺激了他们斗志,三人互看了一眼,突然举起手中的长棍,叫嚣着向明军士兵猛扑过来。 “砰。” 一颗燧发枪的子弹,击穿了最前面的日本人的胸膛,子弹像是和他来了个弹性正碰,双方都停止了前进。 那名日本人并没有倒下,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血液已经浸湿了他宽大的灰色和服,顺着衣服的缝隙,正在向地面流淌。 跑在第二位的日本人,一时立不住脚,稍稍碰撞了前面的日本人,前面的日本人像是地底下的岩浆,突然找到了爆发的出口,一声长长的“啊……”字,他扑倒在地,和其他的同伴一样,翻身打滚…… 又有一名枪手的弹药装填完毕,正在向日本人瞄准。 剩下的两名日本人见情势不对,转身撒丫子就跑。 “砰。” 这一枪打在一名日本人的大腿上,他双腿顿时停滞,上身还在前行,一个趔趄,摔了个“双狗抢屎”,最后一名日本人连头都没回,迅速跑开了。 莫宁身边的士兵,都是北海舰队的正规士兵,他们见到受伤的日本人,直接将他们看做是战场的对手,不等莫宁下令,早就拔出身上的短刀,给每名受伤的日本人补上一刀,让他们早早去见佛祖。 莫宁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叹口气:“哎……” 四周的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好在莫宁是王永庆带来的,应该不是他们的敌人。 王永庆摇摇头,似乎对士兵们杀死受伤日本人的做法,很是不满,但士兵们毕竟是帮助他们对付日本人,最后向莫宁拱了拱手,自己先去了。 周围的汉人也是逐渐散去,只剩下莫宁这一群人。 莫宁也不介意,他让士兵们搜查日本人的尸体,结果是一无所获。 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有一名汉人过来,说是岛主要见他们。 莫宁跟在这名汉人的身后,来到一所茅屋前,茅屋低矮,和种子岛上的那种茅屋很像似,可能是预防海风的。 但房子比较宽大,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老人,端坐在客厅,见到莫宁进来,也未起身,只是拱手让莫宁就坐。 “莫团座,你真是来自中土?” “真是来自中土,不过,现在的中土,不叫秦国,而是大明。”莫宁向老人还了一礼,“老丈是……” “这位是青之岛岛主韩五爷!”坐在侧首的王永庆主动介绍了老者的身份。 “见过韩五爷。”莫宁又是一礼,怎么说现在都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礼多人不怪。 “莫团座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自家人。”韩五爷向身后打个手势,“莫团座远来是客,老朽就算为莫团座接风吧!” 韩五爷的手下,开始上酒上菜。 莫宁感觉韩五爷有些怪怪的,一时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怪了,好像对自己有些冷淡,丝毫没有重见故土汉人的喜悦,也没有因为他们帮助杀死了日本人而感谢他的意思。 一同进餐的只有两位岛主与莫宁,三人边吃边谈,莫宁这才感觉到,韩五爷有很重的心思,虽然菜肴丰富,但他的脸色却是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韩五爷是否身体有恙?我这有军医。” “莫军座,韩五爷身体好得很,只不过有些心思。”王永庆代为作答。 “心思?”莫宁有些不解,“莫非这心思与在下有关?” 王永庆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婉转地表达了他的意思:“韩五爷是担心岛上的日本人来日报复。” “报复?”莫宁有些明白了,韩五爷大概是责怪自己不该杀死岛上的日本人,“你们以前不是也与日本人发生过冲突吗?他们怎么没有报复。” 韩五爷很是无奈的样子:“以前是有冲突,但日本人从来没有死人,他们抢到了食物,也就走了,至少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安宁,可是现在,哎……” 原来是拿食物饲养这些狼性的日本人,这能有个头吗?莫宁不好明说,“韩五爷,王岛主,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了,这些日本人,都是剑术高手,岛上的汉人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韩五爷只是叹气,“哎,这次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报复,老天保佑,最好不要伤人。” “岛上有多少日本人?”莫宁估计,这些日本人就像是曾经入侵大明的海寇,他们自小习武,剑术高超,悍不畏死,岛上这些淳朴的汉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大约有百人,他们也从事耕作,一旦粮食不够,便过来抢夺汉人的粮食,如果伤了他们的人,他们便集体前来寻仇。”韩五爷最担心的就是这些日本人的报复,如果抢些粮食,他还可以忍受。 “韩五爷,这事交给我吧,要是日本人前来报复,就让我们去对付他们。”莫宁主动将事情承担下来,既然帮忙,就要帮到底,况且日本人要来报复,还是自己杀死日本人招致的,现在惹怒了日本人,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你们?你们才十来人,怎么斗得过百十日本人?”韩五爷的眼睛瞪得老大,目光更加惊惧了,似乎在担心莫宁给他惹来更大的祸事。 “韩五爷不用担心,我们有五百人,都在八丈岛,这个,王岛主应该见过。”莫宁将目光转向王永庆,希望王永庆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王永庆果然头,他是见到了莫宁的舰队。 “你们真的能对付这些日本人?”韩五爷虽然不太相信莫宁,但王永庆他是信任的,八丈岛与青之岛,那是数千年的交情,血浓于水,唇亡齿寒。 “我们本来就是大明的军人,打仗那是我们的本分,韩五爷放心好了。”莫宁再次求助王永庆:“王岛主,麻烦你的人回一趟八丈岛,我写一封书信让他带回去,从八丈岛招两百士兵过来。” 听说可以对付日本人,韩五爷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如此多谢莫团座了,如果真能对付岛上的日本人,则我全岛的百姓都会感激莫团座,感激大明。” 第373章童男童女的传说(三) “韩五爷不用客气,我们本来就是同根生的汉人,作为大明的军人,保护你们也是我们的职责。”莫宁放下碗箸,飞快写张便条,让王永庆的领航员立即带回八丈岛,自己则与已经到达的士兵们,驻守在韩五爷的茅屋。 天色刚刚放亮,六艘舰船载着两百名士兵登上了青之岛。 因为不知道日本人何时会来报复,莫宁决定主动出击,士兵刚刚上岸,他就安排士兵们去围剿岛上的日本武士。 莫宁留下五十名士兵,驻守在韩五爷的茅屋附近,其余的一百五十名士兵,加上昨天登岛的十名士兵,全部参加围歼日本人。 日本人平时集中在外轮山一带,莫宁带着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一路朝外轮山进发。 在距离外轮山的山麓还有两里多路的时候,他们发现,山上有一群人,正沿着山间的小道蜿蜒而下。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肯定不会有汉人在外轮山游玩。 “注意敌人,准备战斗!” 莫宁一声令下,一百六十名士兵立即分成前中后三队,前排的士兵都是半蹲着,中间的士兵稍稍弯腰,将前方的视线让出来,而后排的士兵则是笔挺如松,目光如电,他们从中排士兵的头与肩膀的缝隙中,紧紧盯着山腰的那一群不速之客。 所有的燧发枪都装填好了弹药,枪口一致瞄着前面的日本人。 对面山上的人群,已经来到山脚,他们果然是日本人,深灰色的和服,已经非常褴褛,不知道是不是被山上的荆刺刮破的。 日本人的武器,都是木器,不是长棒,就是被稍微削过的木剑。虽然没有称手的兵器,但他们的眼中,还是燃烧着武士那种独有的孤傲和斗志。 这些被流放的日本武士,在他们头领的鼓惑下,天一亮就开始下山,准备向岛上的汉人复仇,如果能彻底战胜岛上的汉人,他们就借机控制全岛。 一旦他们的阴谋得逞,从此以后,他们就不是蜷缩在外轮山上,而是占据岛上一望无际的平原,并且让岛上的所有汉人,从此沦为他们的奴隶,男子为他们耕地,女子为他们生娃。 良好的愿望与美妙的前景,激励着每一名日本人,他们一路小跑着下山,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准备冲向汉人的生活区。 但这些日本人还是放缓了脚步,莫宁他们就阻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两千多年来,岛上的恬静生活,即将被打破,汉人与日本人之间的大规模战斗即将开始,这是一场决定青之岛统治权的争斗,也是岛上清静无为的道家思想,能否得以传承延续的决定性战争。 一旦汉人战败,岛上的宁静立即毁于战火,而岛上的汉人,也将沦为日本人的奴隶,从天堂一步就坠入地狱。 莫宁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双目,紧紧盯住对面的日本人。 日本人经过短暂的犹豫后,在头领的叫嚣声中,又加快了脚步,他们奔跑着扑向明军,似乎这是团体马拉松比赛。 高举的木棒和木剑,刺破横在面前的空气,地面被踩得“咚咚”直响,还伴随着轻微的晃动,如果不是看到日本人举着枯黝黝的木棒,还以为是福岛大地震提前数百年毫无征兆地爆发。 明军不动如山。 三排枪手,都和莫宁一样,紧紧盯着奔跑过来的日本武士,他们在心里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三百步,明军不动。 二百步,明军不动。 一百步,明军还是不动。 已经进入燧发枪的射程,莫宁还是没有下达射击的命令。 这些日本人,都是步兵,他们跑得再欢,也比不上四条腿的战马,莫宁并不担心他们会冲破燧发枪的阵地。 莫宁唯一的担心,就是这些所谓的日本武士,在面对巨大的伤亡时,他们掉头逃跑,燧发枪的最大缺,就是在追击的时候不能装弹,装弹的时候不能追击。 现在日本人每前进一步,他们与死亡之神就亲近一,将来逃跑的时候,漏网的人数就会少一些。 “砰。” “砰。” “砰。” …… 日本人跑到距离前排的枪手只有八十步的时候,莫宁终于下达了射击的命令,第一排的枪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速度最快,可能拿到马拉松奖牌的那十多名日本武士,顿时像是虚脱似的,一个个争着摔倒在外轮山的山脚下。 同伴们的伤亡,殷红的鲜血,激发了日本武士不屈的斗志,他们一个个叫嚣着听不懂的语言,从同伴的尸身上踏过,扑向明军的燧发枪。 第二排、第三排燧发枪手,并没有让这些日本武士失望,他们的子弹,让跑得最欢的日本人,再次见识了燧发枪杀人于无形。 武士从来不惧怕死亡与鲜血,那只能激发他们更大的斗志,直至对手在自己面前倒下,或者自己在对手面前倒下。 武士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逃避,要么胜利——————庆祝,要么失败——————死亡。 日本武士继续着他们的长跑,地上的尸体也没能阻挡住他们的决心,他们蹦跳着避开那些恼人的障碍物,直到自己成为别人的障碍物。 三轮射击,日本人倒下七八十,满地都是日本人,伤兵或者尸体。 在死亡面前,在莫名的死亡面前,武士精神终于遇上了敌手。 剩余的数十日本武士,像是踩上了眼镜蛇王,霎时在燧发枪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连他们的首领,也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改变自己的习惯是痛苦的,被迫改变自己的习惯,则是一种煎熬。 不知道日本人的首领,此刻愿不愿意丢掉武士的精神。 莫宁不知道武士精神,他也不管日本人有什么精神,见日本人因为恐惧而停在燧发枪的射程之外,他决定挑衅一下这些绝望的日本人,刺激一下他们的战斗意志,如果这些日本人还能忍得住,那就说明他们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从此以后,就做汉人的奴隶好了。 他向身边的士兵耳语几句,左侧的十五名士兵,立刻放下手中的燧发枪,离开原来的队列,他们拔出腰刀,快速冲到枪手们的前方。 日本人顿时打起精神,他们以为明军要反扑。 才十五名士兵,数量太少,他们是不会与日本武士近身格斗的,他们找到受伤的日本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顿砍瓜切菜,让这些痛苦的日本人早登极乐。 受伤的日本人,或者被切腹,或者被穿心,或者被直接割下脑袋。 十五名明军士兵完成任务后,没有丝毫停留,大摇大摆地回归原来的位置。 对面的日本人顿时像是炸了锅,他们站在原地,纷纷用手中的木棒木剑劈砍空气,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是劈空拳的好手,能隔着空气为自己的同伴报仇。 日本人首领再也沉不住了气,如果就这样任由明军羞辱,即使能逃回外轮山,他这个首领当得成当不成不说,恐怕要被迫向自己的下属切腹谢罪了。 他再次下达了前进的命令。 杂乱的脚步声,混沌的叫骂声,连日本人的眼神,都向明军发起了自杀式冲锋。 莫宁反而冷静下来,他紧紧盯住对面扑过来的三四十日本人,他们的发髻左右摆动、开始有些散乱,他要将日本人放到七十步。 如果再有一次大的伤亡,日本人可能就要逃亡,一旦让他们逃入外轮山,再要抓住他们,就是万难了。 冲在最前面的日本人倒下了,这并没有消除后面日本人的愤怒,冲锋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直到后面的日本人也出现伤亡,甚至他们的首领在倒在明军的燧发枪下。 已经停住脚步的日本人,只剩下十余人,这些日本人见他们的首领都倒下了,立即转过身子,撒丫子猛跑,简直是奥运会百米决赛。 枪手们将燧发枪的射程加到最大,又撂倒了三四人,最后有七八人脱逃了。 “团座,追不追?”亲兵大为兴奋,他已经放下燧发枪,准备要拔出自己的腰刀了。 莫宁没好气地说,“追什么追?追上了这些剑道高手,你打得过他们吗?” “团座,我们人多……”亲兵望着逐渐远去的日本人,显得相当的惋惜。 “就知道人多。”莫宁看也不看逃亡的日本人,“传令下去,收割伤兵。”他已经将这些日本人当成对决的军队了。 “团座……”亲兵还是不舍,他一直盯着那几名日本人,直到他们隐没在外轮山的树丛中。 “快去传令。”莫宁大喝一声。 亲兵这才收回难舍的目光,“是,团座。” 地上的日本人全部死透,莫宁着人数了数,一共有九十八具尸体。 亲兵还是觉得遗憾:“团座,还差两具就一百了,要是追杀到逃亡的日本人……” “逃了好呀……”莫宁喃喃自语。 “团座……” 莫宁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我是说,要是追上那几名日本人,他们必定玩命相搏,他们本是剑道高手,加上是在拼命,我们一定会出现伤亡,搞不好你的小命,就丢在这个青之岛了,穷寇勿追呀!” “团座,我明白了。”亲兵报以感激的微笑,“团座,这些日本人的尸体怎么办?” “暂时放在这儿,让韩五爷看看,再让他的人处理吧。”莫宁心中有了计较,心情不觉大好,“走,我们列队回去。” 第374章童男童女的传说(四) 韩五爷和王永庆听说莫宁斩杀日本武士九十八人,只有七八人脱逃,不禁大喜过望,韩五爷当即安排酒宴,招待莫宁,连莫宁的下属士兵,也被安排在侧屋的宴席上。 太让再次升起的时候,莫宁准备返回八丈岛,转道回归大明,他此行主要的目标,是查访八丈岛与青之岛,现在已经圆满完成任务。 韩五爷与王永庆亲自去码头为莫宁送行。 “两位岛主留步,莫某就此告辞。”莫宁向两人一一抱拳行礼。 “多谢莫团座为青之岛解围,大恩不言谢。”韩五爷也是抱拳行礼。 王永庆虽然抱着拳,送别莫宁,脸上却隐隐有一丝忧虑。 莫宁看在眼中,“王岛主,莫非有什么心思?” 王永庆的眉头依然像是弯弓:“莫团座,青之岛还剩余七八名日本武士,他们剑术高超,一旦明军撤走,他们迟早还会下山,岛上的汉人文弱,恐怕还会受到迫害,这次杀了这么多的日本人,恐怕会激起他们更大的仇恨。” “岛上不是有大量的汉人吗?”莫宁心中暗喜,他早就在等待这句话了。 “岛上汉人虽多,但为了耕作,难免有落单的时候,青之岛很可能将永无宁日了。”王永庆微微摇头,他在替韩五爷担心,也是替岛上的汉人担心。 “哎。”莫宁只是叹气,“外轮山上可能还有日本人没有下山,那就不止七八名日本人了,而且以后还会有日本人被流放到青之岛,韩五爷、王岛主,日本人的剑道真的很厉害吗?” “日本人的剑道的确厉害,即使他们没有利剑,岛上的汉人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王永庆与韩五爷对了目光,“如果将来再有犯人流放过来,汉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那怎么办?”莫宁顿时显得紧张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杀了那么多日本人……” “也不能怪莫团座,都是这些该死的日本人。”韩五爷低下头,嘴上这么说,心中难免责怪莫宁不该多事。 “韩五爷,现在关键是怎么对付这些该死的日本人。”莫宁似乎在喃喃自语,“我们都是军人,总不能长时间驻扎在岛上吧?” 王永庆上前一步,像是要说悄悄话,“莫团座,你们以后还会来吗?” “我们正在探寻向东的海上航线,以后肯定还会来到这儿。”莫宁接下王永庆的话茬,“要不这样,我们每次登岛的时候,收拾一下日本人,让他们学乖?” 王永庆摇头,“莫团座,虽然你们还会再来,但你们在岛的日子,总不会太多,大部分时间,还里这是日本剑客的天下。” “那怎么办?”莫宁的目光里,有些内疚,它不住地在王永庆与韩五爷之间转来转去。 王永庆靠近韩五爷,耳语几句,韩五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住头。 莫宁觉得有些蹊跷,“王岛主、韩五爷,你们……” 王永庆扭过身,朝莫宁笑了笑,“我和韩五爷商量好了,就采用莫团座刚才说的办法。” “我?”莫宁有些莫名其妙,“我刚才什么办法也没说呀!” “哈哈,莫团座亲口说的,怎么会怎么忘记了?”王永庆的目光,一直将莫宁逼迫得有些发迥,“莫团座不是说,在岛上留下一些士兵吗?” “留下一些士兵?”莫宁心中狂喜,嘴上却是推辞:“这恐怕不行吧?” “为什么不行?你们不是还会回来吗?就当免了这些士兵往返奔波之苦。”韩五爷终于说话了。 “那……好吧。”莫宁勉强同意了,“韩五爷、王岛主,你们看,留下多少士兵合适?” “韩五爷是岛主,这事不要问我,你们谈。”王永庆就像是狡猾的中介,“依我看,莫团座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大家坐下来谈谈。” 既然要在青之岛驻军,今天应该是回不去了,莫宁看了眼韩五爷,“韩五爷,你看……” “是要坐下来谈。”韩五爷伸手示意,“莫团座,请,我们进屋谈。” 结果莫宁留下了五十名士兵。 这些士兵是岛上的第一批军队,负责维持青之岛的秩序,平时就是充当警察,当然不会从事耕作,他们所需的粮食,由莫宁从舰队中拨给,在莫宁下次回来之前,要是粮食不够的话,就由青之岛补足。 韩五爷有些担心,这五十名士兵,要是不服管教,他可是没有任何办法,连日本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岛上的汉人怎么能制约他们? 莫宁打了包票:“他们是大明正规的军人,必然要遵守军队的法纪,既然他们驻扎在青之岛,就接受岛主的管辖。” “如此甚好。”韩五爷这才打消顾虑。 “韩五爷,五十名士兵留下来保护青之岛,那他们将住在何处?” “士兵们驻守在岛上,韩某人自然给他们住处。”韩五爷想了想,“就在我这茅屋附近,给他们盖些房子,泥土,茅草岛上有的是。” 莫宁摇头,“韩五爷有所不知,士兵一旦住下,平日要开展训练,如果居住在岛屿的中心地带,就会影响岛民的日常劳作,最好是给他们划快偏僻的地段。” “这个不难,码头附近还有几间空置的茅屋,稍做修缮,就能居住,只要他们不嫌简陋。” “码头附近?那是最好,这里没有耕地,士兵们训练的时候,不会影响岛民劳作。”莫宁拱手作谢,“韩五爷,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莫团座有话,但说无妨。”韩五爷抱定一个宗旨,只要是对青之岛不利的事,绝对不能答应。 “韩五爷,我大明的舰船大,吃水深,停泊的时候,沙滩水深不够,所以我打算让留下的弟兄们,将码头清理一下,但他们只有五十人,人手不够,韩五爷能否派些人手帮忙?” “这……”韩五爷犹豫着,“岛上的百姓,都要忙于耕作,他们一年辛苦到头,也就能吃饱肚皮……” “韩五爷,帮助清理码头的人,我会支付他们酬劳。” “酬劳?”韩五爷与王永庆一样,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两个岛屿,当然不知道酬劳是什么意思。 莫宁这才想起,岛民都是自给自足,要银子也没处花,“在下下次来到青之岛,会带来一些中原地区的粮食和蔬菜种子,这些优良的种子,必然能提高他们的收成。” 种子是岛上最需要的,岛上的居民一直非常清苦,就是因为粮食不足,而粮食不足的原因,乃是种子没有改良,就像动物的近亲繁殖,种子早已退化,产量特别低,所以岛上空有良田,却生产不出足够的粮食。 听说莫宁能带来优良的种子,韩五爷露出惊异的目光,他不再反对莫宁的建议。 莫宁见事情有望实现,赶紧趁热打铁:“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送给韩五爷一些我们种植的粮食。”他让士兵从舰船上运过两石大米。 看着白花花的大米,韩五爷的老脸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我可以在码头附近划出一块靠海的土地,让你们建房和修建码头,也可以派人帮助你们修建,但你必须兑现你的承诺,参加修筑的人,莫团座要免费向他们发放种子。” “这是自然,韩五爷尽管放心。” 岛民淳朴,双方不需要签订合约,莫宁也没打算赖账,他不但要按照口头约定履行自己的义务,甚至还会提供一些额外的帮助。 莫宁最大的希望,就在能在岛上建立补给基地,以后向东探险,会节约很多路程。 既然有了约定,莫宁暂时没有离开青之岛,而是带着士兵,在岛上巡视了一周,一面查看岛上的地形,一面目测岛上适合种植什么作物。 莫宁虽然认识几个字,但他毕竟不是农业方面的专家,只是凭着以前种田的经验,估计岛上可以种植水稻、白菜、土豆、玉米等。 但莫宁多长了一个心眼,他准备下次登岛的时候,将种子分批送给岛民,而不是一次性倾囊相授,免得岛民有了足够的粮食后,将他们赶出岛屿。 除非韩五爷与他签订书面的合约,规定驻军的时限。 莫宁随王永庆离开青之岛之后,又在八丈岛小住了一日。 按照王永庆的意思,希望莫宁在八丈岛也留下一部分士兵,保护岛上的居民。 八丈岛无论是土地,还是人口,都远超青之岛,加上岛民主要是女人,更加需要明军的保护,他希望莫宁能留下百十士兵。 “王岛主,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舰队返回的时候,粮食必须充足,万一受到台风的影响,迷路什么的,所以必须多备一些返程的粮食。” “奥。”王永庆也没办法,他也无法给士兵提供充足的粮食,加上不知道莫宁什么时间才能再来,根本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粮食。 “王岛主,八丈岛上驻军的事,在下铭记在心,只要条件具备,在下一定在岛上留下士兵。” “关键是粮食,岛上并不缺少淡水。” “王岛主,我保证不久之后,就会回到八丈岛,还会带来足够的粮食与种子。”莫宁离开八丈岛的时候,向王永庆做了口头保证。 “王某在八丈岛恭候莫团座。”王永庆拱手给莫宁送行。 第375章卖岛 莫宁的舰队一路顺风,回到青岛,他顾不上长途航行的疲劳,立即求见北海舰队司令卫信。 卫信今天没有出海,他正在视察重新组建的陆战队。 “司令,莫团座回来了,正在营外求见。” “莫宁回来了?走,看看去,看看他又带回来什么讯息。”卫信将视察的事,暂时交给副司令卢毓英。 “参见司令。”莫宁向卫信行了一礼,然后立在一边。 “莫宁不用客气。”卫信还了一礼,现在莫宁从事的探险活动,可是朱由检亲自交代的任务,是北海舰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宁连带着在北海舰队的地位也提高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司令,属下刚刚上岸。” “刚刚上岸?”卫信扫了莫宁一样,连家都没回,就找过来了,看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收获,“莫宁别急,本司令亲自为你接风,咱们边吃边谈。” 来到军营的餐堂,卫信的亲兵上酒上菜,卫信也未找人作陪,就他们两人,连副司令卢毓英都没有参加。 莫宁简要汇报了这次东行的经历,“司令,八丈岛要不要派兵驻守?” “要,当然要,能在东边有个补给基地,我求之不得。”卫信也曾听过徐福东渡的故事,那还是在茶馆听艺人说书,这次莫宁的舰队,真的见到徐福的后人,卫信一时走神,直到莫宁发问,他才从遐思中清醒过来。 “司令,我们在八丈岛上驻扎多少士兵合适?”听到卫信赞同在八丈岛驻军,莫宁暗暗高兴,看来在青之岛留下士兵,是走对了。 “嗯,既然王永庆主动要求驻扎百人,那就一百士兵吧,恰好一个连队,慢慢来,如果现在驻军多了,也许岛民不同意。”卫信激动的只知道喝酒。 “是,司令,我明白了。” “莫宁,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我给你十天的假期,然后回来准备,半个月后,再次启程,至于要带的舰船士兵粮食种子,我会准备好。”卫信想了想,“我会派出另外一支小型舰队,专门向两岛运送粮食物资,你去两岛后,暂时不要回来,就以两岛为基地,继续向东探险。” 送走莫宁,卫信立即将八丈岛与青之岛的事,向国防院汇报。 莫宁再次回到军营的时候,舰队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除了原来的舰船,卫信另外派出的运输船队,也将随莫宁一道东行。 五天后,莫宁带着卫信的万分期望杨帆东行。 这一次,莫宁没有在种子岛停泊,他直奔八丈岛。 王永庆没想到莫宁来得这么快,稍稍有些惊讶,听说莫宁带来了大量粮食,他亲自去码头观看了装载粮食的运输船。 不用说粮食,光是两层甲板的运输船,就让他惊讶不已,比传说中徐福的船队,那是威风多了。 王永庆与莫宁的谈判,没有任何悬念,基本上比照莫宁与韩五爷的约定,只是八丈岛更大,经双方商定,岛上常驻一个连的士兵,超过一百人,王永庆给莫宁划定的土地比青之岛大得多,莫宁则向王永庆提供了充足的水稻种子。 莫宁与王永庆还商定,如果岛民的粮食有剩余,就卖给岛上的驻军,莫宁会根据粮食的价格,用布匹、茶叶等日用品交换。 与王永庆谈妥,莫宁又去了趟青之岛,他要给驻守岛上的士兵更大的信心,北海舰队没有忘记他们,不会将他们抛弃在远离大明的荒岛,免得这些士兵绝望之后,为害岛民。 青之岛码头的扩建还没有最后完工,但士兵们住宿的茅草屋已经整修完毕,莫宁给码头上的士兵重新发放了军粮,又给韩五爷一部分水稻的种子。 岛上皆大欢喜。 韩五爷给莫宁接风洗尘,这次他的眼中不再有上次的担忧了,“莫团座,你真是守信用的人,老朽代表青之岛上的百姓,感谢莫团座带来的种子。” “哪里,韩五爷客气了,我们都是汉人的子孙,互相帮助那是应该的。”莫宁放下心来,青之岛的补给基地,暂时算是稳定下来了,“这次运送的粮食太多,以后我还会带来更多的蔬菜种子,让岛上的百姓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那就多谢莫团座了。”想到岛上的百姓从此不再挨饿,韩五爷心中高兴,不免就多喝了几杯。 “韩五爷,我的弟兄们没给你老添麻烦吧?”莫宁还有些担心,自己不在岛上的时候,这些士兵可千万要遵守军纪,万一弄出什么抢夺财物侮辱妇女的事情,那这个补给基地,恐怕就不会长久了。 “没有,没有,他们都是真正的军人,只是在码头上扩建、训练,平时从不扰民。”说到此处,韩五爷话锋一转:“莫团座,中土距离青之岛,到底有多远?” “这个,我也说不准,因为都是茫茫的大海,不过,要是坐上大明的舰船,应该不会超过十天的时间。”莫宁发现韩五爷的眸子晶亮了起来,“韩五爷,可是要回中土去看看?” “见到莫团座,老朽是有个想法,就是在有生之年去看看当年的家乡,这事等我与王岛主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韩五爷既想去中土看看,又害怕回去,毕竟过了两千多年,自己的祖先到底生活在哪儿,岛上又没有文字记载,口口相传的结果,那是比较模糊。 “韩五爷,你老要是回到了中土,见到中土的富足,怕是不想回来了。”莫宁朝韩五爷哈哈大笑。 “那倒不一定,老朽在中土又没有什么亲人,只是想看看先祖生活过的故土而已。”韩五爷想象不出,中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的思维,从未离开过八丈岛与青之岛。 “韩五爷,那你与王岛主商量一下,要是商量好了,可以坐大明的运输船回去,也可以等我回来,坐我的舰船回去,真要去了大明,我就给老爷子当个向导,陪老爷子好好逛几天。”现在的莫宁,已经与韩五爷混熟了,说话也就很随意,丝毫没有顾忌双方年龄上的差距。 “那老朽先谢过莫团座了,如果老朽做了决定,一定会搭上莫团座的顺风船。”韩五爷想想,如果乘船回中土,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加上回来十天,游览十天,一个月就能了却数千年的乡愁。 “在下期待老爷子早做决定,老爷子,干。”莫宁端起酒盅,恭恭敬敬地向韩五爷敬了杯。 “干。”韩五爷也很爽气。 莫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老爷子,现在的大明,物产丰富,老爷子要是去了中土,必然会被玲琅满目的货物炫了双目,可是这些货物,都需要银子才能买到。” “货物?银子?”韩五爷自然对商业一窍不通。 莫宁解释了半天,才让韩五爷明白大概,“老朽只是回中土看看,这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老爷子,这就不对了,中土又很多实用的货物,如果一样不买,那真是损失,再说,至少也要买些纪念品吧?” “那依莫团座,应该怎么办?”韩五爷自然不会有商业头脑。 “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易货,也就是用青之岛上的物产去交换。”莫宁东瞅瞅西瞅瞅,也没发现有什么看得上眼的,“老爷子,岛上有什么稀奇的出产吗?” 韩五爷摇头,“岛上的出产,除了粮食,就是水产品了。” 莫宁也是叹息:“这两样出产,大明有的是,应该卖不了几个钱。” “那还有一样呢?”韩五爷记得刚才莫宁说得是两种方法。 “还有一样,就是银子,没听说岛上出产银子,那就只好用心去挣了。”莫宁是完全按照大明的规则。 “要怎么才能挣到银子?”韩五爷还是不明白。 “在大明国内,通常有两种办法,一是出售生产的产品,二是为别人干活,别人付给相应的酬劳。”莫宁也觉得,这两种法子好像都不适合青之岛,别说岛上没什么奇特的出产,就是出卖苦力,也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再说,有谁在岛上雇佣这些劳力? 韩五爷也是觉得这些办法实在不牢靠。 难道这个世外桃源,就真的卖不出银子?莫宁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些线索,“老爷子,岛上环境优美,百姓淳朴,如果开发出来,肯定有汉人前来旅游,游客们登岛,是要吃饭、睡觉的,他们就会在岛上花费银子。” “青之岛离大明可是有十多天的航程,有谁会来到这里观光?一时半会之间,哪里会得到许多银子?” 莫宁想想也是,就是要开发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狠了狠心,“老爷子,那只有卖岛一条路了。” “卖岛?”韩五爷稀疏的头发,登时根根竖起,“岛卖了,我们住哪?这岛上的百姓,又以什么为生?” “韩五爷,怪我没把话明白,赎罪赎罪。”莫宁拱手为礼,“老爷子,我不是说将整个岛卖了,而是将偏僻不能种植作物的那一部分卖了,比如外轮山,比如码头,这些都不会影响百姓的生计。” “外轮山?现在还在日本人手里,再说,有谁来此购买外轮山?” “的确没有人购买外轮山,现在的青之岛,几乎与世隔绝,别说卖,白送也不会有人要,除了日本的大名要流放罪犯。”莫宁苦笑着摇头,觉得自己出了一个极度发馊的主意,“那只有码头了。” 第376章第一个无人岛 “码头?码头不是划给莫团座了吗?”韩五爷没有看莫宁,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是呀,码头已经划给我们了。”莫宁心道,虽然划给我们了,但韩五爷或者韩五爷的后人,如果要回去,我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借的,“韩五爷,我倒是有个主意,这码头附近,又不能种植作物,不如就卖给我们?” “卖?”韩五爷有些惊讶,嘴巴一时都合不拢,“怎么个卖法?” “我们双方签订文书,将这片码头永久卖给我们,我们付给你银子,韩五爷你看如何?” 韩五爷有些不悦,“码头卖给你们,那将来的百姓还如何出海捕鱼,捞捕水产?” “韩五爷不用着急,青之岛的西北,不是还有一处浅滩吗?我们将这处浅滩开发出来,重新修建一座码头,交给老爷子管理。” “这能行吗?”韩五爷记得是有这么一片沙滩。 “老爷子放心,如果不能开发出码头,我们绝不要现在的码头。” “那……莫团座要出多少银子?”韩五爷心道,反正这一片区域已经给了你们,现在你们要付银子购买,那是你们的事。 莫宁也不知道码头的价格,他只是希望永久得到这一片的土地,防备将来的岛主反悔,“一百两?老爷子看怎么样?” “一百两?一百两能卖多少中土的货物?” “中土不同的货物,价格不一样,就以这粮食为例吧,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两石粮食,一百两银子,可以购买两百石粮食。”莫宁只能以韩五爷熟悉的粮食来计算银子的价值。 “两百石?就现在的这片区域?” “就现在的这片区域,完全不用扩大。”莫宁暗喜。 韩五爷想了想,“老朽要是不去中土,这些银子,不是没有丝毫用处吗?” “要是老爷子真的决定不去中土,你可以用这些银子向我们购买粮食,银子绝对不会白白浪费掉。” “向你们购买粮食?真的?”韩五爷显然是在计算这些粮食的用处。 “真的,随时可以向我们购买,如果老爷子需要,我们可以现在就用粮食支付。”两百石粮食,也就两万余斤,卫信现在已经派出舰队,专门向八丈岛与青之岛运送粮食等物资,两万斤粮食就可以换一块永久的土地,莫宁才觉得心里踏实。 “既然随时可以兑换粮食,老朽还是先收银子吧。”韩五爷觉得,银子不仅可以买到粮食,还可以买到其它的货物。 “行,老爷子要啥都行。”莫宁又敬了一杯,“老爷子,这么重要的事,口说无凭,必须签下文书,我回去向我们的司令也好交代。” “签订文书也可以,不过,莫团座可要先修好西北部的码头。” “老爷子放心,那是一定的,如果不能修建新的码头,我还不被岛上的百姓骂死?” “哈哈……” “老爷子,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老爷子赞同不?” “莫团座说说看。” “这次我带来了大量优良的种子,一旦种植下去,到了收获的季节,岛上的粮食产量,肯定会大幅增加,如果百姓们自己吃不掉,可以卖给我们,还有多余的蔬菜,也可以卖给岛上驻守的士兵。”有了永久性的补给基地,莫宁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 “多余的粮食,百姓们一般都是库存起来,预备荒年。”韩五爷首先考虑的还是岛民的饮食,至于多余的蔬菜,就随他们自己好了。 “韩五爷,我们不会逼迫岛上的百姓,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绝对不会用强,我们并不缺少粮食,相反,如果他们愿意将多余的粮食出售给我们,将来遇上荒年,还可以拿银子将粮食买回去。” “那你们不是免费替他们保管吗?” “就是这样,如果岛上粮食有剩余,我们可以运回中土出售,万一岛上出现饥荒,粮食不足,我们还可以从大明运来粮食,出售给岛上的百姓。” “那岛上的百姓,从此再也不会挨饿了?” “只要他们肯与我们合作,应该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大明的百姓就不会挨饿受冻。” “受冻?你们也会出售衣服棉布吗?” “只要有银子,无论你们需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让运输船载送过来,只要他们有银子。” “银子?”银子真是难倒了韩五爷,青之岛与八丈岛都不出产银子。 “韩五爷不用着急,我这次还要出海东行,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慢慢想办法,看看怎么让岛上的百姓挣到银子,只要有了银子,就可以从大明买到他想要的一切。” “那老朽就在青之岛恭候莫团座了。” “老爷子客气。” 第二天,莫宁与韩五爷签订了出售岛屿和码头的文书,又实际丈量了码头上的土地,按照大明的计量,只有二百八十亩多一些,韩五爷又向岛内划了一些,恰好是三百亩。 为了答谢韩五爷,莫宁向韩五爷赠送了一些瓷器和汉人的衣物,莫宁还向韩五爷承诺,下次回到大明之后,争取带回一些青之岛用得上的农具,提高劳作的效率。 青之岛南面原来的码头,暂时停止修建,莫宁要求留驻岛上的士兵,先修建好西北的民用码头,这个码头修建好了,交给韩五爷,他们签订的合约就将正式生效。 这个码头是莫宁承诺为岛上修建的,所有参与码头修建的百姓,都会领到酬劳,每天二十文铜钱,岛民也可以直接将这些铜钱兑换成粮食。 告别韩五爷,莫宁回到八丈岛,他从运输船上取下大量的粮食,又用粮食与岛上的百姓交换了大量的蔬菜,这才俩开八丈岛,向东南方向航行。 运输船在卸下粮食物资后,沿原路返回青岛,准备再向两岛运输一些粮食和种子。 莫宁漫无目标地在大海上航行了十天十夜,终于发现了一座无名的小岛。 这是莫宁在大海中找到的第一个无人岛。 舰队绕着小岛行驶了一周,小岛的外形接近三角形,每条边的长度大约是四里,整个岛屿的面积,应该超过一千五百亩(一平方千米),岛上地势相当平坦,中间高,四面稍低,从海上看过去,表面都是岩石,但没有山脊。 莫宁命令舰船靠近试水,寻找靠近小岛的码头。 舰队试水后,发现东南面水域较深,可以停靠大型船只。 莫宁觉得将舰船停靠在小岛边,即使不能从岛上取得补给,也可以借助小岛避避海上的风浪,连续在大海上航行了十天十夜,无论是士兵还是水手,都是十分困倦。 舰船停靠下来,士兵们根本无心去岛上游玩,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有少量的守卫,在承担着警戒的任务,他们不是不想睡觉,而是不能,舰队是在他们陌生的海域,谁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其它国家的舰队,或者是海盗,所以,他们必须保持高度戒备。 莫宁见士兵们十分困倦,也就没有叫醒他们,先让他们睡个好觉再说。 百无聊奈,莫宁自己也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大部分是吧士兵们都醒了。 但是天已经黑了下来,附近并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地方,在夜色中,除了睡觉,养足精神,再无事情可做。 天亮之后,莫宁早早吃过早餐,带着部分士兵,打着一面日月军旗,开始登岛巡视。 开始的时候,看到岩石上满是水渍,还有厚厚一层已经死亡的青苔,显然,这里常常被涨潮的海水淹没。 再往前走的时候,水渍越来越少,枯黄色的青苔,也是薄了许多。 岛上除了灰黑色的岩石,就是厚厚的一层鸟粪,显然没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团座,前面有海鸟,我们开枪试试,看能不能打下几只海鸟,中午吃顿新鲜的鸟肉,顺便看看燧发枪在这种环境下能否正常射击。” 莫宁看看前方,果然有一大群水鸟,大的像是白天鹅,还有比白天鹅小得多的灰色、白色水鸟,它们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纷纷伸长脖子,打量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这儿既没有严寒,也没有高温,燧发枪怎么会不能正常射击?”莫宁笑笑,“你们怕是嘴馋了吧?” “团座,这里是大海,空气中水气重,也许燧发枪的子弹潮湿了不能使用也说不定。” “哈哈,你的理由还真充分,那就试试吧,要是燧发枪正常,你却打不着海鸟,看我怎么收拾你。”莫宁算是同意了,其实,看到这些肥嘟嘟的海鸟,他自己都准备放上几枪。 “是,团座,保证弟兄们今天能尝尝海味。” 众人都是停住脚步,免得惊散了水鸟。 二三十士兵,开始瞄准可怜的海鸟。 有一只体型中等的长腿海鸟,也许是信天翁,像是看到了危险,忽然尖叫一声,展翅高飞,细长的红腿像是一条尾巴,一直拖在尾羽的下面。 “砰,砰,砰……” 燧发枪响了,枪手们是齐射,一半燧发枪瞄准海鸟,一半燧发枪瞄准低空。 “嘎……叽……吘……” 各种不同的海鸟,发出一声声惨叫。 体型大的海鸟,抗击打的能力强,基本上都飞走了,只有一只像是白天鹅,大概是燧发枪的子弹,击中了它的翅膀,一头从低空摔下来,在岩石上扑腾几下,到底让手忙脚乱的士兵们抓住了,士兵们还捡到几只受伤的小型海鸟。 第377章皇帝召见 莫宁带着士兵,在小岛上巡视了一周,发现在东南方向,距离小岛中心大约两百步的地方,有一口巨大的池塘。 “去看看,池塘里是咸水还是淡水。” 一名士兵跑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捧了一捧水,放到口中尝了尝,“团座,是淡水。” “淡水?”莫宁大喜,如果岛上有淡水,将来就可以在岛上种植作物,士兵也可以在岛上留守,他亲自跑过去,招了水,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是淡水,不过淡水中散发出浓烈的鸟粪味,这口池塘,应该是海鸟饮水的地方。 既然海鸟在此饮水,那水质应该没有问题,只要将来驱散海鸟,水质就会自动净化。 莫宁原本打算在岛上留下五十名士兵驻守,考虑到这是舰队第一次来到这个无名的小岛,下次还不知道什么再来,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他准备与卫信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将军旗留在小岛上,在岩石上刻上文字,告诉后来者,这座小岛是我们的。” 士兵们将日月军旗插在池塘的边缘,又用腰刀在旁边的岩石上刻下“大明”二字,说明他们是最早在这个小岛登陆的人。 莫宁在岛上指指,哪里可以建房子,哪里可以开辟成农田,又打算在舰船停泊的地方,修建小型码头,建立瞭望哨。 一行人直到午时,才回到舰船上。 早先回来的士兵,已经将捕获的海鸟拔毛去脏,用清水炖了,他们远远就闻到一股香味。 “团座,要是多打几只海鸟就好了,弟兄们人多,这些海鸟恐怕不够吃。” “你傻呀,燧发枪一响,其它的海鸟还不逃跑,等你来打呀?” 莫宁笑笑,能在遥远的海岛吃上新鲜的肉食,的确能改善士兵们的伙食,提振士兵们的士气,但海鸟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他也没办法,不过,莫宁马上就想到了,大海中有鱼,要是能带上几片渔网,新鲜的鱼儿那是有得吃。 在分配食物时,僧多粥少,大部分士兵还是白米饭配土豆,最多能分上一勺海鸟汤。 莫宁让记录员记下小岛的位置后,舰船就回航了。 这一次航行,莫宁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一个无人岛,这将属于北海舰队的土地,不至于像青之岛那样,需要向韩五爷购买。 回航的时候,因为是逆风航行,差不多花了十二天的时间,舰队才回到青之岛。 韩五爷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回去中土,看看先祖的故乡,莫宁不便再劝,他从八丈岛经过,看望了守岛的士兵后,直接回到青岛。 莫宁刚一回来,就被卫信找去,让他讲讲异域的奇闻。 “莫团座,这次有什么收获?”卫信本来对向东探险毫无兴趣,甚至不知道琉球的东面,还有更为广阔的海洋,他派出莫宁的舰队,纯粹是为了完成朱由检交给他的任务。 但每次莫宁回来,都会带给他新的知识与新的体验,特别是发现了八丈岛与青之岛,他对东方的探险,兴趣越来越浓了,要不是北海舰队司令,他都要亲自东行探险。 “回司令,这次出海,主要有两大收获。”莫宁知道卫信对探险越来越感兴趣,故意呷口茶,调调卫信的胃口。 “那你还不快说?”卫信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不由把眼一瞪。 莫宁见卫信的神色不对,这才往下说:“一是与王永庆、韩五爷谈妥了两岛驻军的事;二是在青之岛的东南,发现了一个无人的小岛,估计岛上从来没有人来过,我们在岛上留下军旗,还在岩石上刻下‘大明’二字,然后就返航了。” “无人的小岛?那你在岛上驻军了没有?”卫信显然对新发现的无人小岛更感兴趣,“只有驻扎军队,那里才是大明的土地,你只留下军旗,在岩石上做上记号,要是别人来了,将你的国旗、岩石扔进大海,你找谁说理去?” “司令,这个小岛距离青岛母港太远了,逆风航行一趟,将近一个月,来回就是两个月,如果士兵留在这个荒漠的小岛上,不知道几时才能等来我们的舰队。”莫宁说出自己的打算,“要是在八丈岛或者青之岛建立正式的补给基地,以后从哪儿过去,就能节省很多时间了。” 卫信想想也对,要是岛上的士兵遇上他国的舰船,少量的士兵根本无法对敌,如果士兵人数多了,给养又是问题,“八丈岛与青之岛,谈判得怎么样了?” “司令,八丈岛上驻扎了一个连的士兵,一共一百一十三名军士,岛主王永庆给我们划下了一块大约六百亩的土地。” “那八丈岛不是可以建立补给基地吗?”卫信不知道莫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令,这里面有个问题,现在他们需要士兵的保护,所以才允许我们在那里驻扎,要是有一天,他们后悔了,不让我们驻扎了,我们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也就是说,基地没有时间上的保障,岛上都是汉人,总不能全部杀了吧?如果岛上是日本人,更是行不通了,如果杀了大量的日本人,搞不好就会引起两国的纠纷,甚至是战争,卫信随口问了句:“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司令……”莫宁犹犹豫豫。 “你是军人,怎么婆婆妈妈?怎么想就怎么说呗,万一不行,咱们再想其它的办法。” “是,司令。”卫信紧了紧嗓子,“青之岛上,韩五爷划给我的土地,被我永久买下来了。” “买下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卫信不知道海岛还能买到。 莫宁将他与韩五爷订立合约的事,详细说给卫信听,“司令,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 “不贵,一都不贵。”卫信恨不得将莫宁一把抱起来,转上两圈,“有了这块永久的土地,我们就可以建设补给基地了。” “司令,我也是这么想的。”莫宁见卫信认同了他的做法,还想找功劳。 “你也是这么想?”卫信却是吹胡子瞪眼:“你已经买下了这块土地,怎么不早说?难道是在考我不是?” “我哪敢考司令哪?”莫宁只得实话实说:“因为未经司令同意,擅自动用北海舰队的军饷购买土地,属下心里不踏实。” “你是有些大胆。”卫信摇摇头,又头,“不过,你购买土地不是为了你个人享受,而是为了北海舰队的基地,就是陛下,应该也不会怪罪的。” “多谢司令。” “谢什么谢?你现在立即做好两件事,这一嘛,想想在青之岛上建立补给基地,除了修建房子,仓库,码头,种植蔬菜,还需要做那些事。” “是,司令。”莫宁突然从座位上跳起,给卫信敬个军礼,“那二呢?” “第二嘛,我给你两天假,你先休息一下,两天后来军营报到,随我入京。” “司令,为什呀?这都快新元了,为什么要入京呀?”莫宁有些不满,自己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连新元都不让过。 “我也希望在家过新元,可是京师有人要见你。”卫信忍住笑,等着莫宁继续发问。 “属下在京师又没有熟人,谁想见属下?再说,这都要新元了,我还懒得见他!”莫宁嘟囔着。 “这个人你非见不可,连我都是因为你的原因,要及时赶去京师。”卫信到现在只说了半句,他是故意要吊吊莫宁的胃口,谁让莫宁刚才对他吞吞吐吐呢! “到底是谁呀?司令,这大过年的……” “皇帝,皇帝要见你,你说你能不去吗?”卫信见莫宁急得像是马猴找不着身上的虱子,这才敞开了谜底。 “啊?皇帝?皇帝为什么要见我?”莫宁呆了一呆,他首先是往坏处上想,自己也没做什么欺君罔上的事呀!要说在八丈岛与青之岛驻军的事,那也是司令同意的,如果要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自己,看着卫信得意的样子,他才明白,可能是他想歪了。 原来上次卫信将莫宁登上八丈岛与青之岛的事,以军报的形式,汇报给国防院,李春烨觉得事情特别,就报告了朱由检。 朱由检早就听说过徐福东渡的事,后世的历史上,甚至有不少人怀疑日本人就是徐福与那些童男童女的后人,只是没有科学的依据。 现在李春烨向他汇报了八丈岛与青之岛的事,他才明白,日本人并不是徐福与童男童男的后代,徐福与童男童女的后代另有其人,他们不是生活在日本四岛上,也没有被日本人同化,两千多年来,他们就生活在八丈岛与青之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而且生活比较清苦。 朱由检虽然不是严格的民族主义者,但听说这些汉族后人生活艰险,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帮他们一把。 本来朱由检只想暗中帮助他们,不改变他们的清静生活,世界上这样的人间乐土真是太少了,但他听说日本大名开始向两岛上流放罪犯,他们的清静生活已经保不住了,于是就有了新的想法。 这两座岛屿上生活的都是汉人,那么这两座岛屿,理应属于大明的土地,只要岛上的汉人不反对。 两座岛屿的面积虽然不大,将来加上领海、毗邻区、专属经济区,能控制的海域,就会达到几十万甚至百万平方千米。 在朱由检的心目中,他并不担心日本国横加干涉,既然琉球是他的囊中之物,琉球东面的这些岛屿,属于大明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日本国一定要来抢夺这些岛屿,那正好是明日战争的最好借口,真要打起来,那战争打到什么程度,就不是日本人说了算了。 朱由检也不是头脑容易发热的人,他还不确定卫信的军报是否属实,这件事情太过奇特了,就怕是北海舰队为了邀功而创立“华南虎照片”那样的骗局,如果这一切都不存在,那他为这两座岛屿所做的准备和投入的人力物力,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所以,朱由检给北海舰队司令卫信下了一道圣旨,一旦莫宁回到青岛,就让卫信带着莫宁,立即赶赴京师,他要亲自召见莫宁。 第378章大明最缺什么 年关将近,朱由检感到特别忙碌。 先是教育部组织人手,拟定了新编的汉语教材,送给朱由检审定。朱由检并非语言学上的行家,但他要在国内外推广现代应用汉语,而现代汉语教材是他授意夏日瑚主编的,所以他要亲自把关。 朱由检心目中的现代汉语,不仅是传承汉民族文化艺术的瑰宝,更是人与人之间交流和交往的工具,因此,便于学习就是汉字和汉语的发展方向。 上次朝议的时候,已经确定了汉字改革的基本方向:学习白话、汉字简化、拼音注音、引进标,夏日瑚主导的新教材,就是按照这几条原则编写的,朱由检对新教材基本满意。 他只是增加了两条意见,一是增加白话文的内容,减少古文的篇幅;二是要循序渐进,将新教材分成几册,学生学习由易到难,当学生学会了常用的三千词汇时,就能进行基本的的读写,如果外族人学会了这三千汉字,就能正常用汉语与他人进行交流。 至于大量的生僻字和冷僻字,就让学究们去研究吧,这些传统的文化瑰宝,对现代应用汉语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汉语教材一旦确定下来,就开始大量印刷,作为全国的通用教材,它必须及时运往全国各地,包括边疆省份。 新编教材中可能存在一些不规范、不合理的地方,也不大紧,将来在使用过程中发现问题,再进行修改。 接下来就要编撰汉语字典,汉字有数万个,字典编撰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根据大明当前的人力物力与科学水平,恐怕要好几年。 为了便于学生能及时查阅到汉字的标准读音,朱由检让教育部先编撰一种简易的字典,里面只收藏三千或者五千个常用的汉字,这些汉字不用考证推敲,简易字典很快就能编撰结束,及时发放到各地的学校。 至于研究性的大字典,因为收录的汉字比较全面,很多字的读音、字义、用法需要考证,就让教育部的官员慢慢整理,迟一也无妨。 教育部长孔贞运感激朱由检将圣人之言传遍边疆各族,因此他建议,新编的字典叫崇祯大字典,本来他准备叫有检字典,但这个时代要避皇帝的名讳,所以才叫崇祯大字典。 崇祯是年号,也可以看做是崇祯年间编撰的大字典,朱由检没有惺惺作态,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荣誉,这让拍马屁的孔贞运十分高兴。 另外一件事是关于缅甸的。 大城王朝的国师普蒂,在大明侦讯的协助下,一路上躲过东吁杀手的数次追杀,秘密来到京师,请求大明出兵,帮助击退东吁的侵略军。 朱由检恐怕大臣们反对用兵,就以军事机密为借口,没有在朝会上讨论,而是在朝会结束之后,留下了三院的主官,参与讨论出兵东吁王朝的事。 三院的主官们已经知道了朱由检的心思,那就是全面彻底解决缅甸问题,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 自从施凤来因为反对大明军事改革,被锦衣卫盯上,直至以贪墨为由,抄家问斩之后,大臣们深知朱由检的手段,一旦朱由检认定的事,他们再也不会死磕。 现在三院主官与朱由检的关系十分顺畅,说到底,三院只是朱由检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执行者,在大事上,他们没多少发言权。 朱由检也曾反思过,自己是不是过于独裁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现在的大明,外交并不顺畅,正面临着多方军事侵略和军事压力,但大臣们没有后世的眼光,只会盯着自己手中的那权力,一味和对手讲仁义,这就束缚了大明朝廷的手脚,一旦丧失时机,当别人强大起来的时候,人家不会和大明讲仁义。 人家讲的是实力,十数年的建奴、百十年来的蒙古,他们都是用铁蹄说话,就是小小的东吁王朝,也是用刀兵与大明说话。 朱由检简述了普蒂求援的事,让三院的主官们商讨一下,该不该发兵征讨东吁王朝。 “陛下,东吁王朝本来就是大明的国土,是太祖亲定的六大宣慰使司,如果不能收回这些国土,对后世子孙来说,就是不肖。”大明以孝立国,不肖就是不孝,李春烨这一帽子压下来,顿时为出兵东吁定了性。 朱由检头,关于收回缅甸东吁王朝的事,他早就与李春烨探讨过,李春烨的绝对支持,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陛下,南海舰队正在南洋作战,一旦征讨东吁,我大明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将会对大明非常不利。”内阁副总理周士朴虽然知道朱由检的决心,也不能不提醒几句。 “陛下,南方气候湿热,我大明的精锐都在北方,恐怕很难适应东吁的气候。”内阁总理黄立极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当年蒙古铁骑征地无数,却在南方栽了跟头,就是因为他们的士兵不适应南方的气候。” 朱由检又是头,还是不说话。 “陛下,东吁距离我大明,太过遥远,即使大明征服东吁,能在这么遥远的地方建立有效的统治吗?如果不能建立有效的统治,数十年以后,东吁重新独立,那今天的征讨,究竟有什么意义?”司法院长乔允升反对的意思非常明显,“大唐曾经远征西域,但今天的西域,早已没有了大唐的任何痕迹。” 朱由检最为头疼的是,每次朝议,大臣们都是分成三派:支持派、轻微反对派(中立派)、反对派,如果来个投票表决,今天的会议,恐怕难以取得朱由检想要的结果,大臣们还没有世界眼光,有必要让他们进科学院学习一段时间,奥,不,科学院没什么用,应该组建社会科学院,让他们学会睁眼看世界。 好在今天反对的声音,似乎不太强烈,就是乔允升,也只是表面自己的立场,没打算死磕下去。 “诸位爱卿刚才所说的话,朕都听到了,朕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大明的长远利益着想,不愧是大明的重臣,爱卿们还有什么意见?” 这些理由不够充分吗?如果陛下不准备采纳大臣们的意见,理由再充分也是白搭,这些所谓的重臣们,一个个低下头,在心里腹诽着朱由检,他们要听听朱由检出兵的理由。 朱由检见大臣们都是沉默,知道他们的反对并不强烈,这次有可能不用在朝堂采取无赖的措施了,“支持的理由暂时不用说了,反对的意见主要有两:一是如何征服东吁,而大明的损失不能太大;二是征讨东吁,我大明有何收益问题。朕一一作答,看爱卿们是否满意。” 在打击政敌的时候,朱由检的手段有些恐怖,比如逼死魏忠贤、查抄施凤来,但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朱由检相当和气,根本没有皇帝的威严,至少大臣们没有感觉到皇帝表面上的那种威严,他们对朱由检的敬畏,是来自骨子里的,就像老鼠对猫的敬畏一样。 “朕先说第一,如果征讨东吁,并不需要调动北方的军队,而是调动南方的军队,云南的,广东的,特别是云南,地势、气候与东吁十分相似,大明地域广阔,我们要充分发挥出这个优势,北伐用北方的军队,南征用南方的军队。” 朱由检的解释,充分化解了黄立极的担忧,大臣们只得小学生样继续听讲。 “至于说到两线作战的问题,朕也曾考虑过,无论是南洋的海战,还是征缅的陆战,规模都不大,不是大明的国战。”朱由检轻轻呷口茶,让大臣们有思考的时间,“他们不同于太祖年间与蒙古人的战争,也不同于数年前与建奴的战争,那才是大明的倾国之战,一旦失利,京师可能不保,甚至大明可能就此亡国。” “……” “现在虽然两线作战,但都是局部战争,对大明影响不大,退一步说,即使两场战争都失利了,也不会动摇大明的根本,大不了退出南洋、东吁,一旦出现新的机会,大明完全可以卷土重来,诸位可曾明白?” 三院的主管们,都是明晓事理的,他们只是受圣贤书的影响,对外比较文弱,缺乏应有的果断与虎狼霸气,更无法知晓大明的生存环境,听了朱由检的拨,这才茅塞顿开,再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现在大明受到大城王国的邀请,出兵是正义的,又与大城王朝联合作战,诸位想想,以大明现在整编过的军队,加上大城的协助,取胜该有几成把握?”朱由检希望用胜利来诱导大臣们支持他。 “以我大明现在的实力,即使没有大城王朝的协助,获胜也该有九成把握,东吁不会强过建奴。”黄立极率先倒戈,从中立派转向支持派。 “朕再说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出征东吁,对大明有什么好处。”朱由检扫了大臣们一眼,见无人再反对,这第一条,算是过去了,“任何一场战争,只要不是被迫自卫,就要考虑战争的成本,以及战争的收益,如果能够和平,没有人喜欢战争。” “……” “在喜马拉雅山南麓有三个小国,不丹、锡金、尼泊尔,如果大明出兵攻打,胜率一样会很高,但胜利之后大明会得到什么?是巴掌大的一块土地,也就是说,战争的成本大于期望的收益,所以,在大明没有受到威胁的时候,不会出兵攻打这三个小国。” 大臣们像是在听一个精彩的故事,一个个盯着朱由检的脸蛋,毫不顾忌犯上。 朱由检也不生气,知道他们还在等待下文,他却话锋一转:“诸位爱卿,你们知道大明最缺什么吗?” 第379章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最缺什么?大明地大物博,各种物品应有尽有,还会缺什么?”乔允升喃喃自语,这个问题像是脑筋急转弯,他是被绕糊涂了。 “银子,数年前大明财政枯竭,连军饷都发不出。”李春烨想到了可怜的府兵。 “火器,自陛下登基以来,大明军队战无不胜,依靠的就是先进的火器,所以大明要继续保持军事上的胜利,需要更加先进的火器。”国防院副院长王在晋同样看重大明的军事。 …… 朱由检摇头苦笑,看来大臣们只知道朝廷正常的运转,还没有真正关心天下的百姓,“诸位爱卿,还记得天启五年发生在陕西的那场民变吗?” “大明最缺是粮食!”黄立极醒悟过来了。 “对,粮食,众位爱卿,可知我大明何处出产粮食?”朱由检差不多是语重心长了。 “湖广、江南出产粮食。”不仅黄立极,大臣们好像都知道。 “其实,还要加上关外的辽宁省,大明国土虽大,但盛产粮食的地方就这么几块,随着大明人口的增加,粮食会逐渐出现危机,如果百姓无粮可食,陕西的民变,可能就会出现在其它的地方。”见众人一脸茫然,朱由检估计,他的策略快要成功了。 “臣明白了,陛下用兵东吁,就是为了东吁中南部的平原,为了增加大明的粮仓,如此,臣鼎力支持陛下出兵东吁。”李春烨知道朱由检早就惦记着缅甸这块土地,还以为是为了出海口的事,现在才知道,至少粮食是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 朱由检出兵缅甸,当然不是为了粮食,主要还是出海口,一旦收复缅甸,在此建立海军基地和民用码头,大明去西亚、欧洲,不仅不需要依赖麻六甲海峡,还会节约上万里的路程。 这些理由暂时无法与大臣们说,他们不知道海上贸易的重要性,说了他们也不懂。 但出兵缅甸的东吁王朝,已经成了三院与朱由检的共识,接下来就要与普蒂谈条件了。 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了普蒂。 “参见上皇陛下。”普蒂匍匐在朱由检的龙椅前,额头都叩上地面的金砖了。 “起来吧,国师不用多礼。”朱由检有些同情地看着普蒂,“国师以前没来过大明吧?” “回上皇陛下,下臣无时不想拜见上皇陛下,奈何东吁王朝不断侵蚀我大城的土地,大城王朝只能勉强迎战,所以下臣一直抽不开身,恳求上皇陛下恕下臣没有朝贡之罪。”普蒂又向朱由检叩首后,才起身坐到侧首为他准备的木椅上。 “如此说来,这都是东吁的罪过,他们的确侵略成性,国师过劳了,大城的百姓受苦了。” “多谢上皇陛下的体恤。” “现在战争进行得怎么样了?东吁可曾撤军?” “回上皇陛下,东吁多次侵略我大城,杀我人口,夺我土地,虽然我大城军民一心、上下团结,奈何敝国是小国,实力不济,难以有效重创东吁的有生力量,目前东吁的军队,又在入侵大城,为了尽快结束战争,给百姓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环境,敝国王帕拉塞遣出下臣出使大明上国,恳请上皇陛下发兵,助我大城抵御东吁。” “奥,这个东吁!”朱由检恨恨不已。 “上皇陛下……”普蒂对朱由检充满期待。 大城王朝明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普蒂却说得轻描淡写,不愧是优秀的使者,他既要大明发兵,又不舍得提条件,好像大明是上国,就应当无条件帮助他们退兵。 朱由检不冷不热地说:“朕知道了,出兵的事,就有国防院李春烨与国师详谈吧!”在我面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我让你装逼。 普蒂看出了朱由检不会直接答应出兵,虽然他万分渴望大明及早出兵,但也不得不告别朱由检,等待李春烨的接见。 下午,李春烨在国防院接见了普蒂。 普蒂根据自己对大明的一贯认识,“李院长,只要大明出兵击退东吁,我大城将会成为大明的永久藩属国。” 李春烨心中冷笑,朱由检说得没错,普蒂这是在试探大明,尽量为大城争取更多的实际利益,“奥,我知道了,有劳国师了。” “李部长,大明究竟什么时候出兵?”普蒂掩饰着心中的焦虑,“我王可是在大城时刻盼望着上国的雄兵,目前双方战争呈现胶着状态,只要大明的雄兵一到,东吁的军队必然溃败。” “国师不用着急,现在双方的军队呈胶着之势,大城完全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独自打败东吁的军队。”李春烨沉思了一会,“京师距离大城,有万里之遥,调兵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所以国师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 “李院长……”普蒂傻眼了,要是按照李春烨的说法,等大明的军队赶到大城,怕是大城都已经失陷了,怎么与侦讯们的说法不一样呢? “国师,我现在只是来了解大城与东吁双方的战况,还要赶着向陛下汇报,至于大明是否出兵,最终由陛下定夺。”李春烨拱拱手,便先行离开会客厅。 普蒂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与失望,但主人要走了,他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他稍稍愣神后,快步追上李春烨,“那就拜托李院长,在上皇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整整两天的时间,李春烨没有再召见普蒂。 普蒂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大明是否出兵,什么时候出兵,他心中没底,大明可以等待,但大城等不起,前线的将士更等不起,现在国王帕拉塞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万一都城被东吁的军队攻破,即使大明再出兵,那时大城的惨重损失,不是几年就可以恢复的。 万一帕拉塞有个三长两短…… 普蒂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主动求见李春烨,但李春烨去陕西整编新军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普蒂内心拔凉拔凉的,难道大明不愿出兵? 还是大明认为,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大明知道大城王朝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吗? 普蒂猛然醒悟,既然大城国内有大明的侦讯,大明对大城的讯息,就该了如指掌,那自己刻意隐瞒大城在战场的不利局面,肯定被大明看做是没有诚意。 看来,不付出代价,大明是不会出兵的。 普蒂决定以诚相待,但李春烨不在京师,连副院长王在晋也不在,到底找谁谈呢?他再次来到国防院的时候,门卫告诉他:李春烨临时去了陕西,听说皇帝更换了谈判代表,应该是外交部副部长黄晓福。 普蒂再问,门卫也说不清,他只是没有品级的杂役。 没办法,普蒂来到外交部,但黄晓福一直在整理文书,直到次日午后,黄晓福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接见了普蒂。 双方隔着方桌坐定,普蒂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四方盒子:“黄部长,这是敝国国王交代,要送给上国高官的,也是下官的一心意。”他将锦盒推给黄晓福。 既然早就带来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看来这个普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黄晓福看着锦盒,微笑中不语。 普蒂亲手将锦盒打开。 黄晓福吓了一跳,锦盒中满是王八蛋一样大小的珍珠和五颜六色的玛瑙。他最近一直在查阅大城王朝的资料,知道大城王朝临海,南面就是暹罗湾,自然出产珍珠玛瑙,但这么大的珍珠,这么优质的玛瑙,不知道几百年才能攒够这么多。 “这些都是大城的国宝吧?我怎能夺人所爱?”黄晓福推辞着,目光却一直盯着锦盒中的珍珠玛瑙,贪婪之色,连孩子都看得懂。 “这是在下的一心意,黄部长不必推辞。”普蒂再次将锦盒推向黄晓福。 黄晓福终于移开目光,却是趁普蒂不备,快速将锦盒塞进袖口。 “黄部长,上皇陛下的意思,究竟怎么样?”这才是普蒂最为关心的问题。 “陛下认为,大城王朝也不是不能退敌……”黄晓福支支吾吾。 普蒂决定真诚一,“黄部长,大城现在局势相当不利,如果再不能退敌,东吁的军队,恐怕就要压到国都了。” “啊?不会这么严重吧?李院长向陛下汇报的时候,我在在场,他好像说,现在双方的局势相当胶着,一时半会,谁也难以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黄院长有所不知,东吁是入侵,如果他们战败,最多退回他们的老巢,而我大城已经无路可退,万一战败,就是国破家亡。”普蒂开始修补自己说过的话,“求黄部长看在……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在上皇陛下面前多多美言,早日促成大明出兵,下官必有重谢。” “这……”黄晓福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眼下年关将至,就是出兵,大明也不可能在元宵节之前集结军队。” “黄部长,大明有句话,救兵如救火,无论如何,请在上皇陛下面前多多美言。”普蒂急了,如果元宵节之后才集结军队,至少需要一个月,从京师到大城,至少要行军六个月,明军真要七八月份才赶到大城,那恐怕…… “我可以在陛下面前说说。”黄晓福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锦盒,大有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豪气,“但是陛下不太愿意出兵,这几年大明连连征战,官兵伤亡惨重,朝廷官员大多反对出兵。” 第380章普蒂的重任 听说朱由检不愿出兵,饶是经验丰富的普蒂,头上也是急出冷汗,他再也顾不得惺惺作态了,“不瞒黄部长,大城正处于十分不利的局面,北方的清迈、清莱等地已经失陷,而且,东吁还屯兵南方边境,随时可能从南方给大城致命的一击。” “形式如此危急?国师怎么不早说?”黄晓福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话锋一转,“国师,清迈、清莱一带,原本应该是大明的国土吧?八百大甸司,以前是被东吁占领了。” “只要大明出兵击退东吁,我王愿意将这些大明的故土,重新归还大明。”普蒂知道这里属于大明的八百大甸司,后来被东吁吞并,在东吁短暂衰落的时候,被大城占领,现在这些土地,已经重新被东吁王朝占领,如果没有大明出兵,别说这些地方,能保住国都大城就不错了。 “如果大城愿意将这片土地归还大明,我说服陛下早日出兵,解救大城,或许有一丝希望。”谈到土地问题,黄晓福知道,这才进入大明出兵的正题,“但这里本来就是大明的故土,还不足以打动陛下出兵,不知国师还能提供什么条件?” 普蒂终于迎来一丝希望,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一丝的希望,“如果大明出兵,驱逐东吁,我大城愿意将边界线向南移动二百里,将这一片的土地,全部让给大明。”他一咬牙,顾不上与国王帕拉塞商量了,如果大明不出兵,以现在大城的实力,绝对抵挡不住东吁的南北夹攻,为了大城,他不得不做出巨大的让步,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在滴血。 “向南二百里?”黄晓福皱起眉头,心中却是暗笑,“那是大城的土地,如果划归大明,岂不是陷我大明与不义?”他没有给普蒂说话的机会,“不过,这样才能看出国师的诚意。” “黄部长的意思是……”普蒂被黄晓福弄糊涂了,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我的意思是,现在东吁军队占据的土地,全部划归大明,国师认为如何?”黄晓福的脸上,是少见的严峻,根本不容普蒂反对。 普蒂也没打算反对,这些土地,大部分本来就不是大城的土地,少数原本属于大城,但大城依靠自己的实力,根本要不回来,大明如果看中这些土地,必然与东吁死磕,“可以,但马来半岛北部的那一块土地,应当归我大城吧?”他不知道黄晓福心中确切的土地,特意将这块设计的鱼饵抛出来。 “不,国师,我说的是全部,也包括这块土地。”朱由检在与黄晓福私下的会谈中,明确告诉黄晓福,这是一块必争的土地,有了这块土地,大明就可以从陆路进入麻六甲,大大强化对麻六甲的控制。 “那……好吧!”普蒂似乎不敢反对黄晓福,心中却是暗暗高兴,大明终于吞下了这块鱼饵了。 “国师,大明粮草储备不足,一旦军队进入大城,需要大城提供粮草。”土地问题谈妥了,黄祥福轻松起来,他就像是和老朋友在聊天。 “这是当然,大明为大城而战,大城提供粮草,也是应该的,不知道明军需要多少粮草?”普蒂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大城地处热带,能种植三季稻,国内粮食富足,他只希望大明能早日发兵。 “要想彻底打败东吁,永远消除东吁的威胁,大明至少要出兵十万,需要大城提供三十万石粮食。”黄晓福没说大明要占领整个东吁,而是模糊地说要永远消除东吁的威胁,其实,永远消除东吁威胁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消灭东吁政权。 “好,大城一定会准备三十万石粮食。”普蒂敏锐地捕捉到“永远”一词,他觉得自己将签下一份十分有利的合约,原本只是准备让大明驱逐东吁的军队,依照合约,如果东吁的军队再次入侵,大明理应再次发兵救助,他没有破,希望黄晓福没有发现自己语言上的错误。 “此外,东吁并不是军事上的弱国,大明出兵东吁,军士必然会有大量的伤亡,他们可是不远万里,帮助大城退敌,大城王朝应该拿出一定的抚恤金。”这一条本不在朱由检交代的范围内,但黄晓福见普蒂答应得爽快,他要为大明谋取更大的利益,“国师,军士伤亡抚恤问题,才是大臣们发对出兵最根本的理由。” “大城可以支付抚恤金,但我大城国小,贫弱,又遭到东吁的入侵……不知道需要多少抚恤金?”普蒂不反对抚恤金,但抚恤金数额如果太大,大城恐怕承担不起。 “根据大明军律,士兵阵亡,抚恤金是两百两,伤残大约一百二十两。”黄晓福夸大了军事抚恤金的数额,他也不担心普蒂将来知道,如果普蒂责问,他已经有答案了,军士为国而战,抚恤金有固定的数额,但要协助他国,必须调高抚恤的标准,否则难以调动他们作战的积极性。 普蒂心中默算了一下,如果大明有五万士兵伤亡,那抚恤金的数额,竟然达到一千万两!以大城现在的赋税来计,就是十年也还不清,他面有难色:“这数额太大,恐怕……” 黄晓福面色转冷:“国师,我大明损失的可是精锐的士兵,他们每个人光训练为合格的士兵,花费就超过两百两,而且,我大明还有大量的弹药消耗……” “黄部长,下官也知道大明的士兵是在拯救大城,但如果明军伤亡达到五万,抚恤金就是千万两白银,我大城就是不吃不喝,十年也还不清呀!”普蒂已经放弃了外交的谋略,他只能实事求是,期望黄晓福看在珍珠玛瑙的份上,能高抬贵手。 “原来是为了这个?”黄晓福心中暗笑,面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变化,“大明要对付东吁,伤亡应该不会超过五万,国师,一千万太多,大城的确承担不起,这样吧,我们确定一个具体的数字,不管士兵伤亡多少,其余的抚恤金,由大明承担。” “那……需要大城承担多少抚恤金?”轮到普蒂支支吾吾了。 “国师,我们就以一千万两计算,大明与大城,各承担一半,如何?” “一半?五百万两?”普蒂依然是哭丧着脸,“黄部长,我大城国小民少,赋税比不上大明家大业大。” “国师此言差矣,大明这是在帮助大城,否则,我大明的士兵,一个也不会伤亡,何须抚恤?” 要是同意五百万两的抚恤,回去不被帕拉塞剥皮抽筋,也会被大臣们的吐沫淹死,普蒂只能寄希望于刚才送给黄晓福的珍珠玛瑙了,“黄部长,大城实在承担不起呀。” 黄晓福拿人东西手软,他叹口气,“哎,大城到底能拿出多少?” 普蒂一咬牙:“最多五十万。” “五十万?国师,你当打发叫花子呢?”黄晓福的面色再次转冷,看来珍珠玛瑙还不能起到觉得性的作用,“要知道,大臣们反对出兵,主要就是因为军人的伤亡问题,如果不能在抚恤金上让他们满意,出兵的事,多半要黄。” 普蒂陷于沉默,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失望的眼神:“一百万,再也不能多了。” 黄晓福还是不依:“四百万,不能再少了,有了这个数额,估计能说动陛下,但大臣们人多嘴杂,能否同意也不一定,我尽量试试吧。” “黄部长,大明的赋税远超大城的十倍,就不能再通融通融?”普蒂几乎在哀求了,他又随意看了看黄晓福的衣袖。 “国师,我也想帮帮大城。”黄晓福心中恼火,口中还是语重心长,“可是大明出兵,完全是为了大城,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一个副部长就能决定的,要不,这些珠宝,国师先收回去?”黄晓福的手伸入衣袖,假意要还珍珠玛瑙。 “别,别,黄部长,是下官担忧国内的局势,一时失策。”普蒂犹豫不决,“黄部长……这……那……” “国师也不能让我太为难,大明毕竟是一个群臣做主的国家,一个人谁也做不了主。” “那……两百万?”普蒂几乎带着哭腔了,“黄部长,再要增加,那就是要了我这把老骨头了。” 黄晓福偷眼打扫普蒂,发现他不像是作态,“好吧,看在国师一片诚意的份上,我竭尽全力,争取让大明早日发兵,不过……” “黄部长,不过什么?”普蒂担心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国师,说实话,二百万两白银,肯定难以让大臣们满意,我们有一件事,需要国师帮忙,如果国师办妥了,陛下与大臣们,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发对意见了。” “黄部长有话,不妨直说,到底是什么事?” “澜沧王国,曾经是大明的老挝宣慰使司,与大城的关系不错,好像还共同抗击过东吁吧?” 普蒂不明白黄晓福的意思,“黄部长的意思是……” “大明迟早会南征澜沧王国,国师如果能劝说澜沧王国回归大明,对大明来说,就是减少了军士的损失,也就变相减少了抚恤金。” “奥。”普蒂应了一声,却是沉默了好久,“不过,让澜沧王国回归大明,恐怕不太容易吧?” “国师,澜沧王国没少受到东吁的入侵吧?要是大明不出兵东吁,他们还能独立称国吗?” “东吁多次大规模入侵澜沧,到现在还占据着澜沧的大片土地。” “就是。” 普蒂深思了一会,这才幽幽地说:“黄部长,下官尽力吧!”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成功。”黄晓福打断普蒂的话,“要让陛下与大臣们接受大城二百万抚恤金的事,恐怕就在这个澜沧王朝身上,国师仔细掂量掂量。” 第381章谈判结束了 普蒂果真在仔细掂量,过了好久,他才出声到:“黄部长,澜沧王朝的事,下官自当竭尽全力,争取让他们早日回归大明,但下官也有一事,希望黄部长能够帮帮忙。” “国师请说。” “我大城的赋税,比不得大明,加上与东吁的战斗,消耗甚多,这二百万两银子,一时实在凑不齐,希望黄部长能宽限两年。” 黄晓福沉思良久,方才开言道:“国师的事,就是我黄某的事,我一定秉明陛下,让大城三年内还清,但国师必须说服澜沧王国,无论用什么手段。” “这是一定。”普蒂放下心来,如果三年还清,大城过紧日子,总好过被东吁灭国,至于澜沧王国,那里反正不是大城的土地,无论属于谁,与大城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国师,那此事暂时就这么定下来,等黄某秉明陛下同意后,我们再签订合约?”黄晓福那个乐呀,凭空讹了大城二百万两白银,他算是超额完成了朱由检交代的任务。 “黄部长,那大明何时能发兵?”这才是普蒂最为关心的问题。 黄晓福闭着双目,像是在思考如何说服朱由检,突然,他的双目猛地睁得巨大,“国师刚才说得好,救兵如救火,既然大城现在形势危急,那自然是越快出兵越好。” “对,对,黄部长说得不错,不愧是下官的朋友。” “看在国师多礼的份上,我将向陛下建议,不用调动京师的军队,最好就近调动云南、广东的军队,可以省去万里的路程,国师看如何?” “多谢黄部长!”普蒂长揖为礼,“如此我大城有救了。” 黄晓福却不管大城的安危,他要尽快兑现大明的收益,“国师,刚才所有的约定,是一个整体,国师也要兑现自己的所有承诺,不要让黄某难做人。” 普蒂再次行礼,“黄部长放心,一旦签订合约,下官立即动身回国,准备兑现合约上所有的承诺,再说,以大明的强大,小小的大城怎么敢违背合约。” “话是这么说,但黄某不愿双方出现不愉快的事情。” “黄部长放心,绝对不会。” “那黄某立即觐见陛下,国师静候佳音吧!” 黄晓福送走普蒂,趁着宫门未闭,立即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正在练功,听说黄晓福求见,稍稍有些意外,“黄大部长,与普蒂谈判得怎么样了?拿下普蒂,估计需要几轮谈判?” “回陛下,谈判基本结束了。” “结束了?为什么谈崩了?双方的主要争议在哪?”朱由检微微有些失望,大明迟早要出兵缅甸,如果现在出兵,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实惠上,大明都占尽便宜,不想黄晓福弄砸了,难道自己看错了人?还是黄晓福太贪心了? “回陛下,没有争议,我们已经谈妥了。” “谈妥了?”朱由检打量着黄晓福,似乎他是来自火星的怪物,“真的谈妥了?结果如何?” “一切都在陛下的算计当中。”黄晓福将谈判的过程,详细汇报了朱由检。 “哈哈,在延绥第一次见到爱卿的时候,朕就知道,爱卿具备外交官的潜质,天生讹人的材料,这第一次正式谈判,不但完成所有的使命,还讹来二百万两银子。”朱由检庆幸自己用对了人,“爱卿说说,需要什么赏赐?” “陛下,为大明谋利,乃是微臣的本分,不需要什么赏赐,微臣已经拿着大明的俸禄了。”黄晓福从袖中抽出普蒂送给他的锦盒,打开放到朱由检的面前,“陛下,这就是普蒂送给微臣的珍珠玛瑙。” 朱由检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变态的珠宝,“普蒂为了贿赂大明的官员,这次真是下得血本了。” “陛下,微臣没有私受普蒂的贿赂,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所有的珠宝都在这儿。” “一切为了大明?好。”朱由检合上锦盒。 “陛下,这锦盒可是要交给财政部?”黄晓福知道现在的惯例,礼物太过贵重,私人不能收受,必须交给财政部的国库,作为国库的收入。 “朕知道爱卿没有私受贿赂,这锦盒里的珠宝,还是满的。”朱由检也不回答,他将锦盒还给黄晓福,“一切为了大明的人,也应该得到相应的赏赐。” “陛下……”黄晓福不知道朱由检究竟是何意思。 “爱卿尽管收下,这次爱卿超额完成谈判的任务,就当是朕的赏赐吧!” “陛下……” “爱卿放心,这不是贪墨,而是你应得的赏赐,只不过这份赏银,是由普蒂代朕奉送的。”朱由检眉眼含笑,白得二百万两银子,连赏赐的银子都不用自己出,他比周玉凤初入信王府的时候还要兴奋。 “陛下,这是真的?”黄晓福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然担任外交部副部长,俸禄其实并不高,也就刚刚过上小康的日子而已,只比当年在延绥混吃等死好上一。 “君无戏言。”朱由检让黄晓福收拾好锦盒。 “微臣多谢陛下洪恩,陛下万岁万万岁!”黄晓福向朱由检叩头谢恩,然后再次落座。 “哈哈,朕有赏赐,才是万万岁呀?”朱由检心情大好,主动开了一涮。 “臣不敢。”黄晓福欲待叩头谢罪,朱由检伸手止住他,“朕今天高兴,和爱卿开个玩笑。” 黄晓福当然知道是玩笑,也就不再惺惺作态,“微臣与普蒂的谈判,基本结束了,陛下,还要补充些什么?” “这些就很好了,不用再补充,签订合约的时候,带上文书,只要表达上不出问题就行。” “微臣遵旨!”黄晓福拱手行礼,“陛下,普蒂还在等待微臣——————大明究竟何时发兵?” “既然大城这么有诚意,我大明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朱由检思考片刻,像是自言自语:“运送山地跑与火箭的舰船,应该已经到了广州。” “陛下……” “告诉普蒂,开年正月初十起兵,正月二十可以到达云南,再有半个月,即可抵达大城,让他们准备足够的粮食与银子。” “是,陛下,普蒂已经做出承诺,一旦签订合约,他立即回到大城,着手准备。” “嗯。”朱由检头,“另外,说服澜沧王国的事,也要立即进行,朕不希望他们毁约。” “陛下,打败东吁之后,大明的十万将士,正在大城的家门口,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毁约。” “最好是这样。”朱由检不愿节外生枝,他现在的事情太多,内有改革向中五省、南五省推进,外有南海舰队在南洋作战,小小的东吁,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也没打算投入太多的精力。 “陛下,臣这就去会普蒂,及早签订合约。” “黄爱卿别急,今晚不用去了,明天着人去请普蒂,再行商谈吧!” “是,陛下。”黄晓福回过神来,如果现在急急忙忙去普蒂,人家不怀疑自己给他下套才怪呢,“多谢陛下提携,臣茅塞顿开。” “去吧,好好研究一下合约。” “是,陛下,臣告退。” 与普蒂签订合约的事,由黄晓福全权负责,由于普蒂带来大城国王帕拉塞盖好印绶的空白文书,在朱由检盖上印绶后,合约就正式生效了。 朱由检以为,送走普蒂,新元之前再无大事了,但北海舰队司令卫信与南海舰队司令郑芝龙,几乎同时来到京师,求见朱由检。 第382章莫宁岛 卫信带着莫宁,比郑芝龙早两天来到京师。 朱由检立即在乾清宫召见了卫信与莫宁。 “臣参见陛下。”卫信知道朱由检不重视虚礼,但朱由检是皇帝,礼不可废,他还是向朱由检行了参拜大礼。 而初次觐见朱由检的莫宁,则是既兴奋又不安,兴奋的是,他对面坐的可是当今大明的圣上,超过九成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位身居皇宫的君主,不安的是,他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或者因为不懂皇宫的礼节,闹出什么笑话。 虽然卫信早就告诉过他,皇帝不是注重虚礼的人,只要照实回答皇帝的问题就行,莫宁还是有些不安,皇威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第一次见到皇帝,他实在放不开。 朱由检也看到了莫宁的惴惴不安,他心中暗笑,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真是深入骨髓,“两位爱卿坐吧,不用太紧张,上茶。” 太监给卫信与莫宁奉上香茗。 有了茶杯,莫宁稍稍好受,刚才他的双手,好像是多余的,放在哪儿都不合适,现在终于有了去处,他双手捧起茶杯,却不是为了喝上一口皇宫的绝品专供。 “两位爱卿,北海舰队现在训练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北海舰队的训练,一切正常,随时听从陛下的召唤,准备为大明建功立业。”卫信的回答,非常坚定果断。 “爱卿不用着急,暂时还没有作战的任务,你们只需加强士兵的训练,做好战斗的准备就行。”朱由检先讲了两句套话,然后话锋一转,“北海舰队现在建立了多少母港?” 这个问题当然还是由卫信来回答,“回陛下,除了原来的登州港、青岛港、旅顺港,现在舰队已经穿过朝鲜与日本之间的对马海峡,在绥芬河口建立海参崴港,在黑龙江口建立特林港,不过……” “不过什么?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陛下,特林就是原来奴儿干都司的府治,位置太过偏北,冰冻期太长,舰队难以充分展开活动。” “奥。”朱由检知道特林的位置,那里的确太冷,“卫爱卿,此处虽然寒冷,但在霜冻来临之前,可以将舰队移至海参崴,免得舰船被冻在冰里出不来。” “是,陛下,微臣已经将舰船移走了。”卫信迟疑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陛下,微臣在北海(今鄂霍次克海)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舰船沿海岸线巡视,却怎么也出不了东面的太平洋。” 朱由检接过卫信手中的海防图一看,原来北海的东面,被北部延伸出的一个半岛(今堪察加半岛)、半岛南部的群岛链(今千岛群岛)、虾夷岛(今日本北海道)封锁,所以舰船只能在北海中打转。 娘希匹,大明的东部怎么会有这么多岛链?朱由检骂归骂,岛链不会因为他的愤怒而消失,“卫爱卿,如果在这个半岛或者群岛链上建立母港,舰不船就能自由出入太平洋了?” “这个……微臣实在没想到。”卫信老脸通红,自己是前线的司令,还不如长居深宫的朱由检眼光独到,“陛下,这些土地,与他国有争议吗?” 朱由检盯着地图看了会,现在的俄罗斯,还在东欧被波兰、瑞典肆意蹂躏,日本还龟缩在本州岛上,连虾夷岛都没有征服,“没有,现在这些地方,可能有些土著,但他们根本没有建立国家,奥,这儿现在属于大明的北海省。” “北海省?” “是呀,你在北海巡视的时候,没有遇上北海省的探险队吗?”朱由检估计,北海省一定会派出探险队,配合北海舰队向东探险。 “陛下,微臣遇上了,他们正在向东探险,因为要建立大量的堡垒,推进速度很慢。”卫信手指着北海的北岸中部,“大约才行到这儿。” “没关系,那里太过寒冷,慢倒也没什么,他们迟早会到达这个半岛。”朱由检指着半岛与南部的群岛链问道:“他们现在有名称吗?” “这个……微臣实在不知,为臣只是在夏天的时候,派舰队沿海岸线巡视过一圈,并没有登陆。” 没有登陆也无妨,这个半岛,不能再叫堪察加半岛了,至于群岛链,就用原来的名字也可以,“卫爱卿,这个半岛,就叫安东半岛吧,至于群岛链,因为岛屿太多,就叫千岛群岛,有了汉化的名字,此后他们就正式属于大明了,你们尽管在这里建立基地或者母港,不管当地有没有土著。” “是,陛下,微臣记住了。”卫信在地图上标注名称,作为它们正式的名字了。 朱由检转个话题,他召见莫宁,真正的目的就在于此,“两位爱卿,舰队向东探险的事,谁给朕说说?” “陛下,舰队探险的事,一直由莫宁负责,他有亲身经历,就让他向陛下汇报吧!” “好,那就由莫爱卿说说吧,朕虽然一直在京师,却也想听听海外的奇闻,真想有机会去海外看看。”朱由检说的事实话,他确实想去这条航道上走一遭,有了这条东向的航道,大明发展的空间会更加广阔,将来也不会被所谓的第一岛链、第二岛链困死在陆地了。 “是,陛下。”说到舰队探险的事,莫宁才放松下来,双手也不再抖动了,确切地说,他是忘记了最初的紧张情绪,他从第一次出海,在种子岛登陆说起。 “种子岛?你说种子岛不是属于琉球,而是属于日本?”朱由检十分惊讶,他一直以为,日本九州岛以南的大量岛屿,都是属于琉球的。 “陛下,种子岛的确属于日本,原来的岛主种子岛氏,从属于九州岛的萨摩藩,现在的岛主,是岛津氏。”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双目内敛,脑中迅速闪过一丝念头,又毫无意识地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发现卫信与莫宁都用奇异的目光打量自己,他霎时清醒过来,“莫爱卿说得很好,朕已经知道了种子岛的现状,没有你的东行,朕还蒙在鼓里呢!你继续说。” 莫宁见朱由检恢复了神态,就把八丈岛与青之岛的事,简单说个大概。 “八丈岛与青之岛的居民,真的来自中土?他们真的是徐福的后人吗?”朱由检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他突然紧盯着莫宁的双目,发现莫宁除了有些紧张,目光并没有闪烁,应该是没有说谎,否则就是一个城府特别深的人。 “陛下,他们自己说,他们就是徐福与那些童男童女的后人,还会说一些汉话,虽然和我们的不完全一样,还是能听懂一些,而且,岛上除了流放的罪犯,并没有日本人。”莫宁已经意识到朱由对这两个岛屿的兴趣,他有些后悔,如果让王永庆与韩五爷一同入京,就可以证明自己了,“不过,岛上并没有书籍记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朱由检心道,徐福东渡那会,除了徐福,那些童男童女和船上的水手们,识字的恐怕没几个,再说,纸是东汉的蔡伦发明的,那时还没有纸张,要记录下他们的故事,谈何容易,能将汉话传承下来就是万幸了。 不过,这些对朱由检来说,都不太重要,只要岛上的居民自己承认,他们的先祖来自中土,他们是汉人的后裔就够了。 他不由得赞赏起自己来,幸亏有了探险活动,否则这两岛上的汉民,在大明不知道的某个时间里,迟早会被日本人同化。 但朱由检不会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将功劳让给探险的官兵,才能激发这个古老民族的海洋意识与探险的热情。 “莫爱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驻守在岛上的军士,将承担起保卫岛上汉民的责任,说明你的心中,永远装着汉人百姓,以后继续与岛上的百姓和睦相处,我们舍弃一些钱帛和粮食都没有关系,另外,可能的话,正式邀请王永庆与韩五爷来京师看看,但不要用强,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陛下。”见朱由检满口赞赏自己,莫宁心中的石头才完全落地,“微臣绝不负陛下所托,争取早日让王永庆与韩五爷登陆京师。” “嗯。”朱由检转脸问卫信:“莫爱卿是什么军衔?” “回陛下,莫宁现在是海军上校团长。”卫信估计,朱由检要亲自给莫宁升军衔了。 “莫宁为北海舰队探险有功,军衔升为大校吧,至于职务,等将来有了空缺再行晋升。”朱由检认为,钱财应该不是军人的最大追求,他也不希望军人的最高目标是钱财,提升军衔,不仅能带给军人经济上好处,更是军人的荣誉。 “微臣多谢陛下。”莫宁立即下跪,给朱由检行了大礼,从上校团长到大校,中间还隔着上校副旅长,他的军衔,一下子晋升了两级,现在他的紧张,早就丢到爪哇国了。 “莫大校,还有哪些海外见闻?”朱由检依然云淡风轻的,他已经知道,八丈岛与青之岛的事,是莫宁第二次出海的收获,莫宁还有第三次出海,也许还有什么新的斩获。 “回陛下,微臣在青之岛东南方,发现了一个无人的小岛,小岛地势平坦,还有淡水,但没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莫宁估计,朱由检对这个无人的小岛不太感兴趣,要不是朱由检问起,他都没打算汇报了。 “无人的小岛?快将爱卿标注的海防图拿出来。” 莫宁依言展开海防图,朱由检从图上可以看出,这个小岛至青之岛的距离,与青之岛至青岛港的距离差不多。 这个位置的岛屿,在后世的历史上,应该属于日本,但现在岛上还没有人类活动过,日本人应该还没有发现这个小岛,也就是说,莫宁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小岛的人。 这个小岛应该属于大明。 “既然小岛上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它应该还没有名字,莫大校,你就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后也好在海防图上标注出来。” “陛下,微臣的家乡在登州,就叫登州岛吧?”莫宁不确定,自己的这私心,朱由检是否批准。 “登州岛?那不是和山东的登州同名吗?”朱由检笑着否定了,他知道汉人还不习惯用人的名字来命名相关的土地,“这个岛屿是由莫宁发现的,就叫莫宁岛吧!” 莫宁惊得目瞪口呆,他绝对没想到,朱由检会用他的名字,作为这个小岛的名字。 卫信捅了捅发呆的莫宁,见他还没有清醒过来,只得小声地出言提醒他:“莫大校,还不谢恩?” “臣谢陛下洪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莫宁终于醒悟过来,用名字给岛屿命名,他绝对是大明的第一人,就凭这份荣幸,他恨不得为朱由检肝脑涂地了。 “莫大校免礼。”朱由检摆摆手,不再纠缠谢恩的事,“你们已经到达了莫宁岛,距离夏威夷,已经行了大半,再往东行,迟早会找到夏威夷,现在年关将近,开年再去吧!” “是,陛下。”卫信、莫宁齐声作答。 卫信与莫宁要回山东过新元,所以没有在京师逗留,他们刚刚离开京师,郑芝龙就带着也哈巴玛喇、塔波拉与李通来到京师,两大舰队司令,并没有在京师会面。 第383章吕宋省与福林府 郑芝龙回京,既给朱由检带来惊喜,也给朱由检带来一大堆要处理的政务。 首先就是南琉球群岛的统治问题。 朱由检单独召见郑芝龙,听取了他的汇报。 南海舰队征服了整个南琉球群岛,是朱由检意料之中的事,朱由检没有料到的是,西班牙人会投降,而郑芝龙接受了他们的投降。 既然南海舰队完全控制了南琉球群岛,它理所当然要划入大明的版图,由于南琉球群岛地域广阔,朱由检打算在此立省。 整个南琉球群岛中,最大的岛屿是北部的吕宋岛,无论在大明的典籍,还是在大明的百姓中,吕宋都是南琉球群岛的代名词,以“吕宋”作为新的省份名称,是再恰当不过了,首府就是商业相对发达的马尼拉。 但马尼拉显然不是一个汉化的名字。 “郑司令,马尼拉是西班牙的称谓,西班牙气息太浓,朕打算改个名称,就叫芝龙,如何?”朱由检又开始让功臣流芳百世了,郑芝龙已经是南海舰队司令,职务上无法升迁了,但他已经两度为大明开疆立省,显然不是财物所能奖励的,况且,郑芝龙已经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他富可敌国,财富他也看不上眼。 郑芝龙已经听说过,朱由检用莫宁的名字给无人的小岛命名,这两天京师传得沸沸扬扬,“陛下……” “郑爱卿,难道不喜欢这个名字?”朱由检估计,郑芝龙是要推辞两句。 郑芝龙知道,这是朱由检让他青史留名,一旦马尼拉更名芝龙城,他郑芝龙的名字,就会永远载入大明的史册。 但郑芝龙想了想,自己的前半身是海盗,这是无法抹去的历史,如果后世说起芝龙城的来历,是以海盗的名字命名的,那自己的荣誉,岂不是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青史留名也显得不伦不类。 想到这,郑芝龙起身,跪倒在朱由检的座前,“臣知道这是陛下对臣的恩赐,让臣在大明的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但臣……臣有一子,叫郑福林,今年刚好七岁,臣恳求陛下用‘福林’命名马尼拉。” 朱由检明白了郑芝龙的意思,他默默念叨了两遍,然后看着一直跪在眼前的郑芝龙,“福林,这个名字不错,马尼拉从此就改为福林了。” “臣多谢陛下!”郑芝龙叩首谢恩后,才在朱由检的要求下重新落座,他从内心感激朱由检,一个海盗,本来最多能成为一个富家翁,然后低调度过余生,现在不仅身居南海舰队司令,儿子的名字还成为大明的一座府城。 未来的福林城,将对大明及东西方贸易有着重要的影响,福林城不仅是南洋的贸易中心,也会随着商人之口,传遍大明和西洋,比起莫宁岛,福林城要大气得多。 “郑爱卿有几个儿子?可有一个儿子名为郑成功?”朱由检突然想到“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故事”,现在当事人的父亲在此,不妨打听一下。 “郑成功?没有,臣只有福林这一个儿子。”郑芝龙不明白朱由检为何查问他的家眷,刚才还是皇恩浩荡,一转眼……好像自己接受朝廷招抚以来,再没触犯过大明的律法,自己已经富可敌国,没必要再险中求财。 “奥,那应该是朕记错了。”朱由检这才想起,“成功”这个名字,是在大明灭亡之后,逃入南方的南明王赐予的,现在应该没有机会了,“郑爱卿,你继续说说南琉球的事。” “陛下,臣斗胆想保举一人。”郑芝龙想起了李通,两人不仅性格相投,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看重吕宋未来的商业价值,如果郑芝龙将来常驻吕宋,他们就是天然的盟友。 “奥,郑爱卿要保举谁呀?朕早就说过,只要遇上出色的海军人才,要及时推荐给朕,不知道这次爱卿推荐的是什么样的人才?”朱由检还以为郑芝龙要保举的是海军的将领。 “陛下,此人叫李通,不是军人,而是我大明的落第秀才,因为贫困,生活无着,才流落吕宋,在当地的汉人、土著,甚至西班牙人中,都有一定的名望,他对吕宋未来的治理,有着独到的见解。” “郑爱卿与李通是故交?”朱由检虽然不拘一格降人才,但郑芝龙是海盗出生,一直在海军任职,怎么会向他推荐一个文官?所以朱由检怀疑他们是老朋友。 “陛下,李通不是臣的故交,臣在出兵吕宋的时候,才认识他的,在征服吕宋的过程中,臣得到他的大力帮助。”郑芝龙看重李通的地方,最主要是他对商业的认识,不知道长于深宫的朱由检,是否在吕宋也采取重农抑商的策略。 “既然郑爱卿推荐,朕改日召见,如果他确实是个人才,朕必将大用。”朱由检不知道郑芝龙为何看重李通,现在南海舰队有一大堆的事在等着他,暂时不用管这个李通了,除非他是天才或者通才。 郑芝龙已经完成了对李通的承诺,作为军人,他更看重的还是对吕宋的军事占领,“陛下,海军陆战队将要继续南下,无法大量部署在吕宋省,像台湾一样,整个吕宋省,还需要陆军来驻守。” “吕宋省的汉人百姓,主要来自广东、福建两省,就从福建调动两个陆军师过去吧,如果人数不够,将来可以在当地募兵。”朱由检相信,对于新征的土地,只有军事占领,才能成为大明的领土,如果只是依靠当地的土著,就会像老挝、缅甸一样,迟早会从大明独立出去。 “陛下,臣打算在吕宋的苏比克湾建立海军基地,这样大明的海军,就会沿着福建厦门、广东广州、台湾大员、吕宋苏比克,一路向麻六甲延伸过去,将来与西洋战斗的时候,不至于孤军深入。” “苏比克湾?那是一个深水港,周围群山环抱,地势不错,适合建立海军基地,郑爱卿眼光锐利,不愧是海上蛟龙。”朱由检想起了后世的历史上,苏比克湾就是令各个大国垂涎的海军基地,不想现在被郑芝龙抢先占领了。 “陛下……”郑芝龙大惊失色,他在南洋混迹多年,又是南海舰队的司令,在回程的时候,才无意中发现了苏比克湾,朱由检身居皇宫,未出京师,怎么知道苏比克湾?要说朱由检是随口说的,他怎么知道苏比克湾是深水港,而是还是群山环抱?难道……他越想越怕,幸好他没有欺君罔上。 朱由检也发现了郑芝龙的疑问,“朕是在大明的典籍中发现苏比克湾的,最近这段时间,朕一直在翻阅关于南洋的各种典籍。” “原来如此,是臣多想了。”郑芝龙表面上长舒了一口气。 “朕不仅知道苏比克湾,朕还知道,在苏木都刺岛(今苏门答腊岛)上,曾经有汉人建立了三佛齐国。”朱由检只得继续忽悠。 “苏木都刺岛?三佛齐?”郑芝龙觉得有些不对,“陛下,苏木都刺岛上曾经有一个三佛齐国,但不是汉人建立的。” “郑爱卿有所不知,三佛齐本来不是汉人所建,但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爪哇岛上的满者伯夷国灭了原来的三佛齐国,三佛齐国大乱,这时候,三佛齐一千多汉人拥戴广东南海人梁道明为三佛齐王,梁道明率兵对抗满者伯夷,逐渐收复三佛齐的领土,十年后,团结在梁道明身边的军民,达到十多万人。” “陛下,这个三佛齐,后来怎样了?”郑芝龙不知道这段历史,但朱由检连时间、人物都说出来了,应该不会有假。 “这个由汉人建立的三佛齐,与大明的关系倒还不错,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成祖派国王梁道明的同乡监察御史谭胜受和千户杨信带着敕书前往招安,梁道明带着臣子郑伯可一同入朝,留下副手施进卿继续留在三佛齐。” “陛下,后来呢?这个三佛齐,是否就此衰落?” “没有,三佛齐存在了很长时间,永乐五年(公元1407年),三保太监郑和从麻六甲返航,经过旧港(今巨港),遭遇海盗陈祖义偷袭,施进卿密报郑三保,郑三保大破陈祖义,押回京师就戮。” “……” “施进卿随后派他的女婿入京朝贡,成祖昭命施进卿为旧港宣慰使,永乐二十一年(公元14年),施进卿卒,其子施济孙继位。” “陛下,那这个三佛齐,是否已经是大明的藩属国?或者干脆就是属地?”郑芝龙说完之后,就发现不对劲,这些年来,没听说过三佛齐前来朝贡。 “哈哈,开始的时候,三佛齐还来朝贡,但时间久了,就没了讯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既然是汉人建立的国家,没有理由不来大明朝贡,郑芝龙有些恼怒,“陛下,如果南海舰队进入苏木都刺岛,岛上的汉人,该如何处置?是否判他们一个谋反之罪,押回京师受审?” “谋反?受审?这是哪门子事?”朱由检摇头否认,“郑爱卿,他们没有反对大明,他们只是像那个李通一样,在国内活不下去了,这才从大明出走,算不得谋反,他们虽然在三佛齐建立了国家,但从来没有危害过大明,他们和大明的目标一样,维护当地汉人的利益。” “陛下,臣明白了。”郑芝龙也发现自己太鲁莽了,朱由检一贯维护海外的汉人,只要他们不是像海盗那样危害其他汉人的利益,他也为自己庆幸起来,幸好早就接受朝廷的招抚,否则,现在南海舰队的司令,定由他人担任,而自己则是南海舰队对立面的海盗,以南海舰队现在的实力,海盗迟早会被剿灭。 “这些汉人散落在苏木都刺岛,如果南海舰队将来在此登陆,可以唤醒他们沉睡中的记忆,让他们重新回到大明怀抱。” “是,陛下,臣一定向他们宣扬陛下的皇恩浩荡,让他们早日归心。” “对,这才显示天朝大国的胸怀。”朱由检忍不住夸赞了郑芝龙一句,“那个苏禄的国王,奥,应该叫素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84章改造苏禄臣民 “陛下,臣在受降西班牙人的时候,偶然来到苏禄群岛,他们慑于西魔的淫威,加上国内崇尚大明的文化,于是主动要求加入大明。”郑芝龙将他与也哈巴玛喇相处的经历,一一向朱由检道明。 “苏禄国内,真的通行汉话?”朱由检最有兴趣的就是这一,一个与大明长时间没有交往的国家,国内竟然通行汉话,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陛下,即使不是全部,也是大多数,臣在苏禄国都待过一天,会说汉话的人,绝对不在少数。”郑芝龙当时也是觉得奇怪,但他早已过了这个新鲜期,他在等着朱由检的决定,“陛下,大明要接受苏禄吗?” 朱由检默默思索良久,他没有正面回应郑芝龙,而是反问了一句:“郑爱卿,这个也哈巴玛喇,是真心愿意归顺大明吗?” “陛下,归顺应该是真的,也哈巴玛喇带着自己的王妃、王子和朝中的重臣,一并来到大明,连行李都带了不少,显然是不准备回去了。”郑芝龙又将也哈巴玛喇在海边的期望,以及初见大明陆地时的兴奋,一一说给朱由检听。 “奥,郑爱卿,苏禄国风土人情如何?”朱由检还是没有决定。 “陛下,苏禄举国仰慕大明的文化,如果大明接受他们,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郑芝龙觉得今天的朱由检,是一反常态,别人送上的土地、人口,他都看不上,难道是因为苏禄太小? 朱由检何尝不想接受苏禄? 这是第一个主动要求融入大明的国家,如果接受他们,朱由检准备给也哈巴玛喇较高的政治待遇,期望形成连锁反应,以后大明兵锋所向,主动归顺大明的国家会越来越多。 朱由检并不追求国家领土最大化,现在交通通讯都不发达,如果领土过大,管理起来难度太大,搞不好还会造成国家分裂,就像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不过百年时间,就分裂成数不清的小国和部落,不仅蒙古人内部征战不休,还常常受到他国的欺凌,大量成吉思汗的子孙,一直生活在血雨腥风中。 他要追求的是后世的战略要地。 凡是后世对大明有战略意义的土地,朱由检准备趁现在没有联合国的时代,将它们一步步抢到自己的手中。 比如能源基地西伯利亚、印度洋出海口缅甸、太平洋出海口台湾和琉球、东西方贸易枢纽麻六甲、南海沿岸的吕宋和安南、西藏的西向出口拉达克、长江与黄河的源头玉昌省等等。 这些战略要地,有的已经在大明的掌握中,有的在自己的计划中,有的则是大明的中长期目标。 苏禄王国虽然不具有绝对的战略地位,但它靠近吕宋省,管理容易,还能为其它的小国树立典范。 朱由检对苏禄不太热心的真正原因,是苏禄王国的宗教。 伊斯兰教虽然宣扬“顺从、和平”,但它是世界上所有的知名教派中,最不易被同化的教派,已经发展成一种宗教、文化、政治的力量。 默罕默德复兴了原教旨主义,本身就是充满血腥的过程,从那以后,伊斯兰教聚集的地方,常常就是恐怖主义的温床,在后世的历史上,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已经发展成恐怖、血腥的代名词。 虽然这与伊斯兰教国家曾经遭受大国的欺凌有直接的关系,但恐怖活动本身,已经威胁无辜百姓的正常生活,破话社会秩序,伤害了整个世界。 大明作为强国,自然不希望宣扬恐怖活动的伊斯兰教在国内开花、生根。 “郑爱卿,是否接受苏禄国,朕要先会见也哈巴玛喇,然后再做决定。” “是,陛下,臣汇报完毕,先行告退。” “郑爱卿打算什么时间回南洋?” “回陛下,臣在等着塔波拉的事,还有数千西班牙俘虏关押在厦门港口,臣不知如何处置这些西班牙人。”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郑芝龙缓步退出乾清宫。 郑芝龙走后,朱由检觉得有些疲惫,特别是对于是否接纳苏禄王国的事,他暂时拿不定主意,心中有些烦躁,于是就在龙床上小寐片刻。 太监宫女们见朱由检上了龙床,赶紧升起炭火盆,让殿内暖和一些。 朱由检迷迷糊糊睡熟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置身于现代大都市,站在一栋手枪形高楼的前面。 高楼前面除了绿化带,还有一大片大理石空地,空地上停放着无数豪华的小汽车,上车下车的私家车司机,有说有笑,大概他们都没有朱由检那样的烦恼。 一对情侣模样的俊男靓女,从一辆加长型大奔里出来后,立即相拥在一起,女子的白裙超短,脑袋歪靠在男子的右肩上,说不尽的缠绵。 朱由检好生羡慕。 他不缺女人,皇宫中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宫女,他缺少的是闲暇的时光。 突然,一名长发披肩的少年,从外侧快步跟近那对情侣,他瞪大双眼,眼眶欲裂,一边解开上身的纽扣,一边扑向那对无辜的情侣。 “不好。”朱由检发现少年的身上,绑着一排炸弹,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人肉炸弹,朱由检想要喊出声,提醒那对小情侣,却只是张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小情侣也发现了人肉炸弹,他们想要躲开。 太迟了,少年已经按下了遥控。 “嘭……” 一声巨响,烟幕霎时吞没了那对小情侣,也吞没了少年人肉炸弹。 朱由检正惊疑不定,忽然一条半米多长的短棒向他飞来,他下意识默运神功,伸出右手一挡,将短棒操在手中。 他抓住的是“短棒”,赫然是一条细长腿。 长腿齐根而断,盈盈不过一握,白嫩的皮肤上,已经沾满殷红的鲜血,鲜血还未干凅,正顺着嫩白的皮肤滑向朱由检的右手。 “哇……” 朱由检张口吐出一滩秽物。 “陛下……”宫女们唤醒了朱由检。 “怎么了?”朱由检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他猛地一瞪眼,才将双眼完全睁开。 “陛下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朱由检揉揉太阳穴,这才想起刚才的梦境,“奥,可能是。” “陛下……” “你们先下去吧,朕要休息片刻。” “是,陛下。”宫女们轻轻退开,随手掩上宫门。 朱由检和衣靠在床头,回想刚才的梦境,细长腿似乎还在眼前晃动,“难道又是恐怖事件?又是伊斯兰极端分子在作祟?” 他想起了正待解决的苏禄王国,“到底要不要接纳?” 朱由检思索一会,终于有了主意。 伊斯兰教已经在大明的周围开花结果,大明即使不要苏禄,也注定回避不了伊斯兰教。 与其像瘟神一样躲避,不如主动改造。 苏禄王国可以加入大明,但必须放弃伊斯兰教,改奉大明的儒教。 苏禄的臣民,可以分批离开海岛,集中与内地,由锦衣卫暗中监督,不得信奉、传播伊斯兰教。 朱由检就不信了,以大明这么多的人口,加上更加先进的科技文化,还能同化不了这么几个教徒? 理清了思路,朱由检在午后召见了也哈巴玛喇。 “参见上皇陛下。”也哈巴玛喇行了一个伊斯兰礼,这是他们的国礼。 朱由检却是不喜,“素丹不必多礼,赐座。” 也哈巴玛喇看到朱由检的神色有些冷淡,心中十分不解,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是朱由检不愿接受苏禄?但他既然已经来到朱由检的面前,暂时顾不得寻求答案了,“上皇陛下,我苏禄王国十分敬仰大明的文化,愿意举国加入大明,不知上皇陛下是否恩准?” “素丹阁下,朕代表大明朝廷,十分欢迎苏禄臣民的加入,不过……” 也哈巴玛喇听到前半句,心中一番狂喜,作为蜗居海岛的小国,国力较弱,时常遭受他国的入侵,特别是火器先进的西魔,加上一贯仰慕大明的文化,崇尚大明的儒教,投入大明的怀抱,当然是他最佳的选择,也是给臣民们一条出路,但朱由检的后半句话,让他心里一凉:“上皇陛下,你是指……” “素丹率领全体臣民加入大明,朕举双手欢迎,但我大明奉行儒教,讲究三纲五常,尊重孔圣人,如果素丹加入大明,必须放弃原本信奉的宗教,改奉儒教,或者信奉道教、佛教也可,否则,伊斯兰教所奉的真主安拉,必然与大明信奉的孔圣人之间产生冲突,给大明带来不安定的因素。” “这是自然,我苏禄王国,自小王以下,都是仰慕中原文化,加入大明,自然尊崇大明的习惯,从此改奉儒教。” “既如此,朕欢迎苏禄举国加入大明,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朕将敕封素丹国公之爵,并在京师赐予国公府一座,以显示天朝皇恩浩荡。”朱由检面色稍稍缓和一些,不再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素丹如何劝说臣民放弃伊斯兰教?” “多谢上皇陛下的恩赐。”也哈巴玛喇心道,臣民加入大明,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讨价还价?“上皇陛下放心,小王既为素丹,就是臣民的宗教领袖,臣民自当听从小王劝告,再说他们本就习过汉话,小王劝说起来,难度倒是不大。” “如此甚好,劝慰苏禄臣民的事,就有劳素丹了,我大明以仁孝治天下,朕会安置好苏禄的臣民,他们可以继续暂居海岛,也可分批迁至中原。”朱由检搞定大局,细节就交给外交部与内政部负责,他要集中精力,塔波拉早就等着他的召见了。 第385章西洋诸国 塔波拉随着郑芝龙来到京师,他一直等着觐见朱由检,但朱由检不并打算立即召见他。 因为事发突然,加上西班牙是欧洲最先崛起的国家,朱由检必须慎重,他要先拿出一整套面对西洋的政策,然后再召见塔波拉。 西洋现在代表着当今世界最先进的科技和军事水平,将来合适的政体,也是在西洋诞生的,以大明现在的实力,如果依靠巨大的体量,勉强能与他们一争,万一发生战争,如果战争的地是在大明的内陆,或者近海,胜利还有一定的把握。 如果战争的地是在西洋,或者在远离大明的中立地区,谁也无法预料战争的走向,朱由检估计,即使战争能取得胜利,也是惨胜,不仅大明的国力受损,正在进行的改革可能要被迫中断,而且大明对边疆的统治力也会下降,弄不好这些地区还会闹独立,所以朱由检认为,暂时不能与所有的西洋国家都成为敌人。 对不同的西洋国家,必须采取不同的对策,要充分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有的国家必须打压,有的国家可以结盟,有的国要和平共处,联弱抑强,打击野心突出的国家,是朱由检对西洋诸国的基本国策,但问题是,这些西洋国家,究竟要归入哪一类,人家根本不会按照你的想法走。 朱由检根据后世的经验,西洋国家中,东向意识强烈、大规模在东方发展殖民地的国家,除了已经进入南洋的葡萄牙、西班牙与荷兰,将来还会有英、法、德与俄罗斯。 葡萄牙与西班牙,已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荷兰的造船业和商业虽然发达,但国土太小,缺乏发展的后劲,注定只是灵光一现。 德国还未完成国家的统一,暂时还在他国的夹缝中生存,而且还面临着不利的地缘局势,它东有强大的波兰,未来还会有更强大的俄罗斯,西南有法国牵制,北部沿海又要面对英国强大的海军,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面临英、法、波兰(或者俄罗斯)的三面威胁,一时半会很难从重围中突出来,暂时与大明不会有交集。 俄罗斯虽然不如西欧国家发达,但俄罗斯国家尚武,他们的血液中充满着侵略和扩张的因子,又占据着东欧平原的粮食产地,有些像关外的游牧民族,不过他们已经进入农耕时代,比游牧民族更加难以对付。 法国在崛起过程中,时间上要晚于英国,一直有英国牵制,很难发展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大国,除非朱由检能为法国解除掉英国的威胁和打压。 倒是英国,有了海岛优势,很容易走上发达之路,进,他们可以整合欧洲大陆,退,可以缩回海岛,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现在的英国虽然还未东侵,但他们也是正在羽化,资产阶级革命和产业革命,就是从英国开始的,他们不久之后,将在全世界大放异彩,逐步形成日不落帝国。 分析了西洋各国之后,朱由检开始拟定对西洋各国的国策。 现在的西洋三国中,与葡萄牙结盟,与西班牙友好,而打击的对象则是新兴的荷兰。 葡萄牙正在急剧衰落,大明要延缓它衰落的速度,并利用葡萄牙牵制荷兰。 西班牙在衰落之后,对东方的兴趣已经完全转向美洲,失去了南琉球群岛,他们在东方已经没有了大型据,只剩下贸易一条航线,与大明已经没有了碰撞的本钱和兴趣。 在现在的西洋三国中,荷兰的野心最大,也是最有实力与大明碰撞的国家,但荷兰国土和人口都严重不足,自身的底子薄,一旦被大明迎头痛击,加上葡萄牙、西班牙从中作梗,很快就会衰落下去,那时的南洋,就会进入朱由检期盼的大明一家独大的局面。 这只是朱由检一厢情愿的设想,西洋三国能否像朱由检期望那样,维持与大明的关系,还需要南海舰队去建功立业,没有绝对的实力,就不会有绝对的发言权。 比如大明预备与葡萄牙结盟,双方并不是完全平等的盟友,而是以大明为核心,葡萄牙成为大明这个利益集团的核心成员,而西班牙则是外围的朋友。 大明必须向西洋三国展示绝对的实力,以及使用这些实力的决心。 包括葡萄牙在内,大明必须先在南洋完成一轮洗牌后,再重新确立新的秩序,进而成为南洋的主导国。 对于未来的英、法、俄,朱由检也是早早建立战略目标,拉拢法国甚至发展为盟友,再借助葡萄牙、西班牙、法国的力量,牵制英国,限制英国在东方扩张的野心。 英、俄必须要坚决打击。 但英国与俄罗斯的国情、地缘国际关系不一样,打压的手段也是不同。 对于英国,一方面用葡萄牙、西班牙、法国的力量,在欧洲牵制英国,让英国的本土有不安全感,阻挠英国向海外大量投置海军;另一方面,从麻六甲、锡兰一带,切断或者限制英国对东方的贸易通道,阻止英国在东方贸易中聚集财富和完成原始的资本积累。 此外,如果有机会,还要打击英国在美洲的殖民地,防备英国在东方受阻后,将余力全部投于美洲,进而在美洲一家独大。 至于俄罗斯,由于它远离西欧,难以通过西欧的国家牵制它,加上俄罗斯和大明有陆上通道,大明主要通过自己的力量,将俄罗斯限制在乌拉尔山、里海以西,让俄罗斯将国内的能量向西、南两个方向发展。 俄罗斯西、南两面都有强敌,南面是难以撼动的奥斯曼帝国,西面有波兰和瑞典,都堪称俄罗斯的对手。 如果大明能顺利地将俄罗斯阻挡在乌拉尔山以西,以俄罗斯人喜欢扩张的性格,必然会与西、南的强敌死磕,大明就有充分的时间完成羽化,进而在全世界布局。 朱由检终于召见了塔波拉。 “参见陛下。”塔波拉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行的是天主教的礼节。 这种礼节,朱由检在电视中见过,他没有要求塔波拉行跪拜大礼,塔波拉不是他的臣民,再说,朱由检还准备在国内废除跪拜之礼。 “总督阁下,这几天没有受委屈吧?”对于塔波拉,朱由检那是相当的和蔼。 “没有,没有,多谢陛下关心。”听到翻译传过来的话,塔波拉满心欢喜,原来大明的皇帝,是如此的和善,看起来就像是彬彬有礼的欧洲人,看来,双方签订和约是有希望的,如果能带着一份和约回到马德里,那丢失南琉球群岛的责任,也会小得多,至少他保证了西班牙在东方的商业利益。 “总督阁下,能为朕介绍一下西班牙现在的状况吗?还有欧洲其它的国家。”朱由检像是在会见老朋友,丝毫没有因为塔波拉是战俘,就轻视这个关键的人物。 “陛下,西班牙现在的国王是费利佩四世……”塔波拉从西班牙说起,还简单介绍了欧洲其它的主要国家。 但朱由检注意到,塔波拉在介绍英国与荷兰时,眼睛里明显有一股羡慕、嫉妒、恨,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还是被朱由检从塔波拉浑浊而失神的蓝色瞳孔中捕捉到了,朱由检心中一喜。 “总督阁下,和大明比较,欧洲有哪些优势?又有哪些劣势?” “陛下,大明真是太大了。”塔波拉是从海路北上的,在天津府的大沽港口登陆,并没有见到大明的真面目,“大明的水泥路,既宽阔,又平坦,欧洲就没有这种道路。” “哈哈。”朱由检心说,欧洲有这样的道路才怪,“总督阁下,西班牙也有许多值得大明学习的地方,只是我们暂时不知道。” “陛下,如果大明与西班牙合作,我们就有机会相互学习到对方的长处。”塔波拉已经迫不及待,他有合作的愿望,但朱由检只是表现了对西班牙与欧洲的兴趣,他已经感觉到,朱由检的兴趣,不是一个西班牙,而是整个欧洲。 “总督阁下,那我们如何合作?”朱由检先将球踢给塔波拉,他只是预备和西班牙合作,至于如何合作,他还没有详细的计划。 “贸易,西班牙用白花花的银子,购买大明的货物,大明出售了手中的货物,赚到了银子,而西班牙得到大明的货物,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利。” “总督阁下说得好,这的确是一个双赢的合作。”朱由检微微一笑,“可是朕不明白,双方交货的地在哪里?还有,西班牙难道就没有大明看得上眼的货物吗?” “陛下,交货地当然在大明,西班牙有大量的海船,可以将这些货物运回西班牙。”塔波拉心道,千万不要在西班牙交货,一旦大明的商人知道了货物的巨大利润,肯定会涨价,说不定他们自己就用商船将货物送到西班牙。 “大明并不缺少海船,我们也可以将货物送到西班牙,还可以卖到欧洲的其它国家。”朱由检依然云淡风轻的,似乎正在酒吧与塔波拉一边品尝着西班牙的红葡萄酒,一边在谈着双方的合作。 “陛下……”塔波拉大惊,如果大明的商人游历了欧洲,那西班牙在与大明的合作中,就丧失了优先权,大明只有一个,而欧洲的国家有很多,“从大明去欧洲,不仅隔着数万里,沿途还有海盗、荷兰人的舰船……” 第386章合作的基础是信任 “没关系,西班牙的商船能够通行,大明的商船为什么不能通行?如果荷兰人敢拦截大明的商船,朕就拔了他在南洋的所有据,看他们还怎么从事海上贸易。” “陛下……”塔波拉惊呆了,这大明的皇帝,到底是猫还是虎? “总督阁下,这些迟再说,大明与西班牙合作,应该是双赢,如果西班牙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能期待大明的诚意吗?” “是,是,西班牙人绝对有诚意。”塔波拉满头冒汗,大冬天的,他像是从渤海里爬上来的。 朱由检穷追一步:“大明也会从西班牙购买一些货物,至于是什么货物,朕现在不知道,不过朕听说,西班牙皇家科学院能学到航海知识,不知道总督阁下是否有诚意?” “皇家科学院?”塔波拉不知道朱由检看中了什么,那里有没有货物出售,“陛下,这个在下恐怕坐不了主。” “总督阁下,大明与西班牙合作,是国家之间的合作,不是个人之间的合作,也陷于贸易,如果双方同意,我们还可以由其它方面的合作——————如果大明与西班牙建立合约,恐怕还要你们的陛下签字才能生效吧?” “那是,那是。”塔波拉头如舂米,“我一定说服我家国王,让大明的人进入西班牙皇家科学院学习到航海知识。” “这就对了,如果我们双方都有合作的诚意,就是荷兰人,在东方也会吃不开。” “陛下是要禁绝与荷兰人的贸易?”塔波拉心中大喜,荷兰是西班牙最大的对手,自从脱离西班牙独立以来,荷兰在东方贸易中处处打压西班牙,西班牙在东方大量的贸易据,都是被荷兰人拔除,直到只剩下南琉就。 “禁绝恐怕不易,现在的荷兰,在东方还有相当的实力,但朕会逐渐削弱荷兰人的实力,总督阁下会协助大明吗?”朱由检又抛出一具诱饵。 “当然会,西班牙一定协助大明,削弱荷兰在东方的实力。”塔波拉双目放光,但很快就黯淡下去,现在的西班牙,拿什么打击荷兰?国王费利佩四世只看重美洲,连马尼拉总督,都是他这个美洲总督兼任的,西班牙尝到美洲的甜头,现在绝对不会向东方投放军队。 朱由检观测到塔波拉眼神的变化,“总督阁下只要有心就行,也不一定要出动军队,西班牙与大明的合作,就是打击荷兰最好的方式。” 听说不用出动军队塔波拉信心大增,原来跟在大明的屁股后面,竟然还有这些好处,“西班牙一定会配合大明。” “那就好。”朱由检见塔波拉已经吞下饵料,索性将鱼钩丢出去,“总督阁下从美洲来吗?” “是呀……”塔波拉吞下鱼钩,这才发觉不对劲,想要将鱼钩吐出来。 “那总督阁下一定掌握着从美洲到亚洲的航线,为了我们的合作,不知道总督是否愿意将这条航线的秘密,与大明分享?” “这……”塔波拉大惊,美洲是欧洲人的黄金白银开采地,如果大明进入美洲,就会挤压欧洲人的空间。 “总督阁下,我们之间现在还缺乏必要的信任,如果西班牙不愿与大明合作,也没什么关系,大明可以与他国合作,就是不合作,大明迟早也会进入美洲,那时,大明与西班牙,就不是贸易上的朋友了。” “陛下……”塔波拉没想到朱由检会提出美洲的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与大明合作,他不愿意,比较大明还没有进入美洲,如果拒绝与大明在美洲合作,那东方的贸易,大明可能就拒绝西班牙了,那他丢失南琉球的事,回去怎么向国王交代? “大明与西班牙,合作的基础是信任,在我们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之前,总督阁下恐怕难以决定,但没有西班牙的协助,大明迟早也会越过太平洋,真要到了那个时间,大明合作的朋友,恐怕就不止西班牙了,换句话说,西班牙凭什么与大明合作?” “那……”塔波拉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横渡太平洋的黑潮航线,现在只要西班牙知道,要是泄露出去,这中间的贸易利益,就得与大明分享。 “在美洲开掘黄金白银的,也不只是西班牙一家,荷兰、英国,还有葡萄牙,总督自度,将来要是发生摩擦,西班牙能独自对付荷兰、英国吗?” 荷兰与英国,是西班牙人永远的心痛,荷兰从西班牙独立出去之后,不但不念旧主之恩,还处处打压西班牙,攻占西班牙的东方贸易据,而西班牙引以为豪的无敌舰队,就是被英国人摧毁的,从那之后,西班牙元气大伤,荷兰独立,葡萄牙也从西班牙分离出去。 但西班牙对荷兰、英国这两个劲敌,却是束手无策,国力差距越拉越大,眼看着复仇无望。 朱由检的话,刺在塔波拉的伤口了。 “陛下,如果西班牙与荷兰、英国发生摩擦,大明肯全力支持西班牙吗?” “大明至少可以为你们调解协商,排除武力的干扰,至于大明是不是全力支持西班牙,那要看双方信任到什么程度,毕竟大明与西班牙还不是盟友。” “陛下,大明与西班牙,会发展为全面的盟友吗?从贸易到军事,全力相助的那种。” “完全有可能,只要我们双方建立足够的信任。”朱由检也不反对将来与西班牙结盟,他的目标是英国,大明多一个盟友,英国就会少一个,“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先建立贸易上的互信,信任需要一步步积累。” “陛下说得是。”塔波拉开始动摇了,现在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国内对他泄露黑潮航线的诟病,他已经失去南琉球了。 朱由检见塔波拉有些松动,觉得要下猛药了,“如果总督阁下不肯与大明合作,朕不会为难你,你随时可以离开大明,但我们的合作,也就缺乏了信任的基础,而且,现在关押在厦门的数千西班牙战俘,朕是不会释放的。” “陛下。”塔波拉终于想出一个折衷的法子,“我可以说出黑潮航线,但这个不必写在双方的和约中,就当是我送给陛下的礼物。” 朱由检明白了,塔波拉这是要堵西班牙国内的口,“朕先谢过总督阁下了,既然总督阁下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双方的合作,也就有了信任的基础。” “陛下,那我们究竟如何合作?” “总督阁下,具体的合作内容,需要双方商定,朕将派出外交部副部长黄晓福,专门与总督阁下会谈、协商。” 接连几件大事基本处理完毕,朱由检还是没有闲下来,这是问题都是他以皇帝的名义处置的,还需要得到内阁的批准才会生效。 但朱由检也不会太过担心,他已经通过军功和积累财富,在大明建立了一定的威望,内阁基本会同意他的任何决定,这时候的内阁,主要还是执行机构。 现在不是朝会的时间,朱由检召开临时内阁会议。 在南琉球立省的事,内阁正副总理与十部部长都没有发对,虽然他们的目光,只能看到大明庞大的内陆。 朱由检登基以来,大明在边疆立省,已是常态,从原来的两京十三司共十五个省份,发展到现在吕宋成为第二十四个省份,足足增加了九个省份,他们估计,未来还会增加。 吕宋有金矿、铜矿与铁矿,谁会与这些金灿灿黄金、红铜过不去? 内阁同意就行,至于选派官员、在吕宋驻军,朱由检就交给人事部与国防院,他只是破格任命李通为福林府知府。 苏禄王国归化的事,大臣们不仅同意,简直是一致欢迎。这就像当年成祖时代的万国朝贡一样,大明再次成为东亚的核心,虽然只是开始。 虽然苏禄是小国,所有的土地人口,还抵不上大明一个中等的县,但苏禄是举国归化,从此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苏禄的归化是主动的,大明并没有对苏禄用兵,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由检在内阁商讨苏禄的时候,突然想到,苏禄愿意举国归化,恐怕与他们仰慕大明的文化有关,所以在今后的布局中,一定要向周边国家推广汉语,推广大明的价值观,让大明成为周边国家的核心价值区,这比一味的战争更能收复周边的藩属国。 由于苏禄距离吕宋太近,加上岛屿面积太过狭小,内阁没有在此设立单独的府县,而是直接划入吕宋省,由吕宋省统一规划。 苏禄的素丹也哈巴玛喇,因为主动加入大明有功,加上内阁要树立典范,被朱由检敕封为辅国公,赐汉名安庆,另外在京师赐国公府一座。 不过现在国公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虽然可以世袭,但每代减一等,直至子爵后不再世袭。 但朱由检准备与西班牙缔结和约的事,就不太顺畅了,很多大臣对此表示了异议,反对的声音远远超出了朱由检的想象,就连一贯支持朱由检的内阁总理黄立极,也是反对与西班牙缔结和约。 第387章南徐北王 大臣们最关心的是,与西班牙缔结和约,对大明有什么好处。 不错,有进步,开始关心大明的国家利益了,而不是动不动就摆出天朝上国的面子和礼仪,朱由检暗暗发笑。 大臣们没有后世的眼光,大明实行禁海两百多年,让本来就内敛的汉人,只能看到陆地,却对广阔的大海视而不见,更看不惯来自海洋上的西夷。 这个时代的欧洲人还是比较骄傲的,他们依靠先进的科技、发达的经济、强大的军事,在全世界掀起各种血雨腥风,残酷剥削、压榨甚至残杀各地的土著,他们所宣扬的平等,只是白人之间的平等,对其它人种,则是来自骨子里的蔑视。 大明如果和西班牙缔结和约,就能得到西班牙人,将来也会得到其它欧洲国家的尊重,能真正与他们平等相处,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敌人。 朱由检在内阁会议上没法说出这样的话,他从身边的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瓷碗,“这是从集市上买来的一个普通瓷碗,你们猜猜他的价格。” “价格?”这些高官们平日都不管具体的家务,家中的一切事物,有管家与夫人打理,怎么会知道一个普通瓷碗的价格。 “朕告诉你们,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百个这样的瓷碗。”朱由检的目光从大臣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这样的价格显然没有吓倒他们,“可是你们知道,这种瓷碗在西班牙的价格吗?” “……” 连京师的瓷碗价格都不知道,谁知道西班牙的价格?在南洋战争之前,他们基本上都没听说过西班牙这个国家。 “朕再告诉你们,在西班牙,一两银子可以买八个瓷碗,要是在英国,一两银子只能买五个瓷碗。”瓷碗的价格,朱由检也不是胡诌,这是塔波拉告诉郑芝龙的,本来这是商业上的秘密,但为了说服朱由检,为了说服内阁的大臣们,他才说出了东西方货物的巨大价格差。 “陛下,这是真的吗?”连黄立极都不敢相信,这可是数十倍的利润。 “当然是真的,这种瓷碗,一旦运输到西洋,就是数十倍的利润,否则,西洋人谁肯冒着巨大的风险,大老远跑到大明来做生意?” “陛下,原来海外贸易有这么高的利润?那十五税一的税率,是否太低了?”黄士俊马上就想到了赋税问题。 “当然,这些巨额利润,现在都被西洋人垄断了。”朱由检摆摆手,“如果大明的商人能直接参与到东西方的贸易中,他们才会在巨额利润中分到一杯羹,朝廷的赋税,也会适量增加。” “陛下,瓷器运输到西洋,就会产生巨额利润,那丝绸呢?茶叶呢?是不是也是数十倍的利润?”外交部长方逢年马上联想到其它的货物。 “方爱卿说得好,不仅丝绸、茶叶,大明几乎所有的货物,一旦运输西洋,就是巨额的利润。” 朝堂顿时像是炸了锅,大臣们议论纷纷,他们将这里当成菜市场了。 朱由检没有阻止他们,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可是,陛下,据说大明距离西洋,不仅隔着大海,还有数万里之遥,大明的货物,能平安远送到西洋吗?”黄立极还是有些疑问。 “商人自有商人的办法,西洋的商人能来到大明,难道大明的商人就不能去西洋?”朱由检见大臣们逐渐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如果朝廷能帮助他们一把,商人们就会早日得到这份巨额的利润。” 交通部长李长庚还有些不放心,“陛下,一旦海商获取高额利润,富可敌国,对大明未必是好事。” “李爱卿此话差矣,海商获得高额利润不错,但税务部也会向他们征收高额税收,到头来便宜还是留给朝廷。” 法务部长曹思诚一贯很少发言,今天他却是忍不住了,“陛下,为了商人的利益,大明与西夷在南洋死磕,值得吗?” 朱由检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曹爱卿,即使不是为了商人的利益,大明一样要与西洋人死磕,你知道为什么吗?” 曹思诚摇头,表示他当然不明白,他用目光向其他人求救,很遗憾,其他人一个个扭过脑袋,不是昂首向天寻找嫦娥月兔,就是在地面上寻找老鼠洞,他们也不明白。 “大明地域广阔,物产颇丰,在西洋人的眼里,就像是一个绝色的女子,谁看着都会眼馋。”朱由检只得做了个通俗的比喻。 大臣们顿时一脸黑线,特别是孔贞运,已经在心中骂起娘了,手臂也是微微发抖,朱由检要不是皇帝,恐怕他的手指都伸到朱由检的脑袋上了。 朱由检直接无视大臣们的不满,“朕的意思是说,即使大明不去挑战西洋诸国,他们迟早也会打上门来,与其在大明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被迫迎战,不如主动出击,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臣,明白了,大明和西洋之间,迟早有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直到决出胜负,才能奠定双方的关系。”方逢年自从当上外交部长之后,就开始关注周边对大明有影响的国家,特别是西洋诸国。 “嗯,汉人文弱,谁也不希望看到战争。”朱由检不打算隐瞒大臣们了,南海舰队已经进入南洋地区,想瞒也瞒不住,“大明就像一个绝色的美女,西洋诸国谁都垂涎欲滴,只有战争,才能彻底打消西洋人的幻想,以战方能止战。” 黄立极突然想起:“陛下,今天内阁讨论的,好像不是战争的问题,而是与西班牙缔结和约的事。” “和约也与战争有关,战争与和平,从来就是国家之间的两种状态。”朱由检也不管今天的内阁会议有没有走题,“就像这西班牙,要不是在战争中败于大明,他们会让出吕宋?他们会与大明缔结和约?” “陛下,这和约到底要不要签?好像和约只与商人有关,与战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孔贞运终于逮到机会,发表了他的个人见解。 “孔爱卿如果这样理解,那就是大明的罪人了。”朱由检先给孔贞运扣帽子,“大明如果与西班牙缔结和约,以后双方就是合作的关系,就像是商业上的朋友,双方之间不会有战争,就是有不同的意见,也可以通过协商来解决,如果双方不能签到和约,大明从西班牙口中拔除吕宋省,西班牙人岂肯干休?大明与西班牙之间,一定还会有大规模战争。” “陛下……”孔贞运抖抖索索,说话也不利索了,他可不想成为大明的罪人。 谁又愿意成为大明的罪人? 内阁根据朱由检的意见,由外交部副部长黄晓福代表大明,与塔波拉进行和谈。 经过三天时间的谈判,黄晓福与塔波拉终于拟定了和约,和约的内容主要有六条: 一、西班牙承认大明对整个南琉球群岛的所有权,西班牙军队全部撤出南琉球群岛;二、大明向西班牙派出二百学子,进入西班牙皇家科学院等高等学校学习,学制一年,以后每年派出一百人,进入西班牙的高等学校学习,所有学子的生活费用,由大明承担;三、大明无条件释放所有的西班牙战俘;四、大明向西班牙开放商埠,包括吕宋的福林、台湾的大员、广东的澳门(待从葡萄牙收回之后)、福建的厦门,西班牙向大明开放塞维利亚,双方在各自的领土范围内,保护对方的人员和财产安全;五、大明和西班牙分别向对方派出常驻性使节;六、西班牙帮助大明在美洲的西海岸,获得一块永久性土地。 和约侧重商贸,重是培养大明与西班牙之间的互信,但并没有军事上的合作,所以算不上是盟约,名称就叫《明西北京条约》。 黄晓福和塔波拉分别代表大明和西班牙政府,在《明西北京条约》上签字,由于条约还涉及国家层面的合作,朱由检作为大明的皇帝,口头授权黄晓福,待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四世认可后,条约才正式生效。 在朱由检的心目中,他不是要谄媚西班牙,而是要拉拢西班牙,为的是让西洋诸国看看,大明在秀出自己肌肉的同时,西洋完全可以与大明和平共处。 大明国内正处在改革的关键时期,需要相对和平的国际环境。 现在的大明,并不弱于西洋,无论是科技还是经济。 但大明的科技匠人过少,文化素质偏低,全国到处存在子承父业的落后模式,限制了科技的持续发展。 超过九成的人口是文盲,精英阶层目光短浅,根本看不到西洋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 朱由检十分着急,大明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要改变传统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见效的,但朱由检从来没有放弃科教兴国的战略,特别是高等教育,他要用这些看得见的科学技术,唤起百姓的科学热。 在大明科学院,恰好就有这样一名科学泰斗,这个人的名字就王徵,他与徐光启并称“南徐北王”。 第388章《远西奇器图说录》 大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王徵写成了《远西奇器图说录》一书,并开始出版发行。 《远西奇器图说录》,一共分为四个部分,其中前三部分主要是翻译西洋人的科学知识和应用技术,最后一部分是王徵自己的发明,主要有自行磨、自行车、轮壶、代耕等,如果能够制造出来,都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民用科技成果。 但《远西奇器图说录》一书的出版发行,并没有引起大明精英阶层的注意和重视,原因主要有两个: 其一是掌握大明话语权的精英阶层,自小学习的是圣贤之书,对这些科学方面的书籍,根本看不懂,于是斥之为“奇技淫巧”,进而加以排斥;其二是王徵并没有充裕的资金和人力,将这些科技成果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物品,让大明的百姓感受到科技成果给日常生活带来便利。 直到朱由检偶然看到这本书。 任何新生事物的诞生,都不是一番风顺的,哥白尼因为宣扬“日心说”,被教会活活烧死在罗马的广场上,大明一贯重农抑商,漠视王徵的《远西奇器图说录》一书,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要是弄个“文字狱”什么的,王徵可是想抹泪都找不着地方。 朱由检决定帮王徵一把,帮助他就是帮助自己,就是帮助大明。 大明组建科学院之后,朱由检先给王徵弄个副院长当当,在科学院,他有充分的时间进行科学研究,完善他的科学发明。 随后,在崇祯三年,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了王徵。 “草民参见陛下。”王徵在太监的指引下,颤巍巍给朱由检行了大礼。 “王爱卿不用多礼,赐座,上茶。” “谢陛下。”王徵手足无措地立在朱由检的面前,他根本不敢在庄严的红木椅子上就坐,经过太监指,又用宽大的布袖在椅子上抹了三次,这才半个屁股落座,他想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召见自己这个已经卸了职的小官。 见王徵太过拘束,朱由检笑着问道:“王爱卿,大明科学院如何?比起当官,这里的环境是不是更加适合从事科研?” “陛下……” “王爱卿不用紧张,有什么话就直说。”朱由检像是在哄着孩子,生怕言语稍有不慎,吓着这位科学巨匠,万一脑子被吓出毛病,那对大明科学界的损失,可是不轻。 “陛下,草民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王徵认为,现在的工作虽然单调,但没有繁重的民政事务干扰。 朱由检估计也是,看王徵的样子,根本不像贪恋权位的人,倒更像闯进科学迷宫的孩童,“王爱卿,《远西奇器图说录》,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陛下知道草民的这本书?”王徵霎时像是遇上了知音,他定定地看着朱由检,呼吸急促起来,如果朱由检不是皇帝,他恐怕要冲上去称兄道弟了。 “朕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本书,你以为你能进大明科学院吗?”朱由检这才道出自己的初衷。 王徵知道朱由检一贯重视科学的发展,没想到朱由检一直在关注自己,他面有愧色:“陛下,草民愚钝,书中所载的西洋奇器,没能在大明发扬光大,就是草民自己设计的器物,也没能实际制造出来。” 没有造出实物,还停留在理论阶段,怎么么知道它的优劣?大明百姓又怎么能够享受科学带来的便利?朱由检也是有些惭愧,自己一直关注的是大明的军事和政治的改革,却疏忽了最重要的民用科学的发展,“王爱卿,朕看了你的《远西奇器图说录》,咱们合计合计,看能不能将你的奇器制造出来。” “陛下,真的能够制造出来吗?”王徵却是瞪大眼睛,似乎朱由检在说着天方夜谭上的故事。 “如果不能制造出实物,那这本书有什么用处?这些科学知识,难道仅仅停留在纸面上?”朱由检也不理会王徵吃惊的样子,“西洋人学习了这些知识,可是制造出了相应的实物,既造福百姓,又能赚取银子。” “赚取银子?”王徵缺的就是银子,如果有银子,他早就试着制造他的这些器物了,“陛下,这些器物,大明真的能够制造出来吗?” “必须要试过,才能知道,但有些器物,肯定能制造出来。”朱由检摊开《远西奇器图说录》,“朕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自行车,如果真能造出自行车,那普通百姓赶路,可是方便多了,大明现在有许多水泥路,特别适合自行车。” “陛下,草民试着用木材制造过,但不能使用。”王徵有些失望,但在科学和朱由检面前,他不敢撒谎。 “木材太笨重,自然不行,将来需要用钢铁制造出来。”朱由检也不客气,“王爱卿,你这自行车,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改进?陛下,草民实在不知,究竟如何改进?” 朱由检开始普及科学常识,“没有一种器物是永恒的,所有的器物都会被不断出现的新的器物所取代,就像自行车,原来百姓出行,只能依靠马车,甚至是步行,一旦自行车问世,百姓将大量采用自行车,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自行车也需要不断改良,将来还会被其它更为先进的器物所取代。” “……” “所以,朕认为,你所设计的自行车,还有几处需要改良。”在科学面前,朱由检是不讲面子的。 “草民求陛下指。”王徵微微头,他没有制造出能够使用的实物,基本上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地步,自然不知道自行车的优和需要改良的地方。 朱由检也不客气,“首先,这前后的轮盘,不能前大后小,也不能前小后大,前者比较费力,而后者则会降低自行车的速度。” “陛下,难道前后的轮盘应该一样大?”王徵不愧常年从事机械上的研究,朱由检一就透。 “正是,前后的轮盘一样大,才会在省力与省距离之间维持平衡,自行车才会有实用的价值,将来条件具备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制造一些前后轮不一样的自行车,再试试它们在使用上是否便利。” “陛下,草民明白了,要不是陛下指,草民一些不知,陛下真乃天才也。”王徵见朱由检满口术语,不得不折服与朱由检。 天才?哈哈,在我们生活的时代,这是小儿科,朱由检暗暗发笑,他也不反驳王徵的恭维,“王爱卿,还有这车把,你设计的是直线,如果使用起来,骑车的人双臂张开,就得趴在自行车上,既不舒服,也不能充分使出腰腹的力量。” 王徵仔细端详着自己设计的自行车图汇,果然像朱由检说的那样,车把太长,骑车的人要双手握住车把的两端,必须充分张开双臂,上身必须前倾,根据图上标出的尺寸,骑车的人前胸几乎要伏在车把上,“陛下,能否将车把设计的短一?” “车把设计得短一,原则上也可以,但自行车要承载一个人的重量,有时后面的支架上还要携带货物,这样一来,自行车的稳度就会不够,别忘了,自行车只有两个轮子。”朱由检觉得,向这个科学巨匠传授知识,还是有些费劲。 好在王徵专研的精神不错,“那依陛下,车把应该如何改动?” 朱由检不语,含笑看着王徵,期望他自己能想出改良的方法。 王徵皱眉缩目,思考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摇摇头,“陛下,草民愚钝,一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请求陛下赐教。” “哈哈,朕对于这本《远西奇器图说录》,已经翻看了多次,每次看到这自行车的车把,朕都觉得不爽,经过多日苦思,朕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朱由检在没法解释知识来源的时候,就只能忽悠,“朕认为,自行车的车把,不要制成一根直条,而是制成弧形,把手的两端,向后弯曲,这样骑车的人,双人很容易就能够得上车把两端。” “圆弧?弯曲?”王徵小声念叨着,似乎还不太明白。 朱由检没法,只得让太监们取来纸笔,在纸上画出车把的图汇。 “啊?原来是这样?”王徵这才明白过来,“草民真是太糊涂了,这都想不到,陛下……陛下真乃神人也。” “哈哈。”朱由检也不顾王徵依然目瞪口呆,“还有这前后圆盘的中间,不用填充铜棒,黄铜质地较软,将来容易变形,应该改用质地更加坚硬的钢铁。” “钢铁?陛下,大明有这么坚硬的钢铁吗?”王徵第一次表现了异议。 “大明能生产出这种钢铁,王爱卿放心,燧发枪的枪管,不就是坚硬的钢材吗?还有火炮的底座,也是这种坚硬的钢材。” 朱由检本来还想将实心车胎改成空心充气的,最终还是放弃了,现在没有橡胶,无法制成内胎。 这种改良过的自行车,王徵个人当然无法生产出来,朱由检将生产任务交给了火器局,让火器局的工匠们依照图纸,先生产出一批自行车,再根据实际的使用情况,对自行车进行改良。 火器局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最后生产出一批能实际使用的自行车。 为了突出神秘的效果,朱由检命令大内侍卫们秘密学骑自行车。 自行车骑术极易掌握,如果训练方法得当,半日即可掌握自行车的性能,三日时间就能独立试骑,要想完全掌握骑车的技术,能在水泥大道上自由行使、载物,也不过十天半月的时间。 第389章自行车 大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十二月十五日,是一个朝会的日子,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朝会,过了十五,大明全国将进入假期,准备迎接新元。 刚刚为了南海舰队的事,朱由检召开过临时内阁会议,所以今天的朝会,只是例行公事,大臣们都是无本可奏,他们期望朱由检也别再想出什么新花样,最好早早退朝,他们好回去为新元准备一些吃的穿的。 朱由检的确没有在政务上纠缠这些他们,他只是让大臣们陪着走走。 走走?这大冷的天,不在屋里呆着,在外面走什么?大臣们不知道朱由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皇帝有令,众人只得陪着在寒风中受冻。 来到承天门前平坦开阔的广场上,君臣们表面上有说有笑,但大臣们还是担心陷入朱由检的谈话陷阱中,他们都认真听讲,争取将朱由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 “叮铃!” 一声清越的铃声,突然在大臣们身边响起,将胆小的大臣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恐怖分子在投置炸弹。 等他们抬头注目,才发现是一名大内侍卫,骑着一辆两轮的车子,招摇着从众人面前飞逝而过。 “陛下,这是什么?”李春烨老眼昏花,只觉得有一个人影,从自己的身前一晃而过,凭着直觉,这人的速度接近奔驰的战马。 “陛下,这是人吗?”孔贞运也觉得这人的速度太过恐怖,简直像传说中的鬼魅,他已经学乖了,凡是不懂的事情,就问皇上,谁让他是深不可测的皇帝呢! 朱由检笑而不答,众人只好将目光投向渐渐远去的侍卫身上,但现在只看到一丝模糊的背影。 大臣们正在摇头叹息、争论不已的时候,又听到一声清越的铃声。 那名侍卫骑着车,从前方返回了,在即将撞上众人的一刹那,人和车嘎然而止,让大臣们看个究竟,然后才又在众人的惊疑中扬长而去。 大臣们像是第一次坐上趟过山车,正自惊魂未定,却有三名侍卫,肩并肩骑在车上,自西向东从证人面前飞驰而过。 矛盾和纠结,是大臣们此时最深的感受,他们既想站到队伍的前面,亲眼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怕被那些不开眼的侍卫们撞伤,他们可是皇宫里的侍卫,他们直属于皇帝,在他们眼中,朝廷的大臣们,与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朱由检站在队伍的边角,也不说话,昂首向天看了很久,好像是在判断,下午到底会不会下雪,明天会不会刮起东南风。 当众人的目光都追寻着大内侍卫东去的时候,又有一群侍卫从西面过来。 这次一共是五名侍卫,灰黑色的车身,鲜红色的上袄,背后还拖着长长的白色披肩,直把大臣们看得眼花缭乱。 侍卫们没有停留,他们像是在进行场地自行车比赛,一个个你追我赶,从众人面前驶过,留给大臣们的,只是一片白花花的背影。 大臣们这次学乖了,还没等这五名侍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他们就开始扭头,再次看着西面,也许西面还会过来一群侍卫,先睹为快。 大臣们失望了,西面并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吹得让他们直流鼻涕的寒风。 “叮铃!” 响声是从东面传过来的,大臣们这才赶到上当了。 一两灰黑色的两轮车,已经行到他们的眼前,这辆上,共载着四个人,除了骑车的侍卫,车后支架上坐着一名侍卫,还有两名孩子,各用一只脚站在后面的支架上,像是在杂耍。 前面的九辆自行车,表现的事风驰电掣的速度,最后一辆车,展示的是载重。 朱由检倒背着双手,缓缓踱到大臣们前面,“诸位爱卿,你们觉得,这种交通工具,与马车比较起来,究竟孰优孰劣?” 大臣们这才明白朱由检带他们来到承天门的目的,原来是展示这种交通工具。 “陛下,这种车具的速度,应该不输于战马。” “还能负重,不亚于毛驴。” “每个人都能骑吗?” …… 朱由检看了看大臣们,一脸的灿烂,就像明天后天都不会刮风下雪似的,“这种交通工具叫自行车,只要道路平坦,每个时辰能行四十里,接近马速,但比战马持久得多。” “陛下,臣明白了,这种自行车,不像战马那样需要草料喂养。”李长庚似乎明白了朱由检的用意。 朱由检夸赞了一句:“对,它不需要草料,也不需要休息,比战马便捷多了。” “陛下,那我能骑它吗?”黄晓福挤到前排,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如果能骑着自行车上朝上班,路上不知道能节约多少时间,早晨还能睡个好觉。 “理论上人人都能骑,你们看看。”朱由检从侍卫手中接过自行车,亲自跨上去,在大臣们目瞪口呆中绕承天门前面的广场一圈,然后才稳稳地停下来,“朕都能骑,你们为什么不能骑?不过,如果年龄太大,最好不要骑,万一摔倒了,老骨头可是要散架的,主要是让年轻人骑的。” “陛下,臣卡伊买一辆吗?”李春烨觉得,自己可能骑不了,但儿子孙子还是可以骑的。 “现在不行,这几辆自行车都不卖,不过,李爱卿要是想买也可以,过了新元,自行车可能就要大规模生产了。”朱由检不是在吊大臣们的胃口,这几辆自行车,只要是向百姓宣传用的,没有实物,谁会知道自行车的功能? 朱由检倒不是担心自行车卖不出去,现在是买方市场,只有生产问题,没有销售问题,他是要展示科技产品的便捷,顺便给王徵的技术卖个好价钱。 科学有价。 “新元之后就能生产?”毕自严也是心血来潮,他年龄大了,也许骑不了,但看着别人骑,也是一种享受。 “应该很快,朕已经出了一万两银子,向王徵购买了自行车的生产技术,新元之后,就会在西安生产。”朱由检对陕西情有独钟,他要让陕西成为大明工业化的样板,而且陕西的水泥路纵横交错,也适合自行车通行。 “一万两?那王徵不是发财了?”毕自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项技术就能卖一万两银子,比他们这些高官的俸禄,不知道要高上多少倍。 “当然,王徵的技术,也不能无限制地卖下去,否则将来生产的自行车太多了,就会卖不掉,朕与王徵约定好了,他还可以向三个卖家出售,将来分别在天津、南京、广州建厂生产自行车,除此之外,不得再向他人出售自行车生产技术。” “还能有三个买主?那就是四万两。”税务部长黄士俊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响才合上,“陛下,王徵卖了这么多银子,那他要不要纳税?” “当然要纳税。”工商部长刘宗周没好气地说,“陛下,王徵这是无本的买卖,税率应该要增加。” 交通部长李长庚则看到,有了自行车,将来大明的交通会便捷很多,因此他不同意增加税率,“王徵得到大量的银子不假,但他也付出一生的心血,他写出《远西奇器图说录》的时候,可是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 朱由检咳嗽一声,压住大臣们的议论,“诸位爱卿,税率是否增加,得看大明的税法,不能看到别人得了银子就眼红,相反,我们应该看到,王徵在得到大量银子的同时,朝廷的赋税也增加了。” “陛下……”刘宗周支支吾吾,他实在无法从大明的律法中,找出增加税率的条文,只是感觉王徵的收入太高。 “刘爱卿,既然没有相应的条文,就不能随意增加税率,否则,执法者本身就是违法行为。”朱由检比较痛恨红眼病,大明的工商人士就是常常被这些红眼病吞没。 “陛下,王徵的收入,太过骇人,一项技术,就可以卖出四万两银子……”刘宗周还有些不服,但他自己也觉得,实在找不到课以重税的理由。 “刘爱卿,王徵一夜暴富不假,但他过了大半辈子的穷苦日子,谁能看得到?还有许多向王徵这样的人,他们一辈子都没能研究出一项惊世骇俗的技术,一辈子活在贫困里,谁,又能看得到?” “陛下,王徵一夜暴富,现在实在无法课以重税,因为大明的税法中,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条款。”法务部长曹思诚并不是声援刘宗周,“陛下,既然出现了王徵暴富的事,朝廷应该抓紧时间,制定相关的法律。” “曹爱卿说得不错,既然大明的律法在这些方面是空白,那就应该制定新的律法,执行起来才会有法可依。”朱由检想的却是另外一出,“王徵不是一夜暴富,他上研究了半辈子,《远西奇器图说录》出版发行与天启七年,到现在已经有四年多了,而且,在这之前,谁又知道他研制了多长时间?” “陛下的意思是……”曹思诚一时没明白朱由检的意思。 “还是李爱卿刚才说的不错,无论是税收还是其它,执法者必须依靠大明的律法,如果律法没有规定地方,可以制定相应的律法而不是侵吞百姓的利益。” “陛下……”黄士俊微红着脸,不知道是羞愧,还是被西风吹红的。 朱由检看也不看黄士俊,而是转向曹思诚,“曹爱卿刚才的话,让朕想起来,大明还缺少一部律法,《专利法》,就是专门调整和处理科学技术方面的律法,既然保护科学技术与科学成果,更要保护科学工作者的权利。” “专利法?”曹思诚不安地挠着自己前额所剩无几的白发,“陛下,臣实在没听说过,什么是专利法。” 曹思诚当然不知道什么是专利,朱由检少不得一一解说专利的来源与保护,为了审查所有的专利,在工商部的下面,设立了专利局。 第390章皇宫中唯一的男人 整个崇祯四年,朱由检劳心劳神,大明发生了太多的大事,无论是内政,还是外交和军事,都向着现代国家的方向发展,这让朱由检得到一丝慰藉。 虽然忙碌,但除夕之夜,朱由检还是给自己放了假,他要在坤宁宫,陪自己的皇后和妃子门过个团圆年。 到了除夕这一天的晚上,周玉凤早早就将婉儿、胡心雪、王美玉请到坤宁宫,朱由检直到天色见黑光的时候,才最后一个来到坤宁宫。 四女鸟雀一样叽叽喳喳,围坐在朱由检的身边,她们习惯了与朱由检共餐,也享受这难得欢聚的一刻。 但朱由检却是孤独的,妻妾成群不假,但是,在这举国团圆的日子,他却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 别说数百年的后世,就是在这诺大的皇宫里,他也没什么亲人,生父生母早已天人永隔,连养母在早已不在人世,自从他来到大明,这些他最亲近的人,他一个也没见到过。 “朱由检”本来有兄弟七人,但其中的五人还没成年就夭折了,只有他和大哥朱由校得以成年,但朱由校也是英年早逝,现在只剩下孤独的朱由检。 朱由检早已习惯了孤独,他已经学会了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咀嚼自己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今天是除夕,外面的万家灯火,和连绵不绝的鞭炮声,还是让朱由检有些失落。 “陛下,还有什么大事没有结束吗?今天可是除夕呀!”周玉凤从朱由检微微皱起的眉头中,发现了朱由检的郁郁寡欢,她难得地向朱由检抛过一个谄媚的眼神,既不像狐狸,又失去了平日的端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奥,现在是除夕,朕就是来与你们团圆的。”朱由检有些自嘲地笑笑,是呀,今天是除夕,大家应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想这些已经不能改变的烦恼做什么?还不如与妻妾门喝些小酒,话些家常。 “陛下,臣妾敬陛下一杯,祝陛下身体健康,寿与天齐。”本来这第一杯酒,该是周玉凤敬的,但周玉凤怀有身孕,不能饮酒,婉儿只好代劳了。 “寿与天齐?哈哈,婉儿,那你们姐妹,可要陪着朕才好。”朱由检被婉儿逗乐了,他一扬脖子,与婉儿干了满杯。 周玉凤向胡心雪使个眼色,胡心雪端起面前白里透红的玉杯,向朱由检福了一福,“臣妾祝陛下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哈哈哈……” 众女一起大笑,特别是婉儿,早笑得东倒西歪了。 到底是你们生娃还是朕生娃?朱由检终于忍住笑,“儿孙满堂得看你们的,难道要朕生娃不成?”说完还在周玉凤的小腹瞟了一眼,方才与胡心雪干了。 轮到王美玉,她先站起身,离开座位稍稍后退,给朱由检来段蒙古扭屁股舞,然后才汗津津地给朱由检敬酒:“臣妾祝陛下新年新气象,百官共贺,万国来朝。” “哈哈,还是玉儿会说话,百官共贺,万国来朝,大明迟早要成为亚洲共主,来,玉儿,喝。”朱由检又是一口干了。 接连喝了三杯,朱由检刚刚准备休息片刻,周玉凤却是举起她的小玉杯:“陛下,臣妾……不宜饮酒,就用这茶水,恭祝陛下早日成为亚洲共主,祝大明风调雨顺百业兴旺,祝天下的百姓都能丰衣足食。” “凤儿不愧是国母,还会想着天下的百姓,难得,难得,这杯酒,朕怎么也得喝下。”朱由检刚刚举杯,忽然想起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朕在《明报》上没看到‘玉婉心’的文章?大明这段时间,可是大事不断呀!” “陛下,臣妾们也想写些文章,可是这西班牙,还有苏禄王国,臣妾等实在不甚了了,所以才不敢下笔。”婉儿将话头抢了过来。 “奥,朕还以为,凤儿身子不便,你们几个就耍懒了。”朱由检轻睨着婉儿,顺手与周玉凤干了杯中的酒。 “陛下,臣妾哪敢耍懒呀,还不是大明现在的地域越来越广阔,臣妾等遇到越来越多不懂的国度和政务,查阅典籍,也是找不到,不知道陛下是在哪些典籍中找到的这些知识?”婉儿真是没闲着,可是她实在不好评定最近的政务。 “奥,这些呀,可能是典籍中的,也可能是老师们教的,都在朕的脑子里,一时还真找不到出处。”朱由检打个哈哈,“这些以后再说吧,还是雪儿说得好,你们要多多给朕生几个皇子和公主,不能总是我们几个共度除夕。” 婉儿、胡心雪、王美玉霎时语塞,连周玉凤也是不声不响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矜持,或者怕刺激三位没有身孕的妃子。 朱由检突然发觉,自己虽然没有了父母兄弟,但已经有了孩子,尽管这个孩子暂时在周玉凤的肚里,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是自己亲生的骨肉。 朱由检喝酒打诨之间,目光就不断瞟着周玉凤的胸部以下。 “陛……下……”周玉凤娇羞,拖长了语气,轻嗔里朱由检一声,心中却是暖暖的,她是皇后,肚里又是朱由检的第一个孩子,如果生下的是男孩,想不做太子都难,朱由检不断偷看孩子的时候,她何尝不想孩子早日降生? “看看也不行呀?你们都是朕的女人,怕什么?再说了,朕只是看看,又没摸。”朱由检诞着脸,目光转向婉儿,“婉儿,朕陪你喝一杯,这段时间,皇后身子重,宫内的事,你就多担待,辛苦了。” “皇后姐姐安排得极为妥帖,臣妾不辛苦。”婉儿微微有些动容,她一口灌下杯中的酒,又低下头,心中似乎不畅快。 朱由检发现了婉儿情绪上的变化,估计是自己订着周玉凤的肚皮,刺激了她,于是他伸出大手,轻轻握住婉儿的双手,在嫩滑无骨的小手上抚摸着,又悄悄褪下自己的长靴,偷偷在婉儿的金莲上轻轻挤压。 婉儿感到手上脚下的变化,她轻轻咳嗽一声,螓首差不多低到饭桌下,这才看到是朱由检在作怪,不觉面上一红,一朵桃花迅速在脸上散开。 她担心周玉凤她们看到,还以为是她在勾引朱由检,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得将小手从朱由检手里抽出来,又收缩脚面,却是缩不动,她又不敢用强,只好任由朱由检胡作非为。 朱由检有抽空陪胡心雪、王美玉喝了些温热的水酒,她们倒没有婉儿的那些想法,朱由检批阅奏章、处理政务、谋划大明的发展,能有时间陪她们喝喝小酒就不错,她们也难得享受到这样温馨的时光。 周玉凤已经有数个月的身孕,因为要陪朱由检用膳,坐的时间长了些,她不时用小手掐腰,不知道是疲劳,还是提醒自己端正身子,不要压着腹中的胎儿。 “凤儿身子不便,我们快些结束晚膳吧!”朱由检干了杯中酒,便让太监宫女们去准备主食。 “陛下,没事的,臣妾哪有那么精贵?再说,孩子还小,不碍事的。”周玉凤有些不舍,朱由检除了在后宫留宿,平时就是忙,白天连见一面都难,更不要说像这样陪着她们姐妹喝酒闲话了。 “凤儿,我们先用了晚膳,然后朕陪你走走,不要老是坐着,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朱由检像是八婆。 听说朱由检陪着她们姐妹,周玉凤这才头,让宫们女上些主食,今晚的主食,根据朱由检的意思,和普通人家一样,也是水饺。 除夕吃水饺,本是北方人的传统,象征着全家像水饺那样团团圆圆,像水饺那样的金银元宝不断,但朱由检却偏偏祝愿四女像水饺那样白白美美,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放凹,惹得众女又是一顿笑骂。 用过晚膳,婉儿丝毫没有睡意,她想起了和朱由检在延绥度过的那个除夕,“陛下难得陪伴我们姐妹,今晚又是除夕,陛下就陪我们姐妹去放放鞭炮礼花吧!” “放礼花?好,我也去。”王美玉拍着小手欢迎,她是蒙古人,很少见到放礼花,能在漆黑的夜晚,绽放出一朵玫瑰一样的礼花,她早就听胡心雪说过。 “那好,凤儿、雪儿也一起来吧!”朱由检是个很重家庭气氛的人,婉儿与王美玉向他撒个娇,他没有理由不接下来。 婉儿飞快的取来烟花鞭炮,看来,她早就准备好了。 朱由检一手牵着周玉凤,她是有身孕的人,另一手要揽她腰身的时候,被她拒绝了,五人缓缓出了宫门,准备去宫门外热闹一番。 平日里,宫门早在天黑的时候就上锁了,但今天是除夕,皇帝要与民同乐,宫门一直要到子时才会关闭,宫墙内外都是燃了蜡烛的红灯笼,将皇城的低空照得如同白昼。 “婉儿,朕在旁边看着,你来吧!” “臣妾不敢,还是陛下吧!”婉儿像个孩子,既喜欢礼花绽放时的绚丽,又害怕礼花爆炸时的巨大响声,她只得满怀期待地将礼花递给朱由检,谁让朱由检是皇宫中唯一的男人呢? 朱由检轻笑着看了婉儿一眼,婉儿的脸蛋在宫灯的映衬下,格外像一个完全成熟的红富士,她勇敢地没有收回目光,闪扑扑的大眼睛似乎在告诉朱由检,你是男人,就该为我放礼花,哄我开心。 第391章除夕之夜 朱由检扫视了一番,周玉凤就不说了,胡心雪与王美玉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只好亲自东说。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烟花鞭炮,质量是否过关,要是出现个穿裆炮那就麻烦了。 幸好没有,朱由检燃礼花,延时数秒后,礼花像燧发枪的子弹一样,“嗖”地一声,冲天而起,在天空炸出一只翩翩纷飞的彩蝶。 “啊,蝴蝶!”婉儿拍着手,扬起小脸蛋,鬓角的青丝随着身子的颤动微微起舞,宛如桃花丛中一只飞舞的蝴蝶。 周玉凤再看礼花时,已经被黑夜吞没了,王美玉掩口而笑,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胡心雪,却是限于沉默,她想到了延绥的除夕,也是朱由检带着她放礼花。 菊花,梅花,莲花,山茶花,花花不同,朱由检一时痴了,随口吟出一首卞之琳的小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户//你装饰了逼人的梦//” “陛下在笑话臣妾吗?”婉儿嘟起小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撒娇。 “没有,朕只是觉得你也像一只蝴蝶,而且还是彩蝶。”朱由检又放了一盒礼花,“你们看看,像不像婉儿的鬓发?” “原来陛下还会做诗呀?”王美玉可不管绽放的礼花到底像不像婉儿,她满脸期待地看着朱由检,“陛下,能为臣妾也做上一首吗?”“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朱由检不知道自己的脑中,还有没有应景的诗。 “只是什么?难道陛下是江郎才尽了?”王美玉少见地嗔了朱由检一眼,汪汪的眼睛在宫灯的照射下,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的水晶。 “好,那朕就试试吧,你听好了。”朱由检咳嗽一声,调整好呼吸,看来得出绝招了,要不胡心雪、周玉凤都让自己做诗,自己岂不露馅?“水晶帘下恣窥张,半臂才遮菽乳香,姑射肌肤真似雪,不容人尽已生凉。” 王美玉能把汉话学好就不错了,哪里知道这首清代诗人孙原湘的《即事》,描写的是成熟女子的乳香,这种古体不比刚才写给婉儿的白话诗易懂,王美玉完全不明白诗的意思,就楞在那里。 江南才女周玉凤倒是听明白了,她笑得胸脯乱颤,如果是描写她的则更加贴切,她不好笑出声音,只好捂住嘴,整个上半身有节奏地抖动,又怕伤着腹中的胎儿,只好左手掐着腰,拼命想要挺直身子,结果却是靠到朱由检的身上。 婉儿就没有了身孕的顾忌,笑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她的身子已经站立不稳,只好捂着肚子,弯腰蹲下去,又昂首看着朱由检,疯笑不止,连右手上沾满鼻涕眼泪都没发觉。 胡心雪也是识字的,诗中有很明显的字眼,她岂能不明白?也是浅浅地笑。 “有这么好笑吗?”朱由检挨个瞪着后妃们,又伸手扶助周玉凤,“凤儿,小心些,千万别伤着孩子。” 王美玉果然冰雪聪明,她原本就是纯粹凑个热闹,哪懂得什么诗,看到众女的反应,她立时明白,这怕不是什么好诗,不由怒视着朱由检,脸上的两块白水就变成了两盏红灯笼。 朱由检故意不看王美玉,拉了婉儿一把,“婉儿,礼花已经放完了,我们回去休息吧!”又在周玉凤的腰上搂了一把,“凤儿,小心孩子,别太累了。” 他的目光对上还保持着浅笑的胡心雪,“雪儿,夜深了,外面凉,回去吧!” 周玉凤的身子有些疲乏,也就听话地向宫内走去,婉儿与胡心雪随在朱由检的身边,一起说笑着返回了。 朱由检待要向王美玉伸手,王美玉并不领情,他甩开朱由检的手,气冲冲地冲在众人的最前面。 周玉凤身子不变,婉儿便留在坤宁宫,伺候朱由检洗脚更衣,胡心雪伴着余怒未息的王美玉,各自回宫休息,他们所住的延禧宫、景阳宫,距离坤宁宫,也不过几步的路程。 朱由检来到周玉凤寝宫的时候,周玉凤已经歪靠在床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好笑的事,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看到朱由检过来,笑容就更密了,“陛下……” 朱由检头,在周玉凤的床沿坐下,“凤儿在笑什么?说来听听。” 周玉凤的小脸上,就像偷来了两根燃的红蜡烛,现在只有两人在她的闺房,她没有回避,而是迎上了朱由检的目光,“陛下,刚才那首诗,真是的陛下即兴做的?” 朱由检想,做诗的人,现在还没出世,也不怕戳穿西洋景,“当然,难道朕有时间,事先做好了,等着你们发文呀?哈哈,不过,朕平日忙于政务,很少做诗,再要问下去,朕怕是真的就江郎才尽了。” “呵呵,陛下,你说玉儿妹妹知道诗作的意思吗?” “朕只是开个玩笑,知道也没什么,难道朕还真的……朕可不是这样的人。” “陛下……陛下是啥样的人?”周玉凤有些脉脉地看着朱由检,在红色的烛光下,朱由检的脸上,越发显得刚毅了,比当日在在勖勤宫大婚的时候,更像一个真正的男人。 “凤儿,你说呢?” “嗯……要依臣妾看来,陛下……陛下不像皇帝,更像是我们姐妹的相公,至少在后宫之中,陛下是这样的人。” “那就对了。”朱由检轻轻搂着周玉凤的香肩,让她伏在自己的怀中,“皇帝,那是对大臣们说的,在这后宫里,朕就是你们的相公,你们,都是朕的家人。” “嗯。”周玉凤的脑袋还埋在朱由检的怀里,她也懒得抬起头,就在朱由检的怀里慵懒地哼了声。 欢乐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周玉凤多么希望朱由检留下来,但想到自己的身子不便,她还是轻咬银牙:“陛下,臣妾累了,陛下去婉儿那吧,她可是渴望有个孩子。” “不忙,凤儿,明天是新元,朕也给自己放个假,咱们现在这儿说说话。”朱由检轻抚着周玉凤的小脸蛋,又俯下身,在周玉凤如凝脂般光滑鲜嫩的脸蛋上轻啄了一下。 周玉凤闭上凤目,默默感受朱由检的温存,过了好久,她才微闭着眼睛说:“陛下,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孩儿?” “嗯,自然要看看。”朱由检将大手伸进衾被,在周玉凤的导引下,搭上了周玉凤依然光洁饱满的小腹,“咦,孩儿好像知道朕要看望他,他在动呢!” 周玉凤痴笑:“陛下,孩子都六个月了,当然会动。” 两人温存了一会,最后周玉凤推开朱由检,“陛下还是去玉儿妹妹那里吧,今晚她可是真生气了。” “玉儿不会这么小气,放心。”朱由检又在周玉凤的额头上啄了一口,这才离开周玉凤的寝宫,“凤儿早休息吧。” 朱由检不知道王美玉现在怎么样了,他先是来到婉儿的景仁宫。 婉儿刚刚沐过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粉红色的对襟小袄、米黄色的长裙,在柔和的烛光下,别有一番韵致。 朱由检见婉儿正独自傻笑,估计还是为了刚才的诗,“婉儿,笑什么呢?知道朕今晚过来吗?” 婉儿吓了一跳,她顿时敛了笑容,小手自顾拍着自己的胸口,“陛下来了,也不出声?吓死臣妾了!” 朱由检嘿嘿一笑:“婉儿不用炫耀,朕知道你胸口大,比宫里的馒头还白还酥软。” 婉儿向一头轻盈的小鹿,她穿好大红绣花鞋,一声不响向朱由检扑来。 朱由检以为婉儿要拼命,但婉儿却是搂住朱由检的腰身,将脑袋埋进朱由检的胸口,微闭着眼睛,刚刚被热水熏过的小脸上有些微红:“陛下就会欺负婉儿。” 停了一会,好像在朱由检的怀中休息够了,这才微微抬起头,羞怯怯地望着朱由检:“反正臣妾是陛下的人,陛下想怎么欺负就这么欺负。”话刚说完,脑袋又埋进朱由检的胸前,贪婪地呼吸着朱由检身上的阳刚之气。 朱由检轻轻搂住婉儿的小蛮腰,他的大手正要下移,刚要和婉儿的香臀来个零距离,婉儿却在朱由检的怀中呢喃着:“陛下,怎么突然做起诗来?以前从来没见过……” 朱由检知道婉儿问的是第一首诗,刚才她在傻笑,一定是在回味这首小诗,“婉儿在朕的心目中,就像那一只欢快的无忧无虑的蝴蝶,即使朕批阅大臣们的奏章疲劳了,只要一想到婉儿,朕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陛下!”婉儿的脑袋又向朱由检的怀里拱了拱,双手将朱由检的腰身漏得更紧了。 朱由检这次将大手顺利地放到婉儿的两瓣香臀上,婉儿也不躲闪,她默默是期待着,却听到朱由检有些扫兴的声音:“婉儿,今晚玉儿有些生气了吧?” “嗯,大概是吧!”婉儿头也没抬,身体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婉儿,你去将玉儿叫过来,朕哄她一哄,今晚是除夕,要是生气了,这一年到头,可是有得气受。”朱由检口中说着,手也没闲着。 “好吧,陛下!”婉儿慵懒地回答一声,却没有任何行动。 朱由检收回作怪的双手,捧起婉儿的小嫩脸,在她的香唇上啄了一口,“婉儿,去吧,玉儿这会也许在等你过去劝慰呢!” 婉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朱由检温暖的怀抱。 过了好一会,朱由检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像是软底的绣花鞋地,估计是婉儿回来了。 第392章玉泉山 果然是婉儿,后面还跟着王美玉,看到朱由检,她也不说话,迟疑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进了婉儿的寝房。 “玉儿,可是生气了?”朱由检迎上来,轻轻捏住王美玉嫩白的手指。 王美玉已经知道,朱由检的诗作,原来是形容她的双峰,也没什么侮辱的意思,心中的气就消了一半,她对自己的双峰还是很自信的,加上在草原上养成的豪爽性子,如果当时只有朱由检与她两人在场,她一也不在意,但周玉凤她们都在,而且她还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 现在朱由检放弃了与婉儿的二人世界,让婉儿来找她,王美玉的胸中,连白面馒头都塞得下了,但是,她还放不下那张脸,只好嗔了朱由检一眼,双手略微抽了抽,见朱由检捏得紧,也就由他去了。 朱由检估计王美玉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将她向自己的身边拉了拉,一把搂在怀中,透过王美玉头的发丝,却发现婉儿在傻笑。 朱由检向婉儿招手,婉儿慢慢靠了过去,也被朱由检搂住,真个左拥右抱。 两女在朱由检怀中温存了一会,王美玉抬起头,“陛下,今天是除夕,婉儿姐姐嘲笑了臣妾,陛下也要给她做首那样的诗。” “好吧,等会朕慢慢做,多做几首。”朱由检将王美玉搂得更紧了,手也不安分起来。 王美玉吃痒,她扭动着身躯,“陛下早休息吧,臣妾要回去了。” “回去?那怎么行?今晚就不用回去了,就在这儿陪陪婉儿吧!”朱由检一把抓住王美玉的腰带。 “那陛下你呢?”王美玉小声呢喃着,好像只有朱由检才能听得到。 “朕当然也不会乾清宫了,你都不回去了,朕还回去做什么?”朱由检低头偷笑。 王美玉抬头,看到朱由检的坏笑,霎时明白了,她又将目光转向婉儿。 “不用看婉儿,婉儿一定会同意的,是吧,婉儿?”朱由检伸手,在婉儿的胸口捏了一把。 “啊……”婉儿不及防,吓得大叫。 “你看,婉儿同意了吧?”朱由检得意地笑,又示意婉儿去关上寝房的朱门。 婉儿听话地关上门,又回到朱由检的怀抱。 王美玉愣了一会,见婉儿的意思,应该是不会拒绝朱由检的双响炮,也就没再坚持要回延禧宫。 新年的日出,他们三人都没看到,直到辰时,三人才先后醒来。 王美玉虽然出身草原,但看着三人赤身裸体的样子,脸色霎时红了起来,犹如透过玻璃窗户的艳阳;婉儿已经与胡心雪多次共侍过朱由检,她处子样趴在朱由检的半个身子上,长长的睫毛,几乎要贴上朱由检的前胸了。 现在正是新元假日,朝廷各个部门都在放假,朱由检也放下所有的政务,安心陪一后三妃享受天伦之乐。 但正月初二是拜祭的日子,朱由检要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列祖列宗,本来三院十部的高官们还要单独给朱由检见礼,朱由检就在这一天的中午,宴请了他们,免得他们一个个给自己拜年,打扰自己造人的好时光。 王美玉来自科尔沁草原,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她和所有的蒙古人一样,喜欢草原的广阔和奔放,如果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信马由缰,纵马奔驰,那才是草原女儿的最爱。 没有朱由检陪伴的日子,她常常会想起儿时在大草原上奔放的景致,为了淡忘过去,她常常用劳作将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好彻底融入大明的紫禁城。 现在朱由检放假,每天陪着他们几个,吃饭喝酒,说说笑话,做做情事,周玉凤、婉儿、胡心雪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后妃。 王美玉也在享受做妃子的美好时光,但空闲下来,她的内心还有一种悸动,她不明白,自己是怕失去这种幸福的时光,还是因为远离草原而失落。 朱由检也发现了王美玉的郁郁寡欢,“玉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陛下,也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有些闷。”王美玉终于发现,她的失落,还是源于对草原的回忆,渴望那种无拘无束的游牧生活,哪怕是一刻,也是好的。 “闷?那改天朕带你们出宫走走?”朱由检也感觉到,每天生活在皇宫中,面对千篇一律的宫殿,即使是用来游玩的御花园,也不过足球场大小,极目远去,尽收眼底,难怪王美玉蔫蔫的。 “好哇,陛下说话可要算数。”朱由检的话,立刻勾动了王美玉心底的和弦,她精神一振,人也更加靓丽,宛如枝头初生的新叶,说淡绿是淡绿,说鹅黄是鹅黄。 “陛下,臣妾也去。”婉儿就像是一支轻灵的蝴蝶,立即降落在朱由检的胸脯,入宫多年,她差不多忘记了外面的田园风光,记忆虽然模糊,却永远也不能从心中抹去。 “朕不会食言,你们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去玉泉山,中午的时候,朕亲手给你们做一份‘叫花鸡’,保证你们吃得满嘴生油,满面生辉。”见妃子们高兴,朱由检感慨颇多。 这几个女人,分享自己这一个男人,本来就有些不公,而自己又忙于政务,真正疼爱她们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她们满足于自己对她们的宠爱,多半是她们具有丰富的想象力。 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们的内心生活,对她们的要求的就是早生皇子,多生皇子。 自己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光,基本上就是为了造人,作为皇帝,自己没有时间和权利去恋爱,也没必要,只要喜欢,可以把任何女子弄上床。 她们连普通的民间女子都不如,没有男子讨好宠爱她们,她们却时时刻刻要讨皇帝的欢心。 朱由检本来不喜欢爬山。 如果让他自由选择,他可以在电脑上下几盘九路围棋,每一盘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也不用太费神,既然是休闲,就不要太计较输赢。 户外活动的方式就更多了,在秋高气爽的下午,提一根鱼竿,约三两钓友,去野外的池塘钓上半天,除了这一方池塘,世界已经不存在;或者在春和景明的季节,拎一桶矿泉水,在绿草如毯的场地上踢一场足球,趁着有人受伤倒地,大口大口地喝着矿泉水,结束后在没有污染的池塘洗把澡,再慢慢收拾三个小菜,两瓶啤酒…… 但是现在是寒冷的早春,朱由检也没有知己…… 正月初六,婉儿一大早就兴奋得像一只云雀,到处是她的身影。 匆匆用过早膳,一行人就在婉儿的催促下离开乾清宫,周玉凤因有孕在身,只好有些孤寂地独自待在坤宁宫。 四人都换了便装,朱由检骑马,婉儿、王美玉、胡心雪挤在一辆马车上,付小剑带着大批侍卫护卫在马车两侧,浩浩荡荡奔玉泉山而去。 玉泉山是燕山的余脉,在京城以西十五、六里,山因泉得名,“水清而碧,澄洁如玉”,故名玉泉山,大明立国初之初,王英曾有诗形容:山下泉流似玉虹,清泠不与众泉同。 到了玉泉山,朱由检翻身下马,三女也下了马车,车马都交给侍卫们,因为是微服出行,宫里的规矩不太合适,他们商定:三女称朱由检为公子,而朱由检则称呼她们为婉儿、雪儿、玉儿,三女之间,则是以姐妹相称。 朱由检让侍卫们远远跟在后面,难得出宫一次,他不希望侍卫们呼前喝后,影响他们的心情,也影响其他的游人。 侍卫们知道朱由检身怀神功,应该是绝的高手,如果单打独斗,天下难有敌手,加上新元期间,玉泉山并不向普通游客开放,山上的游人,多是官宦子弟,也不觉得朱由检有什么危险。 朱由检身着天蓝色短袄,外面罩着灰白色长衫,极像一位和气的读书人,王美玉是宝蓝色短袄,肌肤雪白,落落大方,虽然身上还透露一些野性,但数年的宫廷生活,早已被雍容华贵所掩盖,她几乎与朱由检并肩而行,轻语浅聊,面带微笑,俨然是一位京师的贵妇人。 婉儿的绿色袄袍上缀着数朵或红或黑的大花,她像是刚出笼子的脱兔般好奇,前人开拓的山道她视而不见,专挑小路边的丛林拂柳穿花,现在还是早春,草木还未发芽,一径的枯黄色树木中,常常隐现一只翩翩飞舞的巨大彩蝶。 胡心雪一袭红袄,将白里微红的脸蛋,衬托得更像是一朵粉色的野花,她矜持端庄,双手垂立,尾在朱由检与王美玉的身后,倒像是随父母出行的小娇娘。 如果玉泉山是一幅取材与大自然的画卷,四人就是这幅画卷上最有生气的神来之笔,他们愉悦了自己的心灵,也清爽了他人的双眼,常常引得游人驻足回首,朱由检就看到一个面色有些黝黑的游人对着他们傻笑,口水都快留到地上了。 王美玉暂时忘记了大草原的广阔,玉泉山上的杂草荆刺、枯木小径,也是别样的情怀,虽然没有无边的草原,洁白的羊群,飞驰的奔马,深邃的天空,总好过宫中的红砖碧瓦。 最欢快的要数婉儿,她在枯木丛中穿梭显摆,就像是一个为主人偷采野花的丫鬟,可惜现在的玉泉山上,野花还未见形,只能空折些无聊的枯枝。 四人沿着林间小道,一路说说笑笑,漫步来到山麓的玉泉。 第393章昭化寺遇险 玉泉山的风景,以玉泉最为有名,它是燕山八景之一。 走进了看,玉泉山就像是倒扣在湖面的一口石锅,锅口有一块残缺,露出一个小洞,泉水就从洞穴中流出来,在下面的大泊湖逐渐聚集。 其实泉水是来自山间石隙的喷涌,出口处水卷银花,宛如玉虹,所以曾有“玉泉垂虹”之说,大明皇宫生活用水,都是来自玉泉。 玉泉山的水,甘冽醇厚,天下闻名。 “陛……公子,宫中的水,就是从这运回的?”喝马奶长大的王美玉,也折服于眼前玉泉水的清冽。 “这泉水,无论是饮、赏、观,都足以令人陶醉,现在是初春,天气十分寒冷,要是夏天,还可以去泉水中泡个温泉。” 王美玉低头浅笑。 婉儿跑到湖边,俯下身,也不顾泉水的透骨凉,竟然在湖中洗起手来,又用小手沾了少许泉水,轻轻扑在脸颊上,像是要化个淡妆。 朱由检微笑,如果有相机拍下这个画面,挂到网上,凭婉儿的清灵,肯定在网络上一夜走红,风头甚至会盖过奶茶妹妹。 离开玉泉,四人来到芙蓉殿。 芙蓉殿是金朝世宗依山所建,后来破败,经过维修,比当时更加巍峨,从正门进去,大殿有三件,后面还有两进,也各有三间。 婉儿她们见惯了宫中的各种大殿,对这种建筑没有兴趣,朱由检很快就从殿中退出,陪着三女在山间攀爬。 王美玉倒不在乎玉泉山有多少美景,她享受的就是攀爬的过程,就像朱由检在垂钓的时候,喜欢的不是鱼的美味,而是在静谧中等待和拉杆时的兴奋。 如果不是山路崎岖,王美玉真想在山中狂奔一番,以宣泄在宫中的闲闷,裸奔是不敢的,穿着绣花鞋、拖着长裙在山间狂奔,本身就是一种风景。 不知不觉中,日头已上头,平日缺乏锻炼的婉儿,今天的运动量过大,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华。 今天的朱由检,完全就是看客,看山看水看美女,见婉儿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都出汗了,以她孱弱的身体,别感冒了,“前面就是昭华寺,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吧!” “好吧,我真有些累了。”婉儿掏出方巾,在额头上轻抹了一把,对朱由检报以感激的一笑,今天的春游,就数她的运动量最大。 四人缓步进入昭华寺,侍卫们远远落在后面。 昭华寺乃是蒙元忽必烈所建,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但因为现在天气寒冷,不是旅游的旺季,寺中的游客稀少,只有数名男子和一些上香的女客。 朱由检瞥见一名玄衣男子,有些眼熟,他在鬼鬼祟祟四处张望,过了好久,才想起就是刚才在山路上看着美女流口水的家伙,看来不是什么好人。 朱由检以为他要在寺中行窃,便留意他的行踪,指望在他行窃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 他追随着那名猥亵的男子进入中厅,那里人少,并不是行窃的所在,朱由检正在疑惑,突然听得弓弦一响,一支长箭破空,从背后向他袭来,对方的距离很近,朱由检身边又没有保护的大内侍卫,随着朱由检一道进入中厅的王美玉都吓得失声了。 好在朱由检身怀虚极神功,对方的射箭的动作虽然很隐蔽,但弓弦的响声还是让朱由检有所警觉,他不及转身,以右脚为支,向左旋转,堪堪避过那支偷袭他的羽箭。 偷袭他的玄衣男子,见朱由检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还能躲过他的弓箭,脸上微微显出惊讶,但他很快就警醒过来,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弯刀,双手横握,向朱由检扑来。 朱由检凝神聚气,等待对方近身。 他已经明白了,对方一言不发,一出手就是杀招,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就是冲着自己这个大明的皇帝来的,但侍卫们都在寺外,一时招呼不及。 玄衣男子越来越近,朱由检已经气贯全身,做好出击的准备,他是微服出游,身上根本没有利器,只能以双手和双脚来对付刺客的弯刀。 对方终于出招了,他这一刀,既不是从上向下砍,也不是从右向左横砍,而是从右上向左下斜砍出,一旦朱由检闪避,刀锋随时可以改变方向,向朱由检发起新的攻击,他一箭不中,已经知道朱由检是高手,所以这一刀,他要将朱由检的退路封死。 显然这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刺客。 但朱由检根本没有闪避,在玄衣男子出刀的那一刻,他飞起右脚,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踢中玄衣男子的手腕。 玄衣男子腕骨断裂,弯刀脱手,朱由检在他吃痛的一愣神间,又飞起左脚,真气聚集脚尖,猛地向前一送,踏在玄衣男子的前胸,玄衣男子胸骨碎裂,飞出一仗开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朱由检刚刚用右脚勾起地上的弯刀,中厅又出现两名玄衣男子,其中一名就是刚才流口水的男子,他们没有看地上的男子一样,各持一把同样的弯刀,一步步向朱由检逼过来。 从地上捡起的弯刀,十分不称手,但总好过赤手空拳,朱由检微微抖动弯刀,刀身隐隐作响,虚极神功已经化入刀尖,人刀合一。 王美玉终于清醒过来,她本能地想帮朱由检一把,但她和婉儿,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待在中厅,不但帮不上朱由检,还要朱由检分心保护她们,她拉了一把吓呆了的婉儿,返身向殿外冲去,迎向落在后面的侍卫们。 两名玄衣男子持刀快步逼向朱由检,离朱由检还有一仗的时候,两柄弯刀从左右同时砍向朱由检,于此同时,还有一支羽箭,已经脱离弓弦,“嗖”地一声,射向朱由检。 朱由检从破空的声音判断,羽箭速度极快,根本不是普通的士兵射出的,如果被射中,恐怕暂时会失去战斗的能力。 这支羽箭射得十分精巧,它从两名刺客的中间穿过,射向朱由检的面门,时机把握得也是十分准确,就在朱由检欲待躲避两柄弯刀的时候,羽箭已经突了过来。 朱由检如果闪避,左中右两刀一箭,必有一样兵器中的,而且还是前胸面门这些要害的地方;如果朱由检用手中的弯刀,横扫左右袭来的弯刀,必然就躲不开中间的那支羽箭;朱由检要是用手中的弯刀,击落射向自己的羽箭,则无论如何,不能同时避开左右的两把刀。 两名持刀的刺客,已经在心中冷笑。 朱由检已经默运神功,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对付左右的两把弯刀并不难,只要向右横移,同时身体左转,就可以隔开右边的那柄弯刀,身体右转的同时,就会让左边那把弯刀出现时间差,虽然这种时间非常短暂,对朱由检来说,已经足够了。 关键是中间的那支羽箭。 朱由检在隔开弯刀的同时,要让这柄弯刀砍向羽箭,让箭坠落。 如果成功了,两刀一箭的攻势顿时就被化解了,如果不成功,那两刀朱由检估计避得开,但中间的羽箭就难说了。 朱由检临战经验少,虽然有虚极神功护体,但不知道自己的打算,究竟能不能避开所有的凶器,时间紧急,这已是朱由检想到的最佳应敌之法了。 两柄弯刀,距离朱由检的头,不过二尺,朱由检猛然挥刀,他要等对手的招数用老了,不能改变攻击,否则,对手一旦变招,他就没有精力应付中间的那支羽箭了。 “喀……喇……” 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昭华寺的中厅,三人都楞在那里。 两名刺客,见朱由检一招之间就破了他们精心设计的杀招,一时无措,忘了发起新一波攻击,他们虽然是冷血杀手,但刺杀朱由检的信心已经大减。 朱由检吓出一身冷汗,这是他今生最危险的对敌,比以前小树林遇上的锦衣卫高手时,还要凶险一些,但他挺过来了,羽箭就落在他的身前,两柄弯刀,也被虚极神功荡开,朱由检信心大增,见对方没有出招,他也不急,昭华寺外面的大内侍卫,很快就会闻声过来。 躲在暗处放箭的那名刺客,向朱由检奔来,他见自己的羽箭被朱由检击落,但己方的人员没有受伤,就想利用人数上的优势,立即扑杀朱由检。 如果他选择逃跑,现在完全有机会,朱由检离他太远,中间还隔着两名刺客,才听到大内侍卫的脚步声,他们还没有进入昭华寺。 杀手的本性,越是难以刺杀,越是激起他们的杀心。 他没有任何迟疑,在朱由检与两名刺客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就扔下弯弓,拔刀扑向朱由检,见两名同伴还在愣神,他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可惜,他的同伴都是背对着他,根本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站在面前的刺客,朱由检不会害怕,有了虚极神功护体,他不惧怕任何高手,朱由检担心的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冷不防给你一刀一箭的对手,才是令人恐怖的,在你发现他们的时候,很可能已经失去了对抗的能力。 那射箭的刺客身形太快,眨眼之间,已经冲到朱由检面前,他顾不上埋怨同伴,挺刀从两人之间刺向朱由检,这是以刀代剑,他期望以自己的弯刀,能唤起同伴的醒悟,形成以三敌一的局面。 外面人声鼎沸,显然是大内侍卫们来了,留给刺客的时间不多了,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搏杀的机会。 第394章刺客的身份 那后到的刺客挺刀刺向朱由检的时候,他的两名同伴也醒悟过来,欲从两侧袭击朱由检。 还是慢了一步,中间的刺客距离朱由检最近,刀尖直抵朱由检的前胸,朱由检一招“金玉满堂”,当啷一声,刺客的弯刀从中间断为两截,朱由检不由他后退,弯刀毫无滞涩地向前一划,砍在他的大腿上,大腿上的股骨断裂,那刺客顿时跌坐在地上,却是一声不哼。 此时两侧的刺客,才进入攻击的距离,两柄弯刀,分别从左上与右上,毫不保留地砍向朱由检,他们已经听到大内侍卫的脚步声,这一次砍杀,他们不留后手,只有进攻一条路。 不成功边成仁。 朱由检见来势凶猛,没有用刀架隔,他刚才冒险击敌,弯刀不及收回,没想到这两名刺客来得如此迅速,而且还是拼命的架势,现在举刀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提真气,身体向后滑出数步,这才又惊又险地避开刺客的弯刀,刀尖距离朱由的胸衣,不过数寸之遥。 但朱由检临敌经验不足,刚才后退过猛,身形已是不稳。 刚好大内侍卫们已经抢进昭华寺。 两刺客见情势危急,机会真的只有一次了,他们再次舍弃了防守,两柄弯刀,都是切向朱由检的前胸。 朱由检一仰身,曲起双膝,身体却像利箭一样,向前弹射过去,反而从刺客的刀下滑过,落到他们的身后,他用刀尖在地上一,人已站立如松。 侍卫们自动分成两拨,一拨护在朱由检的周围,给朱由检当起人肉盾牌,另一拨奔向两名刺客。 “留活口!”朱由检知道自己的战斗已经结束,他站在侍卫们的身后,正皱眉想着这些刺客的来历,他们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无法从口音上判断这些刺客的来路。 侍卫们本来都是攻击刺客的头胸等要害部位,准备一击而中,尽早拿下这两名刺客,不管是死是活,听到朱由检叫唤,他们改为攻击刺客的胳膊大腿和肩膀。 在侍卫们群起攻击下,刺客就像是大海上失去帆桨的小舟,他们已经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连自杀都不行。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两名刺客已经伤痕累累,负手就擒,众侍卫连同受伤倒地的那两名刺客,一同捆个结实。 “陛下,臣死罪。”侍卫长付小剑刚才听到朱由检遇刺的讯息,差吓得腿都软了,待擒住了刺客,他不由自主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请罪。 “小剑,不关你的事,这完全是意外。”朱由检让付小剑起来,“绑好刺客,带回去好好审问,千万不要让他们自杀了。” “陛下放心,罪臣已经在他们的口中绑上绳索,他们就是想咬舌自尽,也是不可能。”付小剑立在朱由检的身侧,双眼打量着四周,他不知道昭华寺中是否还有刺客的同党。 “嗯。” “陛下,是臣妾连累了陛下,求陛下降罪!”王美玉已经随着侍卫们回到昭华寺,虽然朱由检没有受伤,她还是十分自责,要不是为了陪她出来游玩,朱由检就不会遇刺了,无论凶手是谁人所派,她都是罪魁祸首,再说,在朱由检御敌的紧要关头,她还置朱由检与险地不顾,拉着婉儿逃离了昭华寺。 “玉儿不必自责,你做得很对,是你及时带来了侍卫们救了朕。”朱由检认为,王美玉不是背叛自己,在无法直接帮助自己的情况下,她果断逃离昭华寺,去寻求不远处的救兵,如此冷静,连多少男子都不如,如果王美玉成为刺客的人质,就是侍卫们来了,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至少刺客在逃跑无望的情况下,自杀是完全有可能的。 朱由检关心的是刺客的身份,到底是谁派来了刺客? 是建奴、蒙古的余孽,还是朝廷的藩王大臣?如果是前者,倒没什么,他们已经不是大明的对手,这才用上下三滥的手段。 如果是后者,那就危险了,他们是看不惯自己的穷兵黩武,还是反对新政?是一人所为,还是大臣们联合起来反对他的信号? 皇帝被刺杀,在朱由检的眼中,本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件小事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也许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改变大明的走向,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新政,就此中断在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朱由检陷入沉思。 “陛下……”婉儿慢慢倚到朱由检的身边,她还在为自己刚才逃出昭华寺感到不安,自己丢了命事小,怎么能让陛下独自面对刺客的围攻?因为惊吓,她已经忘了自己不会武功。 “婉儿,别说了。”朱由检递过一个安慰的眼神,“不过,朕的叫花鸡可做不成了,今天没心情做了,改日朕补你们一顿。” 皇帝在昭华寺遇袭,众女都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在侍卫们的精心保护下,一起回到皇宫。 朱由检知道,要撬开这些刺客的口,一定十分困难,他本来预备将这些刺客交给锦衣卫,但想想锦衣卫已经丧失了询问、定罪的权力,最后还是交给了司法院。 三天后,司法院长乔允升亲自向朱由检汇报刺客的情况。 虽然刺客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但在天牢里,他们连死的权力都没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续三天的残酷肉刑,和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他们终于崩溃了,被迫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陛下,这些刺客来自东吁王朝。”乔允升的目光有些阴沉,东吁远在南方,却派人行刺朱由检,上次朱由检要出兵东吁,他还反对过,早知道如此,去年年底就应该出兵灭了东吁,朱由检也不会遭此一劫了。 “东吁王朝?他们为什么要行刺朕?”朱由检隐隐觉得,可能与大明出兵东吁有关,但大明出兵东吁,是最近才决定的,东吁远在万里之外,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讯息,难道另有什么隐情? “陛下,这些刺客说,东吁因为与大城战争多年,在大城的朝廷埋下他们的探子,探子将普蒂出使大明的事,汇报了东吁王朝,他们的国王他隆才决定派人行刺陛下……”本来对东吁、大城还不太了解,在审理刺客的过程中,他逐渐知道了东吁和大城的地理位置和国内的状况。 这个他隆不简单呀,此人留不得!朱由检暗暗惊叹,如果不杀此人,即使大明征服了东吁,以后也会生出反叛之事,“如果刺杀了朕,东吁不怕大明以倾国之力,行报复之事?” “回陛下,刺客说,东吁国内也有人劝慰他隆,但他隆认为,如果陛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现在还没有子嗣,大明必然生乱,等大明缓过劲来,东吁应该早就灭了大城,那时即使面对大明,东吁也不怕……”乔允升有些支支吾吾。 “乔爱卿有话,不妨直说,这还是他隆的事,不必忌讳!”见乔允升吞吞吐吐的样子,朱由检估计,他隆应该还有更难听的话,反正他隆就要死了,朱由检也不跟他计较。 “陛下……他隆还说,东吁东北部的土地,还不是从大明夺来的?这个他隆,竟然如此嚣张……”东吁夺取大明的土地,那是万历朝的事,万历是朱由检的皇祖父,让一个外人来侮辱皇帝的祖父,乔允升有些说不出口。 他隆还真是人物,他以为大明现在的皇帝,还是万历爷,朱由检问道:“乔爱卿,你怎么看待他隆的话?” “陛下,老臣糊涂,早知道如此,杀了臣也不敢反对陛下用兵东吁。”乔允升担心朱由检提起自己反对出兵东吁的事,那次朝会,他可是反对最为激烈的人,以朱由检的性格,他隆既然派人行刺,朱由检断然不会干休。 “是呀,乔爱卿,大明的土地虽然广阔,但如果丢弃了先祖拓展的疆土,让人轻视不说,连先祖都要被人侮辱。”汉人历来重视先祖,前后世都是一样,清明祭祖,全世界只有汉文化区才会放假,大明又是以孝立国,朱由检想,经过这次刺杀时间,乔允升将来应该不会反对自己四处收复故土了。 如果说以前乔允升对自己的支持,是因为皇权的缘故,那将来对自己的支持,就是政见一致了,至少在故土问题上,他们的意见应该是一致的。 “陛下,老臣现在才真正理解了陛下用兵东吁了。”乔允升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他越来越感觉到,朱由检是未卜先知,“这些宵小,竟敢蚂蚁吞象。” “哈哈,乔爱卿明白就好。”朱由检心道,如果收复了乔允升,那刺杀事件还真不是坏事,“这个东吁,屡次进犯大明,原来他们根本没将大明放在眼里,根本就不是大明真正的藩属国。” “陛下,东吁的确是白眼狼,亏太祖还将他们列为不征之国。”乔允升都有些怀疑太祖的眼光了,在朱由检面前,他当然不敢直接说出来。 朱由检可不管这些虚礼,“乔爱卿,现在说说,刺客是如何知道朕要去玉泉山的,这是朕临时决定的,他们怎么会知道?”这才是朱由检最为担心的,除非刺客在宫中有内线,否则绝不会知道自己要去玉泉山的事,如果宫中有东吁的探子,除了今天,还有明天,自己的生命时时在他们的威胁下,这才是祸根。 第395章出使西班牙 “回陛下,刺客并不知道陛下要去玉泉山,他们自从十二月十八日潜入京师,经过多次观测,得见陛下真容,但陛下身边侍卫太多,他们根本不敢下手,就在京师闲逛,新元期间朝会闭会,他们自认为没有下手的机会,就去玉泉山游玩,偶然遇上陛下。” “偶然?”真是偶然遇上的朱由就不用担心了,“他们怎么知道朕要去昭华寺?” “他们只是猜测,如果陛下不去昭华寺,他们就会在陛下返程时强行动手,哪怕是……哪怕是鱼死网破。” “奥。”朱由检没发现什么破绽,其实在大内侍卫进入昭华寺之后,剩下的两名刺客的确实在拼命了,“他们的口供可靠吗?” “陛下,臣在审问刺客的时候,是将他们单独关押的、单独审问的,所得供词一致,他们应该没有串供的可能,除非这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 “事先设计好?”朱由检估计,应该不太可能。 “此外,他们说是从围墙上翻入玉泉山的,臣亲自查探过,墙上还有翻越时落下的尘土,脚印距离地面甚高,绝不是普通人所为,如果他们真在玉泉山设伏,就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下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这样会吸引外人的注意。” “那……他们还有同党吗?” “据他们说,还有四名同党,不过这次刺杀不成,陛下必然加强护卫,他们应该会偷偷逃回东吁。” 朱由检觉得合乎逻辑,如果东吁刺客真的实现埋伏在玉泉山,那他们应该集中所有的人员,务求一击必中,刺杀皇帝,不会有大量的机会,既然刺客没有集中起来,应该是偶然发现目标,他们一时不及通知其他同党,“乔爱卿辛苦了。” “这是老臣的职责所在。”乔允升拱拱手,告辞了朱由检。 刺客的问题,没有牵涉朱由检最为担心的结果,他放下心来,现在可以确定,刺杀事件只是大明政治生活中意见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有些人觉得,刺杀皇帝那是要灭九族的,但朱由检很快就遗忘了。 他将以密旨的新式,告诉即将出征的沐启元:出征东吁的时候,所有的权贵一律诛杀。 消灭东吁的上层社会,下层的百姓更容易同化,朱由检将刺杀事件,朝着对大明有利的方向发展。 过了元宵节,大明文武百官的假期就结束了,民间的百姓,假日可能还在延续,现在天气还冷,农田并不需要打理。 朱由检暂时离开后宫,继续忙碌着。 首先是安排吕宋省的事,不过,这件事朱由检没有操多少心,官员是由人事部安排的,朱由检只是任命了李通为吕宋省首府福临府的知府,而吕宋省的驻军,上次驻守台湾的是第二十四军的一个师,现在正好将其余的两个师驻守吕宋,具体事务由国防院参谋部去安排,军士们将乘坐南海舰队的运输船,分批去吕宋。 朱由检关注的重,乃是出使西班牙的事,外交部副部长黄晓福被朱由检提名为正式的使节,另外还有一位副使节,乃是大名鼎鼎的旅行家徐霞客。 南海舰队将派出一支小型舰队,载着所有出使西班牙的人员,由塔波拉引路,从海路出使西班牙,至于数千西班牙战俘,暂时还得留在厦门,一旦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四世认可《明西北京条约》,他们就会被释放,但现在条约还没有正式生效,他们只能在厦门充当劳工,否则,大明不会白白养着他们。 黄晓福与徐霞客出使西班牙之前,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了他们。 “臣黄晓福参见陛下!” “草民徐霞客参见陛下!” “两位平身!”朱由检让太监给二人上茶,先让二人放松下来,“两位身负重任,即将出使西班牙,你们了解西班牙吗?” “陛下,臣早就知道西班牙了,不过了解的不够详尽,但最近,臣一直在查阅有关西班牙的典籍。”黄晓福是外交部副部长,是朱由检一手提拔的,与朱由检接触过多次,在朱由检面前,他倒不太紧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错。”朱由检先赞赏一句,然后语气一转,“不过,黄爱卿在大明典籍中看到的是过去的西班牙,现在的西班牙,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经历大航海之后。” “陛下,什么是大航海?”黄晓福在典籍中没有看到大航海这个名词。 “奥,就是寻找海上航线的事,待会朕介绍西班牙的时候,再简要说说。”朱由检暂时回避了这个问题,“西班牙一直在变化,就像我们汉人的政权一样,如果了解大明,查阅的是汉代、唐代的资料,甚至是‘五胡乱汉’时代的材料,那就看不到真实的大明。” “陛下,臣有些明白了。”黄晓福头称道,“但是现在的西班牙,臣找不到相关的材料。” “没关系,朕一会再说。”朱由检将目光转向徐霞客,“振之,你知道西班牙的近况吗?” “草民委实不知!”徐霞客看着朱由检,“陛下,大明的山川河流众多,为何要去遥远的西班牙?” “哈哈,看来,振之是不喜欢西班牙,更不愿意远行。” “是呀,陛下,为什么要去西班牙?草民又不是大明的官员。”徐霞客本来有些木讷,但西班牙远在数万里之外,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够他探索好几座名山了,他实在不愿去西班牙。 朱由检也不生气,他知道有特殊追求的人,性格也有些特殊,他们只是专才,很难成为通才,“振之喜欢游历,难道只钟情于山水?” “陛下的意思是……”徐霞客不明白了,除了游历山水,难道还可以游历人生? “振之可听说过,西洋有一本书叫做《马可波罗游记》的?” “草民没听说过。”徐霞客想了想,还是摇头,“陛下,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从名称来看,是一本游记,好像振之也写过不少游记吧?”朱由检知道徐霞客是一位旅行家,“但《马可波罗游记》记载的不仅是山水,更多的是风土人情,有了这本书,西洋人熟悉了我们这个东方大国。” “西洋?”徐霞客还是没什么兴趣。 “对,西洋,西洋人看了这本书,他们逐渐了解了大明,现在他们的商队,已经来大到大明,但大明却不了解西洋,黄爱卿是大明外交部的高官,都找不到有关西班牙的典籍。” “陛下是说,让草民也写一份游记,是关于西洋的?”徐霞客明白了朱由检的心思。 “嗯,如果振之能写下在西洋的见闻,大明就能更好地了解西洋,振之所写的这本游记,也将载入大明的史册。”朱由检知道汉人好名,能够流芳千古,几乎是每一名汉人的梦想,他希望徐霞客也是这样的人。 “陛下……”徐霞客终于有些心动。 “振之难道不愿在有生之年,为大明做些贡献?而且,从大明去西班牙,沿途还有好些振之在大明没有见过的风光。” “陛下,草民只是……草民不熟识大明礼法。”徐霞客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振之不是大明的官员,谈判的事,自有黄爱卿负责,你只要用你的心、你的笔,记下海外见闻即可,朕相信,这将是大明最为畅销的一本游记。” “能沿途看看海外的风光,见识西洋的风土人情,也不算蹉跎岁月,陛下,草民愿意出世西班牙。” 朱由检龙心大悦,“振之能如此想,朕心甚慰,此次出使西班牙,对大明来说,十分重要,振之就充当一会朕的御用文人吧!” “陛下,草民出使西班牙,究竟要做哪些事情?陛下明说,草民也好秉承陛下的旨意。” 朱由检稍稍思考了一会,徐霞客寄情山水,应该让他的视角转入社会生活,“振之只要做好两件事,一是保证游记的真实性,二是多写一些西班牙的社会现实,让大明的百姓多了解西班牙的真实现状,朕让振之担任副使,就是给振之提供便利,希望振之多多接触西班牙的官员与百姓。” “陛下,草民明白了。”真实是游记的基础,也是徐霞客毕生的追求,为了获得第一手材料,他才广游名山大川,甚至冒着跌落山涧的危险,但社会性的游记,徐霞客从来没写过,主要是汉民族历史文化悠久,有许多禁忌,既然朱由检让他写下西班牙的社会风光,他就没有了顾忌。 “如此甚好。”朱由检收复了徐霞客,这才向两人介绍西班牙的国内状况,从西班牙与葡萄牙、荷兰的关系,说到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四世,从大航海时代说到欧洲的殖民扩张,从亚洲说到美洲。 其实,朱由检对西班牙的了解,主要是来自后世,也不太确切,所以,他一再告诫两位使者,一切要以自己眼睛看到的为准,他所知道的西班牙是过去的西班牙,也许现在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 此外,朱由检还告诉黄晓福、徐霞客二人,从大明至西班牙,沿途有很多国家与民族,要记下他们的位置,了解他们的风土人情,如果有可能,参照西班牙人的原始材料,绘制出新的世界地图。 徐霞客这是第一次见到朱由检,联想到朱由检组建了大明科学院,与其他的皇帝不一样的地方,他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愫,但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第396章第一次见到开花弹 出兵东吁的事,年前就安排好了,由云南沐启元的第十九军、林呈祥的第二十军为主,广东陈子壮的第十七军为策应,三个军超过十万士兵,临时组建第三集团军,沐启元兼任集团军司令,统一指挥这三个军。 陈子壮的第十七军在新元之后,已经抵达云南昆明,与沐启元、林呈祥合兵一处。 大明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正月初十,军队集结完毕,所有粮草、器械全部到位,正月十六,十万征缅军由沐启元统一调度,正式踏上出征的道路。 缅甸,现在叫东吁王朝,东北部是云贵高原的余脉,到处是崇山峻岭,地势比较高,最北部的枯门岭,俗称野人山,是没有开发的高山密林,山上充满瘴气,各种毒虫鸟兽横行,三国时代,蜀国丞相诸葛亮曾在此七擒孟获。 从西北到东北,依次是敏金山脉、邦尼亚山脉、隆格朗山脉和若开山脉,夹在东西山脉之间的,是大量的河谷平原,那里河流密布,国内最长的伊洛瓦底江从东北西流,几乎穿过整片国土。 因为缅北道路隔绝,不适合大军出行,沐启元准备从中路突破。 林呈祥的第二十军,从大理出发,自腾越(今腾冲)进入缅甸,经过八莫,直扑瑞古。 此时的东吁王朝,军队主力远在暹罗的大城王朝,在大城的北方,他隆亲自指挥十万东吁军,自北向南,在大城的国土上肆意蹂躏,在南方,东吁在大城的东南,陈兵五万,一旦东吁在大城的北部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们随时准备开辟第二战场,给大城最致命的一击。 他隆这次几乎倾全国之力,他是准备彻底吞并大城。 东吁的国内,反而比较空虚,全部五万士兵,主要分布在国都白古和北方重镇阿瓦,他隆并不担心国内的局势,东吁的西北部,并没有威胁东吁的强国。 林呈祥的第十九军,人数超过三万人,士兵都配备了燧发枪,而且还有攻城的火炮、便于携带的山地跑,一路上各个小城内的守军,不是望风而逃,就是被彻底地消灭,二十军得以保存完整的建制,一直打到瑞古城下,才正式扎下军营。 瑞古原本是大明的国土,隶属于孟养宣慰司,但孟养的主要人口,并非汉族人,而是掸族人,在东吁王朝近三十年的统治下,人心已经不再向着大明,现在的城内,大约有三千守军,守将叫阿含。 阿含见明军势大,不敢出城交锋,他紧闭四门,严防密守,准备有明军打持久战。 林呈祥四面围住瑞古,就在城下扎营,区区三千东吁军,林呈祥并没有放在眼里,但属下的士兵长途奔袭,又翻越了大量的高原山地,现在极为疲惫,他没有立即攻城,而是让士兵们休息了一天一夜。 天亮之后,五十八师卢玉峰部,将全军的四十门火炮,全部集中在东城门,有了乌斯藏战争的经验,卢玉峰不再指挥士兵强行攻城,那样士兵的伤亡会很大,他要用火炮直接轰开城门。 四十门火炮,在距离东城门一千步的地方停下来,炮手们开始校准火炮,一千步,是明军火炮的有效射程,但东吁军的弓箭,即使从城头开始射击,也是远远够不着。 阿含就站在东城头,他收敛目光,紧紧盯着城外入蚂蚁般的明军。 昨天明军没有发起进攻,士兵们度过了没有战争的一天,但阿含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的平静,明军大老远来到瑞古,一定会向瑞古城发起进攻。 东吁军是防守的一方,战争的主动权不在阿含的手上,他只能等着明军进攻,城外的明军,可是有数万人,阿含还不敢出城迎战。 今天天色刚刚放亮,亲兵就向阿含汇报,东城外的明军有异动的迹象,阿含便来到东城头督战。 看到明军来到千步外,阿含估计明军就要进攻了,不知道明军第一波的攻击,会不会特别猛烈,自己的士兵有多少人伤亡,他将目光转向城头,城头上的士兵看起来十分紧张,他想安慰几句,一时却想不到合适的语言。 明军已经调整好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东城门的方向,阿含开始以为那是投石机,但投石机没有这样一根黑咕隆咚的铁管,他问问身边的士兵,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本来城中有二十架投石机,但他隆要全力进攻大城,就将二十部精良的投石机全部运走了,瑞古城已经三十年没有战火了,谁也没想到明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如果二十部投石机还在的话,也许现在就可以向城外的明军阵地投放石块了,阿含估计,投石机应该能将小石块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没有投石机,阿含只能等到明军攻城的时候,让士兵直接将石块扔到城下,反正明军迟早是要攻城的,手扔也是一样。 “轰……隆……” “轰……隆……” “轰……隆……” …… 四十门火炮,几乎同时向城头发射了开花弹,阿含被炮火一震,脑子有些短路,他还以为明军向城头扔来石块。 本能告诉他,这些石块威力巨大,他一面让士兵们躲避石块,一面靠向城墙的内侧。 阿含是第一次见到开花弹,开花弹的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刚刚躲在城墙的边角,开花弹就在城头爆炸了,巨大的响声将城头震得颤抖起来。 城头上到处是士兵的断肢和血液,半个手掌、半条大腿,甚至是残缺的脑袋,几乎令阿含呕吐起来,伤兵的惨叫号呼声,更加令阿含揪心,甚至比开花弹的爆炸声,还要恐怖。 好在城墙没有坍塌,城门受损也不严重。 阿含发现明军向城头扔下的不是石块,石块不会爆炸,“明军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火器?”从未见过火炮的他,有些绝望了,本来面对数万明军,阿含对坚守城池的信心就不太充足,现在明军有了这么恐怖的火器,他的士兵只有挨打的份,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明军的炮手不知道阿含的感受,他们正在校准炮口,准备进行第二波打击。 阿含的亲兵看到明军又在装填开花弹,他们率先清醒过来,硬是拉着阿含离开城头,阿含虽然不愿意离开战斗的最前线,还是像木偶一样被亲兵拖走了。 他刚刚离开城头,明军的第二波开花弹就落下了。 这一波攻击,明军主要是瞄准东城门,落在城头上的开花弹并没有增加多少,还在城头发呆,或者大脑被开花弹震得暂时失聪的守军,就成为新的目标,已经伤亡的守军,不过死得更透一而已。 木制的东城门不堪重负,被开花弹炸得四分五裂。 明军并没有立即攻城,为了减少士兵的伤亡,卢玉峰让炮手将开花弹向前延伸三百步和五百步,分别两轮炮击。 瑞古的东城门,已经成为不设防的城门。 炮火一停,明军的步兵,向潮水一样,开始涌向东城门。 卢玉峰留下一个团的士兵把守东城门,因为城内的东吁守军伤亡不大,应该还有战斗力,他不敢大意,士兵被分成以团为单位,开始向城内和南北城门挺近。 凡是抵抗的东吁军民,一律射杀,战争才刚刚开始,明军暂时无力收容俘虏,而且,明军还是深入缅甸境内,粮食也不富裕,不能白养着东吁的士兵。 四座城门很快就被明军全部占领,当整个二十军全部入城后,战争已经没有悬念,明军依靠燧发枪的优势,在城内到处追杀东吁的军民,连阿含也是死在乱枪之下。 开始的时候,明军射杀的主要东吁的士兵,东吁士兵伤亡殆尽后,连大街上随意奔跑的百姓,也被明军射杀了,在明军的眼里,他们虽然是百姓,但这个时候还在大街上奔跑的人,一定是在为东吁的军队提供帮助,既然是敌人,就应该消灭,不管他们是兵还是民。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明军一直在城内肃敌,百姓要想活命,暂时必须待在自己的家里,不要让大明的士兵造成误会。 下午,林呈祥派出军中的参谋,在城内安抚百姓:明军回到瑞古,是要恢复太祖年间设立的孟养宣慰司,只要支持明军,城内的百姓都会得到明军的保护。 现在的瑞古城内,只有大明的军队,百姓别无选择。 军中参谋找来城内的各个头目,让他们在大街上敲锣打鼓,强势宣扬明军归来。 东吁连年征战,百姓赋税很重,他们对他隆没什么好感,而且城内百姓中,缅族人很少,以掸族人口为主,他们与大明境内的傣族乃是同源,在东吁王朝内部,他们的地位本来就不高,甚至还在怀念大明统治时期的宽松管理。 城内也有部分汉人,当明军占据瑞古城的时候,他们就充当了欢迎明军的先锋。 大军在城内休息了一日,待城内的秩序逐渐平稳下来,第二十军留下一个旅的士兵,准备在当地汉人百姓的导引下,扫荡周围的东吁军残部,恢复整个孟养司。 而林呈祥率领其余的士兵,沿着伊洛瓦底江南下,直奔东吁王朝的北方重镇阿瓦(今曼德勒)。 沐启元、陈子壮并不是从大理进军,他们先是屯兵在云南的普洱。 林呈祥西进缅甸后,沐启元一面派人与大城王朝联络,商量联合进兵的事,顺便让大城兑现合约上承诺的粮食,一面从孟连西进,沿着邦桑、孟崖,也是扑向阿瓦。 第397章阿瓦的东大门 分兵西进,是沐起元与林呈祥商量好的,他们将在阿瓦汇合,先合力攻取阿瓦,巩固明军在缅北的位置,然后沿着伊洛瓦底江南下,指向东吁王朝的国都白古。 如果再能顺利拿下白果,东吁的主要国土,就会在明军的掌控之下,他隆的主力,将成为没有根据地的游击队,粮食、人员的补给就会出现问题。 沐启元的大军一路西进,利用小型的山地跑,轻松夺取了一个个村庄与小镇,直到宾乌伦才遇上稍微像样的抵抗。 宾乌伦也是一座小镇,距离阿瓦只有一百四十里,属于从高原向平原河谷的过渡地带,宾乌伦的海拔有一千多米,而阿瓦的海拔,还不到百米。 从地形和地势上说,宾乌伦就是阿瓦的西大门,一旦宾乌伦失守,明军就会顺着高原,直下平川,阿瓦再也无险可守,成为一座孤城。 他隆也看出宾乌伦在战略上的重要地位,他在宾乌伦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布下了三千守军。 宾乌伦附近并没有强大的国家,除了大明,如果不是明军来袭,宾乌伦有三千守军,应该可以高枕无忧。 然而,明军两个军近七万大军,突然袭击了宾乌伦。 东吁在阿瓦驻有重兵,一旦宾乌伦形势危急,阿瓦的守军前来增援,不过两天时间,如果倍道而行,一日一夜基本可以到达宾乌伦。 沐启元与陈子壮商定,快速强攻宾乌伦,在阿瓦的援军到达之前,必须拿下宾乌伦。一旦拿下宾乌伦,明军可以借助地形上的优势,居高临下,反过来再冲击阿瓦的援军,尽量消耗阿瓦城中的守军。 明军的士兵经过长途奔袭,已经非常疲惫,但沐起元还是下达了进攻宾乌伦的命令。 为了鼓舞士气,沐起元宣布了两条激励措施:一旦攻下宾乌伦,城内所得的财物,全部分给攻城的军队;攻占宾乌伦之后,主力在宾乌伦休息三天。 “司令,按照大明新的军律,军队在境外作战,士兵所获得的财物,一半分给士兵,一半必须上交朝廷。”陈子壮表示了自己的担心。 “军情紧急,现在顾不得了,如果不能快速拿下宾乌伦,就无法合围阿瓦。”沐启元决定事急从权,“战争结束后,我亲自向国防院解释。” “司令,大明的军律,可是摆在那儿的,陛下一贯依法办事,司令要是明知故犯,即使战争能取得胜利,陛下和国防院怕是不会体谅司令。”陈子壮还是不放心,他还认为,即使宾乌伦迟拿下也没什么关系。 沐启元也没什么好办法,对士兵来说,空洞的口号,并不能激励士气,“以后再说吧,如果能够快速拿下宾乌伦,即使受到国防院的处罚,我也认了,他们终究会理解我的,大不了军功不要了。”他认为,如果能完成度缅甸的征服,军功一定不会小,即使国防院要处置他,也不会太重。 “司令……” “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吧!”沐启元摆摆手,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司令,既然兵贵神速,拿下宾乌伦之后,为什么不果断进兵阿瓦,却要在宾乌伦休息三天?”陈子壮对沐启元的决定,真的没看懂。 “陈军座,我军远来疲惫,一路上穿越了大量的高山峡谷,士兵们实在是太辛劳了,如果不能让他们休息好,战斗力必然会下降,激励士兵,也要有个度,否则就不会有什么效果了。” “司令,要是阿瓦的守军逃跑呢?”陈子壮希望歼灭阿瓦城的守军,而不是仅仅攻占阿瓦城。 “不会。”沐启元摇头,“东吁军的战斗,一贯胜多负少,他们不会轻易退却,再说,阿瓦是东吁曾经的国都,现在是东吁北方最重要的城堡,守军绝对不会弃城而逃,如果守城的将领敢逃跑,他隆一旦不会饶过他。” “嗯。”陈子壮这次认同了沐启元的想法。 “第二十军有讯息传过来吗?他们到哪儿了?” “据估计,他们在五日之后才能到达阿瓦。” “五日?好,时间上刚刚合适。”沐启元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司令……”陈子壮不明白沐启元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五日之后,他们是不是和第二十军同时抵达阿瓦? “陈军座,如果我们猛攻宾乌伦,宾乌伦会不会像阿瓦求救?阿瓦城会不会发来援兵?” “司令,宾乌伦的阿瓦的东大门,阿瓦城一定会派兵增援,只是……司令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宾乌伦,援军见宾乌伦已经失守,一定会退回去,属下倒是听说过‘围打援’但宾乌伦这个‘’没了,还如何‘打援’?” “所以,我们在攻打宾乌伦的时候,首先要猛攻,让宾乌伦承受巨大的压力,一旦宾乌伦向阿瓦派出信使之后,我们就要切断宾乌伦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阿瓦的援军成为瞎子。” “司令真要吃掉阿瓦的援军?” “当然,现在吃掉一些阿瓦的援军,将来攻打阿瓦达时候,我们的压力就会小一些。” “司令,属下有个建议。”见沐起元的目光被吸引过来,陈子壮沐起元有兴趣听听他的见解,“分兵,宾乌伦只是一个小城,不需要七万大军,先派出探子,侦讯宾乌伦西面的地形,埋下一支伏兵。” “分兵,好,陈军座,你先带着士兵抓紧休息会,我负责攻打宾乌伦,你否则歼灭阿瓦的援军。” “司令,一旦阿瓦的援军被歼灭,东吁军会不会弃城而逃?” “如果援军被歼,那时我的十九军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林呈祥的第二十军差不多也要阿瓦了,守军就是想跑,恐怕也只有地狱一条路了。” “那好,司令,就这样说定了,属下先带着士兵休息去了。” 受到沐启元激励的第十九军的士兵,暂时忘记了疲劳,他们只是草草吃了些干粮之后,就开始出击宾乌伦。 宾乌伦坐落在东部高原与西部平原的结合处,城堡是倚靠东部的高原修建的。 它的东面是高原,西面则是落差很大的平原,士兵们如果从西面攻城,则需要仰攻,会增加伤亡,南北两面都是斜坡,只是在靠近城墙的地方,开辟出一段平地。 沐启元要全歼城内的守军,他必须围城,南北两座城门,可以作为主攻方向,但斜坡上无法架设火炮,四十门火炮最后架设在东部的高原地形上。 宾乌伦的东面并没有城门,不是守军的防守重,城上只有少量的士兵在巡游,只要明军不靠近城墙,他们都懒得搭理城外的明军。 今天,东城的守军突然发现,明军已经进击到城外一千步的地方,据目测,士兵至少有数千人。 “难道明军要从东面进攻?可东面没有城门,明军要直接翻越城头吗?”守军迟疑不决,最后,他们给城内的守将送去讯息,让主将拿主意。 主将还没到达城头,明军的火炮就响了,为了方面士兵入城,沐启元准备将宾乌伦这座小城夷为平地。 开花弹不要钱似的向城内倾泻,尤其是南北两座城门的附近,是明军火炮的重打击对象。 宾乌伦南北两面,不但城门,连城墙都坍塌了一大片。 已时,开花弹停止发射,明军开始入城。 刚才炮击的时候,开花弹几乎覆盖了城内的所有区域,特别是南北两座城门,城内守军伤亡情况不明,但南北两座城门的入口,已经没有了守军。 守军不是伤亡了,都是逃跑了,看着同伴一个个伤亡在自己的面前,活着东吁士兵,只得向城下退守,虽然他们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但他们知道,城头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李林的五十六师、钱光成的五十七师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入城后,城内的守军才逐渐清醒过来,但这时候的他们,已经完全被明军分割了,士兵找不着将领,将领也找不着自己的士兵。 端着燧发枪的明军士兵,像推土机似的在城内一次次推过,东吁军的散兵游勇,只能是明军的靶子。 一排排的燧发枪在前面扫射,后面跟着更多的燧发枪手,东吁士兵就像想要投降,也是来不及扔掉刀枪,就是扔掉刀枪,也是来不及向明军下跪。 接近午时的时候,明军在城内已经搜寻了两遍,守军基本被肃清,士兵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组,开始在城内寻找财物,这是沐启元向他们承诺的。 宾乌伦虽小,但靠近重镇阿瓦,城内还是由不少富裕商户,这让寻找财物的明军士兵十分满意,无论何时官宅还是民房,都不会是三万明军的盲。 有些不开眼的百姓,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财物,还与明军发生争吵,甚至与明军士兵扭打在一起,他们无一例外,都倒在明军的战刀之下,屠杀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东吁百姓,明军是不会浪费燧发枪子弹的。 因为百姓爱惜自己的财产,与明军发生纠纷的情况十分常见,明军在初步搜寻过财物之后,开始屠城。 沐启元得到讯息的时候,反应十分迟钝,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开始阻止士兵屠城。 但这时候发出去的军令,已经没有意义了,城内的五千多百姓,除了在战争之前就撤去阿瓦城的部分文官,和城内的近百汉人,其余的百姓,全部被明军屠杀。 汉人百姓虽少,也不认识大明的日月军旗,但听到明军士兵说话的声音,才知道是自己的汉人兄弟,他们一面用汉话向明军求饶,一面主动投靠明军,凡是会说汉话的人,都在战火中保存下来了。 保护汉人,是明军在境外作战的重要原则。 无论你是否具有汉人的血统,只要你会说汉话,自己承认是汉人,就会得到明军的保护。 阿瓦的东大门宾乌伦,现在成了大明的一座军城。 沐启元的第十九军刚刚在城内安息下来,隐伏在宾乌伦以西的陈子壮的第十七军,就迎来了阿瓦城内的三千援军,陈子壮歼灭了这三千援军后,就地休息,等待沐启元的大军,一同赶往阿瓦城。 第398章密旨 阿瓦正式立城是在西吴龙凤十年(公元1364年),比大明立国还早上四年,坐落在伊洛瓦底江南岸,它的东面是伊洛瓦底江的支流水坦格河,南面和西面是连接水坦格河的护城河。 阿瓦城四面环水,给明军的进攻带来不利的局面,不过水坦格河并不宽阔,沐启元强行征调了附近的民船,花了两天的时间,越过了水坦格河,从东面进逼阿瓦。 据侦讯回报,城内尚有一万缅军,守将是以防守见长的东吁著名将领庆丰。 从宾乌伦逃回的文官们,向庆丰报告了明军进攻宾乌伦的讯息后,他一面派出游骑侦探阿瓦和宾乌伦周围的战况,一面向宾乌伦派出一支三千人堆援军。 但游骑带回的讯息,却让庆丰十分震惊,明军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攻破了宾乌伦,城内的三千守军全军覆没。 庆丰向宾乌伦派出的援军,至今下落不明,尤其只知道这支援军在宾乌伦以西,经历过一次大的战斗,但原因和结果暂时不明。 三千援军没有回到阿瓦,那他们被明军歼灭的可能性很大,庆丰放弃了夺回宾乌伦的打算。 从宾乌伦到阿瓦,地形上已经是俯冲之势,明军一两日即可到达阿瓦。 庆丰犹豫起来了,大明不愧是天朝上国,明军进攻的势头如此猛烈,阿瓦,还能守得住吗? 正是庆丰的这次犹豫,让沐启元顺利地度过了水坦格河,如果庆丰在河西伏下一支军队,待明军半渡时主动出击,即使明军能渡过水坦格河,也会伤亡惨重,士气必定受损。 已经渡过水坦格河的沐启元,并没有贸然攻城,他在等待后面的陈子壮和北面的林呈祥,他要的是围城,全歼东吁军。 游骑给沐启元送来讯息,林呈祥的第二十军,距离阿瓦还有一日的路程,最为沐启元后军的陈子壮的第十七军,也需要一两日才能渡过水坦格河。 沐启元不知道庆丰会不会主动出城应战,他一面向北城派出游骑,一面做好决战的准备。 阿瓦城内的庆丰,还不知道明军有多少士兵,什么时间开始攻城,他以防守见长,他隆让他把守阿瓦城,他不求在城外歼灭明军,为东吁建功立业,只要能守住阿瓦城,他就心满意足了。 明军的攻势让他有些担心,这一次大明是主动出击,来的是不是明军的主力,他有些吃不准。 双方在相互等待中度过了第一天。 第二天的时候,林呈祥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伊洛瓦底河北岸,他们派人询问沐启元,是否可以从伊洛瓦底江渡河。 沐启元担心城内的东吁军再河边设伏,或者等明军半渡而击,他派出刘臻羽的五十五师绕道阿瓦城的东北,掩护林呈祥渡河。 但庆丰并没有出城偷袭明军,数万明军顺利渡过伊洛瓦底河,集结在阿瓦城的北岸,与此同时,陈子壮的第十七军也是渡过水坦格河。 阿瓦城被十万明军团团围住,此时的阿瓦,已经成了孤城,它就是沐启元嘴边的一块肥肉,随时可能吞下。 林呈祥和陈子壮抽空来见沐起元。 “见过司令。”林呈祥虽然是军长,但沐起元是临时组建的第三集团军司令,是他的头上司,所以他主动见礼。 “林军座不用客气。”沐启元微笑着还礼,“北路军的行程,比我们远了不少,却只比我迟一日到达阿瓦,看来一路上东吁军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 “没有,司令。”林呈祥和沐启元同属云南军,有一同征伐过乌斯藏,二人在感情上比较亲近,“缅北的防守非常空虚,除了瑞古有三千守军,其它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正规的军队,我二十军虽然扩大搜索范围,也没见多少东吁的军队,大明所到之处,东吁杂牌军皆是望风而逃。” 轻视对手的实力没有错,但要重视对方的战略,如果养成骄狂的习惯,迟早是要翻跟头的,沐启元提醒道:“我这也是,除了阿瓦东面的门户宾乌伦有三千守军,其余的地方只有数十、数百守军,但我们不能轻敌,东吁的主力我们还未遇上。” “司令说得对,只有消灭的他隆的主力,我们才是真正的胜利。”林呈祥也不是一个容易骄傲的人,否则大明人才济济,也轮不上他来当第二十军的军长。 “是呀,我们只有消灭了东吁的主力,才能在在东吁立稳脚跟。”沐启元见陈子壮一句话也没说,主动问他,陈子壮暂时是他属下,但隶属于广东军,他对陈子壮还不太了解,“陈军座这么看待接下来的战争?” “司令说得不错,真正的决战还未到来,我有三个问题。”陈子壮见沐起元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知道他是在等待自己的继续说下去,“第一,对阿瓦城能否围而不打,等待东吁军队来援,我们可以设伏,消灭东吁的有生力量;第二,如果攻打阿瓦城时,能否让我的第十七军担任主攻;第三,一旦阿瓦城破,城内的守军要投降,我们是否受降,如果受降了,这么处置这些伤兵?还有就是如何对待城中的百姓?” 沐启元略微思索片刻,“对阿瓦城只围不打,引诱东吁军来救,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但现在他隆还在大城,一时半会来不及增援,附近又没有多少东吁的军队,我们不能在此长期等待下去,这种战略,如果放在白古,可能更有效,白古是东吁的国都,是他隆必救的城池,他隆回军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陈军座要求攻打阿瓦城的事,我原则上同意,不知道林军座怎么看?”沐启元知道陈子壮这是想建功立业。 陈子壮的十七军只是策应,也就是负责驻守明军占领的各个城池,巩固明军的后方,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占领的城池越来越多,陈子壮手中剩下的兵力,就会越来越少,真正等到明军与东吁军队决战的时候,说不定他自己都驻守某一座城池去了,所以他要趁手中兵力齐整的时候,主动要求进攻阿瓦城。 “属下也同意。”林呈祥没有沐启元想的那么多,但沐起元既然同意了,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好,那攻城的事,就有劳陈军座了。”沐启元又转向第三个问题,“我们现在深入东吁,四面都是敌人,所以对我们有威胁的东吁军队,必须坚决消灭,再说,现在大城国的粮食还未运来,他隆还未撤军,一时半会粮食应该无法运过来,我们的粮食也不富余,如果留下这些俘虏,就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这是我们承担不起的。” “多谢司令和林军座成全,属下明白司令的意思了。沐启元的意思非常明白,陈子壮听懂了,他对争取到的攻城任务,还是十分高兴。 “至于城中的百姓,如果不是反对我大明的军队,暂时不要伤害他们,如果他们对我大军有不友好的言行,比照东吁的军队,坚决予以打击。”沐启元虽然不像满贵那样有杀人的嗜好,但是在境外作战,对异族的百姓,不能没有防范之心,如果因为自己的仁慈给士兵带来伤害,他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司令,属下还有一个想法。”林呈祥揣摩了好久,觉得可以减轻士兵们的疲劳。 “林军座请说。”沐启元并不反对属下的发言,战前的准备越充分,获得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大。 “司令,各个城池内的东吁军队,数量并不多,根本不需要十万大军集中攻城,能否让士兵们轮流作战?” “林军座的意思,是让其他的士兵得到充分的休息,准备与东吁的主力决战?” “是,司令,属下正是这个意思。”林呈祥觉得有些奇怪,看来沐启元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一来阿瓦是东吁北方最重要的城池,城内是东吁的正规军,战斗力应该不弱,我们要全歼他们,消耗东吁军队的有生力量,必须要围城;二来嘛,我们的军队经历过的战斗太少,我是有意让士兵们多练练,多积累一些战斗的经验,让他们早日成为大明的久战之军。” “属下明白了。”林呈祥这才明白沐启元的真实用意。 “不过,林军座说得很好,拿下阿瓦之后,我会尽量让士兵们轮流作战,免得士兵们过于疲劳,真正的决战,还未开始。”沐启元也肯定了林呈祥的建议。 林呈祥又提出自己的看法:“司令,或者让军队分散作战,争取早日拿下东吁的大片国土,逼迫他隆撤军。” 沐启元这次没有赞同,“军队不能太过分散,否则一时难以集中,如果我们拿下阿瓦,他隆在大城恐怕就待不住了,据游骑汇报,他隆已经得知明军进入东吁了,他已经有了回军的迹象。” “属下明白了。”林呈祥向沐启元行了军礼。 林呈祥、陈子壮正要告辞回营,这时,沐启元的一个亲兵进来了,他对着沐启元耳语几句,见沐起元头,这才快步出了中军大帐。 “二位军座,陛下有圣旨到,先看看圣旨的内容,再回营不迟。”沐启元也猜不透圣旨的内容,战争才刚刚开始,与东吁主力的决战,还是遥遥无期,不知道皇帝现在要下达什么样的命令。 第399章做汉人,真好! 林呈祥、陈子壮二人只得重新坐下来。 不大一会儿,一名太监在两名文官的簇拥下,昂首步入大厅。 沐启元和两位军长正待跪拜,那太监却伸手拦住了他们:“这是皇帝的密旨,三位将军不必行大礼。”他从袖中掏出密旨,也不宣读,直接交给沐启元。 沐启元双手捧过密旨,打开一看,在密旨中,朱由检让他消灭东吁所有的权贵,但不得伤害汉人百姓,只要他们不反对大明和大明的军队。 他有些迟疑,便看了传旨太监一眼,见太监头,这才将密旨递给了林呈祥。 林陈二人看过密旨,也是惊疑不定,皇帝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密旨? 目前沐启元向太监拱了拱手,“这位公公,可知陛下为何将下达这样的密旨?” “咱家听说,正月初六,陛下在玉泉山游玩,东吁国王为了阻止大明向东吁出兵,竟然派人行刺陛下,陛下震怒,这才下的密旨。” “行刺陛下?正月初六?”沐启元大惊失色,“那陛下可曾……受伤?” “陛下安然无恙,行刺的东吁人全部被擒。”传旨太监惜字如金。 “陛下洪福齐天!”沐启元长舒了一口气,心也从嗓子眼落下,大明好不容易出了个强势的皇帝,要是伤在东吁刺客手下,那简直比窦娥还冤,朱由检在密旨中要求他消灭东吁的权贵,但权贵没有固定的标准,凡是对大明不利的人,都将被划为权贵一类,直接消灭了。 送走了传旨太监,沐启元再次沿着阿瓦城巡视了一周,阿瓦城临江而建,和东吁的绝大部分城池不一样,它是东北和西南走向,城墙也不是规则的长方形,而是近似椭圆形,十万明军早就将阿瓦围得水泄不通。 明军即将攻城。 承担主攻任务的是陈子壮的第十七军,其实现在主攻与辅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入城的时间上有先后之分。 自从有了开花弹,明军攻城的时候,不再像以往那样,用云梯架上城头,再让士兵们沿着云梯攻城,那样的攻城方式,士兵伤亡太大。 明军现在攻城,通常是用火炮炸毁城墙或者城门,在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之后,士兵才会沿着城墙的缺口,大摇大摆地入城。 明军的火器比对手先进,攻城的士兵人数又超过对手,尽量将士兵的伤亡降到最低,零伤亡是难以做到的,但人员的伤亡一般都不大。 除了北伐战争的时候,北海舰队的陆战队与建奴的骑兵死磕,人数伤亡比较大,其它的战斗,明军伤亡的人数极少在十人之上的。 所以现在明军的士兵比较稳定,除了少数士兵因为年龄大,或者服役时间长,或者难以适应火器而退役外,大部分相互熟悉的士兵,就构成了明军的基石。 大明的各省都建立军事预备役制度,训练新兵以备补充,但真正需要补充到军队的士兵却不多,后来朱由检又改预备役为二级预备制度。 一小部分预备役的士兵训练严格,几乎达到一线士兵的水平,只要学会使用火器,就能立刻补充到一线军队,而大部分预备役的士兵,只是在农闲的时间才参加训练,每年用于训练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大部分时间还是从事农业生产。 这样做的好处,既能让预备役的士兵从事农业生产,增加粮食的产量,又能将预备役有限的训练经费用在刀刃上,既能训练一支人数不多、有战斗力的士兵,又能扩大预备役的广度,有利于从大量的士兵们中晒选出优秀的士兵。 沐启元巡视一周后,他担心的是阿瓦城的坚实,还有城头上毫不在意的东吁士兵。 阿瓦城曾经是阿瓦王朝的国都,城墙高大,又是坚实的石墙,东吁的军队占领阿瓦、灭掉阿瓦王朝之后,又重新维修阿瓦的城墙。 水网发达的阿瓦,又是东吁王朝重要的粮食产地,历代东吁王都十分重视阿瓦城的防守,不断加高加厚城墙,现在的阿瓦城,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座坚城,如果面对三四万手持冷兵器的士兵,估计能坚守一年。 但明军不是一般的军队,他们手持的也不是刀枪剑戟那样的冷兵器,而是燧发枪与火炮。 陈子壮是从东城门发起进攻的,他将全军的四十门火炮,全部架设在距离城墙不到一千步的地方,距离越近,开花弹的威力就越大,只要远离东吁军的弓箭就行。 第一波四十枚开花弹,大部分落在城墙的外面,落在城头上的还不到二十枚,但巨大的响声和冲击波,在城头建立了充满恐怖的死亡之角,城头上一片中国红,不是开花弹爆炸放出的火光,就是守军的鲜血。 士兵们残破的肢体,让守军的人数陡然增加了数倍,如果这些肢体也算是一名守军的话。 找不到胳膊大腿的士兵,是最令人揪心的,他们惨叫着,哭喊着,翻滚着,甚至有士兵忍着剧痛,将残缺的胳膊大腿硬是给接上了,接上之后,他们才发觉不对,这条胳膊大腿比自己的粗壮,或者瘦弱,也或者皮肤比自己的黑得多。 绝望之余,他们再次加入翻滚的大军。 找不着脑袋的士兵是幸运的,他们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在拜见上帝之前,他们走的没有任何眷念,也没有任何痛苦。 暂时没有受伤的士兵,一时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火炮,也许是恐惧,也许是伤在无形的冲击波下,他们忘记给同伴包扎一下,甚至都忘记了逃跑。 明军没有让这些士兵纠结太久,守军还没有将肉体的精神的伤口舔舐完毕,炮手们就开始了第二波射击。 这一次,落在城头上的开花弹更多,足足超过三十枚。 如果能躲过两波开花弹的爆炸,这些守军真的是受到佛祖的垂青,剩余的数名守军,就像是得到佛祖的召唤,他们一溜烟跑下城头,也不管同伴正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唤。 也许那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发出的声音。 明军开始调整火炮,四十门火炮一分为二,二十门火炮继续向城头射击,炮火向前延伸三百步、五百步,另外二十门火炮,全部瞄准东城门。 城墙厚实,开花弹难以摧毁,陈子壮就不信了,城门也会这么坚固,就是铁打的,在每次二十枚开花弹的轰炸下,它到底能坚持多久? 城门的确没有坚持多久,三波开花弹,城门早就不见了踪影,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被连根都被炸飞了,陈子壮已经看到大开的城门洞。 东城门外是水坦格河,但水坦河格距离城墙比较远,明军已经越过水坦格,是从水坦格河与城墙之间发起进攻的,横在士兵们前面的东城门已经大开。 陈子壮终于下达了入城的命令,现在东城门已经没有守军了,明军也不着急,他们端着燧发枪,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城门洞入了城。 城头上还有东吁军的士兵,但不是尸体,就是伤兵,只要能挪步的,早就跑得没有了踪影。 十七军入城后,首先将城头上的伤兵一一斩杀,他们一枪未发就占据了城头。 城内的守军主力还在,他们对明军还有较大的威胁,陈子壮将士兵分成以团为单位,携带小型的山地跑,开始在城内搜索,而随后入城的第二十军,则是充当后卫,他们把守住东城门,并且沿着城墙行进,接应城外的明军入城。 战斗主要是在城内进行的,没有速度优势,又没有远程打击能力的东吁军,简直就是明军燧发枪与山地跑的靶子,就是想依靠建筑物的掩护也是不能,明军有山地炮。 东吁士兵绝望地在城内乱窜,但城内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到处是明军的搜寻队伍。 聪明的东吁军士兵,开始向居民家中躲藏。 搜索的明军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凡是收留东吁士兵的百姓,如果不及时向明军举报,视为与东吁士兵同罪,一律射杀。 如果居民是汉人,又受到东吁军的胁迫,明军则可以网开一面,但这些百姓将来需要戴罪立功,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瓦守将庆丰发现明军入城之后,就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但他仍然组织起东吁的士兵,企图重新占领城门,将大部分明军阻挡在城外。 明军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凡是手持武器的东吁士兵,全部被明军射杀,不管你是否准备投降。 庆丰见大势已去,不得已抹脖子自杀。 傍晚时分,燧发枪的声音逐渐稀疏起来,绝大部分东吁守军被杀,明军以搜查逃跑的东吁军为名,在城内大肆搜捕。 这次搜查的,主要是城内的财物,官宦、大户是搜查的重,除了清缴财物,这些家庭的主仆也被尽数诛杀,因为他们是阿瓦城的权贵。 敢于反抗的普通百姓,明军也不手软,基本上是诛灭全家。 只有汉人例外,他们无论是普通的百姓,还是富商大户,都得以保住家人和财产。 后来有一些会说一汉话的缅人也伪称自己是汉人,指望明军对他们手下留情。 明军对这些缅人中的“二鬼子”,一般是区别对待,如果他们是普通的百姓,余财不多,多半一笑了之,任由他们冒充汉人,而官员和大户人家,即使冒充汉人,也会遭到明军的层层盘问,如果不是汉人,依然免不了抄家灭口的命运。 三天之后,城内的盘查基本结束,原来十五万人口的阿瓦,所剩人口不足十万,这十万人口中,还包括近五万汉人,或者伪称汉人的其它民族。 这些汉人和伪汉人,看着昨天还趾高气扬的富商大户,和一贯吃拿卡要是阿瓦官员们,一个个成了明军的刀下之鬼,不禁暗暗感叹:做汉人,真好! 第400章不顶事的女人 一万东吁士兵和超过五万东吁百姓的尸体,被明军堆积在府衙前空旷的广场上,浇上火油后,一把大火,将六万尸体化为灰烬,大火烧了一夜,到天色快要放亮的时候,才缓缓熄灭。 这把大火,这烧得沐启元心惊肉跳,数万生命化灰烬,一夜之间了无痕,难道这就是战争吗? 但沐启元随即想到,一切都是他隆的错。 如果他隆不是一再发动对大城的侵略,明军就不会来到东吁,如果他隆不刺杀朱由检,明军就不会消灭东吁的所有权贵,他隆,你才是东吁最大的罪人。 阿瓦,时隔五十年后,再次回到明军的怀抱。 大明万历十一年(公元1583年),永昌参将邓子龙为了惩罚东吁王朝,曾经攻陷阿瓦,阿瓦短暂属于大明,但邓子龙并没有在城内常驻,在东吁援军抵达之前,孤军深入的邓子龙就撤出了阿瓦城。 今天不一样了,沐启元不会撤出阿瓦城,他不但要永久占据阿瓦,而且还要征服整个东吁王朝,将大明的国土,扩张到印度洋北岸。 沐启元见城内的百姓,在明军的高压下,都以做汉人为荣,他趁热打铁,让军中的参谋们对城内的人口重新登记。 登记之前,明军在城内放出风声,一旦登记之后,所有人的材料不许更改,但汉人与非汉人要分开登记。 为了鼓励有汉人血统的人重新回归大明,一户之中,只要有一人是汉人,全家就可以登记为汉人。 至于汉人与非汉人为什么要分开登记,将来有什么不同的待遇,或者非汉人会不会受到明军的清洗,明军没有说,谁也不知道。 坊间一时议论纷纷,要是明军肯开放城门,相信缅人大多数就离城逃亡了。 军中的参谋们在城内摆下十八张方桌,首先给汉人登记。 真实的汉人自然都有汉名,这是他们最为自豪的时刻。 临时以汉人自居的伪汉人,就以自己会说一些汉话为由,坚决认定自己是汉人,参谋们见他们真会说上几句汉话,估计他们来到东吁多年,汉话水平退化,也就没有深究,将他们登记为汉人。 那些不会汉话的人就犯愁了,他们原本不是汉人,但明军将汉人与非汉人分别登记,谁知道他们将来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待遇? 不过,聪明的人,就是有办法,他们从明军的告示中找到了漏洞:一户之中,只要有一人是汉人,全家就可以登记为汉人。 钻研制度的漏洞,从来就不是汉人的专利,或者,即使这是汉人的专利,经常与汉人接触的人,也就学会了,实在学不会也没关系,只要给好处,直接找汉人帮忙就是。 家中有媳妇、婆婆、老祖母是汉人的,全家都沾了光,得以登记为汉人,有女婿、姑爷、老姑爷是汉人,勉强被登记为汉人。 缅人学乖了,开始大张旗鼓要娶汉人媳妇,但明军已经来到阿瓦,汉人有了心理上的优势,谁肯用自己的女儿来拯救缅人? 缅人又想出办法,将自己的女儿让嫁给汉人,借女婿的光,全家也可以登记为汉人。 这可急坏了家中没有女儿的,或者女儿太小,暂时无法完婚的。 有个叫哥耶博的男人,喝了米酒,就在家里骂自己的女人:“你要是会生养,多生几个女儿,早生几个女儿,现在也不会一办法都没有。” 女人受了委屈,却不敢回骂,谁让她的肚皮不争气呢!但女人想起了一件事,红着眼眶说:“当家的,我们家的太祖母好像是汉人。” “太祖母?早就埋在地下了,个屁用。”哥耶博红着脸,一脸不屑的样子。 “你又没问,怎么知道不行呢?”女人甩了一把鼻涕,差甩到哥耶博的酒盅里。 哥耶博骂得更凶了:“你这个不事的婆娘,你说你会做什么事?甩个鼻涕都不会,滚,你给我滚。” 女人忍气吞声,暂时离开了小茅屋,在大街上毫无目的地溜达。 不知不觉,溜达到一个汉人登记,因为是吃饭的时间,登记空荡荡的,那明军参谋与缅语翻译正在闲聊。 女人用衣袖擦干眼泪鼻涕,犹豫了好一会,到底还是鼓起勇气上去了,“老爷,我家的太祖母是汉人,全家可以登记为汉人吗?” 参谋听到翻译的话,打量了女人一眼,发现女人虽然三四十岁了,但模样还是周正,可能没做过多少农活,脸上的皮肤还未见老。 女人见参谋一直盯着她看,就害羞地低下头,想要转身而去。 参谋让翻译叫住她,“你的太祖母还健在吗?” 女人摇头,她明白了,自家的男人说得没错,明军果然不认账。 参谋与翻译耳语几句。 翻译站起身,来到女人面前,轻声告诉她:“本来这种情况是不允许登记为汉人的,但我们格外开恩,只要你能找到一个汉人作证,我们就可以给你全家登记。”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女人感动得都要哭了,自己的男人骂她什么事都不会,但这么重大的事,她这个女人就要完成了。 见女人就要回头,显然是准备找汉人来作证,翻译再次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老爷?”女人抬起头,看着翻译,“老爷不是说要找汉人作证吗?” “这个不用急,我们答应的事,自然算数,迟也无妨。”翻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身体一歪,手指着参谋,“只是……只是……我们帮了你的忙,你怎么帮助我们的军爷?” “军爷?”女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隔着翻译看了参谋一样,又像受惊的白兔似的赶紧缩回脖子,“我能帮军爷什么忙? 翻译凑得更近了,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女人有些白皙的面皮,顿时红透,“不……” 翻译见女人没有逃走,继续着他的攻势:“这位军爷是明军的大官,也不辱没了你。” “不……”可能是太出乎女人的意料了,她只会说这一个字。 “如果登记为汉人,子子孙孙都会受益,你算是为家庭做了巨大的贡献,这是你家男人都做不成的事。” “可是……”女人哆嗦着嘴唇,在不敢看参谋一眼。 “别可是了,现在好多人都在变着法子想入汉籍,机会只有一次。” “……” “趁着中午,四处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 翻译轻轻拉起女人的衣袖,女人像是被磁石吸引着,低着头乖乖地跟着翻译。 翻译向参谋使个眼色,参谋跟在她们的身后,来到左近一间供明军休息的小茅屋。 茅屋不大,但里面收拾得很是齐整。 翻译将女人送入卧房,又交代两句,这才出了卧房,他向参谋打个响指,又微微一笑,“参谋大人,她已经在等你了。” 参谋也是笑,“感谢的话,暂时就不说了。” 翻译出了茅屋,独自坐在外面的方桌前,幸好暂时没有汉人来登记,可能是登记为汉人的条件,他们越来越难找到。 约莫一袋烟的时间,女人从茅屋中出来了,她依然低着头,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脚尖上,直到翻译咳嗽一声,她才发现已经走到人口登记处的小方桌了,“老爷……” “你先等等。”翻译丢下女人,起身去了小茅屋。 参谋已经起身,正要出去,“怎么样?她走了吗?” “还没呢,我让她等会。”翻译答道。 “为什么?”参谋紧盯着翻译的双目,似乎有些不悦。 翻译讪讪地笑,“大人别误会,小人是来问问大人,真的给她全家入籍吗?” “当然给她全家入籍,答应的事,这么可以反悔呢?” “大人,小人是说,如果大人觉得为难,就不要给她入籍了,小人自会摆平她。”翻译的脸上,满是谄媚之色。 “不用,给她入籍也没事,像他这种情况的,干脆全部入籍吧,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大人是说,只要有汉人帮助证明就行?” “嗯。”参谋点头。 “大人,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打发她回去。” “嗯,去吧!” 翻译转身向女人跑去,对他耳语几句。 女人双手拢在袖里,也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头。 “回去吧,赶紧找个能给你家证明的汉人过来。”翻译一面说,一面将女人有些皱褶的衣角抹平。 女人临走的时候,偷偷回过身,看了一眼参谋,又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蛋,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回到她的茅屋,哥耶博还在自斟自饮。 “你这个不事的婆娘,怎么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喝,喝,那就知道喝!”女人夺下哥耶博发酒盅。 “你这个不事的婆娘,敢管老子喝酒?”哥耶博瞪着眼睛,瞳孔已经呈血红色。 “我……我刚才问了明军的老爷,他们说,只要能找到一个汉人帮着证明一下,就可以登记为汉人。”女人少见地没有让步,“就知道喝你的大头酒,还不快去找汉人帮忙证明?” “什么?真的?只要有汉人帮助证明就行?”男人盯着还剩半杯的酒盅,到底没敢喝。 “真的,我刚刚问过。”女人低下头,心跳没来由的加速。 哥耶博迅速站起身,向女人猛扑过来,一把搂住女人。 女人大惊,呼吸也急促起来,“你……” “你真是好老婆!”哥耶博将酒气熏天的大醉凑过来,在女人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快放下我。”女人挣扎,待哥耶博放松了手背,她用不太粗糙的小手,将脸上的酒渍抹去。 “好老婆,那找谁给我们证明呢?”哥耶博咧开大嘴,看着女人只会傻笑。 女人想了一会,“找刘道忠吧,他还欠着我们两斗白米,大不了白米不要了,就当是给他的谢礼。” “对,对,如果白米不要了,他一定肯。”哥耶博有些舍不得两斗白米,但为了加入汉籍,他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来到各个登记登记为汉人的百姓,急剧多起来,基本上都是家中的三姑八婆是汉人,因为死无对证,只要有汉人给证明,参谋们全部给予登记。 阿瓦城中所剩九万三千居民,最后登记为汉人,达到七万两千,占据人口的绝大多数,而本来占据人口绝对多数的缅人,现在只剩一万三千人,另外还有八千掸人。 第401章他隆终于要撤军了 参谋们在阿瓦进行人口登记的时候,士兵们却在城内大肆搜掠财物,但他们搜掠的只是大户,普通的百姓但没有多少余财,如果士兵们到处扰民,城内就会不稳定,沐启元绝对不允许士兵们这么做,除非他准备屠城。 这些搜掠来到财物,必须暂时交给军中的参谋们保管,由参谋登记造册,将来交给朝廷,待朝廷确认后,会将其中一半的财物,以现银的形式返还给参战的军队,再分发给士兵们,如果是战略物资,则必须无偿交给朝廷。 沐启元最高兴的是粮食。 阿瓦城中储存的粮食,大部分被他隆运到战争前线,但阿瓦城是东吁重要的粮食产地,明军还是从军营和大户的家中搜到了二十万石粮食,这些粮食足够十万明军吃上五六个月。 沐启元从普洱起兵的时候,就向大城王朝派去使者,催要粮食,但东吁的军队至今未退,即使大城王朝有多余的粮食,也是不可能运到明军的手中,弄不好被东吁的军队抢了,白白便宜了这些敌人。 只有他隆从大城撤军了,大城的粮食才有可能交付明军,现在大明国内的粮食补给也没送到,这二十万石粮食,就是沐启元的宝贝了。 阿瓦是缅北重镇,光城中的人口就接近十万,很难用军事手段长期有效地统治,沐启元从当地的汉人中指派了一名商人,作为临时的文官首领,组建了阿瓦临时文职官府,又留下陈子壮的第五十一师驻守在城内。 五十一师不仅要协助文官维持城内的稳定,还要肃清周围小城中残余的东吁武装,逐步将阿瓦城的统治,扩展到附近的城镇和村庄。 第三集团军的大军开始沿着伊洛瓦底江向南推进,兵锋指向东吁城。 林呈祥的第二十军作为先锋,比沐启元早一日出发,过了一日,沐启元的第十九也是沿着伊洛瓦底江南进,军队拓展到伊洛瓦底江的东面,而陈子壮的军队,则从伊洛瓦底江的西侧,沿着白古山脉向南推进。 三支军队大概相距一天的路程,呈犄角之势,一路上扫除了零星的东吁士兵,占据各个小城小镇,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汇合。 东吁城在阿瓦以南八百里,原本是东吁的国都,东吁王朝灭掉南方的白古王朝后,才将国都迁到白古,但东吁仍是一个大城,而且还是东吁王朝重要的粮食产地。 从阿瓦至东吁,中间没有坚城和大城,阻挡明军步伐的,主要是零星的东吁军和小镇,因为主要是平原地形,明军的进展会很快,沐启元估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林呈祥可能半个月后,就能抵达东吁城。 三支军队将在东吁江汇合,再集中兵力围攻白古城。 但这儿距离他隆的主力已经不远,明军必须时刻提防他隆从大城王朝撤军,那可是东吁军的十万精锐。 他隆果然撤兵了。 当沐启元进入东吁的国土后,一路上各个小城的东吁军望风而逃,这些散兵将明军入侵的讯息带给了他隆。 他隆虽然焦急,但他不想撤军,现在正是进攻大城王朝的关键时期,大城王朝北部的土地,全部沦陷于东吁军,东吁军已经兵临那空沙旺,只要能拿下那空沙旺,国都大城就会直接在东吁军的威胁之下。 那时,他隆在西南部署的五万大军就能发挥作用了,两面夹击,拿下大城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时间拿下大城。 如果拿下大城,最不济也能让大城王朝割让一些土地,一步步削弱大城王朝。 要实现这些美好的愿望,关键是时间。 他隆被阻挡在那空沙旺,已经急红了眼睛,他不分主次,命令军队从四面八方攻城,期望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拼掉城内的守军。 一向战斗力不强的大城军队,这一次特别顽强,城头多次出现险情,都生生被他们用血肉之躯填补起来,城中的四万守军,已经伤亡过半,眼看着城头上的守军越来越少。 但守军在指挥官的带领下,意志依然坚定,绝不后退一步。 他隆都怀疑城中的守军不是他所熟悉的大城军了。 三天强攻,他在那空沙旺城下折损的士兵已经接近两万,加上前期的伤亡,现在他的士兵,只有七万了。 看着前面摇摇欲坠的那空沙旺城,他隆在城下焦虑异常,要不是手下死死地抱住他,他就直接上了进攻的云梯。 夕阳下,他隆魁梧的身材在地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因为与亲兵隔着一段距离,显得格外孤单。 东吁的士兵不是没有战斗力,也不是不勇敢,但城头上的守军就是不后退一步。 他们的弓箭越来越少,士兵已经用石头,用烧开的猪油,甚至是开水作为守城的武器,谁都可以看出,他们快要油尽灯枯了,这时,只要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让守军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 守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他隆也坚持不下去了,留给他的时间同样不多。 大明此次重兵出击,却没有直接解救大城,而是直扑阿瓦,这本来是个‘围魏救赵’之计,如果他隆不撤军回救阿瓦,明军完全有可能假戏真做。 他隆也曾打算调动南方的五万军队去解救阿瓦,但很快就被他之计否决了,没有这五万大军,即使能拿下大城,还要花大量的时间清缴大城周围的散步,那时,他的主力很可能面临大明与大城的东西夹击。 天色渐进暗下来,又要到撤军的时间了,那空沙旺还是没有攻下,他隆恼怒异常。 继续进攻的话,那空沙旺就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磐石,虽然动了根基,他隆还是推不动它;如果放弃进攻,他隆心有不甘,只要拿下那空沙旺,大军就可一鼓作气,直逼大城。 以东吁军现在的实力,应该能够第三度占据大城,甚至就此灭了宿敌大城王朝也不是没有可能。 肥肉就在嘴边,他隆已经闻到了肉香,但就是吃不着。 大明,可恶的大明,在最关键的时刻,横插一杠,这一杠插得他隆进退失据。 就在他隆心烦意燥的时候,从北方传来了马蹄声,“哒哒。”马蹄敲击地面,让他隆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马上的游骑早早翻身下马,小跑几步,跪倒在他隆面前,“陛下,不好了,阿瓦失守了!” “奥……嗯?”他隆这才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揪起游骑的衣领,想要把他提起来,好像阿瓦丢失,完全是他的责任,“你说什么?” “陛下……明军……明军已经占领阿瓦。”游骑吓得一哆嗦,说话也不利索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隆还是不敢相信,也许是不愿相信。 “三天前,阿瓦陷落后,小人就一直往南炮,急着告诉陛下。”游骑见他隆没有处罚他的意思,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庆丰坚持了几天?”他隆松开游骑的衣襟,他怎么也数不出来,明军进入东吁,这才几天,就算各个小城小镇完全没有阻挡明军,光路程就够明军跑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失了阿瓦? “一天,实际上,明军只用了半天,就攻破了阿瓦城。”游骑不敢隐瞒,他将实际情况报告他隆。 “半天?不可能,你一定是明军的奸细!”他隆瞪着游骑,双眼因发怒而急速充血,阿瓦城有一万多士兵,城中有十五万百姓可以协助守城,粮草又是充足,再不济也可以坚持十天半月,半天就丢了,打死他隆他也不信。 “陛下,明军的火炮太厉害。”游骑将阿瓦城的战况,原原本本说给他隆听,特别是火炮炸毁城门的一节,他说得有声有色,如果这儿不是战场,而是现场作文比赛,没准这位游骑还能获得大奖。 他隆没有奖励这位口才卓越的游骑,他的脑子,一下就懵了,过了好久,他才清醒过来,他已经没法追究庆丰守城不利的事,明军的火炮真的像游骑说的那样厉害吗?还有,“那城内的一万余守军呢?” “回陛下,城中的守军与庆丰将军,全部战死,而且……”游骑不敢说守军是被明军屠杀的,他们已经死了,就别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了,最好让他们落个殉城的功劳。 “而且什么?说!”他隆见游骑支支吾吾,知道一定还有什么坏的讯息,阿瓦已经丢了,再坏的讯息也坏不到哪儿去。 “陛下,阿瓦城中的权贵,被明军屠杀殆尽,现在城中的百姓,剩下的不到十万。” 他隆背过身,他陷入了沉思,一万守军全军覆没,数万百姓被杀,明军这不仅是救援大城,他们这是要灭了东吁。 他隆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已经决定撤军了。 如果说刚才他还在犹豫,那么阿瓦失守的讯息,就是压垮他矛盾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撤军,东吁的主力还在,还可以与明军一战;如果不撤军,明军一定会向南进攻东吁城,甚至是国都白古。 东吁军的主力都在大城,国内的防守比较空虚,一旦明军占领白古,东吁就要亡国,他无论得到大城多少的土地,都没有意义,失去国都和粮食产地,即使明军放过他的军队,他的十几万大军,也无法生存下去。 虽然放不下那空沙旺的有利形势,他隆还是下令撤军,他要亲自驱逐入侵东吁的明军。 同时,他隆对身边的游骑说:“快去告诉吉伦海将军,大军全部撤回白古,留下一万士兵,加强白古的防守,其余的士兵,立即向北,与我大军汇合。” 吉伦海就是驻扎在大城南部的那五万士兵的将领,他正在勒迈、克龙瓦一线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在大城南部开辟第二战场。 第402章初战他隆 林呈祥的第二十军刚刚占据彬马那,他隆的七万大军就越过了萨尔温江,和彬马那城隔着锡当河对峙着。 第二十军只有三万余士兵,而且只是先锋,所以林呈祥没打算与他隆决战,他紧守着彬马那城,同时向沐启元送达了他隆的讯息。 他隆派出少量士兵试探,发现林呈祥没有在锡当河沿岸布,遂一举越过了锡当河,在彬马那南面二十里的地方扎了营。 彬马那的西面是白古山脉,东面是本弄山,城池就位于两山之间的锡当河谷,属于狭长的地形,北依山势,南望平川,战略地位相当重要。 他隆虽然知道彬马那的地势是北高南低,但游骑告诉他,明军还有两路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他贸然扎营城北,必然会遭到明军的三面夹击,所以,明知道驻扎南部平原对自己不利,他也不敢将军队移到彬马那城北。 因为从大城撤军的时候,一路急行军,他们没有立即攻城,而是让士兵们休息了一天。 城内有三万明军,而他隆有七万大军,如果在明军的援军到来之前,先行消灭城内的守军,再对付明军的援军,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他隆知道,明军的援军距离彬马那,只有一日路程,以东吁军远来疲惫和一路回撤的气势,根本无法在一日之内破城。 他隆没有选择进攻彬马那,而是让士兵们休息,准备待明军的援军到达后再与明军决战。 他期望通过一战而消灭明军的主力,至于失败,他隆没想过,明军的数量和他差不多,但明军深入东吁,是在东吁的土地上作战,必然面临粮草与兵员补充上的困难,又要防备小股东吁军的骚扰,而他的军队都是百战精锐,即使明军有火器上的优势,东吁军也不可能失利。 此时,沐启元和陈子壮加快了行军速度,他们放弃了对一些小的村庄和城镇的围剿,一天后,两路大军几乎同时到达彬马那,合兵驻扎在东南角,与城内的明军互为犄角之势。 他隆自己休息好了,遂决定不给明军休息的时间,他屡次派出军队,向城外的明军叫阵。 但沐起元没有应战,他的士兵长途奔袭,需要休息,他要等待东吁军的气势耗尽,才可能一鼓作气,战而胜之,击而溃之。 沐起元让士兵紧守营寨,毫不搭理他隆的挑衅,就是他隆送给他一套女人的衣服,他也会当着使者的面,欣然披在自己的身上。 东吁军连续挑战了两天,沐起元除了偶尔在营寨内晃悠一下,就是躲在中军大帐品茶作乐,这可急坏了军中的师长旅长们,他们纷纷向沐启元请战,沐启元一概不理,最后,连陈子壮都向沐启元请战了。 沐启元不同意迎战,他们就不走,偏偏不让沐启元安心品茶。 “你们都休息好了?”沐启元看着属下军官们如此求战,口中不说,心中却是高兴。 “报告司令,我们都休息好了!”整齐雄壮,就像是在阅兵。 沐启元微微头,不错,求战欲望强烈,“那弟兄们呢?他们也休息好了吗?” “报告司令,弟兄们也休息好了,只等司令下令了。” 陈子壮还补了句:“东吁军的锐气折腾得差不多了。” “那好,明日卯时吃饭,寅时出兵,争取一鼓击溃东吁军,一旦东吁军撤退,各位必须奋勇追击。”沐启元语气一凜,果断地下达了作战命令。 “是,司令,保证击溃东吁军。”这一次,连陈子壮都跟着回答了。 天明之后,沐启元、陈子壮部出动三万大军,而城内的林呈祥,留下一万士兵士兵守城,自领两万主力,与沐启元合兵一处,前来东吁军阵前挑战。 五万明军,在距离东吁军大营不到十里的地方停下脚步,这些明军中,基本上是步兵,只有两侧有数千骑兵。 东吁军没想到连日闭营不出的明军,竟然主动挑战,立即飞报他隆。 他隆顾不上吃早饭,急忙从营中起六万大军,前去迎战明军,大营中只留下一万守军。 两军在彬马那以南的狭窄的平原地带对峙,说是狭窄,那是和西面的白古山脉向比较,其实这一片平原地区,宽度达到二百多里,加上无限的纵深,作为十余万人军队搏击的主战场,还是相当开阔的。 他隆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明军,他先是打量着对面,想看看明军到底是哪路神仙。 灰色布装,不着铠甲,纹丝不动,俨如天兵下凡。 他隆倒吸一口凉气,从军容上看训练水平,这些明军不动如山岳,似乎比他的东吁军精锐,还要强悍些。 不过他隆很快就不再惊叹了,与明军相比,他的部下,都是百战之师,战场经验丰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对面是东吁军队主力,沐启元不敢大意,明军早就布防完毕,最前面是一支六千人的枪手阵,枪手们分成三排,每排两千士兵。 在他们的身后,三万士兵也是分成三排,随时用燧发枪组成新的巨大的枪手阵。 在枪手们的侧后方,是明军的火炮与山地跑,火炮太过笨重,明军的配备没有增加,每个军只有二十门,但明军增加了大量便于携带的山地炮。 与山地炮几乎并列在一起的,还有明军的秘密武器,暂时隐藏在人群中,还用白布单覆盖着。 他隆听说明军的火器厉害,但他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道明军的火器,是真的厉害,还是打了败仗的东吁将军们,为了推卸责任而编撰出来的。 他没有全线攻击,而是先派出一支五千人的步兵,做试探性进攻,他隆想亲眼看看明军的火器。 五千士兵,列成十列纵队,身上穿着超过十斤的铠甲。 他们先是气宇轩昂地出列,随后向对面的明军跑去,速度越来越快,在距离明军还有两百步的时候,东吁军示威似的放缓脚步,他们根本不像是来战场打仗,而是来旅游,或者与明军谈判的。 枪手们一直在注视着对面这支东吁军。 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一百步,不过对面都是移动速度不快的步兵,根本不具备骑兵的速度与冲击力,沐启元决定将他们放到八十步再打。 距离越近,燧发枪的命中率越高,东吁军撤退逃跑的机会就越小。 前进中的东吁军没有放箭,还没到弓箭的射程,但最前面的士兵,已经开始张弓,只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他们立即就会搭箭射击,他们才不管对面的明军在做什么。 “砰。” “砰。” “砰。” …… 燧发枪响了,游荡在最前面的数百东吁弓箭兵,就像是和明军商量好的,枪声一响,他们就立刻扑倒在地,不知道真的受伤还是假装的。 后面的东吁刀盾兵大惊,他们还没看清明军出手,己方已经倒下数百士兵。 东吁兵忘了前进的步调,明军只得停止射击,燧发枪射程内的东吁太少,不要浪费子弹,刚才射击的枪手们,抓紧时间蹲在地上装填弹药。 在一波枪声之后,战场诡异地静谧下来。 醒悟过来的东吁军,立刻挥舞着战刀,向明军猛扑过来,他们是东吁最精锐的军队,在与大城的作战中,几乎未尝败绩,大城的军队只要见到他们,就只会龟缩在城内。 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一定要向明军找回来,在军官的刺激下,他们忘记了刚才的死亡,也忘记了明军的燧发枪。 但他们只是刀盾兵,身上没有弓箭,只有战刀。 战刀对敌,必须面对面,一刀下去,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最直接的杀戮,最快意的恩仇,最血腥的胜利。 明军不是没有战刀,但明军的战刀,早就成为士兵的摆饰,更多的时候,只是威慑敌人的武器,只有在屠杀伤兵的时候,才能用得上。 现在明军杀人,依靠的还是燧发枪。 燧发枪的射程,不仅远远超过对手的刀枪剑戟,也超过对手的弓箭,这是朱由检还是信王的时候,就精心打造的杀敌利器。 我射得着你,你却攻不到我。 在战场上,看着同伴一个个倒在对手的枪下,凡是有血型的士兵、有战斗力的军队,都会在第一时间猛扑过来,哪怕是成为对方靶子,他们要为同伴复仇,不管这场战争是正义的,还是侵略性的。 朱由检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就诠释了战场的动态。 东吁士兵越是威猛,就会死得越快,明军的燧发枪,在八十步的地方,交织成一道致密的火力网,只要进入这个火力网,只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哪怕像东吁军这样身穿铠甲。 不,不是躺着出去,是根本出不去。 如果他们不想上天堂,就只能下地狱。 枪手们刚刚完成三波射击,对面的五千东吁精锐,已经伤亡殆尽,枪手们的眼里,已经没有站立的东吁士兵了。 枪声逐渐稀疏,终于停息下来。 谁也不知道,枪声下一次什么时间响起,又能给东吁军带来什么样的震撼。 他隆阴沉着脸,这是他经历过的最惨痛的失败,五千东吁军全军覆没,但他没看到明军有伤亡,以前别说看到,根本就没听说过。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样的对手。 看着不对等的伤亡,他隆竟然忘记了下达撤军的号令,任由明军将他的五千士兵屠尽。 第403章东吁的象兵 其实,这也不能怨他隆,整场战斗,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在他隆想看看东吁军到底有什么斩获的时候,战斗就以远远超出他想象的结果,出乎他意料地结束了,别说他隆,就是东吁军的其他将领们,也没有从战斗中醒悟出来,他们谁也没有提醒过他隆。 “陛下,是否用骑兵试试?”他隆身边的一位将军终于出言提醒了。 “骑兵?”他隆还没完全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陛下,骑兵速度快,可以试试,也许能冲破明军的阵地也说不定。” “不错,骑兵速度比步兵快得多,也许明军的火枪根本就来不及发射。”他隆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明军,“传令,将三千骑兵全部放出去。” 东吁并不盛产战马,加上东吁、大城的地形,都是丘陵为主,根本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作战,所以他隆的手里只有三千骑兵,战马主要是给了游骑。 他隆见识了明军的火器,知道小打小闹不会有什么效果,他要将三千骑兵全部投放战场,一旦骑兵冲破明军的防守阵型,他的步兵,就会像大海中的潮水一样,迅速将所有的的明军吞没。 明军在等待他隆,燧发枪实在不适合进攻,只有等待对手进攻。 东吁仅有的三千骑兵,开始在阵前列队。 他隆默默地看着这些骑兵,希望他们能给自己带来一惊喜,在与明军的第一场战斗中,他已经完败,要想延续他不败的神话,现在就指望这些骑兵了。 “哒哒哒……” 三千骑兵开始加速,他们距离明军的枪手,只有不到三里的路程,必须让马匹的速度尽快加到最大,将骑兵的速度优势充分发挥起来。 “司令,东吁的骑兵来了!” 沐启元早就看到了,在光秃秃的平原上,马匹一览无余,更别说马匹奔跑时给地面带来的震动。 这是沐启元第一次在战场遇上对手的骑兵,他不敢轻敌,“注意距离,只要东吁的骑兵进入燧发枪的射程,立即射击。” 最前面的六千枪手,已经在心中计算百步的有效射程。 马蹄撞击地面的“哒哒”声,沉重撞击他们的心脏,好在东吁的骑兵只有三千,比刚才的步兵还少,他们总算稍稍安心。 作为双方的主帅,他隆和沐启元,都将目光盯在三千骑兵的身上。 他隆期望骑兵能快突破明军的防守,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明军的阵地出现一破绽,他立刻就会催动全军,直到将明军彻底击溃,北部被明军侵蚀的土地,会重新回归东吁,根据战况,东吁极有可能还会占据大明的部分土地,作为对明军擅自入侵东吁的补偿和惩罚。 沐启元虽然经历过多次战斗,但主要是在云南对付当地的土著,而且双方都是冷兵器,他的士兵被整编为十九军之后,只参加过乌斯藏平叛,燧发枪对付骑兵,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东吁的骑兵只有三千,而明军的燧发枪手有六千,足足是东吁骑兵的两倍,燧发枪对付骑兵,如果命中率达到一成,枪手完成一波射击,就会有六百东吁的骑兵中弹,如果命中率达到一成半,只需要三波射击。 沐启元不能确定燧发枪的命中率,为防万一,他让两侧的骑兵做好准备,一旦东吁的骑兵突破枪手的阵地,骑兵必须立即出动,截住东吁的骑兵。 南方的战马不足,加上地形上以山地为主,明军中骑兵也很少,沐启元只有两千骑兵,这可是他的宝贝,但他顾不得许多了,就是这些骑兵折损殆尽,他们也要阻挡东吁的骑兵,不能让他们冲破防守阵型,他隆的数万大军,正在虎视眈眈。 沐启元还有火炮,但还没到关键的时候,骑兵并不是东吁最厉害的军种。 “哒哒哒……” 东吁骑兵毫无滞涩,已经冲到距离明军只有百步的地方。 “砰砰砰……” 枪手们早就盯着百步死亡线,他们一直在等待东吁的骑兵,当第一匹东吁的战马抵达这条死亡线的时候,第一排枪手,在传令兵的提醒下,毫不犹豫地完成了齐射。 数百进入射程的东吁骑兵,顿时从马背上坠落下来,不是士兵伤亡,就是战马伤亡。 这些从马背上坠落的骑兵,无论士兵有没有死透,他们很快就会死透,后面的战马根本来不及收脚,倒在地上的伤兵,顿时被马蹄踩城肉沫血浆,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双方的士兵都没有去寻找完整的尸体,他们甚至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骑兵仍然冲锋,枪手仍然阻击。 都是固定的动作。 但地面上人马的尸体太多,东吁骑兵尽量避开这些障碍,速度就稍稍缓了下来。 速度越慢,越有利于枪手瞄准,燧发枪的命中率,逐渐得到提高,在阵后观测的沐启元,估计燧发枪现在的命中率,应该不低于一成半。 “哒哒”的马蹄声,“砰砰”的枪声,伤兵的惨叫声,还有漫天飞舞的血花、士兵从马背上坠落、战马突然倒地不起,交织成一幅立体而有声有色的画面。 但战场并不紊乱,只是重复着同样的画面,在东吁骑兵没有死绝之前,绝对没有改变。 沐启元不需要改变,他们希望用同样的方法歼灭东吁的骑兵,他隆太渴望改变了,他期待东吁的骑兵能早早冲破明军的防守阵地,哪怕是进入弓箭的射程也好,在东吁的骑兵中,弓箭手应该没有死绝。 战斗一旦开始,就不会完全按照个人的想法进行下去。 他隆失望了,东吁骑兵就像是撞上潮头,只要进入某个特定的区域,就会自动坠马向明军表达深深的敬意。 如果从东吁骑兵进入燧发枪射程的时候开始,他隆就上一支“玉溪”香烟,他准保发现,在这支香烟还未燃尽的时候,他的三千骑兵,已经全部向明军礼膜拜了。 从远处望去,如果看不到伤兵在地面上蠕动,那现在的两军阵前,就已经完全恢复了安静,就像明军和东吁军都未来到这块低缓的谷地一样。 宁静很快就被打破,明军的步兵开始收割东吁的伤兵,他们将人马的尸体向两侧挪挪,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免得东吁军再次出击的时候,被这些障碍物绊倒。 引诱对方进攻,明军不遗余力。 受伤的东吁士兵,都被补上一刀,如果估计是东吁的将领,还被割下脑袋。 对面不远处,东吁士兵和他们的国王他隆正在注视着明军的一举一动,但明军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向来是目中无人,他们的眼中只有敌人的尸体,如果敌人没有死透,在他们到来之后,也会成为一具新的尸体。 东吁的士兵震撼了,他们仅有的三千骑兵,在自己放个屁的时间,就全部在明军面前报销了不说,明军还当着他们国王的面,残杀了失去反抗能力的伤兵。 残忍,真是太残忍了,比东吁军残杀大城的百姓时,更加让人不能忍受。 愤怒,必须愤怒。 东吁士兵开始出现骚动,也许是震惊,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恐惧。 但是,他隆没有说话,士兵们既不敢擅自出击,也不敢撤回大营。 三千骑兵,不但没有冲破明军的阵地,还集体为国捐躯了,他隆的脸色要多阴沉有多阴沉,如果不是在战场上,身边又这么多士兵看着,他隆保不准就会流下无根之水了。 他已经连败两阵,如果不能在士兵面前找回来,他在大城王朝身上积累起来的威望,就会被明军毁于一旦。 看来,要出宝贝了,他隆的心中巨浪滔天,大明,是你逼我的。 他隆唤过身边的一名将军,耳语一番。 “是,陛下。”将军离开他隆,亲自去传达他隆的军令。 “咚咚哐,咚咚哐……” 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梆子、唢呐的声音。 明军士兵都被远远传过来的声音所吸引。 “东吁军怎么了?难道打了败仗还要庆祝?” “我们辛辛苦苦清理出战场,正等着进攻呢!” “不会是有人反水,要投降了吧?这么快就投降吗?” …… 明军士兵很快就发现他们错了,东吁军不是投降,而是来送礼的,从东吁军队阵后,缓缓冒出千头大象,每头大象的背上,都坐着一个东吁人。 象背上端坐的不是美女,而是男子,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同样的长枪。 “象兵?” 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真是传说中让明军吃尽苦头的象兵? 大象不仅体重吓人,力量巨大,而且皮糙肉厚,刀砍不透,枪刺不入,连弓弩都不能伤它分毫,惹怒了它,还会追着用脚踩人,一旦被它追上,十有八九被踩成肉渣。 象背上还有一名手持长枪的东吁士兵,随时给你最为致命的一刺。 东吁人把大象训练成坐骑后,常常在关键时刻投放战场,屡试不爽,明军就吃过不少苦头,为了杀死一名象兵,往往要付出十数人甚至数十人的代价。 前排的明军士兵,心生恐惧,在大象面前,燧发枪恐怕也得变成烧火棍,他们纷纷扭过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沐启元,但沐起元面色平静,就像来的是东吁的步兵一样。 第404章象兵的克星是火箭 象群缓缓向明军靠近,它们每靠近一步,明军士兵就多了一份恐惧。 不是他隆有意恐吓明军,增加明军士兵担惊受怕的时间,大象体重太大,缺乏战马的奔跑能力,如果不是因为发怒狂奔,它们甚至都比不上步兵的速度。 沐启元看到象群的时候,心中一阵悸动,来了,终于来了,东吁人最为厉害的兵种,终于现身战场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法子能否对付象兵,既然出征东吁,象兵迟早是要遇上的,如果越不过这道坎,明军的伤亡,就会大大增加。 沐启元一挥手,传令兵使劲挥动令旗,最怕远处的传令兵看不到。 两侧的山地炮开始撕开盖在上面的伪装,黑乎乎的炮管,指向东吁军,在山地炮的左近,大口径的火炮,也褪下他的炮衣,开始向战场瞄准。 象群的出现,战场瞬息出现了巨大的逆转。 东吁军完全沉静下来,他们满怀期待地想看看,到底是死在大象蹄下的明军多,还是被象兵长枪刺死的明军多。 明军则出现了巨大的恐惧,尤其是战马,本来它们站立时保持纹丝不动,见到象群,它们不安地躁动起来,有的用马蹄踏地,焦虑不安,有的昂首张望,又抖动着耳朵,发出凄厉的悲鸣声,有的拼命甩动着尾巴,像是要随时逃跑似的。 马背上的骑兵,拼命勒住马缰,还是控制不住,到底有几匹受惊的战马,远远离开了战场。 东吁的象兵还在一里半之外的时候,沐启元就下达了备战的命令,随着传令兵手中的令旗猛烈挥动,炮手们开始装填炮弹。 “报告司令,开花弹装填完毕。” “开炮。” “是。” 火是发射开花弹中最便宜的程序,炮手燃引线,就等着开花弹自动出膛,然后再根据落调整炮口,争取提高开花弹的准确率,将开花弹的最大效率发挥出来。 黑乎乎的开花弹,因为速度太快,在高速飞行的时候,与空气摩擦,产生尖利的呼啸声,象背上的士兵,首先听到了这种刺耳的声音。 原本他们以为是明军的投石机投出的石块,但石块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不会产生这种怪异的声音,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开花弹落地,再次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那是火药的二次爆炸。 象群从来没见过这么巨大、这么接近的爆炸声,顿时惊慌失措。 这一轮炮击,象兵的直接损失不大,开花弹多是在地面上爆炸,高高端坐在象背上的士兵,除非被开花弹直接砸中,这比大乐透摸到五百万巨奖的可能性大不了多少。 地面上的象腿非常粗壮,除非开花弹直接砸在象腿上,否则,开花弹爆炸时发出的碎片,只能在战象的粗腿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割痕,冲击波对大象几乎没有任何伤害。 对象群最大的威胁,乃是声音,开花弹巨大的爆炸声,惊扰了一贯安逸的战象,他们四处转悠,企图寻找这个无形的“敌人”,因为找不到,战象变得焦躁不安,甚至将背上的象兵掀翻在地。 近百门火炮与山地炮,一共射击了三轮,象兵没死几个,战象失去行走能力的,一只手都可以数得出来,除了几头被过度惊吓的战象执拗地离开象群,几乎没有什么效果。 他隆刚刚见到明军的火炮群,他惊呆了,这么多的火炮,要是落在人的身上,就是佛祖也被打成筛子。 他缓缓闭上眼睛,除了为象兵祈祷,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陛下,明军停止炮击了。” “嗯?”他隆奋力撑开上下眼睑,果然,明军的开花弹停止发射了,“为什么?明军没有弹药了吗?” “不知道,不过……我们的象兵损失不大,陛下请看,除了几头战象退出战场,其余的象兵,还在向明军攻击。” 他隆再次将目光投向象兵,象兵果然在前进,明军的炮火一停,战象更加神闲气定了,好像开花弹压根就没出现在战场。 “对,明军的火炮对战象无效。”他隆狂喜,该死的明军,终于尝到厉害了,“准备,一旦象兵冲破明军的防守阵型,全军务必压上,我要一战而溃明军。” “是,陛下。” 在他他隆的对面,沐启元低声咒骂着,“妈的,这些战象,还真的打不死。” “司令,我们不是还有火箭吗?”陈子壮一直跟在沐启元的身边,见火炮的效果不好,提醒沐启元不要浪费开花弹了。 “火箭?嗯,看来只有它了。”沐启元也不确定,火箭能否对付这些大象,好在这些战象非常绅士,它们移动的速度很慢,如果是战马,现在恐怕都要进入明军的阵地了。 火箭兵早就调整了方向,此时的火箭,不是向上发射,而是对准前方的大象。 明军的火箭,构造极为简单,就是一个固定在地面的支架,支架上放置一支稍微粗壮的箭矢,但有了火药的推进,它的速度快了许多。 它的制造者,是大明火器局的丁岚,丁岚最大的贡献,就是在朱由检的指导下,控制了火箭的飞行方向。 方向能控制,速度远远快于普通的箭矢,火箭才能应用与战场。 高速运行的物体是锋利的,一张普通的扑克牌,如果给它足够的速度,可以穿进混凝土墙壁;甚至一张普通的白纸,如果飞得足够快,就可以隔下人的头颅。 火箭射出去后,因为速度增加了数倍,只要粘上战象的肚皮,就能刺透战象的粗皮糙肉,箭矢就挂在战象的肚皮上。 开始的时候,战象还感觉不到疼痛,但火箭上还缚有燃的火药,这些火药的数量不是太大,但它们就在战象的肚皮上爆炸,顿时炸得战象皮开肉绽,连粗大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沐启元统计了一下,三支火箭,就能废掉一头战象。 他再次让炮手开炮,开花弹对象兵伤害不大,但声音可以吓唬吓唬战象。 战象将自己的伤痛,传递给了背上的象兵,它们不但不听象兵的指挥,还将背上的象兵掀下来,用脚踩为肉渣,好像它们的伤痛,都是象兵造成的。 战场上又出现一边倒的屠杀,这次被屠杀的,是东吁的象兵。 他隆刚刚燃起的一希望,又被明军的火箭兵击得粉碎,看着宝贝战象一头头倒在眼皮底下,他的心在滴血,伤口比战象肚皮上的箭创都大。 万般无奈之下,他隆下令撤出象兵。 但这时的象群,已经严重受惊,再也不听象兵的驱使,它们像是被明军的火器吓怕了,不是逃向两侧,就是掉头往回跑。 逃回的战象,已经成为祸水,它们横冲直撞,反而冲散了东吁军的防守阵型。 沐启元见东吁军出现了混乱,遂下令全线追击。 明军虽然是全线追击,但还是与东吁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距离太近,不但燧发枪难以发射,还可能遭到东西军的反扑。 燧发枪实在不是追击的利器,士兵们发射出子弹后,根本来不及装弹,只好扔掉燧发枪,拔出腰间的战刀,和东吁军开始肉搏。 肉搏不是明军的强项,但东吁军被明军的火器吓破了胆,全军陷入混乱,根本不敢回头抵抗,谁要是敢回头,立刻就会陷入明军的人海之中。 明军仅有的两千骑兵,这时候发挥了最大的效率,他们利用速度优势,尾在东吁步兵的身后,他们不是为了杀敌,而是切分东吁军。 骑兵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将逃在最后面的东吁军,切蛋糕似的切出一个个小队,这些脱离东吁军的小队,很快就被后面赶上的明军包围、消灭。 骑兵切分,步兵歼敌。 明军成了东吁军的收割机器。 兵败如山倒,此时的东吁军,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 他隆逃入东吁军的大营,利用大量的箭矢,才勉强击退明军的追兵。 明军被迫回撤,他们的满腔热情,霎时被东吁军的箭矢扑灭,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东吁的伤兵身上,凡是受伤倒地的东吁士兵,都被明军斩杀了。 东吁兵已经龟缩在大营,打扫战场的任务就交给明军了,沐起元命令士兵收拾起东吁军的尸体,连同战马、战象的尸体,一把火烧了。 他隆见明军撤回营寨,这才让属下统计伤亡。 伤亡的数字把他隆吓了一跳,与明军决战不过半日,包括步兵、骑兵、象兵在内,东吁军伤亡超过一万六千。 其实没有伤兵,伤兵全都被明军杀死了。 加上攻击大城王朝时的伤亡,他隆的十万精锐,现在只剩下不到五万五千,而且都成了惊弓之鸟。 他隆知道阿瓦城为什么只能抵挡半天了,明军的火器实在厉害,连他的宝贝象兵都抵挡不住。 望着一个个瘟鸡似的将军们,他隆的内心如打翻了五味瓶,“明军的伤亡怎么样?” “陛下……”将军们蠕动着嘴唇,他们哪知道明军的伤亡。 “暂时不知道也没关系,下次对阵的时候就知道了。”他隆也没责怪将军们,战场的情形,他比谁都清楚,在士气特别低下的时候,他不想再打击将军们的信心了,“军营四周,多派人手,严防明军偷营。” “是,陛下,属下这就去安排。”值日将军出去了。 “吉伦海现在在哪儿?”他隆明知吉伦海离这儿还远着,他只是提醒将军们,东吁还有大量的援军,而明军深入东吁,粮草、兵员都无法补充,死一个就少一个。 “陛下,吉伦海将军恐怕要十日之后,才能到达。”这位不开眼的将军,说了句大实话。 要是再平时,准保遭到他隆的责骂,但今天东吁主力新败,人心不稳,他隆忍住气,“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永远获胜的将军,也没用永远失败的将军,决战的时刻还没到来,你们只管做好手头的工作。” “是,陛下。” “我军一贯打的是顺风仗,今天的失利,士兵们可能接受不了,要多想办法鼓舞士气。”他隆万般不愿,还是承认了军事上的不利。 “是,陛下。” 对面的明军没有像他隆猜测的那样,正在大肆庆祝,沐启元烧掉东吁人马象的尸体,就是最大的庆祝活动,东吁主力犹在,他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提醒士兵们早休息,来日还有恶仗要打。 第405章“万人敌”空降东吁大营 他隆新败,自然不敢再次挑战明军,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明军的火器,沐启元知道他隆的主力还在,他也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让士兵们休息。 漫长的白天,就在明军的等待和东吁军的不安中度过。 入夜,明军城外的大营,灯火稀疏,士兵们早已进入梦乡,只有游骑在驱赶、追杀东吁的游骑,燧发枪的声音,不时打破夜的静谧,凭空增添几分恐怖气氛。 习惯了战场生活的双方士兵,谁也没当回事,但他隆敏锐地意识到,明军拼命驱赶东吁的游骑,夜晚一定会有所行动,也许是来偷营。 大营外面的游骑,因为缺少明军的燧发枪,他隆帮不了他们,但他隆做好了明军偷营的准备,他将五万士兵分为两拨,一拨睡觉,一拨值夜,所有的士兵都不准卸甲。 明军并没有偷营。 待枪声稀疏下来,一支两万人的明军,携带着山地炮,在林呈祥的带领下,匆匆打开城门,利用夜色的掩护,向东越过锡当河,再向南行进了二十多里后,重新回到锡当河西岸。 其中一支万人军队迂回到达瓦提,隐伏下来;林呈祥自领万余人,一直向西,行进数里之后,在贡拉以东潜伏下来,这两支军队,恰好与彬马那城的明军,对他隆的大营形成包围之势。 沐启元又在大营中睡了一天。 起床后已是掌灯时分,他顾不上吃饭,大声查问亲兵:“有林军座的讯息吗?” “还……没有,司令。”亲兵只能给个令沐启元失望的答案。 沐启元焦躁不安。 林呈祥的军队是否到达指定的位置?这都快一天一夜了,他还没收到任何讯息。 “东吁的游骑不可能探得这么远,老伙计,能否歼灭他隆的主力,就全靠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沐启元在心中默念,自从进入东吁,他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焦虑过,即使是面对东吁的象兵。 林呈祥已经去了他隆南下的路途中设伏,由于他要两渡锡当河,行军困难,到现在还没有传回任何讯息,不知道有没有到达指定的设伏地。 沐启元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隆随时可能弃营南下,与北上的东吁援军汇合,一旦双方合兵,歼灭东吁军主力的计划,可能就要化为泡影。 “报告司令,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传令兵向沐启元行了一礼,再汇报军情。 沐启元顾不上任何礼节,他甚至都有些迷糊了,“外面完全黑了吗?” “报告司令,天已经黑透了。”传令兵觉得奇怪,司令这是怎么了,连天黑都看不出来。 “奥,你先下去吧,告诉他们,准时火升空。”沐启元决定不等林呈祥的讯息了,即使林呈祥没有到达指定的位置,他也要发起进攻,一定要在东吁的援军到来之前,击溃他隆的主力。 “是,司令。”传令兵离开沐启元的大帐,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本来夜晚偷袭,最好选择在子时之后,那时对方的士兵正在熟睡之中,突然听到枪炮声,迷迷糊糊的,难以形成有效的抵抗,这是消灭敌人的最佳时机。 但沐起元没打算将东吁军消灭在他们的军营里,他要将东吁军消灭在逃跑的路途上,所以他选择了戍时。 他要让他隆与他的士兵,在清醒的时候,找到逃跑的路线。 如果有退路,东吁军就不会拼死抵抗。 只要东吁军一逃,就会溃不成军,明军只需衔尾追击,不断收割东吁的散兵即可。 沐启元匆匆吃过晚饭,他出了大帐,来到明军设伏的土坡前。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东吁军的游骑都不来叨扰。 天空中缓慢升起十数盏灯笼似的火球,火球越升越高,待升到六七十丈的高空后,又缓缓飘向东吁军的军营。 东吁军的哨兵发现了这些向头飞过来的火球,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士兵们一时好奇,鼓噪起来,有些士兵还偷偷向火球放箭,但火球的位置太高,弓箭根本够不着。 更多的士兵被惊动了,他们一起出营观测这一难得的异景。 军营的生活是枯燥的,哪怕一泡尿尿出小鱼,都能引起士兵们的极大兴趣。 连一些军官也被惊动了,士兵们为了看得真切,还打起了火把,但高空还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火球越来越近。 这是明军的气球,原本依靠营帐中的灯火判断东吁军的位置,但营帐中灯火很弱,六七十丈的高空,根本看不清,气球上的明军只得根据记忆来判定东吁军营所在。 现在营外有大批猎奇的东吁士兵,还起火把,正好给气球上的明军士兵指明了方位,他们调整了各自的方向,在东吁军营上空四散分开,其中有一个气球,直接漂到火把的正上方。 见火球飞近,东吁士兵闹得更换了。 突然,一名东吁士兵发现,一个巨大的包裹正从天而降,因为光线太暗,那士兵看到包裹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他的头了。 难道天上真的会掉下了馅饼? 他想要避开包裹,已经来不及了,包裹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这名倒霉的东吁士兵,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一名东吁的将军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对士兵们说些什么,他的嘴巴刚刚张开,还不及发出声音,这个巨大的包裹,发出“轰”的一声。 周围一切声音都被遮盖了。 附近的东吁士兵,一个个闷哼着倒在地上,血肉翻飞到低空,又快速落下,低空像是下了一场肉夹血。 那名想要说话的将军,就定格在嘴唇张开的画面,他的上下肢,分别飞向了不同的方向,还将两名东吁士砸成轻伤。 几乎在同时,东吁军营里其它的地方,也是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不好,明军偷营了。”还未睡觉的他隆,立即就想到了明军的火器,他飞奔出来,在士兵的指下,看到了天空的十数个火球,“这是什么火器?” “……” 没人能回答他隆的问题,能回答他隆问题的人,此刻正伏在东吁的大营外。 他隆做梦也没想到,明军的火器能从天上落下来,他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亲兵,“能用弓箭射下来吗?” “有人射过了,弓箭根本够不着。” 他隆用手比划了一下,应该是够不着,“怎么样?士兵伤亡严重吗?” “还未统计出来。” 亲兵的话刚落音,大营中又是一片爆炸之声,好不容易扑灭的大火,再次燃烧起来。 他隆哆嗦着嘴唇,“该死的明军……到底是什么火器?” 他隆当然不知道,这是明军从气球上丢下的重磅炸弹“万人敌”,经过大明火器局的改良,每个达到八十斤,接近一个成人的重量,由于气球的载弹量有限,每个气球上只有两颗“万人敌”。 从天而降的“万人敌”,对东吁士兵最大的大击,乃是心理上的,现在是黑夜,东吁军不知道明军有多少这样的火球,每个火球上有多少这样的巨型炸弹,对未知的恐怖,比死亡本身更容易让东吁军陷入混乱。 明军的火器,东吁士兵已经见识过了,连战象的肚皮都能扎破,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 他隆却发现,每一次爆炸,都会产生巨大的火光,东吁士兵的惨叫声,随即响彻整座军营,但这样的爆炸,比较稀疏。 “大家不用慌,明军没有这种炸弹了。” 他隆是东吁士兵的定海神针,只要他隆没有受伤,士兵们就有了主心骨,况且,“万人敌”的数量的确不多,东吁士兵的恐惧感渐渐下降,更多的士兵围拢在他隆的身边。 骚乱渐渐平息。 他隆到现在也没见到明军的步兵,他估计这是明军利用火器在骚扰他们,不让他的士兵好好休息,“大家不用紧张,这只是明军在骚扰,大家回去安心睡觉吧!” 东吁军渐渐散去,但现在时间还早,好些士兵没有回去睡觉,他们还躲在暗处观看火球,想看看这些火球会不会落下来。 他隆也在观看,刚才他是为了稳住军心,其实,明军还会不会投放巨型炸弹,他的心中也没谱,他除了咒骂明军外,只有祈求佛祖保佑,天色快亮起来。 东吁大营外面,明军趁东吁士兵的注意力,完全被来自空中的“万人敌”吸引,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将数十门火炮与山地炮,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距离东吁大营一千步的地方,那里是火炮的有效射程。 “万人敌”已经投放完毕,东吁大营上空的火球,已经顺风漂出,在东吁军肉眼看得见的地方,缓缓下落。 “陛下,明军还会来吗?”亲兵有些不安地问他隆。 “不会。”他隆回答得异常坚定。 “陛下……” 他隆知道这位亲兵还不放心,只好明说:“火球只会顺风漂移,现在明军的火球,已经远远漂到下风去了,今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来了。” “奥,明白了。”亲兵向他隆竖起大拇指,可惜现在外面一片黑暗,他隆是没看到。 但是他隆听到了。 他隆不是听到亲兵的话,而是听到爆炸声,致密而剧烈的爆炸声,就在东吁大营不远的地方,再次响起。 “不好……”他隆只说出这两字,就如木鸡般呆立在黑暗中。 第406章溃败 早已隐藏在东吁大营外面的明军,将开花弹一枚枚砸向东吁军的大营,刚刚安静下来的东吁士兵,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时找不到安全区,在得大营中乱窜。 开花弹爆炸时释放的火花,燃了东吁军的帐篷,火势迅速蔓延,将整个大营,完完全全暴露在明军的炮口下。 他隆脸上煞白,除了发呆,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拦截明军的开花弹。 帐篷在燃烧,粮草在燃烧,士兵在惨叫,军官砸惨叫。 他隆充耳不闻,他在思考着明军的战略意图,到底是小打小闹,还是大规模偷袭,甚至利用火器上的优势,对东吁大营发起强攻。 如果说明军只是向东吁大营中扔下几枚“万人敌”,他隆相信,明军只是过来骚扰一下,现在明军的炮群向东吁大营发起猛烈的炮击,他隆估计,明军这是要变偷袭为强攻。 他隆这才明白,明军向东吁军营投放炸弹,只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目的是在悄无声息中,将火炮移到东吁大营附近。 “陛下,明军的火炮,全部在北面。”一位比他隆还淡定的东吁将军,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竟然明军的火炮集中在北面,那么明军也一定会从北面发起进攻。 他隆也从炮弹的飞行轨迹上发现了明军的动向,“立即组织士兵离开大营,向南撤退。”明军的火炮一停,必然会从北面杀来,黑暗里看不清虚实,他要先南寻找一块安全的地方,再重新扎营。 东吁士兵纷纷向南撤退,他们对明军的火器,已经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士兵们争先恐后。 在这样的黑暗中,将领已经无法准确传达他隆的命令,也无法约束自己的士兵,撤退很快就变成了溃逃。 沐启元没有让士兵进入东吁军的大营,东吁军的大营外,一定有许多暗桩、拒马桩、铁菱等,一旦士兵冲击东吁军的大营,一定会伤亡不少。 他让炮手将炮火向前延伸,用开花弹打击东吁军,摧毁他们最后一抵抗的意志,逼迫他们尽快逃出大营。 为了配合开花弹,明军士兵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东吁军虽然听不懂汉话,但他们一定能知道,这是大明士兵发出的声音。 数万士兵的声音,简直盖过开花弹,士兵们还绕过军营,从南北两侧开始驱赶东吁军,直到东吁士兵全部逃出大营。 明军衔尾追击,屠杀落后和落单的东吁士兵,东吁士兵只剩下向前一条路,散落在两侧的士兵,很快就成了明军的刀下之鬼。 两千骑兵充分发挥了他们的速度优势,不断将东吁军切分出一小队,交给后面的明军步兵,然后继续去切分落在后面的东吁军。 虽然是黑夜,看不清伤亡,东吁士兵从后面传来的惨叫声,还是可以猜出同伴的惨状,只要落在后面,他们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别说士兵,就是将军们也只能自顾逃窜,士兵们更是将吃奶的力气搬出来,他们恨不得爹娘给他多生两条腿,哪里还管得后面的同伴? 在追击的过程中,燧发枪装弹实在不便,明军使用的都是战刀,虽然明军肉搏的能力不过硬,但现在的东吁军,只会一味地逃跑,绝不敢回头与明军迎战,明军的战刀,都是砍向东吁士兵的后背。 一旦回头,就会陷入明军的人海之中,肯定是死,逃跑还有一线生机。 明军还携带着山地炮,不时射出几枚开花弹,保持着对东吁军的威慑力。 双方的士兵都陷入疯狂状态,东吁士兵疯狂地逃跑,明军士兵疯狂地追击,如果追上东吁士兵,又疯狂地屠杀。 明军一口气追击了一个多时辰。 东吁士兵在夜色中狂奔了二十里,这才渐渐摆脱明军的追击,他们刚刚放慢脚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后面的明军又追上来。 明军的山地炮,还不时示威似的放上几炮,开花弹的巨大响声,彻底摧毁了东吁士兵刚刚升起的反抗意志。 东吁士兵在逃,明军在后面追杀。 突然,前面又是一阵开花弹,大批东吁士兵应声而倒。 体力透支后的疲劳和绝望,让东吁士兵极度衰弱,这时候,一声炮响,或者路上的一个小石子,都能让他们永远倒下。 明军的开花弹也在无情地收割着东吁士兵的生命,灵巧轻便的山地炮,不断调整方向和距离,尽可能将开花弹撒向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 听到开花弹爆炸的声音,一直紧锁愁眉的沐启元,终于舒展了眉头,“老伙计,你到底还是抵达了目的地,看来,天灭他隆呀。” 他隆却是懵了,但作为东吁军的最高指挥官,常年征战的经验,还是帮助他最先清醒过来,前有堵截的开花弹,后有追击的大批明军,左有天险锡当河。 向右逃跑,这是他隆唯一的选择。 看到东吁军向西溃退,伏击的明军停止炮击,加入衔尾追击的浪潮,他们以逸待劳,驱赶全力追击,应该能超越东吁军,但沐启元的布置的战术,只是衔尾追击,让东吁的士兵有逃生的希望。 东吁的士兵确实有逃生的希望,只要摆脱后面的明军。但明军就像是牛皮糖,牢牢粘在他们屁股上,不远不近,恰好可以收拾他们。 如果东吁的士兵无路可逃,有他隆在,他们完全有可能拼死一战,虽然沐启元自信还是可以击溃东吁军,但明军也会有不小的损失,而且可能还有东吁军趁乱逃走。 明军从容追击,特别是刚才的伏兵,体力特别充沛,追在东吁军队后面,他们简直就是在散步的时候,顺便收割那些毫无斗志的东吁溃兵。 衔尾追击,击杀溃兵,尽可能消耗东吁士兵的生命和体力。 他隆不知道东吁士兵损失了多少,明军没有给他统计的机会,除了给逃跑的东吁军指条明路,他就和普通的东吁士兵已经没什么区别。 兵败如山倒。 现在东吁军,有令传不出,就是传出军令,士兵也停不下逃亡的步伐。 明军也是人,他隆就不信了,在死亡面前,东吁军会跑不过明军,这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土地,也是赖以养活他们的土地。 骑在马背上的他隆,并没有全力放开马速,一来夜黑,看不清道路,二来他要是逃走了,身后的士兵就会找不到逃亡的方向。 他隆传出军令,让东吁士兵使出啃奶的力气,拿出军人的风范。 这条军令倒很适合,东吁士兵都在溃逃,他隆的军令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和鼓励。 东吁军一口气向西跑出五里,明军因为要斩杀滞后的东吁士兵,渐渐被他隆的大部队落下。 看到明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隆长出一口气,东吁士兵,果然训练有素,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在平地,还在生死攸关的当口。 他隆口中呼出的白气还没有凝结,他就感觉到了异样。 前面又是一群开花弹。 最近的一颗开花弹,就落在距离他隆不到十丈的地方,幸好他隆周围的东吁士兵非常密集,抵消了开花弹的冲击波,又挡住了开花弹爆炸时产生的无数碎片。 他隆的身子没有受伤,但他的内心,已经严重受伤血流如柱了,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似的疼痛。 他和所有的士兵一样,在无边的夜色中陷入极度绝望。 “前面还有多少明军?明军的主力,到底在哪一个方向?”他隆勒住马缰,像是在喃喃自语:“这可是东吁的土地呀!” 时间不允许他隆犹豫,明军的山地炮,正一刻不停地收割东吁士兵的生命,开花弹也随时都威胁着他隆的安全。 这时,一名头脑稍微清醒的东吁将军,挨到他隆身边,“陛下,现在天色黑暗,敌情不明,士兵们体力严重透支,他们不可能摆脱明军的追杀了。” “你是说,让我放弃士兵,独自逃生?”他隆的脸色黑得就像锅底,不用伪装,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 “不行,大不了与明军拼了,让我他隆独自逃生,办不到,传令,后军变前军,准备决战。”他隆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他都准备打头阵了,反正现在天黑,哪儿都不安全。 “陛下……”那军官没有去传令,“如果开始撤军的时候,就与明军决战,鹿死谁手,倒还说不定,现在士兵们体力耗尽,哪里还有一战之力?” 他隆透过开花弹的火光,果然看到东吁士兵移动都困难,有些士兵,分明没有中弹,却被开花弹的声音吓倒,再也站立不起来,他长长地叹口气:“好狠的明军!” “陛下,只要冲出明军的包围,我们还可与明军决战,吉伦海将军的大军离此不远,还有把守各个城池的士兵……” “那这些士兵怎么办?”他隆还是不忍心,“如果我们走了,他们……他们可是东吁最好的士兵呀!” “陛下,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是没牙的老虎,是没腿的战象,明军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他隆再次看了眼战场,他不相信明军会善待他的士兵,阿瓦城中的一万东吁士兵,全军覆没,难道明军就没有杀降?他还亲眼看到,明军将阵前的东吁伤兵全部杀死了。 但现在的他隆,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除非他要给他的士兵陪葬。 他隆万般不甘,但还是带着仅剩的数百骑兵,趁着夜色,偷偷向南方逃走了。 第407章汉人敢死队 彬马那以南的伏击战,明军大获全胜,他隆只带着两百骑兵突围而去,五万五千东吁士兵,除了战死的两万余人,其余三万多东吁士兵,在筋疲力尽得连刀枪都拿不动的情形下,全部被明军俘获。 这些俘虏最让沐启元头疼。 本来沐启元不愿杀降,他们虽然是异族,毕竟是汉人的同类。 但三万多东吁士兵,不仅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还要留下大量的士兵看守,这会严重拖累明军的征缅大业;如果将他们释放了,他们随时可能加入东吁军,重新成为明军的敌人,只要他隆还在,一切都有可能。 如果这些东吁的战俘重新投入到战场,那沐启元消耗东吁军队的计划,就会完全破产,这是在明军付出极端努力的情形下取得的胜果,决不能付诸东流。 最后,沐启元听从了陈子壮的建议,以“保护权贵利益,与权贵相勾结”为由,将这些东吁降兵全部坑杀了。 他隆带着两百骑兵,一直逃到东吁城,方才得以息脚。 东吁城是东吁王朝的第一任国都,是东吁王朝的立国之本,在彬马那以南二百里,但城中只有五千守军。 他隆知道东吁城根本守不住,明军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但明军南下,东吁是必经之地,有了东吁城阻挡,可以延缓明军南下的速度,好让他有充分的时间整顿东吁的军备。 他隆象征性地安慰了城中的守将,鼓励他死守城池,为国立功,然候以收拢南方的军队与明军决战为由,离开了东吁城,继续南下,欲与吉伦海的大军汇合。 沐启元在彬马那以南全歼他隆的主力,但彬马那以北已经没有东吁军主力,他让陈子壮留下一个团的士兵驻守。 大军在贡拉一带休息了两天,等彬马那城的明军和粮草辎重部队赶来后,明军开始沿锡当河南下,林呈祥的第二十军作为前军,已经提前一天出发。 第二十军没有急行军,明军现在是层层推进,就像诸葛亮伐魏。 林呈祥扩大搜索范围,将大军行进的路线两侧,全部扫荡完毕,他这个前军,实际上也是明军的先锋。 第四日午后,林呈祥赶到东吁,他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在东吁城北面扎下大营,准备让士兵休息一个晚上,天亮之后再攻城。 晚饭之后,林呈祥召集三位师长和军中的参谋,商讨明天的攻城之法。 “军座,东吁城只有五千守军,我们有三万大军,只要四面围城,用火炮炸开城墙或者城门,自然可以全歼守军。”六十师师长孙可的意见,就是明军现在最常见的攻城之法,但前提是明军要有优势兵力,否则,即使城破,守军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从某一突围而去,难以完成全歼的目标。 林呈祥微微头,他是刚刚抵达东吁城外,下午才查看了周围的地形,对城内的情况,却是不太熟悉,如果孙可的想法得到大家的认可,他就决定采用了。 “军座,我也可以围三阙一,而在城外埋下一支伏兵,城外地域空旷,更适合歼灭敌军,而且不会伤害城内的百姓,也不会破坏城内的设施和财物。”卢玉峰认为东吁城破是肯定的,既然东吁城即将归属大明,那就应该保护城内的设施。 林呈祥向卢玉峰投去赞赏的目光,不错,城还未破,就想着将来的治理,人才呀! 围三阙一,的确是攻城的好办法,城破之时,给城内的守军逃生的希望,才能迅速瓦解他们守城的意志和决心。 “可是,这么明显的策略,难道东吁人看不出来吗?”五十九师师长李元江觉得有些问题,东吁的将领都是身经百战,他们应该通晓兵法才是。 林呈祥看着卢玉峰,“既然方案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来回答吧!” “哈哈,李师座有所不知,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是汉人的兵书,是汉人数千年积累下来的宝贵财富,东吁立国才几年,哪会汉人的这些兵法?他们打仗,靠的是人多胜人少,或者依靠不怕死的军官和士兵。”卢玉峰也不怕别人说他张扬。 “啊……”李元江向林呈祥投去询问的目光。 “奥,玉峰还真有些了解东吁,东吁人打仗,差不多就是这样。”林呈祥还补充了一,“再说,东吁士兵就是知道城外有伏兵,他们也得出城,难道在城内等死?出了城,他们就有逃生的可能。” “军座,东吁士兵真的会饮鸩止渴吗?”孙可还有些不信,这些东吁人,不是挺能打仗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傻? “应该会。”林呈祥准备定下最后的作战方案了,明军占据人数与火器上的巨大优势,能征惯战的他隆都是全军覆没、灰头土脸,何况是小小的东吁城,“如果东吁城破,他们还留在城内的话,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去死,有时候,即使他们投降,也是死。” 正在这时,林呈祥的一名亲兵悄悄进来,对着林呈祥耳语几句。 “真的?把人带进来!”林呈祥的目光霎时晶亮,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一切顺利,沐启元来到东吁的时候,东吁城已经属于大明了。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普通百姓灰布大褂的中年人,随着亲兵进入大厅,“参见参见林军座!参见三位师座!”来人并没有下跪,只是向三人分别拱了拱手。 林呈祥仔细打量着来人,确信是陌生的面孔,“来,坐,这儿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军座!”来人在孙可的下首落座,这才说出来意:“东吁城内有五万百姓,其中汉人和自认为汉人的,超过一万,汉人百姓在东吁城讨生活,时常遭到缅人的盘剥和欺凌,这次大明军队来到东吁,城中的汉人头领组织了一支五百人的敢死队,准备协助明军夺取城门。” “夺取城门?汉人头领?”林呈祥不在乎汉人帮助夺取城门,以明军火炮的威力,夺取城门不是难事,他欣喜的是汉人的归心。 “军座,现在明军驻扎在北城门外,东吁军主要的兵力也是投放在北门,我们可以在东城门起事,接应明军入城。”这名叫陈枝山的侦讯补充说到。 “嗯,主意不错。”林呈祥头,“你们什么时间能准备好?” 陈枝山果断地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接应明军入城,如果军座愿意,今夜三更,我们就可以打开东城门。” “早就准备好了?你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吗?”林呈祥有些惊异,明军进军的速度相当快,在沿途扫荡的时候,还有许多村镇不知道明军来了,东吁城内的汉人是怎么知道明军早就来了? “军座不用猜疑,城内有大明的侦讯,早就知道明军来了。”陈枝山似乎责怪林呈祥忘了他的侦讯身份,“此外,他隆惨败于彬马那,在东吁逗留了半天,所以弟兄们确信明军离此不远了。” “奥。”林呈祥长出一口气,“东吁军的士气怎么样?他们有战斗力吗?” “回军座,城内的五千守军,都是他隆的精锐,他隆又慰问了城内的守军,现在他们的士气高涨,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投降明军的迹象。” “嗯。”这些理由应该可信,林呈祥又想到一个问题,“现在东吁城四门紧闭,你是如何出来的?” “用绳索,军座别忘了,小人乃是侦讯出生。”陈枝山再次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此次有三人出城,另有两人在看守绳索,一旦守军有异动,他们必然能发觉,如果没有异动,待会我们就攀绳索回城。”陈枝山顿了顿,显然是为了打消林呈祥的顾虑,“即使小人无法入城也没关系,城内有我们的人,我们还可以灯火联系。” 侦讯有一些特殊的本领,林呈祥不想再问,他关心的还是入城的事,“这些汉人百姓可靠吗?” “军座放心,他们绝对可靠,而且,当中还有我们的人参与,一旦出现意外,我们的人一定会知晓。” “那你们如何夺取东城门?”林呈祥不能讲希望全寄托在这些汉人百姓身上,要是他们的计划不筹密,自己岂不白忙活半夜? “五百敢死队怀揣利刃,化装成协助守城的百姓,接近城头,而且东城门守军中也有汉人做内应,我们以有心算无心,拿下城门应该不是问题。” “既然你们准备好了,那就今夜吧!”林呈祥知道这种机密事,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但我大军需要调度,三更之前才能完成部署。” “那我们就在三更的时候打开东城门。” 林呈祥将整个计划思考了一遍,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城内的百姓能否拿下东城门,他们毕竟是百姓,没有严格的训练,“这样吧,为了配合你们抢夺东城门,我们会从北门和西门同时攻城,将守军吸引过去。” “军座,我们还准备在城内四处放火,这样又能吸引一些守军,到时候城门处的守军就会更少了,我们成功夺取城门的可能性就会更大。”陈枝山的虽然身形不动,眼着却是闪着兴奋的光芒,在自己人面前,他完全不用掩饰,如果城内的汉人能夺取东城门,那侦讯就是为明军破城立下头功。 林呈祥又将整个计划梳理以一遍,觉得方案可行,“如此甚好,我会在东城外安排士兵接应。” “军座,我们就以火光为号,如果东城门火起,就是我们夺取东城门了。” “一言为定,陈兄弟早回去准备。” “军座……” 林呈祥见陈枝山欲言又止,只道还有什么难处,“陈兄弟还有什么难处?” “不是难处。”陈枝山迟疑了一下,见林呈祥一直注视着自己,这才说出城中百姓的心声:“城内的汉人有一个请求,如果明军破城,请务必保护他们的财物。” 第408章相信的理由 “这是自然,他们是汉人,是我大明的百姓,我们是大明的军队,当然要保护他们的利益。”林呈祥心说,别说汉人全力支持明军入城,只要汉人不反对明军,明军就不会侵犯他们的利益,“你回去告诉他们,城破之时,他们务必待在家里,不要在外面走动。” “是,军座,小人替城中的汉人谢过军座了。”陈枝山向林呈祥拱手行了一礼。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林呈祥还礼,“万一明军误闯入汉人百姓的屋子,你让他们用汉语求救,大明的士兵绝对不会伤害大明的百姓。” “小人明白。”陈枝山再次行礼后,离开了中军大帐。 “军座,我们依靠火炮,完全可以攻得下东吁城,为什么要与他们合作?万一要是诈降,岂不让我军蒙受损失?”陈枝山一走,李元江就提出不满的意见。 “玉峰,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林呈祥将皮球踢给卢玉峰。 “属下认为,如果陈枝山的话可信,我们应该与城内的汉人合作。”卢玉峰倒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说说你的理由。”林呈祥示意卢玉峰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们与城内的汉人合作,用他们所期望的方式破城,就是给了城内汉人立功的机会。”卢玉峰看看林呈祥,见他正在微笑,估计自己说对了。 可是孙可不干了,“为什么要给他们立功的机会?这本来是我们的军功。” 林呈祥目视卢玉峰,继续微笑不语。 “我们攻下东吁不难,关键是将来的统治。”卢玉峰知道林呈祥是让他继续回答,“如果城内的汉人在破城时立了功,他们就会对大明的军队有认同感,将来就会珍惜大明在东吁的管理,如果一个人去庐山游玩过,将来就会对庐山的一草一木有了感情,道理是一样的。” “奥……”孙可不说话了,他在思考着什么。 “至于孙师座说到军功,自然是我们的,我们只是给他们分汤而已。” “玉峰说得不错。”林呈祥也是头,但他话锋一转,“但玉峰刚才还有一句话,就是怀疑陈枝山是诈降?” “这个……属下实在无法判断,这个陈枝山,我们并不认识他。”卢玉峰也是看不透。 “我的亲兵已经对过暗语,陈枝山应该是侦讯身份。”林呈祥眯着眼睛,似乎还在思考,“而且他汉话说得非常滑溜,应该是汉人。” “嗯。”卢玉峰、李元江、孙可三人都是赞同。 “眼下明军在东吁势如破竹,别说汉人,就是城内的缅人、孟人,愿意归顺大明的恐怕都不再少数,难道汉人在这个时候,还会做出背叛大明的事吗?” “……” “此外,他们帮助明军入城,归根到底,是要保住他们在城中的财产,防止毁于战火,这个理由,难道不充分吗?这种想法,难道不符合汉人的性格吗?” “……”除了头,众人都是无话可说,林呈祥的理由,应该比较充分,但他也是刚刚得知这件事,马上就想到这些,众人除了同意,就是在心中无声的赞叹。 “退一步说,即使他们是诈降,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我们可以利用燧发枪的优势,假戏真做,一举入城,那时,这些背叛大明的人,该有什么样的下场?难道他们不会掂量掂量?” 众人越发佩服林呈祥的老辣,孙可站了起来,“听了军座的话,属下收益匪浅,请军座给属下分配任务,属下坚决执行。” “你个兔崽子,还敢不执行我的军令?”林呈祥哈哈大笑。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 孙可站得更加笔挺了,他还向林呈祥敬个军礼,“属下不敢,属下坚决执行军座的命令。” “好,那我就开始调兵遣将了。”林呈祥面色一凜,“孙可!” “属下在!” “你的六十师兵分两路,于三更时分同时从西、北城门发起进攻,打得越欢越好,但你们是佯攻,尽量减少士兵的伤亡,等待友军接应入城。” “属下明白!” “李元江!” “属下在!” “你的五十九师,立即赶赴东城门外埋伏,看到城头火起,立即进城,并接应六十师从西、北门入城。” “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卢玉峰的五十八师,立即去南城门外设伏,三更之前必须完成,城内总共只有五千东吁士兵,我不管有多少东吁士兵从南城门突围,你不能放走一名东吁士兵。” “是,如果五十八师放走一名东吁士兵,属下自请降职为军座的马夫!” 众人又是大笑,随后散去,各自去准备今晚的战斗。 三更时分,六十师准时从西、北城门发起进攻,顿时,西、北城门外炮声隆隆,明军士兵也是一片喊杀之声。 东吁守将吴彦祖想不到,明军在到达的当晚就开始猛烈攻城,而且还是从西、北两座城门同时进攻。 明军的动作太过吓人,吴彦祖不得不分兵防守,北门已经集中了大量的士兵,但西门的防守太过薄弱,他只好将预留的士兵全部投放到西门。 吴彦祖不知道明军到底是不是佯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战不多时,东吁的內府附近,突然出现一片火光,城内似乎发生了叛乱,吴彦祖大惊,他正要派人去查探一番,亲兵来报,城南也出现两处火光。 很明显,城内有人在捣乱,但吴彦祖已经无兵可调。 万般无奈,他从东、南城门处调兵,原来每座城门处都有五百士兵,现在分别抽调三百人在城内平叛,吴彦祖领着自己的亲卫,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准备着投入战斗。 战斗胶着,明军无法攻破城门,东吁军也不敢不迎战,双方在西、北城门展开拉锯战。 明军一时没有破城的法子,吴彦祖也不太着急了,但他隐隐有些担心,自己的军队全部投放战场,根本得不到休息,万一明天白天明军再次进攻,他的疲兵还能挡得住明军吗? 东城门,守军只剩下两百,他们正在向佛祖祷告,希望明军不要从东城门发起攻击,他们才两百士兵,最多只能担当传令兵的职责。 祷告还未结束,守军突然发现,一队有数百百姓组成的队伍,快速向城门靠近,他们疑惑起来,难道是士兵想出城逃跑? 守城官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城中的百姓,奉将军之命,前来协助你们守城。”为首的百姓用东吁话回答道。 东城门只有两百士兵,一旦明军来攻,他们肯定守不住,进军临时组织百姓协助守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守军们还以为佛祖显灵了,但他们还没有忘记对这些百姓的盘查,他们没有得到正式的军令,“你们谁是为首的?” “我。”刚才搭话的那个百姓紧走几步,来到东吁军面前,这才停住脚步,而他后面的百姓队伍,还在前进,逐渐与东吁士兵汇合在一起。 “你们可有将军的军令?”守城官举起火把,在他脸上照了照,发现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他还不能完全放心。 “军令在这儿。”百姓首领看了看自己的手下,见他们已经与东吁的士兵混合在一起了,这才低喝一声:“动手!” 这一声不是很大,与扩音器没法相比,但在寂静的夜晚,却足以让城头上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东吁士兵一愣,百姓们已经抢先发动进攻,刀枪棍棒,各式兵器都朝守城的东吁士兵猛灌,同时,隐藏在军中的汉人士兵也是反戈一击。 东吁士兵一时懵了,他们抵挡不住,迅速败下阵来。 百姓们像是发怒的狮群,他们毫不松懈,追着东吁士兵猛打猛冲,没有任何章法。 东吁士兵且战且退,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城内到处是大火,应该是百姓暴动了,不知道黑暗中隐藏了多少这样的百姓。 不断有人被砍翻在地,虽然东吁士兵发出了呼喊,但东城门附近并没有其它的东吁士兵,他们没有得到同伴的接应。 还剩下不到一百东吁士兵,他们已经无心守城了,狼狈地逃离了东城门。 城头已经没有了东吁士兵,汉人武装顺利占领东城门,他们打开城门。 头领王坤大呼:“放火。” 汉人百姓就着东吁士兵扔掉的火把,燃了早就准备好的棉絮和稻草。 城头上一片火海,远远望去,就像是篝火晚会。 隐藏在城外的明军五十九师的士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如果强攻,他们相信,东城门早就陷落了。 看到城头的大火,士兵们一阵兴奋,李元江挥动战刀,“城内的汉人得手了,弟兄们,快,入城。” 他将一万明军分为前、中、后三队,依次入城。 李元江已经做好准备,要是城内诈降,他就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和城门打开的机会,强行攻城,先入了城再说。 明军入城后,并没有遇上伏兵,也没在城头见到东吁的士兵,只有数百汉人百姓,手持各种农具武器在欢迎他们。 李元江随着后队入城的时候,明军早就在东城门站稳了脚跟。 第409章宁做太平犬 李元江接管了东吁城的东城门,他一边派人把守城门,一边安排重兵,去抢夺西、北两座城门。 西、北两座城门的守军,被城外的明军火炮肆虐了半天,现在又被明军抄了后路,他们见明军已经入了城,心理上已经放弃了抵抗,被明军用燧发枪驱赶出城头。 六十师与五十九师,在城内实现了汇合,一切,就和林呈祥设计的一模一样。 李元江和孙可没有休息,而是趁夜在城内展开搜索,他们按照惯例,将士兵分成以团为单位,在城内清缴残余的守军。 东吁军虽然有数千,但城内到处是燧发枪的声音,大批明军入城的讯息,闹得人心惶惶,连守将吴彦祖也无法聚集起他的士兵,只有数百亲兵围在他的身边。 东吁士兵开始向城门的方向逃亡,想要出城逃跑,但东、西、北三座城门,都有明军把守,他们每次进入城头,都会丢下大片尸体,再绝望地后撤。 城中的百姓也陷入惶恐之中,他们尾在士兵的后面,想要在士兵的保护下出城逃跑,但每次遇上守城的明军后,一身轻装的东吁士兵逃得快,最后被明军的燧发枪扫射的就是这些拖家带口的百姓。 现在城中的东吁军民,就像是玻璃屋中的苍蝇,看得清前途,找不到出路。 只有汉人百姓事先得到警告,他们一个个闭门在家,绝不出来偷看热闹,哪怕是外面喊声震天,血流成河。 南城门没有大明的守军,最终还是城内的东吁军民探出来。 东吁士兵裹着城内的百姓,开始从南城门出逃,就连吴彦祖也准备从南城门向南逃亡。 “将军,这明显是明军的‘围三阙一’之法,城外定有明军的伏兵。” 吴彦祖看了眼身边的亲随,他何尝没有想到明军的伏兵,“但是,除了出城,我们还有得选择吗?” “将军,明知城外有伏兵,我们还要出城吗?” 吴彦祖苦笑,“呆在城内,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被明军杀死,难道在现在的局势下,我们还能抵抗到底吗?”他看着区区数百亲卫,心中早就没有了昨天的豪气。 “将军……” 吴彦祖摆摆手,阻止了亲随的发言,“万一城外没有伏兵呢?再说,即使有伏兵,我们早有心理准备,说不定可以趁夜逃出一些人。” “将军,属下建议,我们不要打头,让城内的乱兵和百姓打头,我们根据明军的枪声,再寻找突围的路线?” “此话不差,我们立即动身,出南城门后,尾在后面,寻找明军的薄弱。”吴彦祖一招手,数百亲卫都随着他出了南城门。 城外已经有大量的东吁士兵和百姓,士兵们跑得快,都在队伍的前面,百姓虽然在出城的时候放弃了沉重的财物,但他们多半拖家带口,落在队伍的后面,最后面才是吴彦祖和他的亲卫们。 东吁城的南城门外,数万军民大逃亡,简直比赶集还热闹,但他军民都不淡定,一个个都是怀着不同的心情。 百姓多半是是恐慌,离开东吁,他们将失去所有的土地,将来还不知道如何才能生存下去,其实,今晚如何才能生存下去,才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悬念,他们尾在士兵的身后,只有东吁的士兵,才能让他们有了一丝的安慰。 东吁士兵同样被恐惧笼罩,离开南城门,他们像是鱼游大海,狼行草原,顿时恢复了他们他们的本心。 士兵们三五一群,还主动为身后的百姓提拿重物,甚至还帮妇女抱着小孩。 在这些士兵的东南角,一行七八名士兵,一边逃亡,一边不断回头张望,最外侧的两名士兵,一边走,一边说着自己的心思。 “兄弟,准备逃到哪去?” “离开东吁,哪有个固定的地方?哎,走一步看一步呗!” “兄弟就没为将来考虑?” “兄弟……” “哈哈哈……” “兄弟有什么打算?” “兄弟先不要问我,说说看,你到底看上什么了?” “兄弟……不瞒兄弟,我看上了身后的老者,他年龄虽大,衣服却是光鲜,手中的箱子又沉,应该……应该有不少黄白之物。” “兄弟好眼力,我还以为兄弟是个闷墩。” “嫑说我,兄弟有什么打算?兄弟不会打算空手而逃吧?” “果然是好兄弟,算是了解老哥我了。”他稍稍回头,指着夜色中蹒跚的人群,“看到没?那是我们那一片的富商,告诉了你,兄弟可不要和我争。” “我怎么会动兄弟的猎物?不过……既然是熟人,你怎么下得手?他要是记住你呢?” “傻呀,兄弟?这种事情,还能留下祸根?” “兄弟的意思……” “现在兵荒马乱,死个把百姓……” “兄弟……” “不瞒兄弟,我之所以退后,不光是为他,在左近,还有一位娇娘……一旦出现混乱的局面兄弟就会……” “啊……那先恭喜兄弟了,兄弟我也赶紧去物色一个,明军来得真是及时,这么黑的天,不要钱的娇娘……,说到娇娘,兄弟都快流口水了。” “那兄弟快去吧,迟了可就是别人的了。” “那兄弟先去了,回见……” …… 脚步声惊动了城外的明军。 卢玉峰的五十八师,一直隐伏在南城门外五里的一处洼地,这是明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林呈祥给卢玉峰的命令,是不放过任何一名东吁的士兵,现在天色还黑得很,根本分不清是士兵还是百姓,他已经下达了命令:不放过一名东吁人,如果敢冲击明军的阵地,格杀勿论! 百姓深一脚浅一脚,黑暗给他们逃亡的路,增加了许多恐怖因素;行在队伍最后面的吴彦祖,还以为判断错了,“难道城外没有明军的伏兵?明军会给我们留下一条逃生之路吗?” 最高兴的要数东吁士兵,只要离开了东吁城,就是他们的天下,“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汉人说得不错。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还要多物色一些两脚羊。 他们打心眼里感激明军,如果没有明军来攻城,他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机会,要是明军早来到东吁就好了,他们也不用当了这些年的战场搅割机。 “妈的……”黑暗中,一名东吁士兵抚摸着脸上长长的刀疤,低声骂了句。 “轰……隆……” “轰……隆……” “轰……隆……” …… 明军的山地炮开火了,山地炮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卢玉峰一共带了十门山地炮,黑暗中看不清东吁士兵的数量,先开几炮再说。 炮声粉碎了东吁士兵的美梦,连吴彦祖在内,他们都惊呆了,更加惊慌的是东吁的百姓,刚刚逃离明军的燧发枪,又赶上明军的火炮。 年龄大些、又拖着孩子的百姓,已经走不动路了,他们只能绝望地呆坐在地上。 最前面的东吁士兵,最初是懵了,但他们清醒过来,就是向两侧逃亡,明军不可能在整个南城门外布下铁桶阵。 他们暂时忘记了百姓手中的钱财和娇娘,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累赘。 绝望的百姓还是紧紧跟在东吁士兵的身后,除了士兵的后背,他们实在找不到一块安全的避风港。 “砰。” “砰。” “砰。” …… 燧发枪的声音,将东吁士兵推入绝望的深渊,明军没有给他们留下活路! 绝望之后,东吁士兵反而冷静下来,既然明军不给他们活路,那他们临死之前,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妈的,与明军拼了!” 有了打头的士兵,后面的士兵就跟了过来,他们向明军的侧面猛扑,期望冲出一条希望之路,就算不能突围,也要拼掉几名明军。 没有军官指挥,没有后续援军,没有明军的准确讯息,没有百姓的掌声。 一小拨东吁士兵,挥舞着他们的弯刀,义无反顾地扑向明军的防守阵地。 也许他们知道,这是飞蛾投火,但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明军没有给他们逃亡的机会。 黑暗中,明军士兵感觉到大地的震动,他们只能借助燧发枪发出的微弱火光,看到前面隐隐绰绰的黑影,燧发枪的子弹,都是瞄着黑影而去,他们才不管对面是人还是佛祖。 “啊……” “妈呀……” “我的血……” …… 听到人声,明军的燧发枪射得更欢了,来的都是血肉之躯! 打头的士兵已死,跟在后面的东吁军就没有了出击的勇气,惨叫、号呼、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 没有出头鸟,鸟儿就会向另外的方向逃亡,东吁士兵见前面无路,只好向后撤退。 就像钱塘江的大潮,一旦潮头被前面的堤岸阻挡,潮水就会往回猛扑,比来势更为凶猛。 东吁士兵在撤退的时候,肆无忌惮的踩着百姓身子,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只要能逃得性命,一切都是他们的垫脚石。 百姓的惨叫,那是呼天呛地,声嘶力竭,余音袅袅。 黑夜、绝望、逃亡、践踏、惨叫、血色,南城门外,明军与东吁士兵,共同演绎了一出人间地狱,在地狱的第十八层,就是东吁的百姓。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东吁的百姓诠释了汉人的这句谚语。 第410章汉人在东吁崛起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东吁的百姓跟在士兵的后面,开始向南城门回撤,在燧发枪发出的恐怖声音的驱使下,他们的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 所有的浮财、粮食,甚至是孩子,都被他们无情地抛弃了。 “杀呀……” 齐整的声音,在上天被蒙了眼睛的夜晚,那就是东吁军民的催命符。 明军见东吁士兵撤退,开始在后面衔尾追击,燧发枪来不及装填子弹,他们就拔出腰间的战刀。 在东吁士兵最恐怖的时刻,明军再撒上一把盐。 卢玉峰不是要杀死所有的东吁人,他只是不让一名东吁人漏网,如果东吁人向城内退却,他们只是跟在后面追杀。 跑在最后面的人,不是被明军杀死,也会被明军踩死,然后又会出现新的最后面。 狼搏羊群。 出城逃亡的时候,吴彦祖和他的亲兵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现在队伍掉了头尾,他们就成了这支队伍的排头兵,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挤压过来。 亲兵依仗手中的利刃,想要阻止撤退的东吁军民。 “不要挤……” “列队前进!” “将军在此,谁敢不听?” 东吁人逃亡的脚步声,淹没了亲兵的呼喝,逃亡的路线受阻,但后面的人群在明军的驱使下,还在不断前涌,吴彦祖立脚不住。 亲兵大怒,他们的腰刀,无情地砍向涌过来的人群。 逃亡人群的最前部,都是轻装逃跑的东吁士兵,后有追兵,他们不敢惹,前有堵截,他们不敢怒。 这些东吁士兵被挤成了夹心饼干。 争执中,不知道谁大声叫唤了一句:“明军来了!” 人群顿时像是炸开了锅。 潮头再次涌现,亲兵的刀剑,也阻挡不了恐惧的潮头,东吁军民,向前推进得越来越快,将毫无防备的吴彦祖也挤倒了。 “将军……” 一名亲兵试图扶起吴彦祖,但他和吴彦祖一样,也被洪流吞没了。 “啊……” “将军……” …… 事不关己,东吁士兵和百姓,都忽略了吴彦祖亲兵口中的话语,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避免落在最后成为明军的刀下之鬼,才是他们唯一关注的内容。 明军没有放缓追击的速度,他们要将这些逃亡的东吁军民,驱赶回东吁城,由城内的明军决定他们的生死。 东吁军民在城外兜了一个圈,就要回到起。 但南城门过于狭窄,不知道设计南城门的人,有没有考虑到东吁军民的逃亡。 有人被推到,有人被绊倒,城门被彻底堵死。 明军士兵继续追杀落在最后面的东吁人,但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屠杀,东吁人都不再前进分毫。 他们像是被定格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东吁人都不想活了?”卢玉峰来到明军的最前面,他皱着眉头,以为东吁人在进行什么宗教仪式。 “师座也许城门关闭了,他们进不去。” “城门关闭?”卢玉峰也不知道,明军在东吁军民后的面,建立了巨大的弧形包围圈,只给他们留下向前一条路,如果南城门被关闭了,他们就没有了逃亡的路线,“派人去前面看看。” “是,师座。” 传令兵很快就回来了,“师座,不知怎么回事,南城门确实进不去了。” 现在的明军,两侧差不多推进到城墙,在南城门外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口袋,口袋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圆心位置的南城门,南城门被堵,所有的东吁人,都是死路一条,除非他们有胆量向明军发起反击。 如果向明军发起反击,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卢玉峰不知道,该不该杀死这些可能是士兵,还也可能是百姓的东吁人,他只是不让他们走脱。 明军士兵一直在行动,前面的东吁人,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一声鸟鸣,在东吁人的惨叫声中,显得特别惊心。 鸟雀尚且偷生。 卢玉峰终于做了决定,“喊话,让他们跪地投降!” “是,师座。” 传令兵的话,拯救了大量的东吁军民。 听说只要跪地投降就可以保全性命,东吁军民人浪似的,一波波跪倒在南城门外,他们双手抱头,再无一丝反抗之心。 这是东吁城破之后,明军第一次给了他们生的希望,不管这种希望有没有尊严。 在生命面前,尊严早被他们丢到爪哇国了。 南城门,东吁人无一走脱,卢玉峰圆满完成林呈祥交给的任务。 “师座,这些东吁人怎么办?” 卢玉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中谁是士兵谁是百姓,一切等城中大局稳定之后,才有时间审问了,“将他们捆了,带回城中再说。” “是,师座。”传令兵前去传令。 卢玉峰看着身边东吁人的尸体,也许尸体中还有遗漏的伤兵,“分出一半士兵,起火把,打扫战场,伤兵……伤兵就让他们早些安息吧!” “是,师座。” 明军又开始忙碌起来,绑缚战俘,检查尸体,收割伤兵,搜集浮财。 等一切都完成了,卢玉峰清了一下,逃出南城门的两万多人,大部分被明军杀死和自相踩踏而死的,战俘只有五千,几乎没有儿童。 东吁城中只有五千守军,这两万余逃出南城门的东吁人,应该绝大多数是城中的百姓,但明军伏击的时候,天色正暗,谁也分辨不出军民。 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卢玉峰押着五千战俘,重新回到城内,这时,城中的战斗也基本结束,偶尔才会听到一两声枪声,那是明军在城内搜寻残余的东吁士兵,清城内的财产。 东方渐渐露出曙光,城内因为有高大的建筑和树木,阻挡了晨曦的亮光,道路上显得明暗相间,就像是绘画大师的素描。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明军士兵无心欣赏晨曦的风景,他们忙碌了一整夜,现在还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急匆匆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街道上早已见不到东吁的行人,只有明军士兵在窃窃私语,为一无所获懊恼,为斩杀一名漏网的东吁士兵高兴,为搜到黄白之物而惊喜。 一缕阳光,从锡当河上照射过来,城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发生在夜晚的战争,像是被这光鲜的阳光完全抹去,阳光也因夜晚的战争而充血,连洒出的光辉都是血红色。 侥幸生存下来的百姓,都是关门闭户,他们惊恐不安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唯恐被明军的士兵盯上,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三两个明军的小分队在巡逻,没有了收获的希望,他们也是懒洋洋的。 午饭过后,沐启元和陈子壮的大军,抵达东吁城。 他们原本与林呈祥的二十军有一天的路程,因为听说林呈祥要攻城,他们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沐启元和陈子壮来到东吁城的时候,只看到安宁祥和,东吁人的尸体,集中在城外,已经被一把大火烧了,残余的尸骨,也被明军掩埋了。 东吁城内的汉人,已经离开自己的屋子,在大街上走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小心翼翼,但明军并没有盘查他们,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恢复原样。 除了市面上没有商贾。 林呈祥是亲自去城外迎接的沐启元、陈子壮的,“司令、陈军座来得好快!” “我也想在路上慢悠悠转回呀,怎么样,东吁城内肃清了吗?”沐启元听不到枪声,又见林呈祥一脸的轻松,估计战斗已经结束了。 “回司令,东吁士兵早已肃清,百姓已经安静下来,城内逐渐恢复了生气。”林呈祥都有些得意自己的效率了。 “嗯。”沐启元微微头,他扫了林呈祥一眼,林呈祥年龄偏大,办事一向稳重,这次怎么如此草率?“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的二十军是昨天傍晚抵达东吁城的吧?为什么连夜攻城?夜晚攻城,士兵们的视线受阻,可能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是这样的,司令,我们得到城内的接应,为防时间长了,内应被暴露,这才决定连夜攻城。”林呈祥将城内的侦讯和汉人百姓组织敢死队的事,详细汇报给沐启元。 “城内的汉人真的支持大明的军队?”战争的胜负没有悬念,沐启元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人心,如果人心归附,大明才能建立有效的统治,他明白朱由检为什么让他消灭东吁的权贵,朱由检不是为了泄恨,而是为了将来的统治权,没有权贵,没有带头人,东吁百姓才会安心转化为大明的百姓。 “支持我们的主要是汉人,缅人的心思,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东吁王朝是缅人建立的,缅人是东吁的统治基础,城内刚刚平息,林呈祥还没有与城内的缅人接触过。 “有汉人支持就好,至于缅人,将来再一步步让他们归心。”沐启元受到朱由检的影响,无论是平定乌斯藏,还是出兵东吁,他的军队遇上汉人,都是秋毫无犯,他只是觉得,汉人的军队应该保护汉人百姓,无论他们生活在哪儿。 “司令,林军座,现在东吁城是攻下来了,接下来该如何治理?”一直没有发言的陈子壮,在沐起元与林呈祥思索的当口,才插上一句话。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既然城内汉人颇多,又已经归心,不如暂时给他们统治权,让他们管理这座城池,我们也好集中兵力,与他隆决战。”这样的策略,沐起元在平定乌斯藏的时候就用过,效果还不错。 林呈祥与陈子壮都同意沐起元的做法。 经过三人商定,陈子壮留下一个团的士兵,负责城内的安全,同时清缴附近的反明势力。 由汉人头领王坤,临时执掌东吁城的民政大权,同时组织一支五百人的队伍,配备东吁人遗弃的弯刀,维持城内的治安,他们相当于大明的捕快,接受明军的和王坤的双重管辖,协助明军清缴周围的东吁残余势力。 第411章大城王朝的使者 安置好东吁城,明军又开始沿着锡当河谷向南进军,林呈祥的第二十军依然作为前军,而沐启元、陈子壮的联军作为后军,则在一天后出发。 东吁以南的各个城池,原来都有少量的驻军,但他隆和明军一战,全军覆没南逃后,他知道这些城池的散兵,根本阻挡不了明军前进的步伐,因此除了在东吁城留下五千守军,其它城池的驻军,都被沿途收拢,集中到国都白古,他隆期待在白古与明军再一次决战。 从东吁城去白古城的四百里平原,沿途没有东吁的军队,明军无仗可打,但行军的速度并不快。 沿途的的各个城池,军队和文官都随他隆去了白古,但百姓们并没有逃亡,离开自己的土地,他们就是乞丐,白古城的权贵们,绝不会将他们的土地和财产,分给这些逃难的百姓。 城中处于权力真空状态,百姓就是各种势力的肥肉,杀人、放火、抢劫、强暴等刑事案件层出不穷,但所有的施暴者,都不受律法的约束,百姓叫苦不迭,无论是汉人,还是孟人、缅人,都是受害者。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百姓这才想到律法,想到官府,期望得到保护。 但东吁的官员,此刻正在白古城的酒馆茶肆青楼喝酒品茶赏花,哪里顾得上百姓的死活? 对百姓来说,在最需要的时刻,明军充当了救世主。 林呈祥在沿途的城池里,设计了临时的军政府,由当地的汉人担任主官。 这里曾经是孟人建立的白古王朝的统治区,东吁王朝兴起以后,灭了白古王朝,但居民依然是孟人居多,汉人却是少数,因此,不少孟人都进入当地的军政府,沐启元还在良礼彬驻扎了一个团的士兵,以维持当地的治安。 在明军的全面干涉下,不法分子被捕杀,社会治安大大好转,不过明军的行军速度却慢了下来,本来从东吁到白古,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为了在各个城池建立军政府,一共拖了二十多天,当他们到达白古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中旬了。 白古城位于塔马湾西岸,北面是白古河,如果白古河直通向南方,注入大海,就会从白古城的西面越过,但白古河很是奇怪地在此向东拐了一个弯,再回到西边,注入大海,恰好从白古城的北面、东面、南面流过,把白古城围了大半圈。 明军的七万余大军,隔着白古河在城北与东吁军对峙。 白古城内,他隆接管了吉伦海五万大军的指挥权,加上沿途收拢和从南方各地赶来的军队,城内共集中近十万士兵。 东吁的所有军队,全部在白古城,他隆能控制的,也只有这一座城池了。 沐启元没有着急攻城,白古城附近水网发达,不适合大军作战,稍有闪失,这些河流可能就是明军的葬身之所。 他隆并没有龟缩在城内,因为有十万大军,他在白古河沿岸布下重兵,明军要想过河,实在不易。 沐启元只能派出大量的游骑,一面侦探东吁军队的布防,一面绘制白古城附近的地形图,掌握了充分的讯息后,他才召开军事会议,商讨进攻的方向。 “白古河从北、东、南三面流过白古城,河岸距离城墙太近,对大军攻城极为不利。”沐启元根据游骑搜集的讯息,先说说自己的担忧。 “是呀,我军超过七万,据侦讯回报,东吁军接近十万,双方十七万大军一旦展开决战,一定需要十分开阔的地形。”林呈祥对渡过白古河兴趣不大,那里并不是合适的战场,特别不适合明军火器充分发挥远程打击的优势。 “司令,林军座,白古城的西侧,不是有一片开阔的地形吗?”白古城西面是白古河谷,地势平坦,又没有河流阻挡行军打仗,陈子壮根据地图,一眼就看着这块土地。 “城西的确是快战场,即使双方十七万军队全部参战,我军的火炮也可以充分发出出优势。”沐启元也曾看着这块土地,“不过,我们现在和这块土地隔着白古河,对岸有大量的东吁士兵,如果我们强攻,也许可以渡河,但弟兄们的伤亡,应该肯定不会少。” “司令,我们可以北撤,从坦道基渡河。”林呈祥在行军地图上一,那是在白古城西北大约四十里的渡口。 “难道坦道基就没有东吁的守军?”既然明军能想到,熟悉地理的东吁军更应该想到,坦道基一定有东吁的守军,沐启元不敢大意,这一次可能是征服东吁的最后一次大的战斗,前面一直顺风顺水,最后决不能翻了船功亏一篑。 “现在的东吁军与我们隔河对峙,他们摸不住我们渡河的地,应该不会在坦道基布下重兵,我们可以让士兵泅水偷袭,一举占据坦道基,再接应大军渡河。”陈子壮现在只有一万多士兵,他的军队大部分驻扎在明军已经占领的各个城池,差不多沦为沐启元的参谋了,为了立功,这几天他一直绞尽脑汁,争取当好这个临时的参谋。 “我们还可以派出大量的游骑,从南面侦探以吸引东吁军。”林呈祥也不甘落后,明军现在握有进攻的主动权,何时渡河,从哪渡河,都是由明军决定的,东吁军只能疲于奔命。 “明修贱道,暗度陈仓?”沐启元立即就明白了林呈祥的意思,他想了想,“不过,也不用太急,先探明坦道基附近的讯息再说,在进攻的前一两天,再向南派出大量的游骑,甚至是小股军队,做出渡河的假象,我们则趁机袭取坦道基。” 林呈祥、陈子壮都没有反对,基本上算是定下来。 “二位,你们说,我们从西面攻城,白古城的北、东、南都是被白古河阻隔,他隆要是战败,将从何处逃生?”沐启元从来没有怀疑过,明军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虽然明军只有七万,比东吁军少了近三万,但明军火器上的优势,不是区区三万东吁士兵可以弥补的,他考虑的是他隆,一定不能放过他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古城南面靠近大海,已经没有逃跑的路径,西面将是我们的驻扎地,如果失利,他绝不敢向西逃窜,剩下的只有北面和东面了。”陈子壮早就研究过东吁城附近的地形,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北面也不行,北面的城池都在我们的手里,他要是向北逃窜,必然在这些城池受阻,虽然各个城池的士兵不多,只要阻挡一时,我们的大军就会追过来,他隆绝对逃跑不了。”林呈祥抢着说道。 沐启元头,他们这是要给他隆算命了。 陈子壮接过话头:“司令,林军座,他隆只有向东一条路,不管他事先有没有算计,但白古的东面是他隆的死敌大城,境况应该和林军座分析的北面一样,也是死路一条。” “陈军座是说,一旦他隆战败,就将无路可走?”沐启元不相信,狡兔尚有三窟,他隆领兵打仗多年,不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陈子壮向沐启元抱拳行礼,“属下是说,他隆从东城门出逃后,必不敢一路向东,要么出东南,甚至逃向海岛,要么出东北,企图逃向横断山脉。” “东北?横断山脉?”沐启元摇摇头,“这里距离横断山脉太远了,一路上又有明军把守各个城池,他隆除非是自寻死路,看来,他隆逃亡东南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司令,要是他隆逃向东南的海岛,我们怎么办?我们可是没有水军呐!”林呈祥突然泛起愁来。 “我们是没有水军,可也没听说过他隆有水军呀,他能久居海岛吗?”沐启元笑了,他隆如果逃亡东南,实在不是个好去处,不过,现在东吁的大半国土上都有明军,似乎也没多少安全的地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司令,既然估计他隆从城东开始逃跑,那我们能不能有所准备?”林呈祥也不想放过他隆,不仅朱由检下过密旨,诛杀东吁所有的权贵,更是因为战功,如果擒获他隆,功劳绝不会小于攻占任何一座东吁的城池。 “准备?林军座是说要分兵?”沐启元看了眼林呈祥,他还是泼了冷水,“如果能够分兵破敌,那我们不是可以围城吗?城内的东吁军,不下十万呀,而且还是他隆亲自坐镇。” “司令,不是分兵,属下的意思是,能否吓唬一下东吁军?比如,大军在渡河之前,可以派些士兵佯装从东面渡河。” 沐启元明白了,“好,那我们就来些狠的,在我大军渡河之前,陈军座的第十七军余部,佯装从东面渡河,一万多人的明军,东吁人绝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甚至会撤除河面的浮桥、烧毁船只什么的,将来他隆要渡河逃命,也是困难重重。” “司令,这样还能掩护大军从坦道基渡河。”陈子壮也同意了这项决定。 三人随后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如何拿下坦道基,如何渡河、何时开始攻城、如何应付东吁军可能的鱼死网破,等等。 初步敲定细节,军事会议已经结束,三人正待离去,沐启元的亲兵来报:“司令,两位军座,大城的使者到了!” 第412章偷渡坦道基 “大城的使者?”沐启元一愣,他从普洱出兵的时候,就向大城派出使者,商量联合出兵、催要粮草的事,但明军在阿瓦城中得到大量的军粮,战事上也是顺风顺水,已经将大城给忘了,他隆早就从大城撤兵了,不知道大城的使者为什么现在才到,“让他进来吧!” “是,司令。”亲兵随即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位短头发、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人,跟在亲兵的后面,进了大帐,他主动向沐启元深深鞠躬抱拳:“见过上国的司令!”,又向林呈祥、陈子壮行礼。 很显然,亲兵已经告诉过他,大帐中三人的身份。 “不用客气,看座。”沐启元还了一礼,却是端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相迎,“贵使来得好快呀!” “司令。”使者看着沐启元亲兵端过来的椅子,却不敢就坐,“他隆撤军的时候,那空沙旺城的大城士兵,已经伤亡殆尽,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又担心是他隆的诡计,等到他隆走远了,城内才派人报告我王,我王立即就派来了下官。” 沐启元还是不满,“我从普洱出兵的时候,不是给大城派出使者了吗?难到你们不信任明军?” “司令。”这次使者的脸上倒是现出惊异之色,“虽然贵使来到大城,但我们不知道上国的军队,在东吁境内势如破竹,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使者摇头叹息,似乎到现在他还不相信明军已经占据了大半个东吁。 沐启元不愿与使者口舌之争,他只是使者,真正掌管大城王朝的,是他们的国王帕拉塞和国师普蒂,“贵使有什么讯息需要传达?” “根据大城与大明达成的协议,我们运来了粮食,这一次运过来五万石,敢问司令,粮食要放到何处?”使者又向沐启元行了一礼,他在心中感叹,东吁军打得大城溃不成军,而这位司令,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杀向东吁国都白古,还在彬马那全歼了他隆的十万精锐,真是不可思议。 “五万石?那就先放到东吁城吧,那儿有我们的驻军!”沐启元现在不缺粮食,他虽然没有提“以战养战”的征粮措施,但明军在阿瓦城中得到的二十万石粮食,足够明军吃上半年,有了大城的粮食,那阿瓦的粮食就不用南运了,他的脸色稍稍好转些。 “下官知道了,下官会将粮食运往东吁城。”使者这才在椅子上落座。 “其余的粮食呢?”沐启元记得,好像大明与大城的协议中,大城需要支付三十万石粮食,这五万石粮食,应该是第一批。 “其余的粮食,我们会分成两批,大概一个月之后,我们会开始运送第二批十万石粮食,请问司令,还是要送到东吁城吗?”使者心说,大城与大明的协议,是永远解决东吁的外患,现在他隆未灭,外患没用永远解除,大城怎么会一次性运送三十万石粮食?再说,大城就是想支付三十万石,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 “奥,那还是运送到东吁吧,至于第三批粮食,等候明军通知吧!”沐启元希望,第三批粮食,最好放到白古城,将来这里肯定会有大明的驻军。 “是,司令,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后,就会催讨粮食,争取早日运送过来。” “请问贵使,根据大明与大城达成的协议,双方从南北两个方向同事夹击东吁,现在大城的军队在哪里?”沐启元并不认为打败他隆,需要大城的军队,关键是态度,大城到底愿不愿意履行他们与大明签订的秘密合约。 “回司令,大城的军队,现在就在东部边境,如果明军需要,他们马上就可以进入东吁境内。”使者倒没有什么羞愧之心,他又向沐启元行了一礼,似乎吃透了汉人的“礼多人不怪”。 “现在才到边境?”沐启元的脸上再次变色,大城的军队明显是在观望。 “司令,我大城本是小国,军队人数不多,前番与东吁血战,北方的军队伤亡过半,东吁从南北两路撤军后,我们整顿了全国的军队,挑选出三万精锐,这才影响了行程,司令勿怪!”使者扫了沐启元一眼,咧嘴一笑:“天朝上国的军队行军太快了,这才显得我大城的军队来得慢。” 沐启元不吃这一套,不过人家好歹送来了五万石粮食,也不算违背合约,再说,军队也不算太迟,应该赶得上与他隆的决战,“贵使立即回去,命令驻扎在边界的军队,快速西行,三天内越过锡当河,在白古河东岸设伏,一旦东吁军败退,千万要堵住东吁的败兵,活捉他隆。” “他隆这就要败退了?”使者用惊异的眼神,再次打量沐启元,又向林呈祥、陈子壮两人看了看,白古是东吁的国都,集中了东吁全国最后的十万精兵,一旦他隆战败,东吁恐怕就要灭国了。 “这是军事上的机密,贵使只管向军队传达命令即可。”沐启元也不客气,既然双方联合对东吁作战,军队当然要要统一领导,这个最高指挥,只能属于大明,属于自己这个大明的第三集团军司令。 “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传达司令的军令。”使者再次行礼,他丝毫没有怀疑沐启元要击败东吁军的言论,才两个月的时间,东吁已经丢掉了大半国土,只剩下国都白古了,而且还被明军困在城内。 如果他隆有作战的能力,应该与明军在城外对峙才对,显然,他隆的日子不长了,而大城,即将迎来安宁的日子,想到这,使者急急忙忙就要回去。 但沐启元不确定大城的军队能否按时抵达预定的位置,他派出十名游骑,随使者一同回去,随时保持联系。 沐起元没想到的是,使者来到东吁与大城的边境,极言明军战斗力之强大,行军速度之快,他代表大城王命令大城的军队,立即动身西行,按照沐起元的要求,必须在三天内赶到指定的地。 使者不会担心大城军队的伤亡问题,参与决战的是明军,大城的军队只是打个伏击而已,虽然大城军队的战斗力远远不如明军,甚至还不如东吁的军队,但面对东吁的溃兵,大城没有理由不胜。 送走大城的使者,沐启元立即增派游骑,更加细致地查探坦道基的情况。 游骑回报,坦道基堡内只有五百守军。 沐启元定下心来,除了少数游骑继续盯着坦道基,监视堡内军队的调动,其余的游骑都撤回来,以麻痹白古城内的他隆。 而在白古城的东面,明军派出的游骑,一日多似一日,甚至还有小股军队在傍晚的暮色中,或是凌晨的雾霭中偷窥对岸。 白古城西岸的东吁军十分紧张,他们拆除了河面上所有的浮桥,让两岸的联络完全中断,为了防备明军趁夜渡河,抢夺西岸的渡船,他们干脆将聚拢在西岸的渡船,集中起来,一把火烧了。 坦道基。 子夜,十名水性极佳的明军士兵,悄悄从白古河东岸入水。 士兵们每人携带一根去掉节的竹竿,和一块二十斤重的石头,入水后,他们怀抱石头,免得在水中沉浮不定,然后将竹竿衔在口中。 竹竿入水的时候,里面灌满水,士兵们必须将这些水喝掉,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现在还不是洪水泛滥的季节,白古河宽不到三十丈,水深不过一丈,十名士兵,尽管小心翼翼,速度很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渡过了白古河,从河底走到对岸。 士兵们不敢急着上岸,因为西岸有东吁的哨兵,他们渡河以后,从水底沿着缓坡慢慢上浮,尽量不发出一响声,等到脑袋露微微探出水面之后,他们才扔掉竹竿和怀中的石头,悄无声息地趴在堤岸的外侧,一动不敢动。 不一会儿,堤岸内传来了脚步声,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这寂静的夜晚,脚步声还是特别惊心。 来的是东吁换岗的哨兵。 明军士兵伏在堤岸外侧的土窝中,一只耳朵贴在草地山,将东吁士兵的脚步声尽收耳朵:只有五名士兵。 东吁哨兵稍稍寒暄几句,原来的哨兵回去了,从脚步声判断,也是五人。 但他们刚才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十名明军士兵,缓缓向岸头爬去,他们两人一组,目标是五名东吁的哨兵。 他们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一直趴在堤岸外,等的就是东吁哨兵换岗,这样才能确定哨兵的确切位置。 夜色中,明军士兵接近了东吁哨兵,他们迅速起身,迅雷不及掩耳,以二敌一,锋利的匕首划过东旭哨兵的气管,都是一招毙命。 东吁哨兵看到人影时,已经太迟了,他们来不及发出叫喊,只是用血管中温热的血浆做武器,喷了明军一头一脸。 明军士兵轻轻放下东吁士兵还有些温热的尸体,然后其中的五人,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东吁哨兵干爽的服装,代替他们在夜色中放哨。 但他们的身子,却是转了过来,他们不是盯着河面,而是盯着西面,坦道基的方向。 一名明军士兵,大约是他们的头领,撕下绑在胸前的牛皮纸,一个人来到堤岸的外侧,他从牛皮纸中掏出一小段蜡烛,握在手心,又找出火折子,燃了这段蜡烛。 蜡烛的光亮迅速传到对岸。 这名士兵又用双手捂住蜡烛的火光,反复三次。 不久,对岸出现相同的火光,也是三次,随即火光熄灭,夜又恢复了他惯常的黑。 第413章倒霉的吉伦海 三千明军士兵脱光衣服,开始泅渡白古河,这一次他们不是从水底,而是沿着河中刚刚布下的几道绳索。 河面上还漂浮着许多木筏,木筏上放着士兵们的衣服和刀枪,这些士兵的水性,远远不如刚才的那十名士兵,河面上不时传来哗哗声。 好在岸上的哨兵,已经换成大明的士兵,他们观察的方向,已经从河面转向坦道基。 士兵们上岸后,都换上干净的衣服,虽然白古城的四月已经接近大明的夏天,不过夜半的时候,河水还是很凉的,如果士兵们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很有可能受凉感冒。 整装完毕,三千士兵各自端着燧发枪,在夜色的掩护下,开始向坦道基进发。 坦道基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较大的村落,可能是防备盗贼,村子四周用土墙围起,墙高不过一丈,为了百姓出行方便,四周都有木门。 士兵们准备了绳索和铁钩,预备翻越土墙,但土墙的部没有着力,铁钩就失去了目标,但土墙不到三丈,士兵们也可以搭人梯上去。 士兵们两人一组,一人下蹲,另外一名士兵站到他的肩膀上,下面的士兵沿着土墙,缓缓直起身子,肩上士兵的双手,已经可以够得着墙头。 上了墙头,士兵再从内侧溜下去,他们用双手搭在墙头上,缓缓放下身子,待到双臂伸直的时候,脚尖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三尺,轻轻下去,落地的响声也不会太大。 十余名士兵越过土墙后,他们悄悄打开寨门,将外面的明军接应进去,整个过程,没惊动东吁士兵,看来,这里的东吁士兵根本没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明军会从坦道基大规模渡河。 占据寨门后,明军留下少量的士兵把守着城门,其余的士兵,分成数队,开始向城内冲杀。 睡梦中的东吁士兵,一时找不到兵器,就算找到兵器,黑暗中也是看不清明军,眼屎糊住眼睛的他们,根本不住燧发枪的射击。 东吁士兵找不着将领,将领也找不着士兵。 乱象加快了他们伤亡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五百东吁守军,全部被明军歼灭,为防明军渡河的讯息走漏出去,堡内仅有的数百百姓,也被明军屠杀了。 白古河面上,三千泅水的士兵刚刚离开,工兵就沿着河中的绳索搭建浮桥。 不管明军进攻坦道基的讯息是否走漏出去,只要数千明军过了河,在西岸建立防守阵地,后面的明军就会源源不断地渡河,即使东吁士兵发现了,临时调兵遣将,也很难突破明军的燧发枪阵。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河面上已经搭起八座浮桥,士兵们开始渡河。 先期渡过白古河的士兵,迅速在外围建立防守阵地,掩护后续渡河的士兵,加上坦道基还有三千明军,建立第一道防守阵地,渡河的明军十分安全。 明军显然是多虑了,东吁的游骑暂时没有发现明军渡河,他们的防守中心,还是在城东。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东吁的游骑才来到坦道基,他们发现明军在坦道基渡河,立即拨转马头,赶回城中向他隆报告。 明军也懒得追赶,数万明军已经渡过了白古河,连山地炮都过了河,只有沉重的火炮还在东岸。 听说明军在坦道基渡河,他隆大惊失色,又中计了,明军玩的是暗度陈仓,所以才在白古城东布下大量的疑兵。 他隆听从部下的劝告,也想来个半渡而击,他命令吉伦海率领五千骑兵,冲击刚刚来到西岸的明军,阻止后续的明军继续渡河。 四十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还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 吉伦海看到明军正在通过浮桥搬运火炮,他长刀一挥,五千东吁骑兵放过坦道基,直接向岸边的明军扑来。 明军的燧发枪手早就在等候着东吁军了,当东吁的骑兵进入一百步的射程时,前排的燧发枪响了,三排枪手,基本上形成了不间断的射击。 东吁骑兵虽然气势汹汹,但他们过不了百步的死亡线,他们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要向前进攻,越进攻就死得越快。 恶性循环。 数伦射击后,东吁的骑兵已经伤亡过半,沐启元目测一下,坠马的东吁士兵应该超过三千。 吉伦海吓呆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明军的燧发枪,明军在无一人伤亡的情形下,竟然射杀了他的三千骑兵,如果继续下去,战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也许他的五千骑兵,就要全部留在坦道基了。 他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军令,他要给东吁的骑兵留种子,为了拼凑起五千骑兵,游骑都被他编入军中了,如果这五千骑兵全部伤亡,东吁的游骑也差不多耗尽了,不用他隆处罚,他吉伦海也无颜苟活于世了。 战斗还没有结束,枪手们将燧发枪的射程加到最大,只要在百步的附近,东吁士兵还是不断坠马。 “轰……隆……” “轰……隆……” “轰……隆……” …… 隐藏在草垛后面的明军山地炮响了,开花弹雨般砸向残余的东吁士兵。 每一枚开花弹爆炸,都会给东吁士兵带来肉体的精神的折磨,他们完全傻了,虽然停止了进攻,但伤亡还是不断,如果要撤退,必须有军令。 “撤,快撤。”倒霉的吉伦海终于下达了命令,幸好明军的骑兵还没有梳理好,并没有追杀,一千多东吁的骑兵,救火赶丧似的一路狂奔,逃回白古。 到傍晚的时候,明军已经有四五万士兵渡过白古河,林呈祥的前军,开始向白古城西门进发,天色再次放亮的时候,七万明军已经在距离西城门十五里的地方扎了营。 沐启元为了迷惑他隆,他在城北虚设了一座两万人的大营,中午和傍晚的时候,营帐会产生大量的炊烟,天黑之后,大帐内还会还会出现许多灯火,隐隐绰绰有人影晃动。 他隆和吉伦海愁眉不展,东吁的游骑被明军驱赶,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已经无法准确探听明军的讯息,他们不知道明军的主力,到底在北城门外,还是在西城门外。 为防万一,他隆和吉伦海分兵,重兵驻扎在城北和城西,他们已经收缩防线,城外的东吁军也被聚拢到城内。 又一个午后,刚刚睡醒的沐启元,正准备与将领们议事,派往大城的一名亲兵回来了,“报告司令,大城的军队已经部署到位!” “大城军这次来得倒是够快的,他们现在在哪?”沐启元打了个哈欠,红润的脸上布满笑意,大城军是他意料之外的一支军队,虽然战斗力弱,但沿河阻隔东吁溃兵,应该能够完成使命,即使不能阻挡东吁的溃兵,至少能延缓东吁军逃跑的速度。 “大城的军队埋伏在白古河东岸的灌木丛里。”亲兵从行军图上找到大城军的位置,指给沐启元看。 “好,大城军一到,白古河东岸,应该就是他隆的葬身之地了。”他隆不是沐启元的仇人,但他是东吁的军政首脑,是大明的仇人,只有俘获或者杀死他隆,征缅战争才会真正结束。 “司令,属下离开大城军的时候,对岸似乎有东吁的游骑,大城的将军们有些担心,三万多人在这个狭小的区域,要想完全躲避东吁的游骑,恐怕十分困难。” “你先休息一下,吃饱了喝足了就赶快回去,告诉大城的将军们,我们很快就会开始攻城,让他们务必做好准备,东吁军随时可能向白古河移动撤退。” “是,司令,属下这就回去。” 沐启元立即召开作战会议。 “司令,大城将领的担心有些道理,一旦东吁的游骑发现白古河东有大城的数万士兵,他们必然不会从东城出逃。”陈子壮已是踌躇满志,跟着沐启元,他都没怎么打仗,尤其没有经历过危险的硬仗,这东吁军就快要完了。 沐启元倒是不急,“陈军座说说看,如果他隆不出东门,那他回从那一座城门出逃?” “司令,上次我们已经探讨过了,要是没有大城的军队,他隆肯定从东门出逃,如果他隆发现东门外有大城的伏兵,他从南门出逃的可能性最大,北门外有我们的疑兵。”陈子壮的分析,还是比较全面。 “司令,如果他隆从南城门出逃,对我们最为不利,我们的重兵都在北门,距离南门最远,我们要不要分兵去南门堵截他隆?”一位军中参谋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们的分析都有道理,但是你们没有分析他隆的枭雄性格,我最担心的,还是他隆会不会鱼死网破,出北城门与我们决战。”沐启元还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如果他隆出逃,无论他是否发现东门外有大城的伏兵,他都会从东门出逃。” “我明白了,司令的意思,即使他隆发现东城外有大城的伏兵,他还是会从选择东门出逃,因为大城的军队最弱,长期是他的手下败将?”林呈祥兴奋得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林军座说得不错,他隆肯定会考虑城外的伏兵,与明军相比,大城的军队肯定是最弱的。” 陈子壮还是担心,一旦判断错误,他隆就可能远逃他乡,他日还会给明军带来麻烦,“就算他隆被北城外的大营唬住,难道他不会从南门出逃?” 沐启元笑道:“他隆既然能欺负大城,战略眼光应该不错,但我们在坦道基暗渡了一次陈仓,难道不会再用一次?在这么大好的局面之下,我们会真的让给他一条出逃的路线吗?” “那北门呢?难道他隆猜不出我们是在虚设营帐吗?”陈子壮还有些不信,但他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 “不错,他隆也想到北门外可能是虚设营帐,但谁又能保证我们不会假戏真做一次——————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这就是他隆现在最痛苦的地方。” 林呈祥倒是比较相信沐启元,“所以司令不愿分兵,预防他隆出城与我们拼命?” “嗯。”沐启元头,“他隆枭雄本色,一旦战事不利,他或者选择从最弱的东门出逃——————那里虽然有伏兵,这些伏兵他隆恐怕还看不上,或者选择与我们决战,如果不能打败我们,他可能宁愿选择战死疆场。” 林呈祥完全同意沐起元的看法,“最好他隆能出北门受死。” 陈子壮也觉得沐起元对他隆更加了解,“司令,那要不要加强东城门的防守?大城军的战斗力,未必能靠得住。” “大城军队的战斗力的确不行,但他们是东吁的世仇,这是拔除他隆的唯一机会,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吗?再说,大城军是据河而守,应该不会很快溃败,只要他们能堵截得一时,我们的追兵也就到了。” 第414章一头公牛 白古城内,他隆已经后悔了,他不该将所有的士兵都集中到城内。 城外只有有限的几个游骑,他难以探听到明军的确切讯息,明军到底在城外如何扎的营,主力到底在什么地方,准备选择哪一座城门作为突破口,他一概不知,对城外的明军,他几乎两眼一抹黑。 这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简直是是不可想象的事。 所有的士兵都收缩到城内,虽然能增加城内防守的力量,但也有不利的因素,城中的粮食有限,一下子增加了十万大军,粮食供应就显得紧张了,如果明军围而不攻,他的士兵迟早会因为粮食不足而溃败。 明军远道而来,本来他们可能因为粮食不足而不能持久,现在却是自己可能陷入无粮的境地,这可是在东吁的土地上。 他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明军已经来到城下。 自从吉伦海的骑兵被明军歼灭以后,他隆对明军已经隐隐有一种恐惧,明军的火器,真的是太逆天了,东吁军至今一场未胜,这在整个东吁王朝的历史上,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东吁立国之后,一直在高歌猛进,不但统一了整个国家,还不时欺负一下北方的大明和东方的大城,但现在的东吁,只剩下国都白古。 难道这都是自己的无能?东吁这是怎么了? 他隆随即想起,本来的大好局面,都是因为明军搅局,如果不是明军,现在他已经在大城的王宫里品茶论酒睡女人都说不定。 东吁军没有衰弱,而是大明变得强大了,特别是他们的火器。 大明这是怎么了? 难道东吁会灭于大明? “不,不可能。”他隆随即就否认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恐怖的种子一旦出现,就会在他隆的心里生根发芽,尽管他隆还没有意识到。 他隆还在想着即将到来的决战。 东吁军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吗? 他隆自己都摇了摇头,除了依照以往的惯性,坚信东吁军是战无不胜的,他实在想不出对付明军火器的方法,估计吉伦海也想不出。 万一东吁军战败了,东吁会灭国吗?那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他隆不安地在室内踱来踱去,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来人!” “是,陛下!”一名宦官小跑着来到他隆身边。 他隆向座椅上一趟,又向羽扇指了指。 宦官明白了,陛下嫌热,他操起羽扇,立在他隆身边,轻轻摇了起来,一边扇一边观察他隆脑门上的汗珠。 他隆感觉到一丝凉风,心内平静了许多,他微微闭上双目,准备休憩一会,暂时不去想与明军战斗的事,战斗毕竟没有发生。 但脑子却不听使唤,里面全部充斥着与明军战争的场面,步兵、骑兵、象兵,燧发枪、火炮、山地炮…… 他隆一时睡不着,只好睁开双目,希望驱走这些恼人的念想,却看到宦官正微闭着双目,有气无力地晃动着鹅毛扇。 他隆心中来气,这些无根的宦官,要是明军入了城,他们一定会选择投降。 宦官可能是感应到了他隆的目光,他缓缓睁开眼,见他隆正在恶狠狠地瞪着他,顿时吓得一哆嗦:“陛下……奴才……奴才该死……” “要是明军入了城,你会投降明军吗?” “陛下,奴才绝对不会投降明军。”宦官吓得趴到地上,羽扇还握在手中,“万一明军入了城,奴才发誓,一定会殉城。” 他隆心中热血上涌,老脸通红,一脚踹在宦官的头,“滚!” “是,陛下!”宦官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他从地上翻滚起来,远远落在他隆的对面,又给他隆叩了头,这才起身,一溜烟跑了。 他隆还是烦躁,身上的热量散发不出,睡又睡不着,脑子又胡思乱想起来:白古城能守得住吗?要是白古城被明军攻破了,他该怎么办? 不可能,有我他隆在,又有十万雄兵,白古城一定固若金汤,但他隆随即想到阿瓦城,阿瓦同样是坚城,在明军的炮火面前,半天就破了。 白古会成为下一个阿瓦吗? 要是白古城破,要不要投降明军? 投降?他隆打了一个寒颤,脑袋上的汗珠顿时不见了,“我死也不会投降明军!” 脑子里总是冒出这些不吉利的想法,加上刚才的太监说要殉城,他隆心中生出一阵空虚,千万不能这么想下去了! 这是要崩溃的节奏。 他隆强迫自己的脑子离开战争,离开明军。 但明军就像是索命的魔鬼,让他魂牵梦绕,连小寐片刻都不能。 “来人!”他隆高叫一声,他要先麻醉自己。 “陛下……”一名身着水红色长裙的宫女,小跑着进来了,可能是担心长裙的下摆绊住自己的脚,她左手从膝盖处提着长裙,右手挽着胸前的对襟。 水红色吸引了他隆的视线,他从衣领看到裙摆,然后再抬起头,看着宫女的脸蛋。 那张脸蛋因恐惧而有些变形,原来的瓜子脸变成了长长的马脸,本来脸色就有些白皙,现在则是苍白了。 他隆不管她是害羞还是恐惧,他一把拉过宫女,扯掉水红裙,扔在地上。 “啊……”宫女吓得一声大叫,随即用手捂住小嘴,生生将后面的言语吞下肚里。 他隆将宫女横放在腿上,视线从就落在她淡绿色的肚兜上,肚兜的上部高高凸起,因为恐惧,还稍稍有些颤抖。 宫女的云鬓有些散乱,恰好盖住她微闭的眼睑,她大概是明白了,她的国王到底要做什么,她没法反抗,又不敢看他隆的血红色的瞳孔,只好闭上双眼,一副“任君用”的娇俏模样。 他隆的右手搭上宫女的肚兜,宫女以为他要扯下肚兜,但他隆却是狠命一捏,似乎那就是明军的统领沐启元。 宫女身子猛然一颤,在他隆的怀里扭动了一下,却不敢叫出声来,低锁的眉头弯曲得越发像是他隆日常使用的那柄弯弓了。 但今天的他隆,已经没有心情来欣赏了,他揉捏了一会,见宫女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也跟着兴奋了,宫女身上仅剩的肚兜和亵裤都被他强行扯下,他要显示他的力量。 他隆从椅子上起身,一手搭着宫女的后腰,一手抄起腿弯,将她扔在行军床上。 宫女在行军床上翻个身,平躺着等待他隆。 他隆三两下扯光自己的行军服,那速度,比在战场上刀砍斧劈敌人还要快上一,与明军作战月余,都是远距离作战,他一直没有冲锋陷阵的机会,今天在他自己的行军床上,他隆决定施展下自己的速度。 他双脚离地,跳向行军床,几乎是飞一样的速度,跨上宫女的身子。 宫女顺从地抬起双腿,用柔嫩的小手导引着他隆。 他隆就像是急红了眼的公牛,他左冲右突,横冲直撞,四面像是明军包围过来,他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在作为载体的宫女身上,行军床几乎要散架了。 宫女紧闭双目,她几乎晕眩起来,只有拼命抓住床单,才能让身子勉强维持平衡。 他隆真是快,来得快,去得也快,霎时云收雨住,他伏在宫女身上微微喘气,“自己真的老了?这才多一会,连气也喘上了?” 他抬起头,看到宫女的脸上,平静得就像是许久没有沾染尘世的深谷,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 他隆一阵厌烦。 “来人!” “陛下……”一名身着花红色长裙的宫女应声而入,见他隆还趴在原先宫女的肚皮上,以为他隆口渴,“陛下可是要用些温水?” “什么温水?滚!”他隆大怒,刚刚平息下去的躁动再次上升起来,“来人!” “陛下……”这次换着是一名荷绿长裙的宫女,宫女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安宁而祥和。 他隆心中稍宁,“来,脱衣!” 宫女小心翼翼地从他隆的脚边爬上行军床的最里面,坐在他隆的身边,一边脱衣一边看着他隆,柔软的目光中,满是对他隆的期待。 他隆心中一阵悸动,不知不觉间,那宫女已经褪光了所有的衣裙。 “等等!”见宫女将所有衣物绕成一团,正要丢开,他隆从原先的宫女身上翻身而下,他将荷绿色长裙垫在那宫女的脑袋下面。 那宫女的肤色有些红润,合上微微露出的白齿,宛如一朵睡莲花。 满池碧绿的荷叶中,盛开一朵粉红色的莲花! “去!”他隆蹬了原先的宫女一脚,反身上了新来的宫女。 原先的宫女一骨碌翻下床,顾不得穿衣,报起自己的衣服,赤着身跑出去了。 这一次他隆气儿顺了,他浅耕细作,好似担心耕坏了下面这朵水莲花。 和风细雨润桃酥,绵绵不绝复络络。 他隆弄了很久,直累得冷汗津津,方才下了一场小雨。 宫女长长地“嗯”了一声,绵长而久远,久旱之后的极度满足。 他隆轻轻拍打着宫女有些肥硕的左腮,又用手抚了抚,可能是太疲惫了,他的手缓缓垂下,低身抚在宫女的胸脯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宫女的呼吸有些困难,她想要推开他隆沉重的身子,却是浑身娇软无力。 他隆实在是太累了,他刚伏下身子,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这一次,他隆睡得很沉,连噩梦都没有惊扰他。 第415章死不瞑目 他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一个白天,就在他隆的焦虑中过去了,虽然他睡了一个舒爽的下午觉,但醒来之后,他隆又要面对城外的明军了。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隆都有丰富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的军队的士气低落,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们都是一样,他们被明军的火器与前进的速度吓怕了。 将军们根本不敢出城与明军决战,特别是他隆最为看重的吉伦海将军。 但长期被动防守下去,那是明显向明军示弱,士气只会更加糟糕,不说粮食是个问题,光士气就能让他的军队解体。 他隆决定出城与明军决战,趁着明军在城北和城西分兵的机会,他决定先拿城西的明军开刀,只要击败明军,哪怕是战成平手,也能让明军不败的神话破灭。 沐启元没有给他隆出城决战的机会。 辰时正,就在他隆准备召集将军开会的时候,西城外的明军,已经将六十们火炮,架设在距离城墙一千步的地方,火炮的后面,七万明军正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入城。 城头上的守军发现情况有异,立即飞报他隆。 东吁的传令兵刚刚离开城头,明军的火炮与山地炮就开始射击了。 数不清的开花弹,朝着城墙和城门猛烈轰击,他隆在他的大营里都感到大地在颤动,不用士兵回报,他隆就知道明军要攻城了。 不知道射击了几轮,也许沐启元觉得战争就要结束了,他可以奢侈地使用开花弹了,直到城墙倒塌了一块三十多丈的口子。 明军一阵欢呼,士兵们跃跃欲试,但沐起元并不着急,城中还有十万东吁的士兵。 他让炮手将开花弹向前延伸三百步,四轮射击。 城头上早就看不到守军了,即使有守军活着,应该也会躲到城墙的背面,或者干脆逃离了城头,争着向他隆汇报最新的战况。 沐启元让炮手们向城下移动火炮,争取让开花弹落到城内八百步的地方,方才重新架设好火炮。 开花弹向城内延伸五百步、八百步,分别四轮炮击。 “司令,开花弹已经不多了,现在可以入城了吗?”陈子壮也被明军的开花弹弄得心潮澎湃,虽然是军长,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火炮齐射,而且还有数十门山地炮。 “嗯,应该差不多了,按顺序入城。”沐启元早就看不到城头的守军了,但城内的大批守军应该还在,他叮嘱一句:“小心城内的东吁军,军队不要太过分散。” “是,军座!”陈子壮答应一声,率先跑开了,这一次他争取到最先入城的机会,他早就期待着这一刻了。 其他的军队都是羡慕,但沐起元又传出新的军令,“刘臻羽!” “到!”刘臻羽笔挺地站在沐起元的身边,他以为他等来了第二个入城的机会。 沐起元却没有给刘臻羽入城的机会,“他隆可能要从东城门逃跑,你就不要入城了,带着五十五师,绕过北城门,沿着城墙直接插到东城门,务必堵截他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司令!”刘臻羽虽然更愿意入城,但沐起元的军令,他还不敢违抗,他朝五十五师的士兵一挥手,立即向东城门赶去。 刘臻羽还是慢了一步。 他隆在赶往西城门的时候,听到溃兵的报告,知道西城门已经失守,他立即返回军营,直接带着士兵向东城门撤退。 当刘臻羽赶到东城门的时候,已经有三万多东吁士兵出了城,几乎是他隆布置在北城门的主力,刘臻羽率兵追击的时候,却遭到东吁象兵的阻截。 原来他隆估计明军会追过来,所以他在逃跑的同时,将城内仅有的数百象兵集中起来,用来阻挡大明的追兵。 刘臻羽是轻装追击,没有携带重型火器,面对东吁的象兵,他毫无办法,极好眼睁睁地看着他隆和吉伦海率领三万东吁士兵向东南方逃去。 但刘臻羽封锁了东城门,留在城内的六七万东吁兵,一个也没有走脱,在明军燧发枪、山地炮的打击下,这些缺乏指挥的东吁士兵,伤亡惨重,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万般无奈之下,剩余的东吁士兵全部跪地投降,沐启元共收得降兵五万余人,因为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了大规模的战斗,他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将这些降兵暂时收押起来。 城内的清缴,暂时由林呈祥负责,凡是协助东吁军队的百姓,都遭到明军的严厉打击,或者被射杀,或者被投入战俘。 沐启元亲率他的第十九军去追击东吁的逃兵。 东城外的象兵已经被火箭与山地炮消灭或者驱散,沐启元沿着他隆的步伐,一直朝东南方追下去。 现在的他隆,惶惶如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 白古河上既没有浮桥,也没有可供渡河的船只,东吁士兵只得泅水而过。 刚有数千士兵上岸,连防守阵型还未展开,就听得一声梆子响,前面喊杀声震天,三万大城的士兵从灌木丛中涌出。 箭矢就像是铺天盖地的飞蝗,带着大城士兵的无限恨意和体温,无情地射向惊呆了东吁士兵。 “还击呀,赶紧建立防守阵型!”他隆在对岸急得大叫,冷汗流到下巴都不知道。 但战场太过吵杂,他们的声音,根本越不过白古河。 正在涉水过河的东吁士兵,惊得只会在水中乱舞,他们再也不敢游向对岸,而上岸的数千士兵,在惊醒之前,已经伤亡了一大半,还能站立的士兵,不到两千。 两千东吁士兵开始反击了,但他们刚才在渡河的时候,刀枪和箭矢,丢掉了一大半,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 大城士兵经过短暂的恐惧之后,又是一阵箭雨。 巨大的数量优势,将东吁士兵完全压制,大城军乘胜追击到河堤,将仅剩的数百东吁士兵,生生逼回白古河。 大城士兵一边向河中放箭,一边收割岸上的东吁伤兵。 他隆大惊,对面的士兵为什么有如此的战斗力?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寻找这个答案了,他知道数百象兵只能阻挡明军一时,收拾了白古城,明军很开就会追击过来,他隆不相信,城内的东吁军能拖住明军的主力。 那时的东吁军,将面临明军与大城军的两面夹击,而且对手还占据着数量上的巨大优势。 “弟兄们,渡河,前面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他隆急红眼了,为了鼓舞士气,他亲自跳入白古河,他要身先士卒。 吉伦海一把抱住他隆,“陛下,让我带着弟兄们冲一冲!”他向自己的亲兵一招手,“快,随我渡河。” 漂在河中的东吁士兵,又开始向对岸游去。 大城士兵的箭矢,正一刻不停地射向河水中的东吁士兵,但东吁士兵只有脑袋露在水面,目标小了许多,射击的效果十分不理想。 东吁士兵渐渐靠近岸边。 不知道哪位大城将官发现了问题,“抛射,将箭矢射向天空,让箭自由下落。” 现在河水中的东吁士兵,密集如蝌蚪,只要箭矢从空中下落,根本不用瞄准,落在东吁士兵身上头上,至少有三成的把握。 “啊……” “呀……” “痛呀……” …… 东吁士兵发出一片惨叫,这些怪异的惨叫声,比染红的河水更让他隆揪心,看着西岸仅有的万余东吁士兵,他隆豁出去,“弟兄们,我们渡河就要成功了,现在全部随我渡河!” “噗通,噗通……” 最后的东吁士兵全部跃入河中,前赴后继。 游在前面的东吁士兵受到鼓舞,他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最前面的士兵,双脚已经够上了河底的浮土,一旦双脚使上劲,他们腾出的双手,就开始射箭反击。 在绝境之中,东吁士兵表现出远远超出大城士兵的战斗力,三万大城士兵虽然苦战,还是让东吁的士兵渐渐上了岸。 东吁士兵在岸边建立防守阵地,双方的战事呈胶着状态,东吁军无法突围,大城的士兵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白古河中的东吁士兵不断上岸,加入到与大城士兵的战斗中。 他隆终于攀上河堤,由于刚才游得太用力,他几乎虚脱了,刚刚上了岸,就一屁股坐到地上,背对着河岸。 他突然竖起耳朵,身后隐约传来明军的喊杀声,“不好,明军追来了!”他隆顾不上休息,在亲兵的扶持下,开始向河堤跑去。 刚刚上到河堤,他隆猛然发现,对面的士兵没有火炮与燧发枪,穿着的也不是明军的灰色布装,“大城兵。” 他隆大喜,既然不是明军,他就有了逃生的办法,他大喝一声,“弟兄们,对面是大城的士兵,我们手下败将,冲呀……杀呀……” 东吁士兵军心大振,他们跟在他隆的后面,恶狼般扑向对面的羊群,向前,向前,他们只有一个信念,那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双方的士兵开始接触,陷入短兵相接,他隆挥刀,砍向挡在他前面的大城士兵。 突然一支流箭,悄无声息地射向他隆,他隆发现流箭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长刀正砍入大城士兵的肩胛骨,一时拔不出来。 流箭射入他隆的脖子,穿喉而过。 “陛下……” 亲兵扶住摇摇欲坠的他隆,但他隆已经说不出话,鲜血像火山突然找到了爆发的出口,井喷。 他隆无力地看了一眼前面的战场,身子软软地倒下去,连同扶他的亲兵也被他隆沉重的身躯拖到,至死,他隆都没有瞑目。 第416章抚恤金遇上了麻烦 吉伦海似乎发现他隆中箭的事,但现在战斗正酣,他还分不出余力去照顾他隆,他隆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激励东吁士兵最好的素材。 “弟兄们,陛下受伤了,杀呀,为陛下报仇!” “杀呀,为陛下报仇!”东吁士兵像是突然打了鸭血,一个个都是精钢不坏之身似的,他们不要命的向大城士兵猛扑过去。 大城士兵再次见到了他们熟悉的东吁士兵,虽然他们占据地利上的优势,但东吁士兵像是疯了,全部疯了,连同他们的指挥官。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城士兵还是退让了,尽管他们的督战官挥刀砍杀了三名擅自撤退的士兵,还是挡不住东吁士兵,闸门一旦打开,洪水再难收拢。 东吁士兵在吉伦海的率领下,终于冲开了一个口子。 直到后面剩余的东吁士兵太少、冲击力减弱,大城士兵才在军官的屠刀下,重新合上了这个口子,但围住的东吁士兵不足五千,一万余东吁士兵突围了。 大城士兵将所有的怒气和丧气,全部发泄在这五千东吁士兵身上,三万大城士兵,从四面八方向里猛攻,他们已经让万余东吁士兵走脱了,他们要拿这些东吁士兵的生命向明军赎罪。 沐启元渡过白古河的时候,河岸的战斗基本结束了,大城士兵正在收割东吁的伤兵,被包围的五千余东吁士兵,一个也没有走脱。 听说有一万余东吁士兵逃脱,沐启元皱起了眉头,这些大城士兵,连阻截他隆、等到明军到来都做不到,真是废物,但大城士兵告诉他们,他隆已死,尸体就在河堤上的时候,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 在沐起元的眼中,大城士兵的战斗力,他是见识了,不是一般的弱,但他忘了,明军战斗力的强悍,是建立在燧发枪与火炮的基础上,大城士兵与东吁士兵一样,都是刀枪和弓箭,兵器上差了不止一代。 沐起元暂时无法追究大城军队的责任,他们已经尽力了,而且还射杀了他隆,解决了大明最大的隐患,但沐起元没打算放过脱逃的一万东吁军,他命令刘臻羽的五十五师立即轻装追击,顺便收复东吁东南部直至马来半岛的土地,他随后会派出接应的军队。 刘臻羽一直追到东吁王朝的最南部,又沿着安达曼海与暹罗湾之间的马来半岛的北部,但吉伦海率军逃到了南部的满刺加。 白古城的陷落和他隆的阵亡,标志着东吁战争基本结束,明军在白古城收拢了六万余人的战俘,其中东吁军五万余人,另有一万余协助东吁军队的百姓。 沐启元给国防院发出军报,汇报战果。 在军报中,沐启元也计划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东吁境内还有零星的军队和抵抗力量,需要及时清缴。 沐启元实际上是在执行朱由检的密旨,他隆虽然死了,但东吁境内还有权贵存在,当然,所有反对大明的人,都被沐启元当做是东吁的权贵了。 东旭全境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军队了,而且北方的大片土地已经被明军牢牢地控制,沐启元将军队分散,开始在东吁境内广泛清缴反明的力量。 林呈祥沿着南部海岸线清缴时,发现在东吁的西南沿海又一个叫做阿拉甘的国家,这是东吁王朝唯一没有征服的小国。 这倒不是阿拉甘的军队战斗力特别强大,当年东吁王朝的莽应龙在进攻阿拉甘的时候,恰好遇上大城王朝兴兵来犯,莽应龙被迫撤军,后来东吁王朝侵略的方向,主要是北方的大明和东方的大城,那儿有足够吸引历任东吁国王的大量土地。 阿拉甘就这样被忽略了,这才幸运地保存了下来。 现在东吁已灭,明军来到这儿,林呈祥没打算让阿拉甘继续保留下去。 阿拉甘在东吁王朝的西南沿海,和东吁王朝隔着若开山脉,在大明典籍中,也被称为若开国。 阿拉甘国土狭小,但沿海的地理位置优越,林呈祥进剿到若开山脉时,连哄带骗,连打带压,轻易就征服了阿拉甘,将原来的东吁王朝,土地扩充到吉大港。 大明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五月中旬,军队在东吁全境清缴工作全部结束,但沐起元的十万大军暂时还驻扎在东吁,他在等待朝廷向东吁派出文官。 朱由检派出原礼部左侍郎李腾芳为使者的使节团抵达东吁。 李腾芳带来了朱由检的圣旨,对于参加征缅战争的十万将士和三位军长,给予表彰和嘉奖,至于他们的功劳和物质上的奖励,待国防院计算完毕,另行发放。 使节的主要目标,还是与大城王朝的合约。 根据大城国师普蒂与大明外交部副部长黄晓福达成的协议,大明出兵东吁后,大城王朝给予大明军队三十万石粮食和二百万两白银的补偿,归还大明以前被东吁占领、后归入大城王朝的部分土地,劝告老挝回归大明。 现在东吁已灭,大城王朝的外患已经永远解除,李腾芳代表大明来到大城,要求大城兑现合约上的承诺。 大城国王帕拉塞在王宫回见了李腾芳。 “参见国王殿下!”李腾芳向帕拉塞躬身行礼,他代表上国大明,所以称呼帕拉塞为殿下,而不是陛下,也没有下跪行参拜大礼。 “贵使辛苦了!”帕拉塞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似乎一夜没睡的样子。 “多谢殿下关心!”李腾芳又向帕拉塞行了一礼,“我受大明皇帝陛下委派,前来和殿下商讨落实合约一事。” “哦!我明白了,不知道贵使有什么想法?”帕拉塞不安地看了李腾芳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普蒂。 “想法?”李腾芳心里一惊,难道帕拉塞要赖账?如果帕拉塞不承认普蒂签订的合约,沐启元的十万大军就在东吁,打仗倒是方便,但自己作为使者,任务就难以完成了,“大明和大城,早就签订了合约,至于双方的责任,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现在是履行所有条约的时候了。” “嗯。”见普蒂没有说话,帕拉塞只好应了声,他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到什么托辞。 “根据合约,大城应该补偿大明三十万石粮食,已经交付了五万石,还余二十五万石。”李腾芳见帕拉塞不爱爽利,只好将合约上的内容背出来。 “余下的二十五万石粮食,随时可以起运,贵使不变担心。”帕拉塞并不担心粮食,大城王朝粮食丰富,只要没有战争,国内粮食富余不少。 “那我代表大明的将士,先行谢过殿下了。”李腾芳又是一礼,“还有二百万两白银的抚恤金,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该是发放抚恤金的时候了。” “关于抚恤金的事,贵使能否通融一下?”普蒂终于说话了,本来合约是他代表大城签订的,当时大城形式危急,自己哭着喊着求着人家,他当时以为明军要伤亡数万,但大明依靠先进的火器,阵亡的士兵不足千人,帕拉塞就觉得二百万两的抚恤金太高了。 “国师此话,究竟有何意思?”李腾芳已经隐隐猜出,大城要减少抚恤金,他在心中冷笑,陛下猜得没错。 “大城只是小国,二百万两白银,大城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全支付。”普蒂学着李腾芳的样子,向李腾芳一礼。 “国师此话差矣,合约上明明是二百万两,这是早先商量好的,在下此次出使大城,只是执行合约,国师要减少抚恤金,在下回国,一旦皇帝陛下震怒,在下如何交差?就是签订合约的国师,恐怕也是名声扫地吧?” “这……”普蒂支支吾吾,“下官原先认为,要打败东吁,大明士兵的伤亡,起码要数万人,但现在大明士兵的伤亡,据下官所知,总共不足千人,这抚恤金……” 李腾芳脸现愠怒之色,“难道国师希望大明将士伤亡数万?” “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普蒂连忙否认,“下官只是认为,既然明军伤亡不足千人,这抚恤金的数额,当时就不该定下二百万。” “国师是要过河拆桥吗?大明将士伤亡不大,乃是因为大明使用了最新的火器,这些火器是杀敌的利器,但本身的消耗也是十分惊人,光燧发枪的子弹,就是一两银子一颗,一枚开花弹,更是超过二百两银子,大明消耗了这些钱财,都是为了大城。”李腾芳面无表情,就像在叙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 不仅普蒂,连帕拉塞都惊得合不拢嘴,脸上的尴尬就僵在那里。 “大明为了大城兄弟般的情谊,付出了这么多,不但是银子,更是牺牲了宝贵的将士,但大城却不领情,早知今日,我大明的将士何故劳师远征?”李腾芳似乎忘了大明的本意是征缅,他将大明的目标,全部锁在解救大城上。 “我们不是不领情。”普蒂扫了眼帕拉塞,只是我大城国小,实在支付不起这些银两。 “是呀,我们是在支付不起,贵使看看……看看能否免除一些?”帕拉塞顺着普蒂的话,终于说出他的心声,他实在舍不得这二百万两银子,再说,就是将王宫卖了,他也没有二百万两。 “国王陛下,国师,合约是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订立的,没人强迫你们。”李腾芳将目光投在普蒂的脸上,直到他垂下脑袋,“我只是奉皇命来收取抚恤金,没有免除抚恤金的权利。” 第417章葡萄牙带来的压力 “我们只是希望,贵使能在上皇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适当减少一些抚恤金。”普蒂抬起头,恬着脸向着李腾芳,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李腾芳却视而不见,“北京距离大城,不下万里,这一来一去,需要多长时间?抚恤金不发下去,万一闹个兵变,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国师要是不愿支付抚恤金,那也无妨,我们回到明军参战之前的状态,十万东吁军迫向大城。” “这……”普蒂不明白李腾芳的意思,东吁军已经不存在了,难道明军能让东吁士兵的鬼魂参与进攻? “东吁军现在是没有了,但明军还在。”李腾芳像是洞察了普蒂的心思,“东吁军是由明军消灭的,那就由明军代替东吁军,十万明军还在东吁,就由他们代替东吁军进攻吧,在下回国,也好向我皇陛下交代。” “你……”帕拉塞手指着李腾芳,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好将手放回到膝盖上。 “贵使不要说出如此伤害两国兄弟感情的话。”普蒂看了眼帕拉塞,不愠不怒,不温不火,“抚恤金的事,我和王上再商量商量,贵使不要生气。” “我不是生气,合约是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订立的,如果不能履行合约,那以后双方还有合作的可能吗?人无信不立,国也如是。”李腾芳缓和了脸色,“如果我皇陛下主动减免一些,那是我们的事,你们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是,那是。”普蒂见事情有了转旋的余地,心中稍定,“要不,我们先谈谈国土问题?” “也好。”李腾芳此次出使大城,最重要的就是国土问题,“关于国土问题,合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国师不会忘记了吧?” “当然没有,但合约不够具体,我们还是对照地图来说吧!”普蒂摊开大城的地图,邀请李腾芳一同观看,“北部边境,不能以那空沙旺为界,那里离我国都大城太近,希望贵使能考虑我大城臣民的感受。” “那国师的意思是……”李腾芳记得,合约上划分土地时,以东吁军实际占领的土地为界,凡是东吁军占领的土地,都将划归大明,东吁军虽然没有实际占领那空沙旺,但兵锋已经到达这里,这里就成了模糊的地区,归谁都有道理。 普蒂偷看了李腾芳一眼,见李腾芳没有怒色,这才大着胆子,“应该以达府、素可泰为界。” “以此为界,就是我同意,我皇陛下恐怕也不会同意。”李腾芳心中暗喜,脸上却是淡漠如水,朱由检在此处的目标,只是收回成祖年间设立的八百大甸司,也就是清迈、清莱这一带,现在东吁的入侵,让大明的国土,向南推进了二百余里。 见普蒂和帕拉塞都没有说话,李腾芳做出难舍的表情:“我原则上同意以达府、素可泰、班克昂为界,以上各地归大明,向南二十里归大城,但殿下与国师,需要帮助说服老挝回归,这样我回国也好交代。” “这是自然,合约上约定的事,我们一定会遵守。”普蒂的目光,转向地图西部,“那西部的边界,贵使怎么看?” “自然是按照合约上的约定。”李腾芳再次将球踢给普蒂。 “就以他念他翁山、比劳山为界,这里是大城与东吁的天然疆域。”普蒂心中忐忑,这里是双方的疆域不错,但东吁军早就突破了两山之间的山口,不知道大明是否知道这些事实。 “国师如此说话,我们以后恐怕不能信任国师了。”李腾芳呷口茶,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在明军参战以前,东吁军已经占据了班赖、班农布、塔孟、碧武里一线,比劳山已经是东吁的内山,难道王上与国师不知道吗?” “这……”普蒂一脸黑线,“班农布、塔孟一线,距离国都大城太近,请贵使务必考虑大城臣民的感受。” “国师这是要寻找理由毁约吗?”李腾芳的视线盯住茶杯,又目中无人地端起茶杯猛喝。 “下官没有毁约的意思。”普蒂哭丧着脸,“如果大城失去比劳山,就会丧失西部的天然屏障,那以后大城要如何面对东吁?” “东吁?”李腾芳抬起头,“国师放心,比劳山上将永远是大明的军队,难道大城要堤防的是大明?” “大明?”普蒂蠕动着着嘴唇,没敢问下去,他换了一种方式,“大明的军队会永远驻守比劳山吗?” “当然,合约上不是说过,大明要永远消除东吁对大城的威胁吗?大明言而有信,希望大城也要遵守合约,大城一旦毁约,大明也就丧失对大城承担的任何责任,换句话说,我们不再有兄弟式的互助,国师,你说是吗?” 普蒂将目光投向帕拉塞,他现在不是担心东吁,经过这场变故,东吁短时间绝对无力再入侵大城,倒是比东吁强大得多的大明,现在才是大城的心头之患,好在大明比东吁儒雅多了,不会随意向大城挥动刀兵,“那马来半岛的那片土地怎么办?一旦吞武里归属大明,我大城与这片领土,就失去了路上通道。” “据下官所知,大明的五十五师,现在就驻扎在马来半岛的北部,他们是从东吁士兵手中夺取的这块土地,不知道大城的士兵在哪里?”李腾芳将刘臻羽跟在吉伦海后面追赶时占据的土地,也是算作东吁占领的土地。 “这……”普蒂并不需要这块土地,相反,西夷葡萄牙已经来到这块土地上,他到希望大明的军队永远驻扎在这里,由大明去对付西夷,大城可以坐享其成。 “王上与国师,如果不反对,那关于土地的事,就这么定了,大明与大城,还是兄弟之国,以后还有需要相互帮助的地方。”李腾芳在最难解决的土地上大获成功,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普蒂见帕拉塞没有反对,估计是认可了李腾芳的土地划分,“贵使说得不错,大城与大明,还是兄弟之邦,以后大城要是遇上难以对付的敌人,恳求大明还要施以援手。” “国师,我们还是先落实今天的合约,大明不会要求合约之外的权利,至于将来的事,还是由我皇陛下定夺。”李腾芳不愿让大明承担更多的责任,哪怕书语言上的,这是朱由检一再叮嘱过的。 “贵使的意思……”普蒂瞪着老眼,不知道李腾芳为何说出不应景的话。 “国师,国家之间的合作,必须以诚信为基础,如果已经签订的合约都难以落实,大明和大城之间就是缺乏信任,还谈什么今后的合作?今后大城要是遇到强大的敌人,大明没有帮助的义务,我们之间没有相应的合约。” “强大的敌人?大明不是保证永远消除东吁的威胁吗?”普蒂心里一紧,不知道李腾芳是否另有所指。 “如果合约得到充分的落实,大明也会履行自己的责任,永远消除东吁对大城的威胁,但大城之外呢?据说西夷的海军已经来到马来半岛,这可是大明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国家,他们的火器与大明不相上下。”李腾飞的目光又落在茶杯上,这一次不是紧张,而是不屑,紧张的应该是普蒂。 普蒂果然紧张得不得了,“西夷,那个叫葡萄牙的,听说来到了马来半岛,但马来半岛的北部现在属于大明,与大城并没有什么关系呀!” “现在的确是没什么关系,他们要寻求陆地上的土地,一旦被大明驱逐出马来半岛,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暹罗湾登陆?” “你……”普蒂大惊,他怎么么没想到这一层?他逼视着李腾芳,“大明为什么要将葡萄牙赶入大城的土地?” “国师此话说得不够地道。”李腾芳也是逼视着普蒂,他在眼神上寸步不让,“葡萄牙的火器太过厉害,大明现在无法完全消灭葡萄牙的海军,只好将他们驱赶出大明的土地,至于他们要在哪儿登陆,可不是大明说了算,大明与大城,现在还是兄弟之邦,我才善意地提醒国师,让大城早做准备。” “这……”普蒂语塞,李腾芳的话,滴水不漏,但普蒂已经心寒了,以大明的国力,尚且不能消灭葡萄牙,那大城怎么办?难道大城任由葡萄牙宰割? “这个葡萄牙,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它到底有多强大?”帕拉塞像是第一次听到葡萄牙这个国家。 “无限强大。”普蒂却是知道的,以前葡萄牙就侵占过东吁,以东吁的实力,尚且不能抵抗,何况是大城?“贵使说说,我们能否再续订合约?”葡萄牙已经给普蒂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续订合约?国师说笑了,这原先的合约还没有得到落实,我们凭什么还要续订合约?”李腾芳心中笑了,“再说,下官只是在执行已经签订的合约,至于续订合约的事,必须得到我皇陛下的批准,我就是有心帮助国师,也无权续订合约。” “贵使此话就不对了,我们就合约的事,正在商讨,正在落实。”普蒂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帕拉塞不知道葡萄牙,他是知道的,“再说,合约不是已经协商好了吗?接下来就是落实的事了,还有什么不能落实的吗?” “合约上好像还有一条,就是国师帮着说服老挝的事,不知道国师进行得怎么样了?”李腾芳和朱由检一样,对这一条,也没报多大的希望,关键是看看大城的态度,已经将来用兵的时候,大城不会从道义上阻挠。 第418章东吁土地上的现状 在老挝这片土地上,法昂曾经在蒙元至正十三年(公元1353年)建立澜沧王国,国都琅勃拉邦,后来臣属于大明,大明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成祖在当地成立了老挝宣慰司,正式成为大明的属地,但澜沧王国处于半独立的状态。 随着东吁王朝的崛起,澜沧王国逐渐沦为东吁的属国,被迫向大明和东吁同时称臣纳贡,大明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澜沧塞塔提拉王为躲避东吁,将国都从琅勃拉邦迁入万象,大明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东吁王朝吞并了大明的老挝宣慰司,澜沧王朝成为东吁的属地,从此以后,老挝不再与大明有任何联系。 李腾芳一说,普蒂这才想起,合约上是有这么一条,老挝现在是东吁的土地,按照合约,理应属于大明,“很抱歉,下官这些日子忙于安抚百姓,未能亲自去老挝,但下官已经派人去了老挝,不日当有回音。” “那我先谢过国师了。”李腾芳难得地向普蒂行了一礼。 “我可以去劝说迫提善王,但迫提善王是否愿意归顺大明,下官却不敢保证。”普蒂说的是实话,老挝脱离大明时间长了,人口又不是汉人,谁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 “国师只要尽力就行。”李腾芳也不着急,他向普蒂抛出了诱饵,“如果大明对老挝用兵,老挝不会强过东吁,但大明以仁孝治国,轻易不动刀兵,所以才让国师去劝说迫提善王,如果国师能劝说成功,我们可以在抚恤金上考虑考虑。” “如何考虑?”普蒂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刚才李腾芳威胁大城,他都准备足额支付给明军抚恤金了,只是大城每年的赋税收入,不足四十万两,加上与东吁的战争,国家实在没什么存款。 “一个月时间,不管国师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说服迫提善王,我们可以减少五十万两抚恤金。”李腾芳已经给了暗示,哪怕大城用武力胁迫也好,他要的只是结果。 “五十万两?”普蒂惊得嘴巴张得老大,让大明减免五十万两,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现在这个五十万两,只是出在老挝身上,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一个月时间?” “如果国师能说服迫提善王,我们签订的合约就将全部得到执行,万一国师未能成功,我们将不能减少抚恤金,无论结果如何,一个月之后,我必须回复皇命。”李腾芳没有留下回旋的余地,“如果不能用温和的方法解决,陛下可能要出兵老挝。” “好,下官尽量试试。”用老挝的归属,换取大明减少抚恤金,普蒂觉得太划算了。 “合约能否彻底得到执行,就拜托国师了。”李腾芳一拱手,“万一迫提善王不识时务,大明还是感激国师所做的努力。” “为了大城与大明兄弟般的情谊,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决不有负上皇陛下的嘱托,贵使且放宽心,老臣亲自去老挝一趟。” “下官再次谢过,多谢国师为两国的友谊远途劳顿。”李腾芳向帕拉塞和普蒂拱手为礼,告辞而去。 “国师,如果老挝回归大明,大明会变得更加强大,对我国会不会是一种威胁?”李腾芳走后,帕拉塞觉得普蒂说服老挝的做法,深为不妥。 “陛下,如果大明要对大城不利,现在就可以从西、北两面用兵,我大城能抵抗多久?”普蒂反问了一句,他虽然与李腾芳据理力争,但内心明白,大明不能为敌,只能依靠。最好是以合约的形式稳定下来,万一惹恼了大明,想找个帮手都找不到。 “……”帕拉塞无语,普蒂的担心不错,但大明真的对大城没有异心吗? “陛下,纵观汉民族的历史,他们极少对外侵略扩张,倒是东吁,立国以来,对外入侵不断,连大明都不放在眼里,两厢比较,大明虽然更强,但国家更为理性,就如这次的老挝,大明完全可以军事征伐,现在他们却宁愿减少五十万的抚恤金,让我们前往劝说。”普蒂早就研究过汉民族的历史,这才主张与大明缔结合约。 “……” “连老挝都不愿用兵的国家,难道他们会轻易对我大城用兵吗?”普蒂去过北京,他早就向往大明的富足,“大明的土地足够大,所以他们的朝廷并主张往对外用兵,增加不必要的土地,除非你惹恼了它。” “嗯。”帕拉塞微微头,他心内明白,大明要是对大城用兵,大城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大明交好,在大明的羽翼下才能安生,最好能确认一下,重新成为大明的藩属国,“国师前去老挝,劝说有几成把握?” “如果臣空手去劝说,一成把握都没有。”普蒂对老挝这个近邻还是比较了解的,帕武吧玉瓦拉王、迫提善王、帕萌抠王为了王位争夺不休,谁愿意放弃国王的权力,归顺大明?“不过,要想让迫提善王他们就范,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帕拉塞虽然是大城的国王,哪里比得上普蒂的来谋深算? “陈兵边境,各个击破。”普蒂的手段,是让三人都失去担任国王的希望,一旦对权力绝望了,他们才有可能回归大明,去大明做安乐王爷,当然普蒂的手段是和大城以及大城背后大明的实力相关的,没有实力做后盾,一切都免谈。 普蒂用什么手段,李腾芳就不管了,他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朱由检的期望,至于免去的五十万两抚恤金,也是朱由检的意思,明军的伤亡毕竟很少,再说普蒂劝说老挝回归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李腾芳用五十万两银子的期望值,买下了大城王朝的怨愤。 无论普蒂的劝说能否成功,大明都是赢家。 李腾芳暂时离开大城,去了原来东吁王朝的土地上游山玩水,实际上,他是在考察民情,大明实现了对东吁军事上的占领,但百姓是否接受大明,那是另外一回事。 战争以前,东吁王朝的人口估计有一百五十万,因为他隆屡次对外入侵外邦,加上派遣刺客入京刺杀朱由检,引来了大明的报复,十万明军大举进入东吁,所有的战斗都是发生在东吁的本土,战争让东吁人口急剧减少,现在东吁的土地上,人口不足百万,减少了三成以上。 大明对东吁士兵和权贵的屠杀、东吁溃兵的祸害、大城军队对东吁百姓的报复,是东吁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此外,战乱中疾病、饥饿、逃亡,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自从缅人在东吁立国后,历代君主都实行对外扩张的政策,北面与大明、东面与大城、东北与澜沧,以及曾经的素可泰王国,因此,东吁的一百五十万人口中,成分复杂,民族众多。 以人口的数量计算,缅人最多,大约占到六成,近九十万;掸人和孟人各有二十万左右,汉人超过十万。 掸人主要聚集在东吁王朝的东北部,以前的阿瓦王朝就是掸人建立的;孟人主要分布在东吁王朝的东南部,他们曾经在此建立了以白古为国都的白古王朝。 但这两个国家先后都被东吁王朝灭国,掸人和孟人都与缅人有很深的隔阂。 汉人除了居住在几个较大的城市外,零星分布在东吁的全境,凡是有商机的地方,就有汉人的身影。 李腾芳发现,可能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各个民族对大明的态度差别很大。 汉人是全力支持大明在各地建立的临时官府,不少人还在临时官府中担任各类临时的管理人员,令李腾芳赶到惊讶的是,最新的人口登记,汉人已经超过五十万人,不知道明军到底是怎么样做到的。 掸人由于和云南的傣人同源,又曾经生活在大明的木邦宣慰司和孟养宣慰司,与汉人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汉人建立的临时官府,认同感也是很高,大部分掸人在明军的诱导下,都是以汉人的身份登记的,现在的掸人,已经不足四万。 生活东南沿海一带的孟人,早在白古王朝时代,就和大明有海上的联系,特别是郑和的船队,永远留在他们的心里,比较崇尚大明的实力和文化,与斯文多礼的汉人也相处得来,对明军占据东吁,虽然说不上欢迎,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大部分都是转化为汉人,现在的登记的孟人,大约是八万。 缅人是东吁王朝的主体民族,几乎所有的高官、将领、巨富都是缅人,因此在这场战争中,他们的损失最大,军队覆没、权贵被屠,死的基本上都是缅人,加上害怕明军继续屠杀和其他民族的报复,很多人想尽办法登记为汉人,即使不能登记为汉人,也要想办法登记为掸人或者孟人。 战争过后,原来近百万人口的缅人,急剧下降到不足三十万,成为东吁地区列在汉人之后的第二大民族。 李腾飞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初步了解到东吁的现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对策,再次来到大城后,按照约定,他求见了普蒂,询问有关老挝的事情,没想到普蒂还真的搞定了老挝。 第419章大局已定 澜沧王朝被东吁征服之后,国家还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因为距离东吁的统治中心太远,东吁人没有一口吞下,他隆暂时扶植亲近东吁的国王,而没有让澜沧王朝彻底灭国。 由于东吁扶植的国王与百姓心目中的国王不一致,澜沧王国出现了分裂和战乱。 先是帕武吧玉瓦拉王在大臣们的支持下,夺取王位,成为澜沧王国新的国王,不久之后,拥有兵权和众多支持者的王叔迫提善王,依靠武力,将帕武吧玉瓦拉王赶出国都万象,自立为王。 退居北部川铜的帕武吧玉瓦拉王,并不甘心失去王位,对迫提善王和万象依然虎视眈眈。 而在澜沧王朝原来的国都琅勃拉邦,帕武吧玉瓦拉王的弟弟帕盟抠王也对迫提善王夺取王位极度不满,他自立为王,已经和帕武吧玉瓦拉王相互联合,隐隐有武力解决问题的动向。 迫提善王虽然占据国都,但他面对帕武吧玉瓦拉王和帕盟抠王兄弟联手,真要发生战争,他肯定要落于下风,普蒂的到来,给迫提善王带来一丝和谈的希望。 但普蒂不是来帮助迫提善王统一澜沧王国,而是劝说他归属大明的。 “什么?归属大明?”迫提善王几乎要跳起来,“我澜沧王国是独立的国家,就是东吁入侵的时候,也没完全丧失独立,现在东吁已灭,怎么么可能归属大明?”他脸色苍白,要不是听说大城陈兵边境,他都准备将普蒂轰出去。 “贤王觉得,你能抵挡两位侄子的南北夹击吗?”普蒂微笑着,他并不在意迫提善王的白眼,实力,才是解决问题的王道。 “……”迫提善王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的实力,真要发生战争,他获胜的希望,不会超过两成,这是内战,一旦战事不利,部下难免会出卖自己。 普蒂见迫提善王出现动摇,直接上了猛药:“贤王在攻打帕武吧玉瓦拉王的时候,造成他最宠爱的王妃死于战乱,万一贤王战败,帕武吧玉瓦拉王和帕盟抠王兄弟会绕过贤王性命吗?” “这……这两个兔崽子……”迫提善王翕动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即使不是为了妃子的事,他们兄弟会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吗?”普蒂一步步诱导着,就像迫提善王已经战败似的,“当年你留下帕武吧玉瓦拉王,这个祸患,现在贤王看到了吧?” “国师。”迫提善王抬起有些失神的双眼,但他还不死心,“大城能否助本王一臂之力?如果能够一统澜沧,本王必有厚报,金银、土地、美女,国师只要看上……” “绝不可能。”普蒂收起一直微笑的面容,而是换上一张冷脸,“大城的军队,永远站在大明的一边,如果贤王不肯归顺大明,大城的三万大军,一定先灭了贤王。” “国师何故如此?澜沧与大城,一向友好,还曾共同抗击过东吁……”迫提善王见普蒂没有转换的余地,心中藏着一丝恐惧,如果与他的两个侄子决战,凭他的作战经验,尚有一息获胜的希望,但在大城的三万大军面前,他的数千士兵,只有挨宰的份,真要与大城闹僵,不但王位不保,连身家性命都难说。 “正因为我们一向友好,我才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好言相劝,‘识时务者为俊杰’,汉人的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贤王难道没听说过?”普蒂依然一脸的严肃,在军国问题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可关系到大城王朝的五十万两白银。 “国师是大城的国师,何故协助大明?”迫提善王还以为,普蒂名为大明,实则是为了大城。 “理由就不用说了。”普蒂又抛出一具诱饵,“贤王可曾听说苏禄王国?也哈巴玛喇,一个弹丸小国的国王,主动请求归顺大明,被大明皇帝陛下敕封为辅国公。” “苏禄王国?辅国公?”迫提善王似乎听说过苏禄王国归顺大明的事,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澜沧王国也要归顺大明,现在摆在他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进,继续迈向澜沧国王的宝座,不但他的两个侄子饶不了他,大城的三万军队随时可能加入战团,也许大明的军队也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加入到剿灭他的行动。 如果退一步,率领澜沧王国的部分军民归顺大明,那就可以像也哈巴玛喇那样,在富庶的北京做个安乐王侯,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追杀自己了,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再也当不成拥有实权的澜沧国王了。 迫提善王举棋不定。 他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但就这样归顺大明,又是心有不甘。 迫提善王在快速地盘算着自己的得失。 自己和大城、以及大城背后的大明,有一战之力吗?强大的东吁,不过数月,就在大明面前亡国灭种,自己和两个侄子的实力加起来,恐怕还不是大城的对手,更别说大明了。 何况两个侄子还是自己的死敌,他们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说不定暗中投降了大明也说不定。 迫提善王对普蒂又是厌恶,又是痛恨,是普蒂带来了这样艰难的选择,但他还不敢得罪普蒂,一旦双方闹翻,他就剩下死磕一条路了。 “如果我主动归顺大明,也能被敕封为国公吗?” “能不能被敕封为国公,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既然是主动归顺,大明应该不会亏待贤王,大明以仁信著称,一旦对贤王失信,将来如何让他国信服?”普蒂的目光变得友善起来,只要迫提善王动了归顺的念头,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如果我的两个侄子,不肯归顺大明,该怎么办?”迫提善王不忘摆两个侄子一道,既然自己无论可走,也不能让他们有可走的路。 “我自会前去劝说。”普蒂的面色变冷,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得斩钉截铁了:“如果不肯归顺大明,那只有死。”为了省下五十万两银子的抚恤金,普蒂可是豁出去了。 “好,只要国师和大明保证我的安全,我愿意归顺大明。”对迫提善王来说,要举国归顺另一个国家,他是极其痛苦的,但澜沧曾经是大明的属国,或者叫属地,他又是无路可走,加上有苏禄王国的先例,迫提善王这才下定决心。 “请贤王交出信物,我再去劝说两位王侄。”普蒂并不给迫提善王反悔的机会,只要他交出信物,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国师,我可是归顺大明的。”真要交出国王大印,迫提善王还是有舍不得,北京的安乐王侯虽好,毕竟不如澜沧王自在。 “贤王自然是归顺大明,我大城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着大明的名义逼迫贤王,十万明军就在大城的边界,我大城还不想玉石俱焚。”普蒂再将了迫提善王一军。 “国师……”迫提善王看着遥遥的西方,似乎十万明军已经向澜沧压迫过来。 “贤王不必担心,我只是替贤王暂时保管,做个见证,一旦贤王要去北京,大印必定归还,还是贤王亲手交给大明皇帝陛下。”普蒂已经容不得迫提善王反悔了,哪怕是言语上的。 迫提善王无奈,只得命令亲卫取出大印,交给普蒂。 “如此,我先告辞了,贤王静候佳音便是,不日当有讯息。”普蒂告别迫提善王,又马不停蹄,亲自去见帕武吧玉拉瓦王。 普蒂见到帕武吧玉拉瓦王时,他却是满脸憔悴的样子,没有当上国王的时候,他是意气风发,真的当上澜沧王,他却没睡过一个好觉,连最心爱的王妃都被迫提善王的士兵斩杀。 虽然年龄不大,但普蒂觉察到,他的意志有些消沉。 帕武吧玉拉瓦王的确有万念俱灰的感觉,澜沧王位有这么多人盯着,谁都不好当,他已经失去了再当澜沧王的勇气和雄心。 帕盟抠王数次派人找过他,愿意联合出兵,夺回王位,但帕武吧玉拉瓦王意兴阑珊,以他现在的心态,即使夺回王位,也是给帕盟抠王做嫁衣。 他一直提不起精神,联合出兵的事,一直就拖了下来,如果他真有夺回王位的雄心,澜沧王国的内战,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当普蒂说明来意的时候,帕武吧玉拉瓦王也不是特别反感,不过,作为曾经的澜沧王,对于归顺一事,他显得特别慎重,直到普蒂拿出迫提善王的国王大印,他的心思才有所转变。 既然迫提善王都归顺大明了,他还有什么话说?归顺也好,从此以后,澜沧再也没有战争了,只是不知道澜沧的百姓是不是生活得更好。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澜沧的国王了,这些事情,他实在操心不着了。 当普蒂让他去北京的时候,帕武吧玉拉瓦王也是答应了,但他不愿为官,只想做一闲云野鹤,也许大明境内的名山大川更适合他隐居。 普蒂心中暗喜,帕武吧玉拉瓦王的去向,他管不着,他只要帕武吧玉拉瓦王签订归顺文书。看来王妃的死,对帕武吧玉拉瓦王打击太大,太多情的人,根本不适合为王为官,帕武吧玉拉瓦王确实适合隐居。 普蒂收拾好帕武吧玉拉瓦王签订的归顺文书,离开川铜,南下琅勃拉邦,还有最后一个帕盟抠王,他已经摆平了迫提善王和帕武吧玉拉瓦王,澜沧的事,应该大局已定。 第420章国师的谋略 琅勃拉邦位于澜沧王国的西南,距离大城王朝北部边境,不到四十里,普蒂来到琅勃拉邦的时候,三万大城士兵就驻扎在边界上。 普蒂自信满满地来到琅勃拉邦,但帕盟抠王让他碰了一个巨大的钉子。 帕盟抠王拒绝归顺大明,态度异常坚决,即使普蒂拿出迫提善王的大印和帕武吧玉拉瓦王的归顺文书,帕盟抠王也是绝不同意,他还当着普蒂的面,大骂迫提善王和帕武吧玉拉瓦王是卖国贼。 普蒂硬着头皮再次劝说了一番,见帕盟抠王丝毫不为所动,只好悻悻离开,回到边界上。 入夜,三万大城的士兵开始了急行军,四十里的路程,不过一个半时辰,子夜时分,三万大城士兵包围了琅勃拉邦。 普蒂原本准备偷袭琅勃拉邦,生擒帕盟抠王,但三万士兵的行动,还是惊动了城头的守军,他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指挥士兵,开始了试探性进攻。 守军人数不多,但战斗力并不差,琅勃拉邦并没有被攻破。 普蒂立刻收兵,让士兵们轮流休息,他不愿兵强攻,白白牺牲士兵的性命,对付帕盟抠王,普蒂有的是办法。 天亮的时候,城内的百姓发现,琅勃拉邦四门紧闭,谁也无法出城,一打听,才知道被大城的军队包围了,百姓顿时惊慌失措。 连城头的守军也是惊慌不已,昨夜的战斗,大城士兵只是试探性进攻,人数并不多,白天从城头一看,城外黑压压全是大城的士兵,足有数万人,而城内的守军,不过数千,以一当十,谁也没有获胜的信心,破城,应该是迟早的事。 普蒂并没有让士兵攻城,他只是让士兵不间断向城头释放羽箭,箭头上绑着一份传单:只要帕盟抠王一人,余者不问。 流言迅速在城内传播,大城军只要帕盟抠王一人,只要帕盟抠王出城,大城军绝对不会伤害其余的人。 帕盟抠王得到讯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不仅军队,连普通的百姓也在传播着这样的讯息,帕盟抠王大怒,明知这是普蒂的伎俩,他却无可奈何,最后将几名传播者斩首示众,流言才渐渐中止。 但城内的士兵却得不到休息。 天色刚刚黑下来,大城的战鼓就擂响了,等到守军慌慌张张跑上城头,却看不到大城的士兵在城下进攻。 守军刚刚回去睡觉,大城的战鼓又被擂响了。 每隔一个时辰左右,大城的战鼓就会响上一通,或在东门,或在西门,或在南门,或在北门,等到守军赶去城头,却看到只有少数大城士兵在擂鼓,其余的士兵都在睡觉。 帕盟抠王烦躁不安,明知这是普蒂的疲兵之计,他却想不出对策,如果士兵不去城头增援,说不定佯攻就变成实攻,现在普蒂的兵力,是他的十倍,主动权在普蒂手中,普蒂想什么时候进攻,他只有奉陪的份。 白天,大城的士兵就向城头零星地射上几分传单,提醒下城头的守军,他们迟早是帕盟抠王的替死鬼,夜晚,大城士兵就不定时地擂鼓,让守军无法充分休息。 这样度过了三天。 城内的军民越来越恐慌,如果城破,大不了是个死,最令人恐惧的,是对死亡的等待。 帕盟抠王越来越心惊,他实在猜不透,大城军某一次擂鼓就变成真的进攻,他的这些疲兵,能抵挡十倍的大城军吗? 他没有纠结多久,第五天的时候,城内终于撑不住了。 帕盟抠王的数名亲信,偷偷纠缠在一起。 他们趁帕盟抠王熟睡的时候,轻手轻脚来到床前,像是要汇报军情。 一名亲信取出藏在身后的绳索,将要扑上去的时候,帕盟抠王被脚步声惊醒了,“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那亲信大恐,脑子一片混沌,他只记住了要做的事,还是和身扑了上去,将帕盟抠王死死按在床上。 帕盟抠王力气奇大,那亲信将要按不住的时候,其他人方才醒悟过来,既然做出了选择,他们就没有退路了,所有的人都挤压过来。 他们原本预备将帕盟抠王的双手反绑在身后,现在众人都压在他的身上,没法翻身,只好将双手扭在身前,连同双脚,也是绑了。 帕盟抠王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叛逆,当心全家被诛,本王要是脱身,一个个灭你们九族。” 亲信们似乎这时才醒悟过来,捆绑帕盟抠王,他们的确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旦帕盟抠王脱身,他们必然不得好死,大城军队要帕盟抠王,谁知道帕盟抠王将来会不会被释放? 不过,大城人说了,只要帕盟抠王一人,也没说是要活人,还是死人,几名亲信对了眼色,都是默默头。 帕盟抠王情志不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们这些叛逆,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噗!” 站在帕盟抠王身后的一名亲信,拔出腰间的钢刀,狠命朝他扎去,没至刀柄,刀尖带着殷红的鲜血,从帕盟抠王的前胸穿出。 帕盟抠王似乎忘记了疼痛,望着发射出寒光的刀尖,他的瞳孔急剧扩大,“你们……你们……” 那亲信用力一绞,刀锋在帕盟抠王的胸中转了个方向,五脏六腑都是碎了。 “啊……” 帕盟抠王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脑袋耷拉下来。 “怎么办?” “割下首级,用盒子装了,送去城外。” 普蒂没有失信,在确认了帕盟抠王的身份后,他果断撤围,三万大城士兵,退出四十里,回到大城与澜沧的边界上。 李腾芳回到大城的时候,普蒂刚刚回来两天,听说李腾芳再次来到大城,普蒂在自己的官邸回见的李腾芳。 “见过国师。”李腾芳通过大明的侦讯,已经知道大致的结果。 “贵使来得好快!”普蒂也是拱手,虽然辛苦,总算为大城省去了五十万两的银子,这可是大城一年多的赋税收入。 “国师辛苦了!”李腾芳再次长揖,双方像是多年不见面的老朋友,再也没有了上次的刀兵相逼。 “幸不辱命!”普蒂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得意,笑容都能比得上阳光璀璨了。 “啊?国师与老挝谈成了?”李腾芳露出一丝惊讶。 普蒂将自己与澜沧三王谈判的过程,简要叙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的辛劳,增加了不止一倍。 “下官真要感谢国师了,为我大明省去刀兵之烦!”李腾芳向普蒂长揖,这次他是出自内心的,凭普蒂的几句话,大明就收回了老挝宣慰司,他实在佩服普蒂的谋略。 “贵使不用客气。”普蒂要收获胜利的果实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抚恤金的事……” “国师放心,按照我们的约定,抚恤金减为一百五十万两,我大明以仁信著于藩邦,下官代表大明天子出使大城,岂能言而无信?”李腾芳根本没打算赖账。 “可是……可是……”普蒂的脸色,就像是五月的天气,一下子阴暗起来。 “国师……”李腾芳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贵使谅解,说实话,我大城……就是一百五十万两,也是拿不出。”这是普蒂最为头疼的地方,他再通谋略,也不能讲泥土做成白银,当初为了让大明早日发兵,加上以为明军伤亡巨大,不得已才同意了两百万两的抚恤金,但大城的赋税,每年只有四十万两,一次性根本拿不出一百五十万两。 李腾芳沉思片刻,“签订合约的时候,黄副部长也同意大城分期付款,这样吧,大城先支付一百万两,其余的五十万两,分两年还清,加上利息,每年二十五万两,也算是对国师辛劳的一补偿。” 每年二十五万两,大城节约一,加上没有东吁的军事威胁,可以省下巨额军饷,支付应该不成问题,但普蒂还是有些为难,“不瞒贵使,大城每年赋税收入,不足五十万两,加上去年底今年初样抗击东吁的入侵,连一百万都拿不出。” 普蒂见李腾芳没有说话,估计他再让一步的可能性不大,“今年的银子,贵使能否宽限数月?” 李腾芳没有接茬,他在思考,大城到底能拿出多少银子,见普蒂只是要宽限数月,知道是在等今年的赋税,但东吁的建设需要银子,一不拿也不行,“这样吧,现在先支付五十万两,今年十月秋收之后,再支付另外的五十万两,国师也要拿出诚意,否则,下官也不敢回去面见我皇陛下了。” 普蒂想了想,先筹到五十万两再说,至于十月份,那时各地的赋税交割上来,再向富商和王宫大臣们借,应该可以应付了,“如此,多谢贵使了。” 李腾芳以为普蒂要交割老挝现任国王迫提善王的大印,以及前任国王帕武吧玉拉瓦王的归顺文书,但普蒂却是犹犹豫豫,目光闪烁,“国师还有什么话要说?” 普蒂的目光投向窗外,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缓缓说道:“此后三年,大城每年要向大明支付二十五万两白银,以大城的经济实力,武备必然松弛下来,一旦外敌入侵,或者国内出现反叛,大城恐怕无力应付,不知贵使能否向上皇陛下美言,重新接受大城为大明的藩属国?在大城需要的时候,大明能够出兵,协助我王长治久安?” 第421章先治人 “国师此话,下官怎么听得有些变味?”李腾芳不再顾及双方的礼节,“难道大城无力治军,乃是因为大明的缘故?” “贵使不要动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普蒂方才想到言语不妥。 “大城向大明支付抚恤金,乃是因为大明将士用生命换来的,如果没有大明的士兵,现在坐在国师府邸的,恐怕是东吁的将军吧?” “李大人,你……”普蒂噎得说不出话来,但他内心不得不承认,李腾芳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贵使不要误会,下官不是要抹杀大明将士对大城的功绩。” “大明顾及对大城兄弟般的情谊,才不顾将士们的生命安危,解救大城与水火之中,大城不见恩也就罢了,总不能将这场战争的责任,归结到大明身上吧?”李腾芳余怒未息。 “贵使说得不错,大明与大城,有着兄弟般的情谊,所以下官才斗胆。”普蒂见李腾芳的面色缓和些,“譬如两兄弟,现在弟弟暂时遇上困难,做哥哥的,能不能帮上一把?” 李腾芳是要打消大城对大明的怨气,“国师的意思是……” “下官并没有责怪大明的意思,大明如此帮助大城,难道我王陛下能不知道吗?”普蒂将语气一转,“下官是说,大城想重新成为大明的藩属国,每年自当给大明朝贡。” 李腾芳沉思了良久,“国师此话,千万不要让我皇陛下知道,万一造成误会,大明和大城,连兄弟之邦都做不成了。”见普蒂还在惊讶,一副不解的样子,李腾芳也不再解释,以普蒂的睿智,他应该想得明白。 “多谢贵使的提醒,下官这厢谢过了。”普蒂向李腾芳行了一礼,“下官本来不是这等意思,乃是出言欠思量。” “至于说到藩属国的事,这应该不是这次讨论的内容。”李腾芳还了一礼,“下官此次出使大城,乃是为落实上次的合约,合约既成,下官乃是完成了我皇陛下的使命。”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普蒂见识了李腾芳的丁是丁卯是卯,“下官乃是向贵使咨询一下,上皇陛下能否接纳大城为藩属国。” “能否接纳大城,下官委实不知。”李腾芳心道,口头承认大明为宗主国,就想换得大明无条件保护你们,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但大城需要大明的保护,恐怕不是说句话就能答应的,我皇陛下虽然宅心仁厚,但大臣们恐怕也是不依。” “贵使的意思是……” “大城要想得到大明的保护,将兄弟的情谊更近一步,口说无凭,必须签订新的合约。”李腾芳见普蒂还是不懂,只好明说了,“大明要承担保护大城的责任,那么大城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我大城是如此弱小,与大明相比,不知道能贡献些什么?”普蒂觉得,现在的大明,无论是朱由检、黄晓福,还是今天的李腾芳,似乎与传说中的大明不一样了。 “譬如两兄弟,大哥承担保护弟弟的责任,那弟弟就不能为大哥做些什么?” “贵使的意思,我大城能为大明做些什么?” “这个……下官不知道,但大明与大城,必须订立合约,规定双方的权利和责任,就像上次一样,如果没有合约,口说无凭,到时候大城真要遇上什么困难,大明未必能及时伸出援手。” “哦。”普蒂想了想,他似乎明白了,老挝曾经是大明的宣慰司,至少是大明名义上的属地,但东吁入侵时,并未得到大明的保护,恐怕就是缺乏合约规定的明确责任,而大城并不是大明的国土,因为有了合约,大明还是依约出兵,想到这,他眼睛一亮,“下官一定秉明我王陛下,早日遣使入京,和大明签订新的合约。” “国师能这么想,那就对了,只有明确了双方的权利和责任,大明和大城,才能成为永久的兄弟之邦,至于是不是藩属国,已经不重要了。” “藩属国还是要的,只要能签订合约,我大城还是大明的永久藩属国。”在普蒂的眼里,如果大城成了大明的藩属国,至少大明不会入侵大城,否则,就会失去其它藩属国的信任。 李腾芳笑笑,既然大城要成为大明的藩属国,也许可以写在合约中。 普蒂这才拿出迫提善王的大印和王帕武吧玉拉瓦王的归顺文书,交给李腾芳,“上次的合约,算是圆满了,下官今天设宴庆贺一下,贵使可要赏脸。” “多谢国师了。”李腾芳拱了拱手,“喝酒的事不忙,下官还要回东吁一趟,早日安置好老挝的事,免得国师的心血,付诸东流。” “那是,那是,国事要紧,那这顿酒,下官先记下。”普蒂也不勉强,他和李腾芳,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不出意外,出使大明的,还是他普蒂。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五十万两抚恤金的事……” “三天之后,我就送到贵使的寓所,请贵使安排专人接受。” “一言为定。”李腾芳告别普蒂。 根据合约,大城给大明三十万石粮食,先期已经运送了五万石,其余的二十五万石已经运往白古,李腾芳担心的是老挝的局势。 他在寓所留下数名随从,自己去了东吁。 大明在东吁陈兵十万,陈子壮都第十七军分散部署在东吁全境,一时难以聚集,沐启元的第十九军部署在大城的边界上,双方正在划分国界,其中刘臻羽的第五十五师还远在马来半岛,所以李腾芳打算抽调林呈祥的第二十军驻守老挝。 李腾芳随着林呈祥的大军,取道清迈进入老挝,因为有了迫提善王的大印和帕武吧玉拉瓦王的归顺文书,明军在老挝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是琅勃拉邦的军队,在明军面前,也是自动缴械。 林呈祥在老挝部署完毕,正式掌控了老挝的局势。 李腾芳准备带着迫提善王和帕武吧玉拉瓦王回归京师,这时,留在大城的一名随从赶了过来,他告诉李腾芳,大城的五十万两白银,已经在他们的监督下,运往白古城,将暂时交给沐启元。 隔了一天,普蒂也来了,他作为大城的使节,再次出使大明。 李腾芳一行,轻轻松松北上,进入北京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 听说李腾芳回归,朱由检立即在乾清宫召见了他。 “参见陛下!”李腾芳只是行礼,却没有下跪,除了每半月一次的正式朝会,朱由检免去了大臣们的参拜大礼,如果不是担心士林反对,朱由检都准备在全国取消跪礼了。 “李爱卿不必多礼,赐座。”朱由检已经从侦讯们的飞鸽传书中,知道了李腾芳对合约的落实情况,知道李腾芳不辱使命,他看着李腾芳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陛下……”李腾芳不等朱由检发问,主动将出使大城的情况,和盘托给朱由检。 “爱卿不负朕望,真是朕的肱股之臣。”大明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回了失去近百年的老挝宣慰司,令朱由检龙颜大悦,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结果,现在听了李腾芳的叙述,还是心潮澎湃。 “这都是陛下的运筹帷幄,臣不过是落实陛下的圣果。”李腾芳口中谦虚几句,心中还是蛮得意的,他这次出使,超额完成了圣意。 “合约是一回事,要落实合约的成果,难度还是很大的,爱卿不用过谦,朕是明白的。”朱由检还在回想老挝的事,当初与大城订立合约时,朱由检根本没打算收回老挝,他现在的精力,还是在北方,如果普蒂不能帮着收回老挝,短时间内,大明根本没有用兵的计划。 “能为陛下分忧,分担陛下劳神之万一,乃是臣子的本份。”在朱由检面前,李腾芳还不敢居功至伟,朱由检个人的功绩好像逆天了,谁敢和他比? “哈哈哈……”朱由检一阵大笑,“李爱卿出使大城,功绩卓著,但有一件事错了。” “错了?”李腾芳一惊,他实在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臣愚钝,恳请陛下指正。” “爱卿不是替朕分忧,而是为大明服务,大明的利益,才是你我君臣的共同目标。”朱由检心道,征服建奴和南琉球,在关外立省,永久消除北方的边患,朕的功绩已经罄竹难书,哪里在乎收回缅甸?自己是在为大明打开印度洋的出海口,为将来的贸易和军事布局,提供更多的选择,“收回缅甸、老挝,朕也没有任何实际的利益,国土越大,国家的事务就会越多,朕只会更加忙碌而已。” “臣明白了,大明的利益高于一切。”李腾芳第一次感觉到,这句话不是空洞的口号。 “明白就好。”朱由检轻轻呷口香茗,“爱卿在缅甸停留多日,可有治理缅甸的策略?沐启元他们都是军人,只会军事占领,如果要治理好缅甸,还是要靠你们这些文臣。” “陛下,要治缅甸,必先治人。”李腾芳学着朱由检的样子,轻呷起香茗,见朱由检正在注视着自己,这才大着胆子往下说,“现在的缅甸,人口不足百万,但汉人已经超过五十万,主要是掸人、孟人归化所致,应该将这股势头,继续发展下去。” 第422章主政缅甸 朱由检向李腾芳投去赞赏的目光,他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爱卿说得不错,有什么想法,继续说,朕在听着呢!” “掸人、孟人,甚至缅人归化为汉人,其实不难,他们与汉人生活方式完全相同,上次是军队在登记,他们因为要诱导外族归化为汉人,所以设定了一定的条件,如果将条件逐渐放宽,也许所有的孟人、掸人都归化为汉人了,这样又能促进缅人的归化。” 朱由检微微头,这李腾芳在缅甸的时间不长,了解得还很透彻,是块材料,“爱卿说说,怎样才能加快异族的汉化?” “给汉人设定一些特殊的权利,比如,同样在工厂做工,汉人的酬劳高些,分配土地的时候,汉人可以多分些,另外,地方官府,也要让当地的汉人加入,这些都能吸引异族早日归化为汉人。”李腾芳在东吁的时候,看到汉人的登记人口,已经超过一半,当时就有了新的想法,在军队登记的基础上,还能加快异族的归化。 “爱卿这需要更正一下。”朱由检打断了李腾芳的话,“重用汉人不错,汉人是大明最可信赖的族群,归化孟人、掸人也是当务之急,但是对于缅人,也不要过于打击,应该让他们有转变的时间,今后,他们都是我大明的百姓,现在缅人没有了权贵,即使反对大明,没有威望高的领头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陛下英明!”李腾芳这才明白,沐启元他们在东吁大肆捕杀权贵,原来是朱由检的布局,也许朱由检下过什么密旨也说不定。 “不过,爱卿说得也有道理,孟人和掸人对大明的认同感高一些,可以作为先行归化的目标,缅人对大明还有一些抗拒心理,可以给他们设置一些生活上的障碍,但凡事都要有个度,不能操之过急。” “陛下说得是,臣受教了。”李腾芳向朱由检拱手行礼,以示敬佩,“不过,还有近三十万缅人,真要全部归化,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哈哈,爱卿不用着急,按照实际人口计算,缅人应该不止三十万吧?他们不是已经开始接受归化了吗?”朱由检心想,缅人有数十万,比纯汉人的人口多得多,能用数十年完成归化就不错了。 “陛下说得是。”李腾芳想了想,“不过,这些缅人主要是慑于明军的威严,才主动归化为汉人的,不知道他们的内心,真正有几分愿意归化。” “这个好办,朝廷已经印制了大量的汉语教材,将来在缅甸兴办汉语学校,七到十岁的孩子,必须进校园学习汉话汉字,成人除农忙外,也要学习汉话,对于汉话说得好的人,给予适当的奖励,不出三年,缅甸的土地上,就会到处是汉人的声音。” 朱由检不知道在哪听说过,要同化一个民族,最好的方式就是割裂它的历史,现在识得东吁文字的权贵已经被诛杀一空,只要让缅人学习汉话,就会彻底割裂他们的过去,没有历史的民族是没有根的,加上大明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缅人想不被同化都难。 “陛下,这恐怕需要一大笔资金,兴办学校、奖励汉话说得好的人,都需要银子。”征服东吁,没有为大明带来任何经济上的好处,却需要大明配上一笔巨额的银子,李腾芳想不通,大明内地,还有好些百姓吃不饱饭呢。 “大城不是给了五十万两银子吗?再说十月份还有五十万两,明年、后年还有二十五万两,这些银子,花上一半,应该够了吧?”朱由检早就考虑好了,所以他没有将银子运送京师,而是直接留在白古城。 “够了,够了,即使加上官员的俸禄,这两年都用不掉——————将来没有了大城的银子,应该向百姓征税了吧?”李腾芳心内暗暗吃惊,原来朱由检早就盘算好了,一环套一环,战争还没开始,就将未来的治理想好了,真正的运筹帷幄。 李腾芳对朱由检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朱由检不喜欢跪拜之礼,他都准备礼膜拜了,要是在战争之前,有人跟他说起这样的话,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圣心难测。 “这些银子,当然不能全部用于建造学堂,朕还打算修建一条水泥大道,从普洱、孟连进入缅甸,或者从大理、腾越直接连到阿瓦,再沿着锡当河或者伊洛瓦底江一路向南,直到大光。”在朱由检的心目中,虽然现在的大光,只是海边的一座渔村,但它地理位置非常优越。 将来完全可以在大光建立军民两用的码头,既能作为海军的母港,又能作为商业城市,连接缅甸南北的这条水泥大道,将来就是大明与印度洋的通道。 “陛下,这条大道对缅甸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但这条大道几乎穿过缅甸所有富饶的河谷,实在是太长了,要想完全筑成,至少要数年时间。”李腾芳被朱由检说得热血沸腾了,他现在是内阁的副部长,每天都是坐在公堂,面对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书,直至终老。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终有一天会落到地面,无论早落和迟落,都会湮灭在大地上的灰尘之中,绝对不会砸起历史的浪花。 除非…… “数年?不可能。”朱由检露出惊异的目光,他都准备在大光建立海军母港了,这么可能等到数年之后?“沐启元的手上有近十万战俘,还可以用银子征召当地的百姓,只要测绘好地形,可以从多地同时开工,缅甸不像关外,气候宜人,一年四季都可以修路,最多一年,这条路就可以完工。” 朱由检还打算修建一条从缅甸、经马来半岛、直至麻六甲的陆上大道,这才是他吃下大城的“诱饵”、非得要占据马来半岛北部的原因,不过,这条路才是太长了,需要大量的银子和时间,暂时还没有什么经济上的收益。 最关键的事,大明还没有占据麻六甲。 只能等了,将来可以一段一段修筑,免得一次投资太大,最好能找到替大明出钱的主。 李腾芳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是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分段同时修筑呢?但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陛下,如此,臣有一个建议。” 朱由检微微一笑:“不妨说说看,爱卿出使了大城、缅甸,现在可是对缅甸最为了解的大明文官。” “陛下,臣的想法,和刚才的治人一脉相承,在缅甸,对汉人和其它族人实行差别对待,现在缅甸刚刚经历了全国性的战火,很多百姓都缺少粮食,凡是汉人,或者归化为汉人的人,或者进入学堂学习汉话的人,可以获得修路做工的机会,也就得到大明的粮食补助。” “粮食补助?这个主意不错,民以食为天,爱卿是说,用粮食引诱异族归化?”朱由检暗暗赞叹,这个李腾芳,公堂虽然坐得多了,脑子还没有僵化。 “是,陛下,对大明没有敌意的掸人、孟人,也可以适当允许他们修路,但是缅人,除非他们同意归化为汉人,否则一律不许参与修路,为了生存,臣相信,一定有许多缅人主动要求归化。”李腾芳不知道,为什么与朱由检一席话,自己生出了这些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念头。 “不错,只要真正归化为汉人,就可以获得与汉人同等的机会,生活水平也会得到提高,加上汉人在缅甸已经占据主流……”朱由检也没想到,他本来以为,既然缅甸已经归属大明,所有的百姓应该一律平等,没想象到李腾芳所说的差别对待,就像后世的准入制度,还可以加快缅甸的汉化。 如此一来,归化缅人,还用得着千秋万世吗? 朱由检脑子更加活跃了,“其实,还有一些办法,缅甸现在的工商业,几乎完全瘫痪,大明商人不久之后就会大量进入缅甸,兴办工厂、扩充商业,在招受工人的时候,也可以使用这样的办法,面对贫富分化,也能吸引缅人归化。” “……” “此外,地方官府在招收小吏、警察时,也可以比照这种办法,只有汉人,或者归化为汉人,才有可能进入官府。” “警察?” “奥,相当于大明的巡捕,只是换个称呼而已!” “陛下真乃圣人也!”李腾芳不由自主离开座椅,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朱由检考虑问题,远远比他全面、深刻,以前他还有些郁闷,觉得自己具备部长、甚至是内阁总理之才,可惜没有机会施展才华,今天听了朱由检的话,那一些郁闷一消失,朱由检的形象,在他心中越来越高大了,他只有跪在地上,才配得上这个形象。 “爱卿不必多礼,起来吧!”朱由检微微一笑,“如果让爱卿去缅甸,估计多长时间,可以归化缅人?” “三年,除了极少数特别顽固的缅人,三年足矣!”李腾芳重新落座,朱由检的问题,让他浮想翩翩。 “那爱卿可愿意去主政缅甸?”朱由检觉得,缅甸立省,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哪一个官员比李腾芳更加适合担任缅甸省省长了。 第423章缅甸省与老挝省 “主政缅甸第4章缅甸省与老挝省 “主政缅甸?”李腾芳目露精光,他隐隐面白了朱由检让他出使大城、视察缅甸的原因了。 “爱卿是否愿意?”朱由检见李腾芳没有回答,只得追问了一句。 “臣愿意,臣谢主隆恩!”从内阁的副部长,到一省之长,职务上只是晋升了半级,但李腾芳看重的是归化缅甸的功绩,一旦他将整个缅甸归化了,他这颗俗世中的尘埃,一定能在大明的历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再不会像原先一样,轻易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 “如果爱卿赴任缅甸省长一职,朕还有三要求。”朱由检敛了笑容,“其一,面向孩子的识字班,要将所有汉人的孩子容纳进去,连异族都会汉话汉字,总不能汉人却不识自己的文字。” “陛下说得是!”李腾芳知道,大明的北五省都开始义务教育了,每一个汉人的孩子,都应该识字,不管他生活在什么地方。 “其二,不得贪墨。”朱由检迅速在李腾芳的脸上扫了一下,发现他脸色微红,不错,有廉耻之心的人,不会丧失道德的底线,“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今后必须依据廉洁文书上的承诺,不要以为朕在京师,就可以糊弄过去。” “臣不敢,臣绝不会有半分贪墨行为,陛下尽管让锦衣卫监督。”李腾芳心中咯噔一下,他虽然没有贪墨的打算,但朱由检如此重视官员的贪墨行为,谁知道自己的身边有没有锦衣卫? 朱由检换了语气,颇有语重心长,“缅甸是新收复的土地,日常开销可能与在京师做官不一样,朕也不给爱卿发放固定的俸禄,爱卿可以带着家眷赴任,朕特许爱卿所有的家庭支出实报实销,但要让朕看看账单。”朱由检想看一看,作为省长,一年的家庭支出到底有多少,为将来的高薪养廉提供个案支持。 “臣谢过陛下的厚爱。”李腾芳自然不知道朱由检的心思,“可是带着家眷赴任,不符合大明的祖制吧?” “爱卿不用担心,一切有朕做主。”朱由检摆摆手,“缅甸现在属于大明的边疆省份,距离京师太远,往返一趟实属不易,与中原的各省情形不同,就是关外的省份,将来朕也会允许主官携带家眷。” “臣谢陛下的信任,臣在缅甸,自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李腾芳又要下跪,却被朱由检阻止了,“陛下,第三件要求是什么?” “嗯。”朱由检头,李腾芳是急性子,正适合现在主政缅甸、雷厉风行,“大力发展工商业,让缅甸的百姓,日子过得更好,他们才会更加向往大明。” “臣明白了,缅甸的百姓,现在也是大明的百姓,让他们过上好的日子,他们与过去比较,就会更加心怀大明。” “爱卿说得是。”朱由检稍稍迟疑了一会,“爱卿远赴缅甸任职,由于路途较远,任职时间可能长些,朕会一直关注缅甸,过上几年,如果缅甸的百姓生活稳定,朕会将缅甸划入南方的第六省,正式成为大明核心区域。” “南方六省?”李腾芳还不知道核心区域的真正含义。 “缅甸将和原来的南方五省一道,归入南方六省。”朱由检不得不重复了一句。 李腾芳有些明白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朱由检特别看重缅甸省,对他来说,既是重任,也是动力,“陛下,缅甸新归,百姓恐怕不如其它省份惯熟。 “缅甸是通过战争收回的,现在的缅甸,几乎一片废墟,但大破之后,必然迎来大立,实际上缅甸百姓的归化,比南方诸省还要容易,爱卿要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臣明白了,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李腾芳一边向朱由检拱手行礼,一边思索着什么。 “缅甸的工作还长着呢,李爱卿,现在已是午时,爱卿就留下来与朕一同用膳吧!”朱由检不待李腾芳回话,就对身边的侍卫说:“通知人事部王爱卿,过来与朕一起用膳。” 侍卫答应着离开了,李腾芳的目光却显示,他不明白朱由检的意思。 朱由检哈哈一笑,“爱卿难道忘了,省级官员的任命,需要人事部出具官凭文书,今天朕就为爱卿讨个人情。” 帕武吧玉拉瓦王和迫提善王被朱由检召见,很快就结束了会面。 帕武吧玉拉瓦王一心向佛,又向往大明境内的名山大川,他坚决不肯接受朱由检的敕封,朱由检估计,他失去最心爱的王妃之后,已经万念俱灰,在大明的土地上,他绝对翻不出什么浪花,也就随他去了,这样还可以节约一笔俸禄。 迫提善王被敕封为常山伯,令他有些失望,隔了好久,才想起要给朱由检谢恩。 连小小的苏禄国王也哈巴玛喇都被敕封为辅国公,老挝可是比苏禄大多了。自己才是常山伯,连侯爷都不是。 但他不敢当面与朱由检叫板,与他熟悉的李腾芳已经去缅甸赴任,他只好通过关系,找到朱由检面前的红人黄立极。 黄立极是内阁总理,内阁的事情一抓一大把,但迫提善王求见,他也不能让他吃闭门羹,毕竟人家是刚刚敕封了常山伯,“常山伯,京师可还习惯?” “总理阁下,京师是大明,乃至世界上最为繁华的所在,与澜沧相比,更是人间天堂。”迫提善王毫不掩饰对京师的赞美,他不是不满意京师,而是不满意这个常山伯的封号。 “常山伯急着见我,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都满意,都满意。”迫提善王言不由衷,“不过苏禄王国极少,他们的素丹……”他支支吾吾,希望黄立极能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是嫌爵位过低,黄立极很是讨厌这种对大明没有任何贡献的人,但又要借他的口,在大明的藩属国中做一番宣传,想到这,他压低声音:“常山伯可知,京师除了辅国公外,还住着一位以前的国王?” “还有一位国王?”迫提善王不明白黄立极的意思,“那他是什么爵位?我怎么不知道?” “不仅常山伯不知道,连很多大明的人都不知道。”黄立极轻轻移开目光,看着毫无奇特之处的墙壁,“其人是拉达克以前的国王僧格南杰,不过,他没有受封,而是在司法院的大牢里。” “司法院的大牢里?”迫提善王心中一惊,他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大明对归顺的藩属国,不以国家大小来论,而是依据归顺时的诚意和国王的态度,确定敕封的爵位。”黄立极已经不像是朋友之间的谈话,而是充分展示了大明的强势,强势到别人没有选择的机会。 迫提善王终于明白了黄立极的意思。 苏禄国家虽小,但也哈巴玛喇是主动归顺,而且举国放弃了他们信仰的宗教,改奉大明的儒教,所以也哈巴玛喇被敕封为最高爵位辅国公。 拉达克与大明刀兵相见,国王僧格南杰战败被俘,不但没有爵位,连自由都没有,很可能要被终生监禁。 他迫提善王介于两人之间。 澜沧王国是在普蒂的压迫下,被迫归顺大明,所以他被敕封为常山伯。 如果当时不是普蒂胁迫他交出国王印信,如果大明向澜沧王国派来军队,他的下场,恐怕和僧格南杰差不多,不是战死疆场,就是被明军监禁。 迫提善王吓得满头大汗,主动归顺大明,他绝对想不到,现在被敕封为常山伯,已经是皇帝陛下格外开恩了。 他向黄立极长身一揖,“多谢总理阁下的提醒,小王知错了,小王从今以后,一定会做大明安乐常山伯,绝不再给朝廷增加负担。” 缅甸战争之前,朱由检专门召开过朝会,在他的亲自游说下,内阁都支持他收回缅甸,因此缅甸战后重建,同样得到内阁的广泛支持。 大明增加了一个新的省份——————缅甸省,这是大明的第二十五省份。 缅甸省的建设,根本不需要财政部的投入,征缅战争的收入,已经足够在缅甸省修筑道路、修建港口。 朱由检原本预备将首府放在东吁的国都白古城,后来想想,缅甸南部的大光,将成为大明的海军母港和商业中心,还有南部沿海的其它港口,比如勃生、孟棉,迟早会成为缅甸的海外贸易中心,为了让缅甸省南北经济保持平衡,首府设在北的方阿瓦。 即将修建的水泥大道,从大理出发,经过腾越,直接连接阿瓦,以突出首府的位置。 老挝在缅甸战争后,以和平的方式回归大明,内阁自然笑纳,谁会嫌弃自己的土地过大? 但老挝是否立省,朱由检曾经举棋不定,后来听李腾芳说,老挝的土地面积,与整个江南省差不多,是浙江省的两三倍大小,这才下定决心立省。 老挝省也成为大明的第二十六个省份。 但朱由检更看重缅甸省的战略位置,他将大城支付抚恤金、东吁王朝缴获的各种财物,主要用在缅甸省的建设上,一时顾不上老挝省,除了在老挝驻军、派驻文官,基本上还保持原来的样子。 缅甸与老挝,朱由检都不用担心,他担心的倒是云南。 第424章国师的担忧 云南现有的人口是二百四十多万,汉人不足一半,虽然藏族被大明朝廷强制迁回西藏省,但云南的土地上,还有傣族、峨冒(今阿昌族)、蒙古、八番(今布依族)、苞满(今布朗族)、古刺(今佤族)、纳西、回族、僳僳、壮族、哈尼、白族、彝族等数十个民族。 在非汉人集中的地区,都是由当地的土司管理,当地人不但没有归化为汉人,还影响着生活这里的汉人的习惯,大有归化汉人的趋势。 各个土司的管理区,基本上是独立的王国,大明没有驻军,不能征税,地方官由世袭的土司兼任,他们掌握着军事、行政、财政大权,只是名义上是大明的国土,但大明却没有任何收益。 一旦发生战事,大明还要承担军事、经济责任,万一遭到外敌入侵,这些土司为了保障自身的利益,很可能发生叛乱,甚至会脱离大明而独立。 成祖年间,曾经在云南南部设立了车里宣慰司、缅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养宣慰司、老挝宣慰司,但在征缅战争之前,只有车里宣慰司还在云南的管辖范围,其余的五个宣慰司,分属东吁、大城和老挝。 各个土司对地域内的百姓,实行土地依附制度,百姓是他们的农奴,没有自由,不能正常流动,他们必须依附于在土司划分的土地上。 现在云南最大的土司,就是车里宣慰司的刀片领。 车里宣慰司就是后世的西双版纳,在云南省南部,刀片领在傣语中,意思是“国王”,可以想见刀片领的势力、在当地的威望和对大明政权的蔑视。 大明立国之初,太祖命西平侯沐英镇守云南,目的是征讨蒙元余孽,加强对当地各个土司的管理。 但在朱由检登基以前,沐王府已经摇摇欲坠,根本压不住当地的土司,连沐王府都曾被当地的土司攻破。 缅甸回归大明后,云南已经不是边疆省份,这就为大明撤销土司制度提供了机会。 李腾芳去缅甸之前,对朱由检说过的话,还在他的脑中盘旋:缅甸的掸人与云南的傣人乃是同源,既然掸人在缅甸归化,那现在就是归化傣人的绝好机会。 朱由检想起了沐启元。 当年沐英被太祖追封为黔宁王,沐氏子孙永镇云南,那沐启元就有归化云南异族的重责,而且沐启元现在是大明新军第十九军的军长,有了武力归化云南的资本。 归化云南,朱由检决定双管齐下。 一是动用沐启元的军队。缅甸战争结束后,南方暂时没有战争,军队恰好参与异族的归化。 陈子壮的第十七军驻扎老挝省,林呈祥的第二十军驻守在缅甸省全境,那沐启元的第十九军就可以从缅甸撤回云南,会同云南张弘漠的第二十一军,在云南全省进行归化行动。 如果当地的土司不能顺应潮流,接受朝廷的归化策略,将坚决予以消灭,大明绝不允许割据势力的存在。 二是修路。云南是高原地形,境内山川众多,交通闭塞,严重阻碍了百姓之间的正常交流,也制约了朝廷的归化策略。 在沐王府与当地土司的争斗中,一旦土司落败,就会率领全族退入深山,让明军得到一座座空寨,一如果明军疲惫退兵,他们则从深山中追出,让明军吃过不少苦头。 如果能在云南修筑大量的水泥大道,让山里的百姓来到山外,看到山外的富饶和便利,朱由检就不信,这些农奴还会铁了心跟着他们的土司。 云南的大道,不仅要贯穿云南全省,还要与外省连接起来,只要云南落后的交通状况得到根本的改善,云南的汉人比较过上富足的日子,距离异族归化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朱由检摊开云南省的地形图,默默凝视了许久。 首先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道,以昆明和大理为中心,向西,避开北面的横断山脉和南部的无量山,经过腾越进入缅甸省的首府阿瓦,向东,越过广西省的南宁,从云开大山的北部连接到广州。 然后是一条纵向的大道,朱由检想起了成昆铁路。 现在成都至陕西凤翔的水泥大道就要完工,一旦将这条水泥大道延伸到昆明,则整个云南的交通就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朱由检依稀记得,成昆铁路由于要避开崇山峻岭,将尽量穿过居民区,似乎从成都出发后,并不是直接通向昆明,而是大理或者楚雄,如果是大理最好了,那时云南将出现两个中心:政治、经济中心昆明,交通、经济中心大理。 朱由检甚至还打算修建一条从大理向西北方向的水泥大道,这条大道大约沿着茶马古道,从澜沧江和金沙江之间,穿越横断山脉的数个山口,一直延伸到玉昌省的昌都、玉树,还能改善玉昌省、西藏省的交通状况,让大理成为整个大西南的交通中心。 至于云南省内的各个府县,将来再慢慢修筑辅道,朱由检看了看地图,现在的云南,因为交通不便的原因,全省有二十六府,简直比得上有些省份县域的数量了,一旦交通改善,居民归化成功,必然要裁撤掉大批的府衙。 朱由检一直在思量云南的事,这几天一直比较辛劳,以致在召见普蒂的时候,显得有些疲倦。 “参见上皇陛下!”普蒂不明白,朱由检是真的疲倦,还是心疼李腾芳抹去的五十万两抚恤金,他小心翼翼地猜测着朱由检的心思。 “免礼,赐座。” 普蒂落座后,小太监又给普蒂奉上香茗,这才退到一边。 “下臣普蒂受我王陛下的委托,感谢上皇陛下在大城最危难的时刻,施以援手,让大城度过难关。”普蒂看不透朱由检,先出言感激,再慢慢搜寻朱由检脸上露出的蛛丝马迹。 “国师不用客气,大明出兵,乃是因为大明与大城双方约定在先。”朱由检要让普蒂明白,遵守约定,才可能成为大明真正的友邦,要是凭几句好话,就想在大明这里捞到好处,门都没有。 普蒂明白了,朱由检看重的是双方的约定,就像李腾芳所说的那样,难道大明真的是特别注重信誉的国家?奥,对,大明以仁信立国,“信”自然占据及其重要的位置,他对大城与大明签订合约的事,就显得更加期待了,“上皇陛下,我王陛下派遣下臣出使大明,希望上皇陛下能接受大城为大明的藩属国。” “藩属国?嗯。”朱由检波澜不惊,但脸上的疲惫更甚了,“朕相信大城对大明的忠心,具体事务,就由外交部的方逢年与国师去谈吧。” “是,上皇陛下。”普蒂自然没指望朱由检会与他商谈具体的事务,但朱由检原则上接受了大城为藩属国,他的信心大增,便告辞了朱由检,离开乾清宫。 两天后,大明外交部长方逢年约见普蒂,因为副部长黄晓福出使西班牙未归,方逢年就亲自主管与大城签订合约的事。 “部长大人,普蒂这厢有礼了。”普蒂压制着心中的期待,尽量表现出平静的一面。 “欢迎国师再次来到大明,愿大明与大城的友谊,就像澜沧的江水,永远不息。”方逢年客套两句,双方进入谈判的正题。 大城要成为大明的藩属国,双方没有矛盾,但方逢年不同意大明无偿为大城提供安全保障。 “部长大人,大明既然作为大城的宗主国,就有义务保障达成的安全。”普蒂有些不解,既然大明不能提供安全保障,那大城做为大明的藩属国,还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宗主与藩属,只是两国之间的关系,并不能保证大明要保障大城的安全,大明与大城,可以世代友好下去,但这是大明与大城之间的事,与其他国家,以及大城的内部,没有任何关系。”方逢年寸步不让。 “部长大人的意思,下官不太明白。”普蒂觉得,他被方逢年绕糊涂了。 “国师,你的意思,大城做为大明的藩属国,一旦外敌入侵,或者内部发生动乱,大明的士兵,就必须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而还,就是为了得到大城尊为宗主国?”方逢年已经拿到了朱由检设定的底线,宁可不要这个藩属国,也不能让藩属国养成习惯,只要几句口头支票,就可以向大明求得这样那样的利益,大明,必须为藩属国设定样板。 “部长大人言重了,如果大明的士兵为保卫大城而伤亡,大城一定会给予经济上的补偿。”普蒂也在思索两国之间新的关系,以前大城是大明的藩属国,但大城遭受东吁的入侵,大明并未出兵干预,双方有了合约保障之后,大明才向东吁出兵,履行了自己的责任。 “经济补偿?大明士兵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方逢年没有提出什么条件,他要先给普蒂洗脑,“国师,你觉得大明的士兵,是大城的雇佣兵吗?” 普蒂想想也是,大明比大城富裕得多,大明岂会看上大城那一补偿金?但他还不死心,“那大明能否保证,永远不对大城用兵?”他豁出去了,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最大的担忧,现在东吁已灭,但十万明军还在大城的边界,只要大明不对大城用兵,那大城的安全,还有一定的保障。 第425章第一份盟约 “如果大城与大明友好相处,大明自然不会对大城用兵——————如果大明要对大城用兵,十万明军就在大城的边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方逢年当然不会向大城做出承诺,傻子才会出卖国家的利益,“但谁都无法保证将来,比如东吁,曾经是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但东吁入侵大明、入侵大明的藩属国大城,难道大明还能任由东吁胡作非为?” 普蒂咀嚼了一会,“但是我大城是一个对大明友好的国家,绝对不会入侵大明。” 方逢年心说,如果大城敢入侵大明就好了,也省去这些谈判,“我只是举出东吁的实例,其实,大城的威胁,不是来自大明,国师不要将大明看做敌人。” “不是大明?”普蒂盘算了一会,还是没有结果。 “西夷,国师可曾知道,西夷已经东侵,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这些蓝眼睛红头发的西夷,已经在东方建立了大量的据,他们一直在入侵东方,他们才是大城的敌人。”方逢年给普蒂指明了方向。 “西夷?”普蒂当然知道,葡萄牙曾经入侵过东吁,后来被他隆的士兵赶走了,他们人数不多,没有形成气候,加上大明已经占据了马来半岛南部,那是与西夷对峙的最前线,所以普蒂选择性遗忘了西夷,“部长大人,大明能否帮助大城训练一支万余人的精锐部队?” “大明可以帮助大城训练士兵,但大城拿什么回报大明?”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就让大明付出大量的精力和白银,还要承担保障的义务,方逢年估计,如果普蒂不能改变观念,今天的合约,恐怕谈不下去了。 “那大明究竟要大城做些什么?”普蒂就不明白了,以前的大明,都是主动为藩属国承担保障的义务,哪怕只是为战争的双方调解也好。 “如果大城做为大明的藩属国,就要向大明进贡,每年二十万两白银,那时大明才有可能保障大城的安全,国师觉得如何?”方逢年到终于抛出了他的第一份主张。 “二十万?部长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大城根本没有这个支付能力!”普蒂惊叫了一声,他觉得方逢年比强盗还强盗。 “如果大城不能拿出诚意,那大明也无法保障大城的安全,国师思量,大城究竟有什么可以进贡的。”方逢年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条件,一定会吓着普蒂,吓得越重才越好玩。 “部长大人,大城究竟要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大明才会接纳大城为藩属国?”普蒂沉不住气,二十万两白银,那是大城半年的赋税,绝对不能给予大明,但合约无法达成,他此次出使大明的任务,就会无法完成,关键是,大明就躺在大城的卧榻之旁,让大城没有安全感。 “国师觉得大城应该贡献什么诚意?大城的哪些诚意,才能代表大城真正的诚意,让两国世代友好下去?”方逢年也不着急,反正大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他占据着谈判的主动权。 “诚意?”普蒂迷惑不解,“下官远道出使大明,难道不是诚意?” “这的确是诚意,但这只是国师和现在大城国王陛下的诚意,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之后,谁能保证大城还有这样的诚意?”方逢年不待普蒂作答,“而且这样的诚意,对大明有什么好处?” “部长大人,大明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好处?”普蒂估计,大城能拿得出手的,或者说大明能看上的,还是银子,但大城的银子实在太少,根本满足不了但的胃口。 方逢年想了想,“国师,我觉得有两条路,可以让大明和大城世代友好下去,不知道国师是否同意?” “部长大人请说。”有了路就好,普蒂到现在都摸不透方逢年的想法,或者说大明真正的需要。 “第一条路,就是仿照上次的合约,大明和大城,平时是宗主与藩属的关系,但大明不需要大城的朝贡,只要双方正常往来即可。”方逢年先抛出一个饵。 普蒂感觉不是这么简单,上次合约,大城虽然等到了大明的出兵,但大城付出三十万石粮食和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代价,到现在还欠着大明的银子,“要是大城遭受外敌入侵,需要大明提供帮助呢?” 方逢年这才露出森森白牙,“大明可以提供一切的帮助,包括直接出兵,但大城需要支付所有的费用。” “所有的费用?”普蒂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所有的费用,究竟是多少。 “当然,大明完全是为了大城才付出的费用,自然应该有大城承担。”方逢年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外交上从来都是以理服人。 “部长大人,这全部的费用,究竟是多少?”普蒂不得不考虑大城的支付能力。 “如果大明派出使节为大城调解,那么使团成员的盘缠、住宿、餐饮、调解期间的俸禄、调解成功之后的奖励……” 普蒂急了,这俸禄、奖励,谁知道大明定下的标准是多少?“部长大人,有没有一个定数?” 方逢年摇头,“这个说不准,谁知道需要调解多久?使团有多少人?大明为了与对方达成协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普蒂无语。 方逢年也不管普蒂的惊讶与紧张,“如果大明以武力威胁对方,甚至直接出动军队参战,则大城需要支付军队调动的一切费用、士兵的粮饷、外出作战的补助、伤亡士兵的抚恤,奥,必须提醒国师,我大明的士兵,即使不出战,也是有饷银的,相当于官员的俸禄,这也需要大城支付。” 普蒂都快哭了,这样帮助大城,即使能保持土地的独立,赋税上怕是要空了,但方逢年说得没错,大明这是完全为了大城,让大城出钱,也是应该的,“部长大人……” 方逢年继续侃侃而谈,“此外,大明为大城贡献这么大,帮助大城解决了这么大的危机,大城总不能不有所表现吧——————大明做了这么多,但都是帮助大城花费了,大明并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好处。” “部长大人,大城只是小国,一旦费用过高,大城恐怕支付不起。”普蒂在试探方逢年,看看有没有降低费用的可能。 “国师此话差矣,大明并不是喜欢动刀兵的国家,但如果为了大城的安全出兵,费用自然由大城来出,至于大城能否承担得起,那还是大城的事,奥,如果我皇陛下同意,大城可以逐年偿还,但必须加上利息。” 普蒂一脸黑线,“部长大人,还是说第二条路吧!” “国师不用着急,其实,第二条道路,在下已经说了,就是大城每年进贡大明二十万两白银,一旦大城遭到外敌入侵,或者滋生内乱,大明立即出兵,帮助大城解决掉所有的问题,但不再向大城收取任何费用,因为大城已经支付了。” 普蒂黑着脸,但也不好发作,他只是摇头,“二十万两,大城实在支付不起,我王陛下也绝不会同意,不知道部长大人是如何计算出二十万两的?” 方逢年一惊,他的确是随口说的二十万两,“大明要保障大城的安全,平时就会在大城驻守一个军的士兵,这三万将士的饷银,就是二十万两,这还不包括平时的粮草供应和火器配发。” “军队驻守大城?”普蒂的眼球骨碌碌转了数圈,终于没有说话。 “如果不驻守大城,要是大城遭受外敌入侵,难道要从京师调兵?就是大明调得起,怕是大城等不起吧?”方逢年要打消大城的顾虑,“国师是担心大明借机吞了大城?” “……” “大明真要吞并达成,需要用这种方式吗?说句不敬的话,十万明军就在大城的边境,他们数月就灭了东吁,真要进攻大城,国师觉得大城能抵挡多久?” “……” “大明是为了大城的安全,才会驻军大城,国师看看,大明至立国以来,除了东吁、建奴屡次进犯大明之外,何曾灭过边疆藩属国?” “部长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此时容后再议,下官要回去商讨一下。”普蒂觉得,现在的大明,从朱由检到黄晓福,到李腾芳,再到现在方逢年,都与以前的传说不一样了,难道大明再没有免费的午餐了? “好,国师先回去商量商量,我们是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商讨合约,等国师商讨好了,咱们再谈。” 经过四轮艰苦的谈判,双方最终达成合约,严格来说,这是大明签订的第一份盟约,从此以后,大明与大城,乃是同盟关系,《明城盟约》规定: 一、大明与大城,乃是同盟关系,相互有维护对方安全的义务,一旦同盟的一方遭受他国入侵,另外一方必须全力协助,包括使用武力;二、大城每年向大明进贡白银五万两,大明为大城训练一支万人的军队,由大明出售火器,装备大城的这支军队;三、双方可以在对方的土地上驻军,但除了应对外敌入侵之外,驻军不得超过两万;四、盟约签订的前三年,大城因为要偿还大明的军人抚恤金,暂免向大明进贡,进贡从第四年开始执行;五、为了加强双方的关系,增强双方国民的互信,大城国内将通行汉语汉话,推广儒教,过渡期五年,五年之后,汉语将是大城国内唯一的官方语言,也是各类学校唯一教授的语言;六、双方向对方互派常驻性使节;七、《明城盟约》的有效期为十年,有效期结束之前的半年内,由双方商定是否延期。 普蒂对这份盟约基本满意,大城获得安全上的保证,不但大明不会入侵大城,还会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全力保障大城的安全,这是他此次出使大明最重要的成果。 虽然大城每年要向大明进贡五万两白银,但大城获得了安全保障,可以裁军,节约军饷,大城实际的损失不大。 至于大城将要学习汉语、推广儒教,普蒂也没觉得吃亏,一旦大城与大明语言相通,兄弟友谊将更加牢不可破,而且大城百姓信奉的佛教,在大明也是相当广泛,所以大明没有强求大城禁绝佛教,而是在佛教之外,再推广信奉孔子的儒教。 最为关键的是,大城不具备对抗大明的实力,能用这样的方式给大城带来安全保障,大城国内应该可以接受。 普蒂唯一有些不满的地方,就是大明向大城出售的火枪,并不是大明军队使用的燧发枪,而是老式的火绳枪,但方逢年一再说明,大明军队正在使用的火器,绝对不会对外出售,普蒂也没办法。 朱由检对这份盟约更加满意,这是大明签订的第一份盟约。 大城每年进贡五万两白银的事,只是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加快缅甸省的发展,估计下一期的《明城盟约》就会剔除。 朱由检看到自己设定的“驻军、汉语、儒教”三大目标,在这份《明城盟约》中完全实现,这将是大明处理与亚洲各国关系的样板,将来亚洲的其它国家,要是想傍上大明这颗大树,很简单,《明城盟约》就摆在那儿。 第426章荷兰信使 南海舰队再次扬帆南海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份的事了。 随着台湾、吕宋立省,现在已经有商船在福建省厦门、台湾省沪尾、大员和吕宋省帕萨伦、福松之间往来,但往返的船只都是小型商船,无法运送大量的人员和装备,所以从福建抽调两万陆军驻守吕宋的时候,还需要南海舰队提供运输船和护航。 大约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所有的人员、装备运送到吕宋省,包括部分马匹。 这一个月时间里,郑芝龙一直待在吕宋省的苏比克湾,他在建立海军基地,这是一个群山合抱的海湾,四面都是悬崖,只有面向南海的方向,有一个狭窄的出海口。 现在的苏比克湾,还是一片荒地,杂草荆刺丛生,地形需要平整,码头也需要修建,还有士兵住宿的房子、训练场地等等,一直忙了一个多月,基地才有了一些雏形,储备了一些军用物资。 等到南海舰队将福建的陆军全部运送到吕宋,郑芝龙开始整顿舰队,他此次出海的目标,乃是麻六甲水道,作为曾经的海盗首领,他充分理解麻六甲在东西方贸易中的重要作用和地位,这与朱由检不谋而合。 现在控制麻六甲水道的是葡萄牙人,随着国力逐渐衰落,葡萄牙人逐渐撤离了东方的各个贸易据,而把主要力量投放到美洲,美洲大陆才是他们的新宠。 但尝到甜头的的葡萄人,硬是不肯放弃麻六甲水道。 麻六甲原本是一个自由航行的狭长水道,当年郑和的船队在此就畅通无阻,也没见谁来收税,虽然沿岸小国林立,但这些小国都没有能力控制麻六甲水道。 最早进入南洋的葡萄牙人,凭借火枪火炮的优势,征服了东岸的满刺加国,控制了麻六甲水道,所有过往的商船,都要向他们纳税。 坐地收税带来巨大的经济收益。 荷兰人进入南洋之后,对麻六甲垂涎欲滴,两次派出舰船攻打麻六甲,都是无功而返。 这次郑芝龙率领南海舰队的主力,就是冲着麻六甲水道的。 从苏比克湾去麻六甲,中间要经过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这里有荷兰人建立的大量商贸据,也有荷兰海军在此守护。 南海舰队初入南海的时候,曾经遭到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联军的袭击,虽然葡萄牙舰队率先逃离战场,但郑芝龙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盟约关系,荷兰人是否会协助葡萄牙人,所以,他显得格外小心。 南海舰队经过婆罗洲沿岸时,岸上和舰船上的荷兰士兵,顿时紧张起来,连舰船都是离开港湾,严阵以待,同时,他们派出小型快船,通知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今雅加达)。 郑芝龙现在没有攻打婆罗洲的计划,尽管双方都是紧张,但谁也没有施放第一炮,直到南海舰队离开婆罗洲,驶近马来半岛,婆罗洲上的荷兰舰船才撤回港口。 但爪哇岛上的荷兰人又紧张起来。 东印度公司的总督斯佩克斯立在海岸线,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他陷入沉思,尽管他的目光看不到大明的舰队,但上次联合舰队的惨败,就像锥子一样刺在他的心上。 大明舰队目的不明,令他坐立不安,自从接到婆罗洲上的通报,他一直派遣小型舰船远远监视大明的舰队,斯佩克斯现在已经确信,远离本土的荷兰舰队,规模远远比不上大明的舰队,而本土的海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来到南洋。 不说距离太远,现在荷兰在海上的主要敌人,乃是大英帝国,荷兰的战舰不可能大规模来到遥远的东方。 “总督大人,大明的海军没有进攻我们的意思。”斯佩克斯身边的一位武官,让他从沉思中醒悟过来。 “那他们的目标是什么?这么多的舰船,不会是来耀武扬武一番吧?”斯佩克斯最不安的是,他不了解大明舰队的目标和动向,如果真的灾难来临,他倒不怕,大不了在战争中丢掉性命,早日升入天堂而已。 但大明的舰队围着婆罗洲绕行了半圈,现在还在距离婆罗洲不远的地方,围而不攻,而荷兰的舰队又不具备主动进攻的能力。 等待是令人不安的,而等待灾难、等待死亡,则是令人揪心的。 “他们的目标我们不清楚,但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应该从婆罗洲开始进攻,那里距离他们的吕宋省很近,补给应该方便一些,但他们放过了婆罗洲,显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麻六甲,我明白了。”斯佩克斯突然醒悟过来,大明舰队已经穿过了所有荷兰人的贸易据,如果要进攻,他们早就进攻了,“来人,备上快船,去见大明舰队的主将。” “总督大人……” “既然大明的目标不是我们的据,他们就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斯佩克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欺骗自己,“一旦大明占据了麻六甲,我们的东方贸易就麻烦了。” “总督大人,现在麻六甲也不在我们控制之下呀……” “现在不一样,葡萄牙人占据麻六甲,我们只要纳税,还是可以自由通过麻六甲,以葡萄牙的实力,麻六甲迟早是我们的,一旦大明占据了麻六甲,谁知道将来的变化?”斯佩克斯紧锁着眉头,他越来越担心这个庞大的大明了。 “总督大人,那我们要帮助葡萄牙一把吗?” “帮助?上次我们联合对付大明的舰队,胆小的葡萄牙人率先逃出了战场,要不是他们的出逃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斯佩克斯说不下去了,如果葡萄牙人没有出逃,联合舰队能打败大明的舰队吗?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总督大人,那我们向大明的舰队派去使者做什么?是阻止他们进攻麻六甲,还是要与他们谈判未来?”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斯佩克斯估计,以他现在的海军实力,比大明海军差远了,根本不具备一战的实力,他可不想像西班牙总督塔波拉那样,只经过一场战斗,就永远退出了南洋,看来,还是谈判的可能性大些。 但是,大明会与他谈判吗?大明需要什么?大明又能给他留下什么利益?斯佩克斯心中没底。 荷兰信使的快船,被大明的几艘舰船截住,信使被带到郑芝龙的旗舰“南海”号,几名亲兵押着信使,防备他做出对郑芝龙不利的事情。 “见过郑司令!”信使已经见过大明的舰船,庞大、有序的舰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大口径的舰炮,已经让他在心中暗暗吃惊,面对威武的大明海军司令,信使很是谦虚地弯下腰,右手抚在左胸,给郑芝龙行了一礼。 “你是荷兰的信使?”郑芝龙熟悉荷兰语,信使的话,他完全能听得明白,旁边的翻译只是备胎。 “我奉总督斯佩克斯之命,前来拜见大明的海军司令。”信使已经被郑芝龙的淡定,压迫得抬不起头。 “我要纠正一下,我不是大明的海军司令,而是大明的南海舰队司令,大明还有其它的舰队。”郑芝龙在这些曾经的对手面前,显得越发从容了。 “南海舰队?其它的舰队?”信使下意识地看看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舰船,又看看郑芝龙的脸色,他拼命忍住自己的吃惊。 “现在说说吧,斯佩克斯派你来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郑芝龙微微一笑,他也懒得向这样一位信使解释。 “斯佩克斯总督想知道,大明舰队来到这儿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郑芝龙脸上转怒,难道我南海舰队的军事行动,需要向你们汇报?“这是我们的军事秘密,岂能告诉你们?” “司令阁下不要生气,斯佩克斯总督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想与大明和平共处,希望双方不要发生什么误会。” “和平共处?”郑芝龙脸色稍稍转暖,他盯着信使蓝幽幽的眼睛,荷兰人什么时候主动与大明和平共处了?“我们也愿意与荷兰和平共处,共享东西方贸易的成果,只要你们拿出足够的诚意。” “我们当然有诚意,有诚意,否则总督也不会派我面见司令阁下了。”信使大喜,只要能和平共处,荷兰人就能继续享有东方贸易的巨大利润,“那……司令阁下能告诉我们,大明的舰队为何来到婆罗洲吗?为了避免双方产生误会……” 如果不是慑于南海舰队的庞大,有诚意才怪,郑芝龙才不相信荷兰人愿意与大明分享巨额贸易利润,“我只能告诉斯佩克斯总督,大明舰队来到此处,目标不是荷兰的各个贸易据,你们不用担忧,也请斯佩克斯总督将你们的舰船,全部驶入港口,不要尾随大明的舰队。” “不是我们?”信使似乎不太相信郑芝龙的口头保证。 “如果我们的目标是你们的据,恐怕已经将婆罗洲上的荷兰据,全部拔除了,还能等到现在?”郑芝龙似乎有些不悦,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是,是,我相信司令阁下的诚意。” “那你们也要拿出相应的诚意。”郑芝龙挥手让信使离开,“回去告诉斯佩克斯总督,不要试图干涉我的行动,不久之后,我会派人与他谈判,和平共处,共同分享南洋的利益。” 第427章斯佩克斯的善意 郑芝龙现在不想与荷兰人作战。 这倒不是因为南海舰队的实力不足,不能面对葡萄牙与荷兰的联军,而是朱由检对南洋的长久规划:欧洲有许多海上强过,大明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欧洲,也没有这个必要。 在未来的海外贸易中,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大明的商人也会走向欧洲,如果大明将南洋的欧洲势力全部驱逐,那么大明的商人在欧洲的时候,也会遭到他们的刁难,甚至是攻击,如果让部分欧洲势力继续留在南洋,他们为了保住南洋的利益,必然会在欧洲礼遇大明的商人。 在大明的海军不能到达欧洲之前,这是保障大明商人利益最大化的最好方式。 大明为了吕宋与麻六甲,必须驱逐西班牙与葡萄牙,这是大明在南洋立足的基础,没得商量,但大明还是准备与西班牙签订合约,就是将来打败葡萄牙,大明也不会一棒子打死,将保留葡萄牙在东方的部分贸易利益。 荷兰人在南洋的贸易据甚多,大明如果能占据战略要,这些贸易据对大明的影响不大,大明可以允许他们继续存在。 在大明的海军没有到达欧洲之前,保障这些西夷的商业利益,就是保护大明海商将来的利益。 所以郑芝龙暂时不打算与荷兰开战,虽然南海舰队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暂时还处于交战状态。 荷兰信使得到郑芝龙的口头承诺,立即回到巴达维亚,向总督斯佩克斯汇报。 斯佩克斯结合自己的估计,郑芝龙应该没有攻打荷兰贸易据的计划,至少暂时是没有,他稍稍安心。 不过,现在大明正在对付葡萄牙,如果葡萄牙战败,大明会不会攻击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各个据?斯佩克斯就无法判断了。 怎样才能让大明的舰队真正信任荷兰?荷兰与大明,真的可以在南洋和平共处吗? 斯佩克斯绞尽脑汁。 现在大明舰队准备攻打麻六甲,他们最为担心的,就是担心荷兰舰队从南面威胁,不管这种威胁对大明的舰队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所以郑芝龙才让信使带话,让荷兰的舰队退回港口。 想到这,斯佩克斯准备拿出自己的诚意。 他向自己的海军下达了最新的命令:“所有舰船立刻退回港口,但派出小型快船、商船出海,严密监视大明舰队的动向,此外,陆上的各种炮台,也要加强守卫,防备明军偷袭。” “是,总督大人。”传令兵弯腰行礼,正要去传达斯佩克斯的命令。 “慢着。”斯佩克斯叫住了传令兵,“如果友邦派人来找我,就说我暂时离开巴达维亚回国去了。” “是,总督大人。”传令兵虽然不明白斯佩克斯的意思,但他不需要明白,他只要将命令传达下去就行了。 斯佩克斯一方面将舰船退回港口,表示不会与大明为敌,更不会从背后向大明捅刀子,另外一方面,他对郑芝龙也不是完全放心,各种非战斗用船不停在海上穿梭,他要让郑芝龙明白,虽然不会干涉大明的军事行动,但他已经做好了保护自己的准备。 大明舰队的规模太大,万一郑芝龙在夺取麻六甲之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巴达维亚,或者荷兰其它贸易据发动突袭,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芝龙的哨船一直在关注荷兰人的动向,发现荷兰的舰船退回港口,他们立即向郑芝龙汇报了斯佩克斯的“善意”。 听到斯佩克斯的善意,郑芝龙微微一笑,斯佩克斯如此善解人意,一定是在将来的谈判中追求更多的利益,他暂时顾不上将来的谈判,荷兰舰船离开了海面,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他现在可以集中全部力量,先拿下麻六甲再说。 南海舰队在婆罗洲和马来半岛之间的外海停泊,多艘苍山船一刻不停地在海面上巡逻,重是西面的麻六甲水道、南部的爪哇岛和东南的婆罗洲。 麻六甲水道是郑芝龙这次军事行动的目标,而南部的爪哇岛和东南的婆罗洲,有大量的荷兰贸易据和舰船,虽然他们为了向大明表达善意,现在退回了港口,但郑芝龙不能完全放心,如果舰船再次出海,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郑芝龙原来打算中午的时分到达预定的水域,准备开始试探性进攻,如果能一鼓作气取得胜利,则将派出部分舰队驻扎港口,由于风力的原因,舰队在傍晚的时候才来到马来半岛的外海。 葡萄牙人毕竟在这里经营了一个多世纪,占据着地形与地利上的绝对优势,现在天就要黑了,对手情况不明,郑芝龙没有冒然对港口发动攻击。 舰队在外海抛了锚。 郑芝龙没有像士兵那样,早早进入梦乡,让他魂牵梦绕的麻六甲,如今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它就会归属大明。 他独自站在“南海”号广船的甲板上,从海面上刮来的东南风,差不多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也丝毫不在意。 郑芝龙面向西南,岿然不动,目视前方,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到,黑暗早就吞噬了一切,麻六甲根本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在想着明天的战斗。 虽然已经有了详实的计划,他还在思考,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夜晚也让他有些担心,海盗出身的他,知道黑暗正是偷袭者的天堂,海面上的大风和巨浪,又给偷袭者提供充分的掩护,虽然他已经派出大量的苍山船四出巡逻,但海面过于宽阔,任何一个疏漏,都可能为偷袭者提供通道。 一旦葡萄牙人偷袭,以广船的速度和抛锚外海的状况,一定会成为对方的靶船。 南海舰队过于庞大,必然躲不过葡萄牙人的哨船。 如果是白天,以南海舰队的战船与火炮的数量,郑芝龙有绝对的把握完胜对手,但现在是夜晚,天黑得像是锅底,这是葡萄人的机会,他担心葡萄牙人派出小型舰船偷袭。 只要过了这个夜晚,白天将是南海舰队的天下。 郑芝龙没有等到葡萄人来偷袭。 薄薄的雾,已经被海风吹淡,东方开始露出一丝曙光,随即又被黑暗吞没,直到光亮再次出现,才完全挣脱黑暗的羁绊。 苍山船上的士兵,忙碌了一夜,终于放心心来,葡萄牙人不会来偷袭了,他们在外围抛锚休息。 随着白天的到来,大明与葡萄牙之间,将上演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战争,明军士兵都相信,战争已经不可避免,除非葡萄牙人主动撤退,让出麻六甲水道。 已经尝到甜头的葡萄牙人,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已经得到的利益。 四十多艘大小舰船在麻六甲港口严阵以待,虽然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一枪不发就直接投降,或者逃回葡萄牙,回去之后也无法向他们的国王交代。 舰船没有出港,葡萄牙士兵正在祷告,祈求大明海军的目标,不是麻六甲,也许明军只是为了通过马六甲水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没准他们会放行。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无数的事实已经证明,越是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就会越大。 一道晶莹的亮光从海面上反射过来,太阳还没有出现,但朝霞已经把东方的海水,染成深红色,好像是为太阳准备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出场仪式。 十余艘南海舰队的福船和苍山船,顺着朝霞的方向,缓缓驶向麻六甲水道,渔民们好像早就嗅到双方舰船上的火药味,往常这个时候,海面上已是渔船攒动,但今天的海面上静悄悄的,视力范围内,看不到一艘渔船,只有海风和海浪为这些大明的舰船壮行。 葡萄牙舰船在港口待不住了,明军的舰船来到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无法做到视若不见,十余艘小型舰船就敢冲击麻六甲水道,简直是对葡萄牙海军打脸。 三十多艘葡萄牙各式舰船出动了,他们迎着霞光,驶向大明的舰船,想要将大明的舰船逼回去。 葡萄牙人打出旗语,但明军一概不理,好像他们不通葡萄牙旗语,或者压根儿就没看到这些迎出来的葡萄牙舰船。 葡萄牙人这才想起,上次他们参与了联合舰队对大明海军的围攻,已经是不宣而战了,明军这是对他们的报复。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豁出去了。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谁都没有退路。 大明的舰船是顺风,但没有挂满帆,速度并不快,就那么慢悠悠的驶过来,这不像是战争,倒像是麻六甲水道一日游。 双方的舰船在麻六甲水道以东的外海相遇,大约五里的时候,大明的舰船迅速挂上满帆,一支排开,舰首向北,以左舷的舰炮对准葡萄牙舰船,葡萄牙舰队不甘示弱,他们也是横向摆开,大型战舰在前,以右舷炮对着大明的舰队。 到这时候,任谁都知道,虽然双方都没有宣战,但战争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不管是明军不宣而战,还是葡萄牙人挑衅在前,那只是战后谈判桌上的事,对双方的士兵来说,在战场上击败对手,是现在唯一的目标。 第428章像塞子一样塞住 双方的舰炮开始试水,一枚枚炮弹落水后,激起的浪花迅速消失在海浪中,炮手们根据炮弹的落,不断调整炮口的位置和角度。 明军舰炮的射程稍远一些,开花弹先是落到葡萄牙舰船上,每一枚开花弹击中目标,都会让葡萄牙舰船上燃起一场大火。 葡萄牙士兵一面用沙子将火苗湮灭,一面开始还击,在茫茫的大海上,除了炮弹,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 明军的舰船从东方驶来,顺风顺水,战略上享有主动权,但葡萄牙舰船更多、更大,火炮的数量是明军的数倍,明军舰船中弹更多,船帆破损、桅杆倒塌、甲板破裂,士兵们更是鬼哭狼嚎。 所幸葡萄牙舰炮发射的都是实心弹,明军的舰船上并没有燃起大火,只是船体损伤得厉害,但明军集中炮火,却将一艘葡萄牙舰船击沉了。 激战一个多时辰,明军舰船大多伤痕累累,首舰打出旗语:向东北方撤退。 明军的舰船一面发射开花弹,一面开始转舵,准备向东北方逃窜。 葡萄牙舰船现在是占据压倒性优势,正是歼灭这支明军分舰队的最好机会,哪里容得明军逃跑?他们也是转向,舰炮牢牢地盯住明军的舰船,紧追不舍。 这支明军的舰队中,没有广船,都是相对比较灵活、速度又比较快的福船与苍山船,舰炮数量不多,逃跑的速度可是不慢。 双方舰船的距离越拉越大,逐渐脱离了葡萄牙舰炮的射程。 葡萄牙人准备放弃追击,返回港口了。 突然,前面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黑又变成黑线,在葡萄牙士兵观测的当口,黑线越来越粗,又渐渐断裂成一个个黑。 “那是什么?”葡萄牙士兵预感到情况不妙,在海战的水域,不可能出现一支这么庞大的商船队伍。 来的果然是大门南海舰队的主力。 郑芝龙这次南下,带来了六十艘大型的广船,还有大量的福船、苍山船,其中二十艘广船留在抛锚的水域,保护运载陆战人员和粮草弹药的运输船,他亲率四十艘广船绕道东北,等待葡萄牙舰船。 葡萄牙舰船现在离开他们的港口已经很远,就是想要退回去,已经不可能,大量的福船和苍山船,已经截退他们的后路。 前面有四十艘广船,后有近百艘福船和苍山船,葡萄牙舰船成了夹心饼干中的那份奶油。 大半个时辰之后,舰船进入对峙状态。 在马来半岛以东的海域,大明舰船从南北两个方向,钳住了三十艘葡萄牙舰船,这在海战中,对葡萄牙舰船是致命的,不但舰船转向不变,万一战事不利,连逃跑都无路。 但葡萄牙舰船已经陷入明军的渔网阵,除了被迫迎战,他们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这场战斗的胜负,还有悬念吗? 明军的舰船率先试水,随后葡萄牙舰船也是试水,开始向明军示威。 第一轮试水,开花弹都是落在大海中,最准确的开花弹,距离葡萄牙舰船还有十数步,等到第二轮试水的时候,开始有开花弹落在舰船附近,有一枚开花弹,就在葡萄牙舰船的船舷边爆炸,虽然没有损伤舰船,却将掀起的海水涌进船舱,着实让葡萄牙士兵虚惊了一场。 北面的广船自东向西,以左舷炮射击,南面的福船、苍山船自西向东,以右舷炮射击,而夹在中间的葡萄牙舰船,则是左右舷舰炮同时开火。 这一次,明军的火炮数量占据优势,发射的全是开花弹,而葡萄牙舰炮发射的还是实心弹,数量和质量上的差距,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就暴露在双方士兵的眼里。 葡萄牙舰队陷入苦战,他们舰船的左右舷火炮必须同时开炮,才能阻挡两翼的明军舰队,但这样的射击方式,在世界海战史上极为罕见,左右舷同时开炮,让舰船向两侧的倾度更大,船身摇晃剧烈,火炮的命中率急剧下降。 明军舰炮的开花弹威力巨大,几乎每一枚落在舰船上的开花弹,都能在葡萄牙舰船上燃起一片大火,加上爆炸时产生的碎片与冲击波,葡萄牙士兵伤亡惨重。 战斗是从午时开始的,到申时的时候,已经有两艘葡萄牙舰船解体,五艘葡萄牙舰船完全失去作战能力,剩余的葡萄牙舰船,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左右舷舰炮的使用率下降至不足六成。 加上上午被击沉的一艘舰船,葡萄牙舰船的损失接近三成,舰炮的总损失,更是达到惊人的五成。 明军尽管也有两艘广船和一艘福船退出战场,但炮火似乎没有减弱。 特别是广船,行进的方向与葡萄牙舰船一致,几乎是盯住葡萄牙舰船开炮,每艘舰船,都有自己的目标,直到对方退出战场。 福船、苍山船与葡萄牙舰船侧身而过,又从后面追了上来,但它们暂时没有进入火炮的射程,总算让葡萄牙舰船的右舷炮休息了一会。 战场胜负未分,但葡萄牙人撑不住了。 趁着福船、苍山船还在后方的机会,葡萄牙舰船打出旗语,准备从福船、苍山船留下的前方空隙掉头逃走。 转舵,顾不上明军依然猛烈的炮火了。 葡萄牙舰船要回到麻六甲水道的港口,需要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向,在转舵过程中,始终在广船的炮火打击之下,但他们的炮口,已经失去了目标。 所有的葡萄牙舰船,像是投降似的,突然集体哑火,炮口的前方,已经没有了明军的舰船。 郑芝龙发觉了葡萄牙人的企图,他命令旗手立即打出旗语:福船、苍山船不用整队,先截住葡萄牙舰船再说,只要截住葡萄牙舰船,广船很快就会追上来。 正在葡萄牙舰船侧后方的福船和苍山船,立刻将速度加到最大,他们放弃列队,抄近路拦截逃跑的葡萄牙舰队。 指挥福船的舰队副司令张煮,根据双方的船速,觉得要完全拦截葡萄牙舰队的可能性不大,顿时急出一头冷汗,如果葡萄牙舰船逃回港口,在更大口径岸炮的增援下,明军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 “苍山船,直接拦截麻六甲水道,千万别让葡萄牙舰队退回他们的港口!” 旗手打出旗语。 数十艘苍山船,直接南下,全速驶向麻六甲水道的入口,它们是南海舰队速度最快的舰船,尽管船上的火炮数量不足,只要拦截一时,福船、广船就会尾随而来。 葡萄牙舰船一直在广船的火炮射程内,在双方舰船互动的过程中,又有一艘葡萄牙舰船被明军的开花弹重伤,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被随后赶上来的广船俘获。 其余的葡萄牙舰船,正全速逃向麻六甲水道,一旦他们退回水道内的港口,就可以得到岸炮的支援,即使明军舰船数量与火炮的数量占优,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苍山船正在与他们比赛速度和智慧。 葡萄牙舰船还要进行九十度转向,然后折而向西,基本上走的是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而苍山船放弃追击,直接奔向麻六甲水道的入口,走的是直角三角形的斜边,距离上短了许多。 苍山船终于先一步赶到淡马锡(今新加坡),这里是麻六甲水道的入口,只要堵住这个入口,葡萄牙舰船再也回不了他们的母港,只能成为海上的孤魂野鬼。 葡萄牙人疯了,他们不管后面的广船一直在追击,全部歇了火炮,全速冲向水道的入口,面对像塞子一样塞住马六甲水道的苍山船,他们并没有横过船身,用左右舷火炮开路,而是直接往前冲,用船首仅有的那一门火炮作为利器。 横在水道入口的苍山船,开始有条不紊地用他们的左舷炮阻截,但葡萄牙舰船似乎没有看到来自前方的开花弹,船速也是丝毫未减。 “不好,葡萄牙人这是要撞开苍山船,快发信号,让苍山船调转船身,一定要堵住水道。”郑芝龙虽然在旗舰“南海”号上,距离较远,他还是看出来葡萄牙人的企图。 苍山船停止炮击,将船身转向,船首向前,对着葡萄牙舰船的方向,数十艘苍山船,几乎将水道完全堵死。 但这样一来,苍山船上的火炮,已经无法射击,苍山船本来是在内河大江中巡游的小型舰船,船首没有安装火炮,为了堵截葡萄牙舰船,将船首对准对方的时候,火炮已经失去进攻的方向,现在成了完全不设防的渔船。 “轰……隆……” “轰……隆……” “轰……隆……” …… 从苍山船的后方,麻六甲水道的内部,传来了炮声,实心弹流星雨一样抛向苍山船。 这是滞留在港口内部的十余艘葡萄牙舰船,前来接应他们出征的舰队,当他们发现明军的苍山船阻截在水道的入口,立即明白了郑芝龙的意图,他们准备将这些苍山船击沉,或者打残,再拖离水道的入口,接应外面的舰船回港。 苍山船左右舷火炮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又挤得太密,现在想要转向也不可能,只能眼睁睁成为葡萄牙舰船的靶子。 “张副司令,怎么办?这些苍山船怕撑不了多久。” 第429章空无一人的淡马锡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张煮瞪着血红的眼睛,恨不得将这些葡萄牙舰船一口吞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快速度,追上葡萄牙舰船,将他们彻底歼灭,也不枉苍山船为我们做出的牺牲。” 水道入口,苍山船上的明军士兵,已经下了甲板,躲到船舱中,他们利用一切可以掩护的掩体,躲避葡萄牙舰船上发射的实心弹。 看着葡萄牙舰船越来越近,士兵们和水手都操起了燧发枪,这是他们唯一能对抗的武器。 虽然遭到葡萄牙舰炮的前后打击,但葡萄牙舰炮发射的都是开花弹,苍山船暂时还没有沉没,水道的入口依然被封堵。 广船在后面追击,福船也渐渐赶上来,被堵在水道外面的葡萄牙舰队主力,比张煮还急,一旦被明军舰队的主力追上,他们再无生还的道理。 时间,对明军和葡萄牙军队来说,都是最为宝贵的。 在距离苍山船还有五百步的距离时,福船赶上了葡萄牙舰船,现在双方距离太近,火炮已经失去了作用,明军操起了燧发枪、火箭、火药箭,而葡萄牙士兵也是操起了他们舰船上预备的火枪,双方几乎在陆战。 舰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在两支文明的舰队之间,是不会发生肉搏了,近战,比的是双方的意志、火枪与人数。 更为重要的是,明军的广船,也从侧后方席卷过来,将要加入战团。 苍山船堵截,福船近战,广船增援。 明军的舰船充分发挥出各自的优,而水道内的葡萄牙舰船,一时还出不了水道,即使他们能冲破苍山船的阻挠,来到外海,也不过是将饺子的肉馅做大。 葡萄牙舰船与福船纠缠在一起,航速就慢了下来,这给广船追击赢得了时间,半个时辰后,广船也加入了对葡萄牙舰船的围歼。 与火炮的数量相比,明军的士兵的数量优势更为明显,葡萄牙士兵遭到海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伤亡。 而水道的入口依然是明军的苍山船,前无生路。 二十余艘葡萄牙舰船,在进入水道前的最后一刻,失去了逃跑的路线和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打出了白旗。 水道内的葡萄牙舰船,见他们出征的主力舰队已经回不了母港,不得已向明军投降,只得弃了明军的苍山船,退回他们的母港。 这一场发生在淡马锡东北海域的明葡海战,让葡萄牙南洋海军的主力,损失殆尽,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出现在水道的外海,只能龟缩了水道内港口,依靠岸炮的保护。 而明军南海舰队在自身损伤不大的情况下,俘获了葡萄牙主力舰船、海军士兵和水手,一举将战争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郑芝龙实现了他的第一步目标,用小型舰队将葡萄牙舰队的主力吸引到外海,再集中力量歼灭它,现在葡萄牙剩余的海军舰船,再也不敢出海,只能龟缩在港口内。 但南海舰队长期在外海停泊,士兵们无法充分休息,郑芝龙将舰队开到旧港停泊,做好与葡萄牙人长期作战的准备。 旧港在苏木都刺岛(今苏门答腊岛)的东南部,这里曾经是郑和下西洋时的补给基地和重要的贸易基地之一,有现成的码头可用。 葡萄牙人占据麻六甲水道后,曾经占据了旧港,郑芝龙的南海舰队来到麻六甲,葡萄牙人将所有的舰船集中起来,这是暂时就成了空港,正好成为南海舰队的临时母港。 舰队到达旧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郑芝龙一面安排舰船靠岸停泊,一面联络后面的运输船,接下来的战争应该以陆战为主,陆战队才是战场的主力。 旧港并不是郑芝龙的主要目标,葡萄牙人主要是据守在麻六甲水道北面的满刺加,那里才是郑芝龙一直紧盯的地方。 满刺加曾经是大明最为友好的国家之一,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在麻六甲城建立了永久的贸易、军事基地,离开后还留下了士兵驻守,郑和在古里王国去世后,大明的船队逐渐废止,但士兵一直驻守在麻六甲城。 直到大明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葡萄牙人攻陷满刺加,大明才正式失去了麻六甲城的基地。 士兵们在旧港休息了一夜,天亮之后,郑芝龙亲率二十艘广船、三十艘福船、四十艘苍山船,还有数艘运输船,一路向北,在石塘屿(今纳土纳群岛)以南,折而向西,逼近淡马锡的外海。 淡马锡岛扼守麻六甲水道的东部出口,是水道北部的一座岛屿,与满刺加隔着柔佛水道相望,淡马锡岛上原来有渔民定居,但葡萄牙人来后,对岛上的渔民大肆屠杀,少数幸存者渡海而走,逃入满刺加。 现在的淡马锡岛,纯粹是葡萄牙人的军港,岛上还建立了炮台。 郑芝龙派出十艘广船,准备用舰炮摧毁岛上的岸炮,为陆战队登岛扫清障碍。 岸炮的射程和口径,都要超过舰炮,以舰炮去对付岸炮,效果肯定不利,郑芝龙咬咬牙,为了麻六甲水道,这些牺牲他实在顾不上了。 十艘广船缓缓驶向淡马锡岛,郑芝龙在旗舰“南海”号也是不安,以舰炮对岸炮,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但战争向来如此,哪有什么绝对公平的战争? 南海舰队以前的所有战争,都是占据数量上与火力的优势,是绝对优势的一方,但这一次,形式变了样,南海舰队成为绝对劣势的一方。 郑芝龙在心中合计过,如果要算损失,应该不会太大,万一损失过大,他回立即下令停止进攻,另想他策。 在后面的旗舰上指挥的郑芝龙,这次可是跌破了眼界,广船已经进入岸炮的射程,但岸炮却是毫无动静,旁边也看不到葡萄牙士兵。 “难道他是是要放近了打?”郑芝龙一再问自己,广船的速度相对较慢,如果被放近了打,一旦战局不利,想撤回来都难。 郑芝龙还不死心,但葡萄牙人太奇怪了,一动静都没有,“难道是空城计?葡萄牙人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他正要下令,让广船撤回来。 “轰……隆……” “轰……隆……” “轰……隆……” …… 开炮是广船,虽然还未进入舰炮的射程,但舰炮开始试水了,然后再根据开花弹的落,调整射程与方向。 “这些笨蛋,你们是要提醒葡萄牙人呀?”郑芝龙低骂了一声,既然广船已经开始射击,他准备先看看战场的态势再说,也许广船利用火炮的数量优势,拿下岸炮也说不定,这是郑芝龙最为期待的事情。 舰炮已经开始发射,现在想要收回,已经不可能了。 开花弹都是落在水里,少数开花弹落在靠近堤岸的浅水,激起巨大的水柱,连带着泥浆飞到空中,又重重地砸落水面。 岸炮还是没有动静,似乎震天的炮声,都唤不醒沉睡的葡萄牙士兵。 “司令,怎么看不到葡萄牙士兵?”观测兵一直在仔细察看,不仅岸炮没反应,岸炮附近也没有士兵,如果岸炮要发射炮弹,必须有运弹兵、装弹兵、火手、信号手、校准兵、传令兵,还有指挥的军官,人数一定不会少,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你是说,葡萄牙人放弃了淡马锡?”郑芝龙也是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岛屿,葡萄牙人难道一枪不发就走了? “司令,他们可能真的逃跑了。” “先等等,看看炮火延伸后出现什么状况。”郑芝龙已经决定了,如果葡萄牙人采取放近了打的策略,他将增加攻击的舰船数量,前面广船已经进入舰炮的射程,正是发挥舰炮的最佳时机。 广船不断延伸炮火,开花弹已经接近陆地上的岸炮了,但岸炮还是孤零零地俯视着舰船,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是雍容矜持的贵妇人。 “岛上应该是没有葡萄牙人,运输船准备,让陆战队的士兵登岛。”郑芝龙基本确定了这样的事实,到这个地步,葡萄牙人还不开炮还击,难道是让明军炸毁了岸炮之后才还击? 如果岛上有葡萄牙士兵,将明军放近到这种程度才开炮,对他们自身也不利。 岸炮射程远,如果早开炮,这时候舰炮还未进入射程,舰船就是岸炮的靶子,放到这么近的地方才开炮,已经进入舰炮的射程,现在就是互射,舰船的损失可能大,但舰炮有源源不断的补充,而岸炮是固定在地面上的,炸毁一门就少一门,短时间无法得到补充。 岸上一定没有葡萄牙士兵。 在郑芝龙的指挥下,数艘运输船开始靠岸,陆战队的士兵在舰炮的掩护下,开始抢滩。 直到陆战队的士兵登上陆地,占据岸炮,岸上也没有放上一炮。 原来葡萄牙人认为,淡马锡是孤岛,难以坚守,现在葡萄牙已经丧失了制海权,一旦明军在淡马锡登陆,岛上的士兵就会失去退路,所以预先将岛上的士兵撤走了。 郑芝龙不费一兵一卒,安全登上淡马锡,现在他已经进入麻六甲水道,正式扼住水道的东部出口。 这只是开始,要完全控制水道,还要抢占水道两边的据,驱逐葡萄牙人。 第430章麻六甲水道 淡马锡岛原先是葡萄牙的海军基地,港口已经被开辟出来,正好作为南海舰队暂时的基地,但港口比较狭小,只能停泊十艘广船与一些苍山船,还有大量的舰船需要在外海抛锚。 有了淡马锡基地,南海舰队距离麻六甲城又近了一步。 郑芝龙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固守在淡马锡岛,先察看周围的环境再说,他视察后发现,淡马锡的确是一座孤岛,在外海的方向上,这里是不错的海军基地,但与马来半岛隔着柔佛水道,而且水道内又没有可供士兵大规模登陆的滩头阵地,要想拿下麻六甲城,还得从别处寻找登陆地。 难怪葡萄牙人放弃了淡马锡。 休息了一整天之后,郑芝龙率领一支小型舰队驶入麻六甲水道,通道内十分宽阔,虽然不适合海战,但过往船只通行还是十分便利。 葡萄牙海军还有十数艘舰船,现在都是龟缩在港口内,只要明军不向他们开炮,他们绝对没有开第一炮的胆量,谁知道这支小型舰队的后面,有没有南海舰队的主力舰船。 小型舰队当然不是为了抢滩登陆,况且后面也没有运输船,没有陆战队的士兵,郑芝龙的主要目的,是在察看地形,选择登陆的地。 停在港口内的葡萄牙舰船打出旗语。 郑芝龙不太确定旗语的意思,“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谈判?” “报告司令,葡萄牙人问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这是南海舰队的军事秘密,怎么可能从我这儿泄露出去?”郑芝龙的目光一直盯着北岸的坡地,“不用理他们,继续观测。” “是,司令。”旗语兵话音刚落,发现葡萄牙人更换了旗语,“司令,葡萄牙人要求与大明进行谈判。” “谈判?我去,战斗还未正式打响,谈什么判?”郑芝龙微微冷笑,“现在谈判,他们会让出麻六甲通道吗?” “司令……” “别理他们的旗语。”郑芝龙似乎发现一处浅水滩,不觉眼睛一亮,他紧紧盯住盯住这块水面,口中却是说道:“我会与他们谈判,但不是现在,而是战斗以后。” “司令,对方数次打出旗语,我们一次都不回,似乎……” “我所需要的,不是葡萄牙人施舍一蝇头小利,而是一个完整的麻六甲水道,要是谈判,葡萄牙肯给吗?”郑芝龙不相信葡萄牙人能舍弃他们的命根子。 “这……” 郑芝龙也不理会这个固执的旗语兵,他转身对传令兵说:“停止前进,用弓箭试试这儿的水深。” “是,司令。”传令兵答应着跑开了。 “嗖,嗖,嗖……” 舰船上的士兵一次向水中放箭,船上并没有普通的箭矢,士兵们将火药箭上的火药撤去,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箭杆,箭杆完全没入水中,只是在接近堤岸的地方,才露出一尾羽。 “水深不错,运输船应该可以停靠,在行军图上标注出来。”郑芝龙满眼含笑,眉头充分舒展开了,不知道是因为找到登陆的滩涂,还是因为葡萄牙人的幼稚旗语。 “是。”早有作战参谋将位置标注下来。 舰船继续向西航行,郑芝龙一直在观测着北岸的地形,时不时的还与身边的军官们交谈几句,或者让士兵用弓箭测试水深。 直到傍晚的时候,舰船才调转方向,驶回淡马锡。 岸上的葡萄士兵,一直紧盯着郑芝龙的舰船,舰船回去之后,他们立即向总督马诺缔汇报了郑芝龙的一切行动。 一连五天,南海舰队都有舰船在麻六甲水道内缓缓行驶,舰船上总有军官在观测岸上的地形,特别是经过麻六甲城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凝视着港口内的葡萄牙舰船,甲板下面,也有几位军官趴在船舷上观看,只露出半个脑袋。 马来半岛的东南海岸,柔佛水道的出海口,有一个叫甘榜本涯的小渔村。 渔民靠海吃海。 南海舰队到来后,他们暂时不敢下海捕鱼,生活也就失去唯一的来源,见大明的舰队一时半会不像要离开的样子,渔民大着胆子,开始偷偷摸摸捕鱼。 外海,距离南海舰队抛锚的地方不足三十里的海域,有数艘渔船正沿着海潮的方向撒网捕鱼,船上的渔民模样的人,时而观测海岸线,害怕葡萄牙人断了他们回家的路,时而又看看东南方的南海舰队,与葡萄牙人一样,他们同样惹不起。 郑芝龙决定动手了。 经过几天的观测,他已经选好了登陆的地。 吃过早饭,十几艘广船带着福船、苍山船,从淡马锡出发,沿着麻六甲水道向西北方缓缓行进,接近中午的时候,舰队赶到麻六甲城,水道内不像外海,虽然宽阔,但数十艘舰船却是无法一字排开。 在葡萄牙士兵的注视中,五艘打头的广船,缓缓向北岸的麻六甲城靠近。 接近舰炮的射程时,广船加快了速度,全力驶向岸边。 葡萄牙士兵一阵紧张,岸炮开始向舰船开炮,于此同时,隐藏在港口内的葡萄舰船,也做好了加入战团的准备。 广船没有还击,现在还在舰炮的射程之外,明知道成为岸炮的靶子,士兵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一枚炮弹击中最前面的广船,船身剧烈摇晃,甲板被撞击出一个碗口大的洞穴,幸好是实心弹,船体损失不大。 广船上的舰炮开始还击了,舰炮的口径比岸炮要小上一些,但明军使用的都是开花弹,每一枚开花弹落到沙滩上,都能扬起滚滚的沙浪,加上开花弹爆炸时发出的巨大响声,声势比岸炮更加恐怖。 沙尘、火光、烟雾,还有巨大的爆炸声,在麻六甲城的外水上空,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硫磺味。 岸炮虽然有着巨大的口径,但发射的是实心弹,数量也不多,总共只有十门,在与舰炮的互射中,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岛上隐藏在港口内的葡萄牙舰船,时不时的向南海舰队的舰船上来上几炮,让明军分心不少,还要观察它们是否有冲出港口的企图。 激战大半个时辰,一艘不幸的广船,被实心弹击断两根桅杆,只剩下一根桅杆,孤零零地竖在舰船的尾部,基本山失去机动性。 郑芝龙让旗手打出旗语,命令这艘广船退出战场,先行返回淡马锡,这艘广船上的火炮还在,战斗力并没有下降多少,本来还有战斗下去的实力和勇气,但看到旗语,还是乖乖地离开了战场。 陆上的岸炮损失更大,一门岸炮直接被连续的两枚开花弹炸毁底座,炮管“轰隆”一声,在战斗最紧要的关头,轰然倒塌了,还有一门岸炮,炮管严重变形,已经无法再发射实心弹了。 岸炮毁一门伤一门,现在只剩下八门了。 郑芝龙一看舰炮对岸炮的打击有效,心中大喜,他命令正在作战四艘广船向岸边靠近,同时增加五艘广船,加入对岸上的炮击。 南海舰队开始占据火炮数量上的优势,一直待在港口内水的葡萄牙舰船,终于看不下去了,它们驶向港口的最边缘,全面与南海舰队的广船开战。 于此同时,尾在舰船后面的运输船,也是蠢蠢欲动,陆战队的士兵随时准备抢滩登陆,在葡萄牙士兵面前,它们根本就不用隐瞒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葡萄牙的传令兵,在总督马诺缔的授意下,纷纷奔向附近的各个据,而各个据的士兵在得到明军强攻麻六甲城的讯息,源源不断地向麻六甲城聚集,准备给即将登陆的明军士兵迎头痛击。 灰尘和烟雾弥漫在空气中,让天色黑得更早,郑芝龙看着逐渐挤压过来的昏暗,知道今天无望结束战斗了,他打出旗语,命令广船后撤。 广船与岸炮脱离了接触。 半天时间的战斗,双方互有伤亡,似乎明军的损失更大,除了已经脱离战场的那艘广船,又有一艘广船伤痕累累,舰炮几乎损失了一半,而葡萄牙的岸炮,总共才损毁三门。 舰炮和岸炮都停止了射击,水道内处于暂时的宁静。 不过,南海舰队的舰船并没有返回淡马锡,而是在水道内优哉游哉地飘荡,不知道会不会利用夜色的掩护,重新向岸上发起进攻。 舰船上的士兵开始分工,有的抢修受损的舰船,有的在检修火炮,有的在清理船上的实心弹,更多的士兵则是利用战争的空隙,赶紧小睡一会,以缓解自己的疲劳。 望着明军的舰船上升起的微弱火光与袅袅的晚餐炊烟,马诺缔陷入沉思,天色已晚,明军为什么没有离开水道?他们会利用夜色的掩护,强行登陆吗?岸上的防护,还有哪些漏洞? “起火把,将岸边照亮。” 要破坏黑暗的掩护,火光是唯一法宝。 在火把的照射下,明军的运输船无法偷偷靠岸,广船也无法躲避岸炮的打击。 岸上的葡萄牙士兵,与舰船上的明军士兵,就在火把发出的微弱火光中对峙着。 明军在舰船上,以海军对陆军,享有战争的主动权,葡萄牙士兵在陆地上,他们虽然有几门大口径岸炮,却只能在岸炮的保护下,被动地坚守在岸边的阵地上。 什么时间进攻,从哪儿进攻,完全由明军说了算。 第431章暗度陈仓 甘榜本涯。 今夜特别暗黑,不但没有月光,连星星都不来凑热闹,也许是嗅到明军与葡军作战的异常气氛,渔民们不再串门嬉闹,他们早已睡熟,原来驻守在村中的数十名葡萄牙士兵,已经奉命赶到麻六甲城,准备阻止明军从水道内登陆。 在甘榜本涯的外海,二十多艘明军的舰船和运输船,正悄无声息地随风浪起伏,突然,岸边燃起了一堆篝火,随即熄灭,如此反复三次,篝火再也不见。 舰船上的灯光也是亮了三次,随即熄灭,恢复了原来的暗黑。 在东风的吹送下,舰船缓缓驶向岸边,除了操帆手与操舵手,其余的士兵一动不动,似乎完全睡熟了,这些舰船的后面,是大批的运输船。 海风与海浪,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动静。 接近岸边的时候,福船向左打横,将左舷炮对着堤岸,跟在后面的运输船,则是全速前进,直接驶上沙滩。 士兵们小心翼翼的登上沙滩,有些士兵还手提肩扛着小型的山地炮。 他们实在是太小心了,现在的村中,真是出奇的安静,村民早已进入梦乡,正是一夜睡得最沉的时候,而葡萄牙士兵为了防守麻六甲城,下午就全部撤走了。 连狗都没有发现岸边的异常。 率先登录的陆战队士兵,开始在岸上有坚硬岩石的后面,架上山地炮,建立初步的防守阵型,后面的士兵不断涌上岸,防守的阵型越来越大,直到所有的陆战队士兵都上了岸。 士兵们没有惊动村里的渔民,他们绕过村落,在背海的一面扎下简易的营帐。 郑兴十分兴奋,到目前为止,“明攻麻六甲,暗登甘榜村”的行动,真是出奇地顺利,只要登上陆地,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阻挡自己前进的步伐。 他不打算趁夜进攻,已经登上了陆地,他要待天亮之后,与葡萄牙人真刀真枪地明着干一场。 在甘榜本涯登陆的,正是陆战第四师,郑兴安排好明岗、暗哨和外围的巡视,自己就爬进大营睡觉去了,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先好好休息,一旦天明进入战争状态,别说睡觉,恐怕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天色微亮,梁用便将第十旅的士兵叫醒。 是吃早餐的时间了,他的士兵作为先头部队,必须提前半个时辰出发,沿着柔佛水道向麻六甲城挺进。 士兵们在睡梦中被叫醒,但是,他们没有抱怨,昨夜抢滩登陆成功,他们已经明白了今天的作战任务。 吃过早晚,梁用的陆战第十旅三千余士兵就出发了,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他们没有展开搜索宽度,而是列成纵队,跑步前进,至于隐藏在两侧村、堡中的葡萄牙士兵,就留给后续部队收拾了。 第十旅行军至巴鲁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梁用原本预备绕过巴鲁,但早起的葡萄牙士兵从城头上发现了他们,他们敲响了城头的警钟。 巴鲁原来有二百名守军,昨天南海舰队试图从麻六甲城登陆,让葡萄牙总督马诺缔十分紧张,他将附近的士兵大半集中到麻六甲城,现在巴鲁只剩下四十名士兵。 巴鲁是扼守柔佛水道的,原本是阻挡从淡马锡涉水而来的明军,现在明军已经登陆,巴鲁也就失去了战略上的意义。 葡萄牙士兵刚刚睡醒似的,四十名士兵,连同六十名手持大刀长矛的当地仆从军,没有拒城而守,而是全部出了巴鲁城。 他们孤注一掷,阻挡在明军前进的道路上,要么打败明军,阻止明军进攻麻六甲城,要么被明军消灭,明军已经突破柔佛水道,他们回到麻六甲城,也逃避不了马诺缔的惩罚。 梁用发现,葡萄牙士兵手持的火枪,与明军的燧发枪差不多,他不愿陆战队士兵白白送了性命,“停止前进,山地炮准备。” 山地炮使用方便,不但体积小重量轻,而是发射也很便利,一名士兵运弹装弹,一名士兵校准,就能完成发射任务。 很快,炮手汇报,完成发射前的一切准备。 “准备发射,一旦炮击停止,立即全速前进,必须全部消灭敌人。”前面只有近百名士兵,梁用要的是全歼。 “轰……隆……” “轰……隆……” “轰……隆……” …… 第一波炮击,虽然开花弹落不够精确,但巨大的爆炸声,还是让葡萄牙士兵和他们的仆从军惊呆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明军还有这种轻便的火炮。 第二波炮击准度就大大提高了,十枚开花弹,有七枚落在葡萄牙士兵临时组成的阵地上,从来没有见过火炮的仆从军,在巨大的声音和伤亡士兵的惨叫声中,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一哄而散,向阵后逃去。 葡萄牙士兵大怒,战斗才开始,这些土人就自乱阵脚,刚好明军还远在他们的射程之外,他们将手中的火枪,调转枪口,对准逃跑的仆从军。 仆从军在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后,到底还是跑得干干净净。 梁用可不管这些葡萄牙人现在的心情,开花弹又是两波射击,几乎将对面的阵地犁了一遍,葡萄牙士兵伤亡惨重,但没有得到撤退的军令,没有伤亡的士兵还是趴在缓坡后面。 梁用见剩余的葡萄牙士兵已经不多,再要发射开花弹也是浪费,这才命令炮手停止炮击,改有士兵冲锋。 在葡萄牙士兵面前,明军的燧发枪也许没有优势,但明军有人数上的巨大优势。 葡萄牙士兵为了躲避明军的燧发枪,都是将身子缩在缓坡下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明军排出一个数十人的长队,三排士兵交替前进。 双方开始交火了,都是火枪,需要不断装填弹药,人员的伤亡都不大。 一刻钟之后,交火还在继续,梁用火了,这才多少葡萄牙士兵,竟然阻挡了三千明军,就是用脚踩,这回也该踩死了,“快速进攻,前排士兵全部压上去。” 前排的明军强攻,后面的明军也随着压上去,葡萄牙阵地终于被攻破,四十名葡萄牙士兵,伤亡近三十人,剩余的十余名士兵刚要转身逃跑,也被明军的乱枪打死了。 梁用没有入城,已经耽搁了两刻钟的时间,后面郑兴的大军就要到了,他只是分出一个连的士兵去夺取巴鲁城,自己则向麻六甲城一路小跑而去。 到了旁加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旁加兰的守军也被调往麻六甲城,城中只有百余葡萄牙守军,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明军士兵,他们只能坚守城池,再也不敢出城迎战。 梁用没有重型火炮,无法炸开城墙,他留下三百士兵,牵制城中的守军,自己率领大军一路前行,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麻六甲城,现在明军的广船还在麻六甲城与葡萄牙军队对峙。 沿途遇上的零星葡萄牙士兵,因为有坚城保护,都被梁用解决了,如果是坚城,一时难以攻破,他则留下少量的士兵,用以牵制他们,大军则继续中路突破。 前方传来隆隆的炮声,梁用估计,应该是广船与葡萄牙的岸炮在激战,他加快了行军的步伐,“快,司令正在与葡萄牙人激战,我们赶紧过去,拿下他们的岸炮。” 葡萄牙的岸炮就在前方,梁用的眼皮底下,炮台周围有许多葡萄牙士兵,不过,明葡双方正在激战,葡萄牙人的注意力都在水道上。 梁用观测了一会,发现岸炮是固定的,炮口只能对准马六甲水道,他准备发挥山地炮的优势了。 “轰……隆……” “轰……隆……” “轰……隆……” …… 陆战队的山地炮,目标是岸炮,现在岸炮附近到处是葡萄牙士兵,随便一枚开花弹落下,都会伤亡一些葡萄牙士兵,但梁用还是将目标定在岸炮上,只要岸炮哑火,舰船上的明军士兵,就能大量登陆。 第二波开花弹,大部分落在岸炮附近,虽然未能摧毁岸炮,却让岸炮的炮手伤亡惨重。 在开花弹面前,他们没有任何防护,只有挨打的的份。 麻六甲水道中的广船,在山地炮的接应下,将更多的开花弹倾泻在葡萄牙的阵地上,战至半个时辰后,葡萄牙岸炮全部哑火,岸炮倒是没有损毁,只是没有炮手了——炮手不是死在开花弹下,就被逃亡了。 梁用让炮手调整开花弹的落,既然岸炮已经哑火,开花弹就朝葡萄牙士兵密集的地方开火。 葡萄牙士兵支持不住,逐渐让向麻六甲城撤退。 梁用见运输船上的陆战队士兵开始登陆,遂向葡萄牙士兵发起总攻,三千陆战队士兵,手持燧发枪,腰挂大砍刀,他们不要命似的向葡萄牙士兵冲去,甚至跨过同伴的尸体,他们也在所不惜。 葡萄牙士兵终于全面溃败,在马诺缔的亲自指挥下,士兵们逐渐退回麻六甲城。 岸炮终于落到梁用手中,见港口还有数艘葡萄牙舰船,陆战队的炮手接管了火炮,将炮口对准这些舰船。 马六甲水道中的广船,趁机将大量的开花弹抛向港口的葡萄牙舰船。 陆地上有岸炮,水道中有舰炮,葡萄牙剩余的数艘舰船,已经陷于明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但接应他们的葡萄牙士兵已经退守麻六甲城,万般无奈之下,这些舰船竖起白旗,向明军投降。 第432章空中打击 郑兴的后续部队到达麻六甲城,与梁用汇合,其时运输船上的陆战第五师已经有半数士兵登录,两个陆战师完成了对麻六甲城的合围。 陆战队没有立即攻城,他们在等待郑芝龙的最新命令,反正葡萄牙士兵龟缩在城内,一时半会也不敢突围。 郑芝龙随着运输船上的最后一批士兵上岸,他要亲自指挥这次围城的战斗。 陆战队的士兵从麻六甲港口登陆,完成对麻六甲城的合围,是他计划的第二步,接下来他要实现他的第三步目标——迫降城中的葡萄牙士兵。 明军占据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又完全控制了麻六甲水道,如果郑芝龙想要攻城,他完全可能破城,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城中的葡萄牙士兵都有火枪,城头又有火炮,真要强攻,明军一定会付出伤亡的代价,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已经成了南海舰队的共识。 况且朱由检给他的命令,是占领、控制马六甲水道,而不是消灭葡萄牙士兵,大明与葡萄牙之间,将来还会有商业上的往来。 如果葡萄牙总督马诺缔投降,郑芝龙一定会接受,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公约保护战俘,但郑芝龙以人格担保,只要葡萄牙士兵投降,他一定保证这些战俘的安全,战争结束之后,他会无条件释放这些战俘。 至于城内的财物,则要全部收缴,那是明军的战利品,就作为士兵伤亡和弹药消耗的补偿。 晚餐之后,郑芝龙召见了郑兴和杨耿。 “两位师长,你们说说看,接下来如何破城?”郑芝龙认为,现在的葡萄牙士兵,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明军胜利在望,剩下的事情,就是明军以伤亡多少人代价,取得最后是胜利。 “强攻,我军有巨大的人数优势,不出两天,麻六甲城就会属于我们。”杨耿刚刚上岸,他一直窝在运输船上,到现在为止,他还寸功未立,他渴望陆战第五师有立功的机会。 “司令,可以将舰炮拆下来,也可以将岸炮移到城下,但岸炮只能发射实心弹,威力远远不如实心弹。”郑兴在攻打台湾的时候,就使用过这种战术,效果还不错。 “你们都认为要攻城?”郑芝龙哈哈一笑,“这就是我要亲自指挥战场战斗的原因,你们给我看好了,不用攻城,我一样可以让马诺缔屈服,最终占据麻六甲城。” “司令……” “司令……” 郑芝龙摆摆手,就要结束这短暂的军事会议,“你们把守好各个城门,千万别将葡萄牙人放跑了。” “司令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将葡萄牙人堵截在城内。”郑兴虽然不知道郑芝龙的策略,但郑芝龙的自信,感染了他,“再说,葡萄牙人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舰船,他们就是突围出城,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尽管如此,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 “是,司令。” 两个陆战师,两万余精锐士兵,将麻六甲城团团围住,而在麻六甲水道,南海舰队的舰船,已经完全控制了麻六甲水道。 但郑芝龙没有攻打这座孤城。 麻六甲城是葡萄牙人在南洋的统治中心,城池虽然不大,但城墙那是石头所砌,比较厚实,四面又有火炮防守,应该是一座坚城。 郑芝龙不是没有攻破城池的信心,明军并不缺少火炮,他的目的是攻心。 麻六甲城被明军围了三天,郑芝龙只是四面视察围城的明军,根本没有攻城的样子,城中的葡萄牙人懵了,明军这是要干什么? 郑芝龙优哉游哉地将所有的城门视察了一遍,他现在一都不用担心,战争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荷兰人的舰船,会不会趁机捣乱,现在他已经放下心来,葡萄人人已是穷途末路,荷兰人还会拯救他们? 况且围城的只是陆战队的士兵,南海舰队的主力舰船驻守在淡马锡,牢牢扼守住麻六甲水道的入口,荷兰人即使派来舰船,也无法突破淡马锡。 天色擦黑之后,郑芝龙回到军帐,亲兵展开一副地图,这是先期进入麻六甲城的大明侦讯们绘制的葡军布防图,地图非常详实,军营、弹药库、商贸局、居民区、总督府等,一目了然,麻六甲城的居民,有一部分是汉人,就连总督府都有汉人在服役,侦讯们很容易混在汉人之中,四处侦讯敌情。 虽然侦讯们无法弄到真正的《葡军布防图》,但通过实地观察绘制的这份地图,还是比较准确的。 郑芝龙一拳捶在案桌上,“这些侦讯,还真不是吃素的,有了这份布防图,马诺缔想不投降都不行。” 一个时辰之后,十盏灯笼从明军的军营缓缓升起,灯笼外面裹着黑布,所以光亮并不显眼,谁也不会注意到飘飞在空中的这些小火。 火升至高空后,顺着东风,几乎从东城门守军的头,缓缓向西飘去,城头上的葡萄牙守军,正密切注视城外的明军,谁也没那这些小火当回事。 城内一片暗黑,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早已进入梦乡,只有城头上的守军和沿着城墙巡逻的士兵,还在坚守岗位,他们不知道,明军会不会借助黑暗,突然发动偷袭。 城内的数个角落,突然出现一堆堆微弱的篝火,由于各种建筑物的阻挡,站在城内,即使在城头上,也很难发现这些篝火。 如果越过这些建筑,从高空俯视,这些篝火就会一览无余。 虽然篝火很微弱,但在这漆黑的夜晚,它们恰好为夜行者指明了方向。 半空中的小火,在得到地面的指示后,开始向四处散开,不大一会儿,小火已经分别飘到刚才各个篝火堆的上空。 罩在火光外面的黑布被依次挪开,一个,两个,三个……空中突然出现十个巨大的火球时,这是他们预定的暗号,打开黑布,就是投弹的时间了。 十枚重达四十斤的“万人敌”,先后被燃,它们的一个尾巴正在燃烧,不过燃烧的焰火太小,完全被灯光所笼罩,不要说地面,就是燃它们的明军士兵,也是看的不真切。 尾巴还剩下不足一臂长的时候,“万人敌”离开尾钩,从半空中被抛下。 城内的军民都是大睡,在这一触即发的战争期间,绝对没有闲人半夜起来数星星。 “嘭,嘭,嘭……” 接连发生的十起爆炸声,惊扰了城内军民的美梦了,尤其是城内的士兵,爆炸就在发生他们附近,甚至就在他们他们睡觉的床头。 在这连虫子都没有鸣叫的宁静的夜晚,巨大的爆炸声,太过骇人听闻。 爆炸声主要是在军营和葡军的弹药库,随后又有几声更大的爆炸声传出,原来葡萄牙弹药库被引爆,发生了二次爆炸。 总督府、军营、弹药库像是炸了锅一样,特别是军营,受伤的士兵发出的惨叫声,几乎延续了“万人敌”的爆炸声,比爆炸声更加惊心。 没有受伤的士兵,从睡梦中被惊醒,在明军数日围而不攻的巨大压力下,他们直接将同伴的受伤,归结为明军在进攻,既然爆炸声就在军营,说明明军已经入城。 葡萄牙士兵慌乱中都是找枪,只要找到一支火枪,也不管这支火枪是不是自己的,漆黑的夜晚,先用了再说。 外面人影闪烁,应该的明军的步兵入城了,该死的,明军怎么不光明正大地入城?偏偏选择在这样的夜晚,正是睡觉的大好时光。 “砰,砰,砰……” 抢到枪支的葡萄牙士兵开枪了,只要外面有人影,就会遭到士兵的射击,在夜晚的混乱时期,你不射击别人,别人就会射击你,只有一个人的场所,才是安全的。 但这样的真空地带,一时哪里找得着? 总督府也被一枚“万人敌”光顾,总督马诺缔十分幸运地好发无损,听到城内密集的枪声,他宁愿倒在这声巨大的爆炸中,如果能毫无痛苦地死在明军手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马诺缔取来一碗冷水,临头一浇,这才完全驱散了睡意,他定了定神,发现枪声是从军营传出的,“难道明军袭击了军营?” “不对呀,总督大人,怎么没有听到明军攻城的枪炮声?也没见各个城门的守军回报明军入城的事。” “嗯?难道是士兵炸营?”马诺缔大惊,现在士兵们的压力很大,在这漆黑的夜晚,要是士兵炸营,那就麻烦了,他只是听说过士兵炸营的事,那个时候,士兵都会陷入疯狂状态,谁劝也没用,直到他们互相残杀结束。 “炸营?不会吧?刚才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好像总督府附近也是发生了爆炸,很可能是明军的小股军队入城偷袭。” 如果是这样,马诺缔倒是不用担心,只要射杀了这批明军,城中的骚乱自然会平息,“立即派人,去各个城门查探,有没有大批明军入城。” “是,总督大人。” “起总督府的所有士兵,随我去军营查看,看看爆炸声、枪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总督大人,士兵们已经起床了,只要整队即可。” “那你还不快去整队?”马诺缔气不打一出来,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有时间耽搁?万一军营被明军攻破,那整个麻六甲城就完了,没有士兵,谁来阻挡明军攻城? 第433章自相残杀 马诺缔来到军营的时候,枪声一都没有稀疏下来的迹象。 借助火枪发射时的微弱火光,马诺缔看到,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这种微弱的火光,还有密集的枪声。 “到底谁是明军?怎么这么乱?是哪一位将军在指挥作战?” “总督大人,火光太暗,实在看不清。” “朝士兵喊话,看看我们的士兵在哪儿。”还是马诺缔聪明,黑夜中看不清面孔、服装,但声音是听得见的。 围在马诺缔身边的士兵,大声向射击的士兵喊话:“总督大人来了,哪儿是我们的士兵?” 刚开始的时候,士兵因为太专注了射击,根本没听到喊话,但喊话的葡萄牙士兵越来越多,他们终于听清了。 “我!” “我!” “我!” …… 枪声未息,但到处都是葡萄牙士兵的声音,大帐内外,一片葡萄牙语的第一人称。 “怎么回事?为何士兵们分得这么散?夜色看不清,为什么与明军混战,我要处罚指挥作战的军官。”马诺缔又怒又气,现在明军情况不明,只要将他们驱赶开也就是了,这是哪个蠢猪,竟然指望在夜色中消灭全部明军,还与他们混战,难道他们没有学过兵法吗? “总督大人,情形不对呀!” “什么不对?有屁就放!”马诺缔是急性子,而且现在士兵们的情形也是十分危急,他就看不惯这个太理性的傻瓜。 “总督大人,我们怎么没有发现明军呀——如果是在与明军混战,距离这么近,火枪怎么能自由射击?” “没有明军?你到底要说什么?” “可能……可能……” 马诺缔明白了,“难道射击的都是我们的士兵?” “……” “难道他们没有看到明军的影子,就胡乱放枪?”马诺缔脑子“嗡”了一下,他是在不敢相信这样的现实。 “总督大人,夜晚看不清,也没他们误会了……” “误会了?怎么么可能?”马诺缔虽然不愿相信,但还是下达了命令,“让我们的士兵停止射击。” 葡萄牙士兵又是一顿鼓噪,但枪声却是稀疏下来,直至完全停息。 “难道真的是我们的士兵在互射?”马诺缔呆了,“让他们的指挥官过来。” “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 …… 数位指挥作战的葡萄牙各级指挥官,先后来到来到马诺缔面前,在火把的巨大火光中,他们丝毫不解,总督大人的脸上为何能结出寒冰了。 “明军呢?明军在哪?” “对面不是明军……”这位倒霉蛋话还为说完,就明白了马诺缔的意思。 “啪,啪!” 两个清亮的耳光,将这个倒霉蛋打得眼冒金花。 马诺缔余怒未息,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军营都快混乱得赶上自相残杀的射击比赛了,“拿下,待天明后再行处罚。” “总督大人……”倒霉蛋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滚!”马诺缔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倒霉蛋被士兵们押下去,马诺缔开始安抚伤兵,他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伤亡在火枪下的士兵远远超过爆炸中的士兵,“这些蠢货,也配称为指挥官……” “总督大人,没有明军士兵的尸体。” “明军根本没有入城,你们是被自己人吓得半死。”马诺缔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开始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今晚混乱的原因,必须找到这个根源。 气球上的明军士兵,似乎听到了马诺缔问题,这个问题只有他们能回答。 又是十枚“万人敌”。 有一枚炸弹,就在马诺缔身前不远处爆炸,幸好此处士兵的密度太大,他们用肉身给马诺缔当了一回盾牌。 惨状就发生在马诺缔的眼前。 士兵血肉横飞,有炸断胳膊的,有找不着大腿的,还有的丢了眼球耳朵鼻子的,更多的士兵用手捂住自己的前胸后背,但鲜血还是像泉水一样,从各自的伤口喷涌而出,又变成一道道山间的涓涓细流,顺着胳膊手指顺流而下。 爆炸中心的士兵,更是灰飞烟灭,连一块像样的椎骨都找不到,只有一丝丝幽魂,随着硫磺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最让马诺缔肝肠寸断的,是伤兵们的惨叫,在渡过短暂的伤痛麻木后,那些伤兵一个个痛得哭爹叫娘,捶胸顿足,呼天呛地,天崩地裂。 马诺缔作为葡萄牙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还是临危不惧,他一面指挥士兵们抢救伤兵,一面在军营中寻找明俊的奸细,一直闹到天亮,仍然一无所获。 天空中的十个火,早就顺风飘到西面,在明军的军营缓缓落下。 “总督大人,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马诺缔的一名亲兵看到大家忙活了半夜,却没有抓到一名明军的奸细,不仅想起天空中那几天星火。 “什么现象?”马诺缔眼中充满血丝,显然没睡好,更让他身心疲惫的是葡军士兵们的惨状,这些士兵跟随他来东方发财,如今却是缺胳膊少腿,即使他们能保住性命,也一定会在凄凉中度过余生。 他现在考虑最多的,还是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军奸细,对什么奇怪的想象都没什么兴趣,所以他连头都没抬,继续皱着眉,想着明军奸细到底在什么地方。 “明军的炸弹可能是从天空落下来的。”亲兵见马诺缔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兴趣,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做出自己的判断。 “从天空落下的?”马诺缔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滚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说什么?” “总督大人,爆炸之后,我看到天空中有几星火朝西飘去,但是以前,从来没有在低空看到这种奇怪的星火。”亲兵咬了咬牙,到底将自己的发现发现说了出来。 “星火?可能是流星什么的。”马诺缔还是不敢相信。 “这些星火向西飘去,大约在明军的军营下落,如果是流星,明军必然发生骚乱,事实上明军整晚都十分平静。”亲兵本来只是觉得奇怪,这样一分析,他自己都觉得疑越来越大,“况且,流星不可能飞得这么低。” “听说过大明以前有什么孔明灯,难道这也是火器?”马诺缔也有些信了,在没有找到明军奸细的情况下,他只能相信明军来自天上。 “总督大人,一定是,难怪明军只是围城,却不发动攻击。”亲兵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对自己的细致入微的观察都有些得意了。 “好,传令下去,如果再看到这种星火,用火枪打下来。”马诺缔终于下达了命令,他对明军奇异的火器,也感到十分头痛。 天明后,马诺缔清昨夜爆炸中的损失,阵亡的士兵超过三百,受伤的士兵更是达到五百,弹药库被引爆,火枪的弹药顿时显得紧张起来。 马诺缔异常恼怒,失败了不可怕,大不了投降就是,他最恐惧的是士兵的伤亡,昨晚一场战斗,让他损失八百余名士兵,连明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大部分士兵都是伤亡在自己人的火枪之下。 其实,对马诺缔来说,失败不可怕,失败了还可以从头再来,但士兵一旦牺牲,或者伤残了,就永远回不来了,而且弹药库被炸,他眼中先进的火器,也就成了摆设,如果士兵没有弹药,再先进的火器,也是连烧火棍都不如。 就在马诺缔失望地清损失的同时,在不为人注意到几幢建筑后面,数支羽剪穿城而过,落在明军的大营前,箭头上是特殊记号的白纸,写着聊聊数语。 郑芝龙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纸团,皱了皱头,“气球进攻的方式,今后恐怕难以奏效了,气球飞行的高度不足,葡军的火枪可能将气球打爆。” 气球一旦被打爆,就会漏气,在大气的压力下,就会从高空衰落,没办法,明军的气球,以前主要是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当时的对手,就是他们的弓箭,现在到了南方,看来,火器局需要改进了。 但火器局在北京,就是能改进,一时半会也不会将新式气球送到南洋。 “司令,我有一法,可以炸毁葡军城门上的炮台。”郑兴不但是郑芝龙的嫡亲侄儿,也是郑芝龙以前当海盗时的属下,在郑芝龙的熏陶下,一向喜欢思考,所以脑子比较好使。 “奥?你有什么办法?”郑芝龙大喜,他知道郑兴一贯爱动脑子,鬼子多,关键时刻,往往会有奇效。 “气球上不用放置士兵,算好角度,让它升空后飘向城门,葡军的子弹如果打破气球,气球就会在城门口落下,‘万人敌’恰好可以炸毁城门附近的炮台。”郑兴的意思,“万人敌”的前部装上一枚普通的开花弹什么的,落地的时候,撞针会引爆开花弹,再由开花弹引爆“万人敌”。 “可是,一旦气球被葡军缴获,不是泄露我们的军事秘密?况且,你怎么知道‘万人敌’一定会在城门口爆炸?”郑芝龙觉得值只是一个计划,真要实施起来,难度不小。 “司令,不用担心秘密的事,一旦‘万人敌’爆炸,气球就会粉身碎骨,葡军根本得不到有价值的技术。”郑兴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的眼中闪现着狡黠的光芒,“反正马六甲成迟早会被攻破了,如果秘密泄露,那就……”他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第434章进退两难 “你是说屠城?”郑芝龙显然不满意郑兴的馊主意,“我们是要打败葡萄牙人,夺取马六甲水道,只要他们投降,就没有必要杀光他们。” “司令不用担心,也不用屠城,只要将掌握技术的人员杀了就行,一旦我们入城,兵荒马乱的,杀几个葡萄牙士兵……” 郑芝龙瞪了郑兴一眼,“你这么保证‘万人敌’就落在城门口?” “即使不是落在城门口,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我们不过是损失了几个气球,从城中的情况来看,葡萄牙人已经如惊弓之鸟,如果他们再遭到来自空中的打击,不要说伤亡,就是事‘万人敌’的爆炸,也会给他们带来一定的恐慌。”郑兴还是想试一试。 郑芝龙转过脸,默默思考了一会,他还是同意了郑兴的意见,“既然如此,待葡军稍微松懈,明晚丑时,让气球升空,先要观察好风向,注意角度。” 郑芝龙自然没有流体力学的概念,他无法准确计算气球飞行的方向,不过,气球兵长期在天空飞行,对空中的气流倒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只要葡军不是过早发现,无人驾驶的气球,就有可能飞到城门的上空去等着葡军士兵的子弹。 初夏,晴朗的夜空。 无数的星星在天空闪烁,似乎在窥探即将发生在城门口的人类壮举,下弦月将星星的光芒敛了不少,远远望去,到处都是或明或暗的星火。 在东城门外,明军的帐篷前,数星火缓缓升空,由于燃烧的木炭被黑布遮挡,光很小,从稍远处看去,就和天空的繁星融为一体,除了随着东风飘移,谁也不会在意这几个微弱的光。 城外的明军眼看到,光就要接近城墙,而城头的守军还是没有发觉,不仅焦急起来。 “师座,怎么办?气球就要飘到城门口了。”站在郑兴身边的亲兵,显得异常焦急,气球的目标是城门处的炮台,现在角度就很不错,一旦飞过城墙,即使“万人敌”落地爆炸,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收获,聊胜于无罢了。 “难道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伤疤,似乎还没好吧?”另一名亲兵咕噜了一句。 “怎么办?难道我能去通知葡萄牙人?”郑兴也是焦急,这个主意是他想出的,郑芝龙便命令他来执行,前期一切顺利,漫天的星星让气球躲过了葡萄牙的哨兵,但气球伪装得太好了,已经接近城门口,葡军哨兵依旧没有发现。 但自己的话,提醒了郑兴,“全体都有,大声喧哗,声音越大越好。”既然葡军哨兵没有发现明军的气球,那就告诉他们好了。 “师座……” “没有时间了,快,大声喧哗。”郑兴来不及解释,只能要求士兵立即执行。 但这儿距离城墙实在太远了,明军的鼓噪,依然没有惊动城头的守军。 郑兴豁出去了,城头的葡军再要睡觉,气球就要飘过城墙了,“超天放枪,告诉葡军,我们来了。” “砰,砰,砰……” 燧发枪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城头的守军,连正在梦乡的葡萄牙士兵,也开始涌向城头。” “将军,移动的星火,会不会是明军孔明灯?”一名士兵发现,那几移动的星火,已经到了头,他根本没有见过孔明灯,只知道那可能是明军的秘密武器。 “这不是星星,飞得这么低……”那位城门处的最高指挥官,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早就得到马诺缔的指示,一旦发现移动的星火,立即用火枪打下来,防备它们再次轰炸军营,“集中火力,将它们射下来。” “砰、砰、砰……” 听到城头传过来的枪声,郑兴笑了,“愚蠢的葡萄牙人,恭喜你们中奖!“城头上的葡军士兵们似乎要卖弄自己的枪法,数百士兵的子弹,密集到蜘蛛网的地步,别说气球,就是一只蚊子,也会被射落下来。 气球被打成筛子,被“万人敌”拖着,向葡军士兵的头急速坠落。 “嘭,嘭,嘭……” 葡萄牙人的奖品,是开花弹,以及开花弹引爆的“万人敌”。 巨大的爆炸声,让城头的葡萄牙士兵再次陷入恐惧,这次是知道后果的恐惧。 果然,惨剧又发生了,着弹附近,士兵鬼哭狼嚎,不是伤于弹片,就是伤于无形的冲击波,连那位最高的指挥官,也被炸得四分五裂,他的一块带血的碎肉,竟然飞溅到一名士兵的脸上,那名士兵的脸蛋,立即鲜红起来。 城头上的数门火炮,全被被“万人敌”命中,遭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如果有时间,也许可以修理修理,但明军没有给他们修理的时间。 听到城头的爆炸声,郑兴的舰炮、山地炮全部运往东城门外一千步的地方,趁着城头混乱的机会,他要开始攻城。 马诺缔听到东城门遇袭的讯息时,还躺在薄薄的被窝中做梦,呆愣了一会后,他终于明白,那几天星火,的确是孔明灯——明军的秘密武器。 当士兵告诉他,城头的火炮全部被毁时,他立即明白过来,“明军要从东城门进攻了,快,将其它城门的火炮各拆除两门,火速运往东城门。” 马诺缔没有时间做梦了,他披上外衣,立刻奔东城门而去。 明军的火炮抢先一步部署到位,这也救了马诺缔一命。 隆隆的炮声,肆无忌惮地在东城门响起,没有了葡萄牙火炮的威慑,明军的火炮从城头开始,逐渐向城内延伸,耕田似的将城头上数百看热闹的葡军,炸得连尸骨都找不着。 马诺缔绝望了,明军不费一兵一卒,昨夜就让他伤亡了八九百士兵,不知道今天的伤亡怎么样,万一要是攻破了城池……他不敢想下去了,但作为葡萄牙总督,他还是机械向东城门奔去。 “总督大人,东城门去不得,那里到处是明军的开花弹。”传令兵的话,让马诺缔如坠深渊,他浑身冰冷,像是从北极的冰山里刚刚挖出来似的。 “开花弹?”马诺缔喃喃地说,他隐隐觉得,这马六甲城,迟早会保不住的,“其它城门呢?明军有什么行动?” “总督大人,其它城门的明军倒没有攻城,不过,他们的大营里灯火通明,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明军到底要干什么?”马诺缔像普通的士兵一样,已是陷入巨大的恐惧当中,其它城门外的明军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突围出城的希望已经落空,就是突围出城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舰船,不能从海路归国,突围之后,还是被明军追着打。 明军的火炮一刻也不消停,这些开花弹,就像是落在马诺缔的心坎,令他一惊一惊的,“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任由明军炮击吧?” 葡萄牙伤兵不断被同伴从东城门附近抢出来,虽然暂时远离了明军的炮火,但他们还是惨叫不绝,这些惨叫声,比开花弹更揪心,如果死在明军的开花弹之下,没准是一种幸福。 “总督大人,东城门守不住了,明军的开花弹太恐怖。” “恐怖?”马诺缔不知道士兵怎么会用处这个词,“情况到底怎么样?” “明军的炮火不断延伸,弟兄们想撤都撤不下来……” “东城门已经失守了?”马诺缔无论如何也不信,明军这么快就入城了。 “那倒没有,明军只是用火炮发射开花弹,现在还没有攻城。”传令兵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但明军迟早会攻城,而且,城门也难以抵挡明军的开花弹。” 正在马诺缔迟疑不决的时候,又一名传令兵赶过来,“总督大人,不好了,城门被明军攻破了。” “啊?”马诺缔大惊失色,“城门不是铁制的吗?” “明军的开花弹太厉害……” “明军开始攻城了吗?” “还没有,也许明军要炸毁城墙也说不定,反正开花弹像雨一样落在城内,也不知明军怎么有这么多的开花弹……” 马诺缔耳朵里,尽是开花弹爆炸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停息,“这明军,到底要干什么?不行,我要亲自去东城门只会,千万别让明军入城。” “总督大人,现在东城门五百步范围内,都是明军的开花弹,根本没法指挥,士兵已经被明军的开花弹打散了,根本聚集不起来。” 听着明军一阵紧似一阵的开花弹,马诺缔彻底绝望了,现在东城门根本没法指挥,看情形,谁去了谁死,一旦明军入城,就更没法阻挡了,血肉之躯,怎么能阻挡明军的开花弹?葡萄牙的弹药库被炸,弹药吃紧,连明军的燧发枪恐怕都对付不了。 东方开始露出一丝曙光,表明天气依然是那么晴朗,如果没有明军的进攻,今天,又将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在开花弹的火光中,星星似乎敛去了它的光芒,只是偶尔还眨巴一下,似乎在嘲笑他这位最后的马六甲总督。 马诺缔已经六神无主,在明军的开花弹的面前,他现在只能充耳不闻,麻木才是最好的武器。 “如果来场雨就好了,也许只有雨水才能浇灭明军的开花弹。”马诺缔默默念叨着,丧失了与明军激战下去的意志和勇气,他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第435章三个条件 “总督大人……” “竖起白旗,停止抵抗!”马诺缔知道自己作为总督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一刻,他反而轻松了许多,也许他会遭到明军的责难,也许他回葡萄牙之后,会受到处罚,因为他丢掉了葡萄牙在东方最重要的贸易据,但是,他解救了所有的士兵。 钱财没有了可以再挣,士兵伤亡了,就永远找不回来。 郑兴看到城上打出的白旗,他知道,麻六甲战斗结束了,他将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麻六甲城,他一面下令停止炮击,一面派人去向郑芝龙汇报。 明军尚未破城,葡萄牙人投降了,大明的士兵几乎没有伤亡,郑芝龙果然了事如神,郑兴对这位叔叔,也是大明南海舰队的司令,更加敬仰了。 郑芝龙来到东城门外,一队队葡萄牙士兵已经开始出城,他们在城门口放下手中的武器,接受明军的监管。 没有什么投降仪式,数千葡萄牙士兵,根本不在郑芝龙的眼里,他当年做海盗时,手下的兄弟都不止数千。 明军解除葡萄牙士兵武装后,又将他们押回城内,分开安置,大批明军开始入城。 没有多少鲜花与掌声,应该欢迎他们的葡萄牙士兵,现在被关押在他们的军营中,只有少量胆大的汉人百姓,在城门内侧夹道欢迎。 郑芝龙在总督府召见了马诺缔,这座西式风格的建筑,如今成了他的行营。 “总督阁下受惊了!”郑芝龙挥手,让亲兵给马诺缔松绑,他从十五岁开始,就混迹于南洋,日本、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的商队与海军,他都非常熟悉,今天以胜利者的姿势出现在马诺缔面前,他表现得非常绅士,明天,大家还是朋友。 “你就是大明的海军司令郑芝龙?”马诺缔抬起头,蔚蓝色的瞳孔,就像大海的港湾,显得相当平静。 “错,马诺缔阁下,我不是大明的海军司令,而是大明海军南海舰队的司令。”郑芝龙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官衔树立在南海舰队的队旗上,让这些所谓的西夷海军军官们看清楚,不知道他们的有没有像大明那样的侦讯,如果有这样的侦讯,那他们的侦讯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马诺缔不喜欢东方人所玩的文字游戏,以为郑芝龙给的是东方式的嘲笑。 “区别大了,大明除了南海舰队,还有一支北海舰队,而本人,只是南海舰队的司令。”郑芝龙觉得有必要纠正,要是让北海舰队的卫信司令知道了,还以为自己凌驾于北海舰队之上,这马诺缔,难道有意在制造矛盾? 马诺缔歪着脑袋,避开郑芝龙的目光,他沉默不语,南海舰队已经让他望而生畏,就是将本土的海军全部调来东方,也不一定能打败这个庞然大物,何况大明还有一支北海舰队,大明太大了,在这样的敌手面前,失败了并不丢人。 西班牙已经先一步被大明彻底打败,现在轮到葡萄牙了,马诺缔相信,不久之后,就是荷兰了,上次三国海军联合都没能打败南海舰队,别说单独一个荷兰,这大明,到底要干什么? 与大明作战,他是选错了对手,但这次,好像是大明主动发起的进攻,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郑司令,你准备啥时释放我的士兵和商贸人员?” “如果总督阁下与大明合作,我自然会释放了所有的葡萄牙人。”郑芝龙露出大白牙,在马诺缔面前,他显得相当和蔼可亲,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傲气。 “郑司令需要我们如何合作?”马诺缔惴惴不安,战争失败了,他可以接受,大明的确太强大了,但战争的责任问题,才是他最担心的,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国内,他必须有所交代,但现在,他是郑芝龙的阶下囚,连生命都无法保障,与大明合作,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很简单,只要总督阁下依我三个条件,我们还是朋友。”郑芝龙早就有了腹稿,他毫不犹豫。 “究竟是哪三个条件?”马诺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他还是仔细聆听郑芝龙所说的每一个字,这关系到他的士兵的生命。 “第一,签订投降文书,将麻六甲城、麻六甲水道,已经两岸的土地,立即、无偿交给大明,承认大明对对这些土地和麻六甲水道的所有权。” 葡萄牙军队基本上集中在麻六甲城,除了战死的士兵,已经全部成了明军的战俘,虽然附近尚有少量的士兵,零星分布在各个城堡,但在南海舰队面前,他们就是在替明军守城而已。 马诺缔十分清楚目前的处境与局势。 麻六甲水道是一条黄金水道,是扼守东西方贸易的唯一水道,唯强者居之,葡萄牙就是依靠军事上的优势,从满刺加手中抢夺过来的,荷兰崛起之后,早就眼红了,两次攻打麻六甲未果,如果不是大明,他们迟早还会再来。 大明依靠军事上的优势,想要控制麻六甲水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可以让我的士兵全部投降,也可以协助大明控制马六甲水道,但我们需要通商权,希望大明允许我们的商船通过麻六甲水道。” “我保证,葡萄牙商船可以通过麻六甲水道,只要他们遵守大明的律法。”郑芝龙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他都做好了材料上的准备,麻六甲城及其附近,有三保山、三保井、三保亭,就是大明先一步来到麻六甲城的依据,郑三保,乃是郑和当太监以前的名字。 马诺缔当然明白,遵守大明的律法,自然是要过往的船只缴纳买路钱,但总比贸易路线被完全掐断要好得多,“郑司令还有什么条件?” “第二个条件,就容易多了。”郑芝龙回想自己当海盗时,常常被洗西夷的武装船撵得到处躲藏,他的海盗心性被再次激起,“葡萄牙在此处的所有武器、舰船,必须全部交给大明,据中所有的财物、文书等,也一并交给大明,作为对战争的补偿。” “财物可以交给你们,但文书不属于战略物资,大明没有必要据为己有吧?”马诺缔知道据的财物,早就是郑芝龙的口边的肥肉,不给恐怕不行,“至于舰船,这些主要是商船,如果交给你们,那我的士兵商人,将来如何归国?” “总督阁下,文书也是我们的战利品,如果我们和谈不成功,所有的战俘被我们杀了,不知道这些文书将来属于谁?”郑芝龙依然面带微笑,似乎在说意见与自己、与马诺缔根本无关的事,“至于舰船,道理也是一样,如果战俘都没有了,还要舰船干什么?” “你……”马诺缔感受到郑芝龙赤裸裸的威胁,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知道海盗出生的郑芝龙,会不会真的杀了战俘?“好吧,我同意这个条件。” “这第三个条件,就更容易了,几乎就是送给总督阁下的一份礼物。”郑芝龙再次露出大白牙,自以为显得很和气,“劝说澳门的葡萄牙士兵撤离,有大明地方官府接管澳门——奥,这澳门,你们叫镜澳吧?” “郑司令,据我所知,镜澳原本是一块荒地,是葡萄牙商人用五百两银子租来的,是他们付出辛勤的劳动,镜澳才有了今天的繁荣。” “总督先生,澳门原本是荒地不假,葡萄牙商人付出五百两银子的租金,也是事实,但这里是大明的土地,这些年来,葡萄牙人也没少赚银子吧?他们每年的收入,何止万两?” “他们赚了多少银子,那是他们的事,这是双方约定的事,难道大明眼红了?”马诺缔抛给郑芝龙一个挑衅的眼神,那意思,天朝大国难道没有诚信? 郑芝龙今天心情不错,也有时间与马诺缔论道,“总督阁下可知,依照大明的律法,关于土地管理权的事,地方官无权处置,必须要经过大明朝廷同意,换句话说,以前的约定,根本不符合大明的律法,我们随时可以收回。” 马诺缔还是不肯配合,“郑司令,本人只是麻六甲总督,对于镜澳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总督阁下,南海舰队可以收复台湾,收复吕宋,收复麻六甲,难道一个小小的澳门,还能阻挡南海舰队?”郑芝龙伸出一根手指,“最多一天,我就可以拿下澳门。” “你……”在南海舰队的实力面前,马诺缔的确没什么好办法,“既然郑司令能攻下镜澳,为何让我去劝说?” 郑芝龙哈哈一笑,“总督阁下,所以我说,要送个阁下一份功绩——阁下回国,对贵国政府也好交代。” “……” “如果南海舰队打下澳门,那双方必然伤了和气,以后葡萄牙人就别想再来澳门了,我们宁愿租给其它的国家,荷兰、西班牙,还有将来的大英帝国……” “……” “反之,如果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澳门,大明与葡萄牙,还是友好国家,将来葡萄牙商人,依然可以在澳门经商,就像以前一样,只要他们遵守大明的律法,我们要的只是澳门的主权与管理权。” 第436章郑三保的后人 马诺缔想了想,郑芝龙没有吹牛,如果南海舰队真的要收复镜澳,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郑司令是说,我们的商人,依然可以在镜澳从事贸易?” “对,只要他们做个合法的商人。”郑芝龙再次向马诺缔抛出诱饵,“只要总督阁下签订了投降书,我们还可以向葡萄牙商人开放更多的港口,允许他们从事贸易活动。” “真的?” “真的。” “只要签订投降协议?” “不,投降协议是关于麻六甲的归属问题,在这之后,大明与葡萄牙,必须重新签订一份平等的协议,葡萄牙商人可以来大明从商,大明的商人也可以去葡萄牙从事贸易。” “大明商人去葡萄牙?” “对,贸易是双方的,大明商人迟早会去欧洲,如果葡萄牙不能接纳大明的商人,我们可以与其它国家去谈,西班牙、荷兰、大英……” “好,我同意去镜澳。”马诺缔几乎是打断了郑芝龙的话,大明是东方的庞然大物,东方贸易绝对少不了大明,如果葡萄牙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能将战争的损失降到最低,虽然失去了麻六甲,但东方贸易还在。 马诺缔也明白,如果他不协助大明,大明就会用南海舰队打开商贸之门,只是到那时,葡萄牙人想要分一杯羹,就难了。 他在自己的心中设计了一份蓝图,只要这个目标实现了,即使失去了麻六甲,他归国之后,也好向自己的政府有个交代。 在马诺缔的配合下,南海舰队接管了麻六甲水道两岸的陆地和岛屿。 麻六甲水道的南岸,是苏木都刺岛,因为岛上曾经出产黄金,在大明的典籍中,也被成为金洲岛,岛上原本有许多小国,经过葡萄牙人统治百年之后,绝大部分小国已经被葡萄牙人灭国,只有岛屿的东北部,还剩下一个亚齐王国。 南海舰队派出陆战第五师杨耿部,全面接管了葡萄牙人在岛屿上设立的各个据,在南海舰队的威慑下,本来与郑和十分友好的亚齐王国,最终同意归顺大明。 麻六甲水道的北岸是马来半岛,十五世纪以前,半岛上并没有独立的国家,只是大城王朝(暹罗)一快名义上的属地,当地土著每年向大城王朝纳贡五十两白银。 十五世纪初,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三佛齐王子拜里米苏拉被迫逃亡三佛齐,流落到麻六甲,逐渐成为当地的头人。 大明永乐二年(公元1405年),拜里米苏拉遣使入京,朝拜永乐皇帝,大明永乐七年(公元1410年),拜里米苏拉再次遣使入京朝拜,永乐皇帝大乐,敕封拜里米苏拉为满刺加王,满刺加也就是麻六甲的译音。 在大明的支持下,当地不再从属于大城王朝,大明永乐九年(公元1412年),拜里米苏拉正式进位为王,建立满刺加国。 满刺加立国后,与大明的关系非常密切,郑和下西洋时,在麻六甲城建立了最大的物资中转站和最大的补给基地,郑和回国后,还留下士兵驻守。 由于满刺加与大明建立了密切的贸易联系,满刺加也成为南洋地区的经济中心。 但郑和去世后,船队逐渐废止,大明与满刺加的联络逐渐减少。 大明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葡萄牙人来到南洋,一支五百人的船队,依靠先进的火器,打败了满刺加国,满刺加国王被迫逃亡,后来不知所终,满刺加进入葡人统治时代。 作为满刺加的宗主国,大明此时逐渐衰微,海军几乎废止,海外贸易禁绝,竟然完全坐视满刺加被葡萄牙人所灭。 立国仅仅百年的满刺加,国民的国家观念很弱,在葡萄牙人的威迫、利诱、镇压下,已经完全臣属与葡萄牙。 满刺加国的故地,都在葡萄牙人的统治之下,但葡萄牙人的统治中心,还是在南方,主要是麻六甲水道的北岸,以麻六甲城为中心,现在大明接管的,也正是这些土地,而马来半岛的中部、东北部,依然处于无主状态,百姓在当地头人的管理下,过着极端贫困的生活。 沐启元在收复缅甸的时候,曾经派出刘臻羽的第五十五师,追击逃亡的缅甸东吁王朝的将领吉伦海,刘臻羽一直追击到马来半岛的东北部,但刘臻羽没有深入到马来半岛,更没有与葡萄牙人接触。 现在仍然有明军驻扎在马来半岛的最北部,原满刺加国的国境之外,这里已经属于大明的缅甸省最南部。 接管了马六甲水道两岸,郑芝龙觉得马六甲水道大局已定,他一面飞鸽传书,向国防院发出军报,一面派出舰船,准备将马诺缔送去澳门。 为了表达双方的友谊,郑芝龙亲自将马诺缔送到海边,“总督阁下,如果你能成功说服澳门的葡萄牙商人,交还澳门的管理权,我将释放所有的战俘,签订《明葡麻六甲条约》,葡萄牙商人将获得在麻六甲的自由通商权。” 马诺缔正要跨上福船,闻言停下了脚步,他现在别无选择,郑芝龙应该没有欺骗他,也没有欺骗的必要,“郑司令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哈哈,那我在麻六甲城等着总督阁下。”郑芝龙心里乐开了花,他攻占麻六甲的第三步计划,也是最后一步计划,已经全部实现,收回澳门,只是锦上添花,那是朱由检交代的额外任务。 马诺缔看了眼身后的麻六甲城,因为距离太远,他的总督府已经看不到了,但他已经从失望、伤感、甚至绝望中回到现实,能拿下与大明的贸易权,他已经知足了,以葡萄牙现在的实力,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东方,能够参与到利润最高的东西方贸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他失去了麻六甲水道,因为葡萄牙国家与海军实力不够,他即将取得在大明的通商权,因为他个人的智慧与妥协。 马诺缔没有说话,他只是学着郑芝龙的样子,向郑芝龙拱拱手,低头上了早就为他准备的福船。 福船缓缓离开码头,载着马诺缔的憧憬和郑芝龙的期望。 马诺缔走后,郑芝龙回到麻六甲城,他要开始建立像葡萄牙人那样的统治,也许朝廷将来在马六甲水道两岸立省也说不定。 苏木都刺岛暂时交给杨耿,他和郑兴的陆战第四师的重,还是麻六甲城附近,这里是曾经的满刺加国,也许百姓还记得郑和,记得大明。 郑芝龙在麻六甲城微服巡视了一遍,见城内的百姓没有慌乱,更没有出城逃跑的愿望,心中暗喜,“城中的百姓怎么样?” “司令,这些土著有奶便是娘,只要我们不欺负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大明。”郑兴一直维护城内的治安,对百姓的了解要多一些。 “奥,你说说看,他们怎么不反对大明?”郑芝龙来了兴趣,如果能早一步收服当地的百姓,应该也算南海舰队的一大功绩。 “只要我们不骚扰他们,他们就会继续过着原来的生活,继续开个商店,结婚生子。” “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欢迎大明呀。”郑芝龙皱起眉头,“城中有汉人吗?” “有一些汉人,但他们在此生活久了,长期远离大明,汉话也不利索了。”郑兴恨不得立时教会他们汉话。 “汉话不利索没什么关系,关键还是他们对大明的态度。”郑芝龙希望以当地的汉人为突破口,让百姓逐渐认同乃至接受大明的统治,“汉人会接受我们吗?” “汉人倒是十分欢迎我们的到来,只是人数太少,短时间怕成不了气候。”郑兴有担心,“司令,归化当地的百姓,是地方官府的事,朝廷早晚会派出文官的。” “朝廷当然会派出文官,但现在文官未至,我们先要铺开工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司令,那我们要如何开展工作?” 郑芝龙想了想,“先登记城内的人口,我们就从麻六甲城开始,将我们统治的区域,人口重新登记一遍,看看究竟有多少汉人,再看看又多少人愿意登记为汉人。” “司令,让军中的参谋们去完成这项工作?” “不用,先找几个归心的汉人,然后让这些汉人去登记,他们在当地有熟人,将来作为小吏,容易与当地的土著沟通。” “司令,我明白了,让这些汉人在未来的官府中担任小吏,又可以促进土著归化为汉人。” “嗯,应该是这样,你去找几个汉人,主要是诱导,暂时不要用强,我先看看人心归附的状况,然后再决定其它的对策。” 郑兴想起了当地汉人曾经说过的话,“司令,听当地的汉人说,附近百姓都很崇敬三保太监,不知道能否我们能否借用一下三宝太监的威名。” “三宝太监?好。”郑芝龙大喜,“这是最好的办法,立即组织人手,画出三宝太监的画像,军营门口、市场、交通要道都要张贴,另外,在城内放风,我们是郑三保的后人,要去三保山、三保井、三保亭祭拜,欢迎当地百姓一同前往。” “司令,三宝太监原名马三保……” 郑芝龙眼睛一瞪,“你傻呀,三宝太监被赐姓郑,数百年前的事情,谁搞得那么清楚——奥,他是太监,我们就说是他的旁系后人,不要弄巧成拙。” “是,司令,我明白了,郑三保姓郑,我们也是,郑三保喜欢舰船,我们也一样,要说我们是郑三保的后人,谁也不敢不信。” 第437章疯狂的人口登记 原本在登记人口时,当地的百姓对登记为汉人十分不感冒,负责登记的汉人也是无可奈何,但城内很快传出风声:大明南海舰队司令郑芝龙是郑三保的后人,今年是郑三保去世二百年,郑芝龙即将去祭奠三保山,欢迎当地百姓一同前往。 城内登时像炸了锅,郑三保的船队虽然过去了二百年之久,但当地百姓通过口口相传,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在当地汉人的鼓动下,随同郑芝龙前去祭拜的人数,一下子达到万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男丁参与。 三保山在麻六甲城东南,山虽不高,仅六百余丈,但山势秀美,山峰连绵起伏,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在此建立“官仓”,用丝绸、瓷器交换象牙、珍珠等,船队总部也驻扎在此。 郑芝龙在当地汉人的指引下,备好祭奠的香具,来到三保山。 来到山脚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寺庙,庙门上方是三个黑色大字:保山庙,红墙琉璃瓦,历经二百年余年,颜色不退,似乎是刚刚建造完毕,房的飞檐上,描有彩龙戏珠的图案,也是栩栩如生。 郑芝龙打头,跨进庙内,里面供奉着一座塑像,塑像头戴官帽,身着淡黄色蟒袍玉带,背后披着黑色披风,左手按住腰间长剑,目视远方,似乎在眺望大海。 亲兵摆出香案,香案上放着四色当地出产的水果,中间是煮熟的整鸭整鹅,郑芝龙燃三株檀香,躬身拜了三拜,然后将檀香交给亲兵,插入左边的香炉,他却在郑三保塑像前跪倒,连续三叩,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是郑兴参拜,然后是亲兵卫队,挨个给郑三保上香祭拜。 郑芝龙等人出了保山庙,跟在身后的当地百姓也是自发参拜,由于人数太多,庙内拥挤不堪,百姓们只是匆匆叩头见礼,很多人还懊恼着,没有早早准备香烛。 祭拜过郑三保的百姓,随在郑芝龙的身后,向西南方走去,三保山到处都是是坟茔,但草木修建整齐,无论是小道还是坟头,绝无杂草荆刺,俨然是一座天然花园。 三保山的西南山麓,有一座佛寺,正门上方是三个烫金大字:三保寺,庙内仅有的三名僧人,早早迎出寺门,双手合十,躬身向郑芝龙行礼,“欢迎郑司令,郑师长!” 郑芝龙、郑兴也是躬身还礼:“见过大师。” “司令,师长,请!”僧人将郑芝龙、郑兴让进寺内祭拜,因寺庙太小,亲兵们只能寺庙外等待。 祭拜完毕,出了庙门,郑芝龙回身望去,当地百姓穿梭在三保山峰的绿丛中,络绎不绝,如果不是祭拜,他都担心,会不会发生踩踏事件。 “司令、师长,这边请!”僧人自动担任向导,将郑芝龙、郑兴引入寺庙左侧,那里有一口老井。 “此为三保井?”郑芝龙仔细观看,觉得老井除了井壁光滑一,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此为三保官人亲手挖掘的‘三保井’,数百年来,井中从未断水。”僧人陪在郑芝龙身边,说到三保井的来历,脸色十分庄重,似乎那是三保寺的镇寺之宝。 “多谢大师指。”郑芝龙携着郑兴,拜了三拜,又摆出祭拜的鸡鸭鱼肉,因为没有香案,僧人将寺内一张木板床拆了,临时充作香案。 直等到当地的百姓祭拜完毕,郑芝龙一行才开始回头,数里的路程,直到午后,才回到城内。 当天下午,替南海舰队登记人口的几名汉人发现,外面围拢了大量的百姓,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当地的百姓要暴动,但他们发现,他们错了,这些人不是来暴动的,而是来参加登记的。 因为缅怀郑三保,加上现在的南海舰队司令郑芝龙就是郑三保的后人,大量的百姓主动要求登记为汉人,他们不是一个人来登记,而是拖家带口,整个家庭都登记为汉人。 负责登记的人员见来人实在太多,就让他们排队,好说歹说,现场秩序还是极度混乱,似乎错过今日,他们既要丧失成为汉人的机会。 最后,负责登记的汉人,让每户派出一名代表,为全家登记,围观的百姓这才少了些,但围拢的过来的百姓情绪还是各不相同,已经登记为汉人的,喜笑颜开地去了,暂时没有登记的百姓,都是愁眉紧锁,有些人还急得大汗淋漓。 负责登记的人员个个都像是从麻六甲水道里捞上来的,不但工作强度突然增大数倍,被成千上万的百姓围着,在密不透风的闷热环境中工作,连喝口茶水的时间都没有,不出汗才怪。 天色渐渐暗下来,但没有登记的百姓还有很多,他们围着登记不肯离去,大有不登记就不让离开的架势。 登记热火朝天的场景,终于传到郑兴的耳中,他嘿嘿干笑几声,然后带着几名亲兵,亲自去登记察看。 暮色中,大量的百姓围着登记不肯散去,嘈杂的声音像是两支军队在战斗。 郑兴大喜,他让亲兵立刻重新找来当地的汉人,临时开辟两个登记,这才将原先的登记人员脱身出来,回家洗澡吃饭。 排队的人群,差不多闹到亥时,这才全部满意地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街上到处是告示,还有许多陆战队的士兵帮助人群解读,告示的内容,主要是登记为汉人的百姓,将要得到的优厚待遇,比如,所有汉人将得到南海舰队的安全保障,农户重新分发农田,商户将按照大明的低标准征税,不会汉话的将免费安排教员培训等等。 等到下午的时候,人口登记处再次出现爆棚,但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士兵发现,有许多人逡巡不前,士兵觉得奇怪了:这大好的形式,你们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 上前一问,士兵们才明白,原来这些人已经登记为其它的民族,他们不知道能否更改。 士兵们也不能回答他们的问题,于是问题一直反映到郑芝龙面前。 对于这些墙头草,郑芝龙原本是不愿搭理的,但考虑到这里距离大明,实在是太远了,南海舰队将来驻扎这里的时候,多少会需要这里的百姓协助,汉人越多,他们选择的余地就越大。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汉人数量足够多,朝廷很可能考虑在这里立省,那收复这快土地南海舰队,又为大明开疆一次。 郑芝龙考虑良久,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将数个人口登记处放到一起,原来登记为其它民族,现在需要改为汉人的,必须先撤销以前的登记,方能重新登记为汉人。 改为汉人也不麻烦,现在登记处就在一起,这边撤消了,那边就可以重新登记。 两天之后,麻六甲城的人口登记基本结束,城中的一万六千户,登记为汉人的超过一万二千户,汉人占总人口的七成。 郑芝龙仰天大笑,这个数字,恐怕比云贵和两广的汉人比例都高,朱由检如果听到这样的讯息,麻六甲地区,想不立省都难。 “司令,这仅仅是一座麻六甲城而已,其它地方恐怕很难有这么高。”郑兴在惊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心,麻六甲城附近有三宝山这样的古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郑芝龙想了想,“没关系,先搞一些亲民活动,比如立即清查附近的土地,拉开重新分配土地的架势,邀请当地汉人百姓参观军队的训练,发出告示,准备成立临时地方官府,凡是识汉子、会汉语的百姓,可申请来官府任职。” “司令想得真周到,如此一来,归化的人口绝对不是少数。”郑兴大心眼里佩服这位叔叔司令。 郑芝龙继续教导郑兴:“关键是让百姓广泛知道,我们建立的是保护他们的官府。” 三天之后,郑兴安排当地的汉人,在陆战队士兵的保护下,开始在麻六甲附近的旁加兰、蔴坡、芙蓉、新生等地开展人口登记。 这些地方都是较大的村落,除了旁加兰有一个狭小的城堡,其余的地方完全是不设防的,当地的百姓都是以耕作为主,听说明军给他们重新分发土地,他们热烈欢迎南海舰队的到来,归化为汉人都是超过当地人口的一半。 郑兴自南向北归化当地的百姓,一直顺风顺水。 明军所到之处,登记为汉人的人口,那是万头攒动,无论是城镇,还是村落,没有不过半的。 直到遇上一个叫劳勿的村落,郑兴才发现了意外。 这里根本没有汉人,当地的百姓不知道为什么,全部不同意登记为汉人,实际上,他们根本拒绝明军的人口登记。 明军开设的人口登记处,只有一张方桌,和几名百无聊奈的登记员,连前来围观的百姓的都没有。 郑兴觉得奇了怪了,他找来通晓当地一样的汉人百姓,深入到村民当中,这才发现了端倪。 探听情形的汉人百姓回报:这里已经是马来半岛的中部,深入内陆,又是吉保山脉的南麓,平时根本没有汉人,所以当地的百姓根本不知道汉人,也不知道大明。 郑兴无语,汉人来南洋谋生,以商业为主,多半生活在沿海沿江的富庶地区,这样穷乡僻壤,鬼才愿意待下去。 刺探情形的汉人还告诉郑兴,这里本来就是当地头人的天下,连葡萄牙人的势力都没有渗透进来。 郑兴没法,他虽然手中有兵,却不敢轻易使用,郑芝龙一再告诫过他:千万不能用强,万一激起民变,将来建立地方官府就难了。 第438章东吁余孽 看来,大明的疆域,暂时只能到此为止了,郑兴将目标转为巩固南方的土地,安抚南方的百姓,他留下一些士兵,驻守在这个没有界墙的边界上,自己准备回去了。 郑兴离开劳勿之前,他打算拜会一下当地的头人苏米丹,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要成为敌人。 苏米丹热情地接待了郑兴,好酒好菜伺候着,但说到归化为汉人的事,苏米丹打死也不答应。 不过苏米丹告诉郑兴,像他这样自立为头人的村落,在马来半岛的中部,比比皆是。 郑兴听明白了,马来半岛的中部,应该是山头林立,甚至一个村落就是一股势力,葡萄牙、大明、大城的势力,都没有渗透进来,这里暂时就是无主地。 正因为山头林立,这里的头人实力都不大,只要南海舰队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将这些村落剿灭,强行让他们加入大明。 但现在不是时候,南海舰队刚刚进入麻六甲,立足未稳,暂时靠着“郑芝龙是郑三保后人”这样的骗局,才维持着对当地的统治。 剿灭这些头人倒是不难,关键是让当地的百姓归心。 要让当地的百姓归心,自己必先站稳脚跟,郑兴思量,等朝廷派来文官之后,建立稳定的地方官府,那时陆战队应该能腾出手来。 郑兴又在附近转悠了一天,这一次,他真的准备回去了。 但郑兴却是回不去了。 黄昏时分,郑兴刚刚回到营地,他的亲兵赶来汇报:“师座,不好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郑兴剜了一眼这个说话不利索的亲兵。 “当地的百姓与东吁的士兵。” “东吁?东吁不是灭国了吗?这么还东吁的士兵?”郑兴的脑子快速转动了一下,确信自己没有弄错。 “师座,我们打听过了,确实是东吁的士兵,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到这儿的,但一路大肆强抢当地的百姓,和当地的百姓打起来了。” “有多少的东吁的士兵?”郑兴盘算着这对南海舰队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过来的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人数足足上千,据说他们一共有数万人。” “数万?”郑兴的嘴巴合不拢了,东吁士兵真要有数万,就是将整个陆战第四师全部集中起来,都未必能歼灭他们。 “传说是数万,我们的人并没有看到,但他们的先头部队,的确有上千人。” 郑兴懵了,先头部队上千人,主力有个数万也不足为奇,但东吁已经灭国,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军队漏网?难道陆军在虚报战功? 也不对呀,大明已经在东吁立省,陆军再怎么虚报战功,赴任的那些文官不可能全部帮着隐瞒吧? 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东吁士兵从哪钻出来的? 郑兴顾不上许多了,“东吁的先头部队,离此还有多远?” “不足四十里,应该不到一天的路程。” 郑兴左一口右一口灌着茶水,忽然大喝一声:“传令兵!” “到!”三名负责传令的士兵,齐刷刷地立在郑兴面前。 “你,立即赶回麻六甲城,将这里的情形报告司令。” “是,师座。”那名传令兵立即离开军营,趁夜向南而去。 郑兴指着第二名传令兵,“通知我们的侦讯,立即北上,联络陆军,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东吁的士兵究竟有多少人。” “是,师座。” 屋内只剩下一名传令兵了,郑兴觉得不够用,他只好对自己的亲兵说:“通知我们的人,严密监视东吁的先头部队。” “是,师座,属下这就去通知他们。” 郑兴看着最后一名传令兵,“兄弟要辛苦了。” 这名传令兵一挺胸,身体站得笔直,“师座请吩咐。” “传令附近的陆战队士兵,立即向此处集结,不得有误。” “是,师座,属下连夜赶去传令。” “嗯,去吧,注意安全,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熟悉的地盘。” “多谢师座提醒。”传令兵向郑兴敬个军礼,转身离开了军营,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郑兴的陆战队,主力还是留守在麻六甲城,其余的士兵,因为要分赴各地登记人口,散落在马来半岛南部各地,他的手中,只有一个营,三百余名士兵。 送走了三名传令兵,郑兴将三百名士兵集中起来,趁着夜色,将营帐移到吉保山麓,这里比较隐蔽,除非是本地的百姓做向导,外人很难发现。 第二天午后,苏米丹亲自来到军营,“郑师座!” 郑兴一愣,“苏头怎么过来了?请坐。” 苏米丹急得一头汗水,哪里有心事落座?他几乎要向郑兴下跪了,“郑师座,救救我们吧!” 郑兴明知故问:“苏头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说。”他使个眼色,亲兵给苏米丹弄来一条小方凳。 苏米丹一屁股坐到方凳上,“郑师座……” “到底怎么回事?把苏头急成这样?”郑兴依然不温不火。 “东吁的士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专门残害我们这样的百姓。”苏米丹一脸惊恐地样子,似乎他已经见到东吁士兵了。 “残害百姓?”郑兴眯起眼睛,一副不解的样子,“他们为什么残害百姓? “天知道为什么。”苏米丹心有余悸,“求求郑师座,一定要救救我们。” 郑兴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们怎样残害百姓?” “杀人,放火,抢劫,强暴,有些村落被他们屠杀一空,总之,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苏米丹从方凳上爬起来,跪在郑兴面前,“求求师座,无论如何,要救救我们,只有你们才能解救我们。” “苏头先起来。”郑兴将苏米丹扶起来,“苏头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米丹将听到的谣言,大致说了一遍,与郑兴亲兵了解的差不多,不过,东吁兵的危害,被严重夸大了,就差他们是蓝眼睛红头发的吃人恶魔了。 “苏头怎么会惹上这些魔头?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郑兴心道,让你归化为汉人,你不愿意,现在遇上敌人,才知道向我求救。 “哎,谁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恶魔。”苏米丹只是摇头叹气,“现在形势危急,只有郑师座才能救我们。” “我?”郑兴一脸惊愕,“我的手下,都是大明的士兵,可是苏头的村落,并不属于大明,我的士兵过去,怕不太合适吧?” “师座。”苏米丹从怀中掏出一叠白纸,“这是我们的人员和田租文书,只要师座这次解救了我们,我们愿意整村归为汉人,从此加入大明。” “苏头说得是真的?”郑兴接过文书,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些土人,空口无凭。 “当然是真的。”苏米丹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只要大明赶走了东吁士兵,大明比东吁还强大,我们敢食言吗?” 郑兴相想也是,大明没有采取武力归化,就是缺少一个理由,如果苏米丹欺骗大明,正好给了他用兵的机会,“苏头想好了,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们可没有逼迫你们。” “没有逼迫,没有逼迫,我们是自愿的。”苏米丹见郑兴松了口,不禁大喜过望,“求师座快快发兵。” “东吁士兵离此还有多远?” “大概十里,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苏米丹心说,这个大明的师座,怎么火烧屁股都不急? 其实火烧的是苏米丹的屁股,与郑兴暂时没什么关系,东吁兵至少要血洗苏米丹的村落后,才会接触到郑兴的陆战队,看着苏米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郑兴暗中好笑,看来,这些东吁士兵,来得太及时了。 他向亲兵传令:“立刻整队,迎战东吁士兵。”昨天的时候,郑兴只有三百士兵,但今天上午,附近的陆战队士兵赶过来了,现在他的手下,已经超过五百士兵。 号兵吹响了集结号,所有的陆战队士兵,立即在郑兴的大帐外集中。 郑兴估计,如果附近还有士兵正在赶来的路上,听到这个集结号,他们一定会加快速度,与自己汇合。 “苏头先在军营小憩,我们要抗敌,暂时没有时间招待苏头了。”郑兴向苏米丹拱拱手,就要出发了。 苏米丹小鸡啄米似的不住头,“师座先忙,退敌要紧,我会照顾自己的。” “出发!”郑兴一声断喝,五百余士兵,分成三列纵队,迎向北方的东吁军。 陆战队到达劳勿村落的时候,还没见东吁士兵的影子,郑兴将三列纵队变横队,守在村口,现在只有五百士兵,他顾不上留下预备队,人数越多,杀敌越多,他准备与东吁军拼命了。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前面隐约传来哭喊声,还夹杂着女人和儿童的尖叫。 “东吁兵来了,做好准备。”郑兴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他大喝一声,算是提醒士兵,自从陆战队进入南洋以来,基本上都是以多打少,很少像今天这样,面对两倍以上的敌人,他提醒士兵,也是提醒自己打起精神。 “师座,前面有逃亡的百姓,怎么办?” 郑兴抬头一看,果然有数十衣衫不整的男女百姓,后面是明晃晃的钢刀在追逐,百姓虽然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但还是跑不过后面的士兵,不时有百姓倒在东吁士兵的钢刀下。 “这些畜生,东吁余孽,百姓已经让出他们的家园与财产,为什么还要追杀?”郑兴握紧拳头咒骂着,仿佛这些百姓都是汉人似的。 第439章打古里的惨状 “师座……”亲兵再次提醒郑兴。 郑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吁士兵施虐,陆战队的燧发枪,根本不适合战场拼杀,只有防守一条路。 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无辜的百姓,已经被东吁士兵砍伤砍死大半,他低头吩咐身边的亲兵:“开枪,将东吁兵吸引过来。” “砰,砰!” 两声枪响,正在奔跑的百姓呆住了,他们甚至忘记了身后明晃晃的死亡之刀,跑得精疲力竭的女人,竟然被燧发枪吓得软瘫在地。 东吁士兵也听到了燧发枪的声音,他们和百姓一样,第一时间呆愣在毒辣辣的阳光里,有些士兵还擦着眼睛,以为看错了,“明军?这里怎么会有明军?” “明军?”东吁军的统领上到队伍的最前面,逆着阳光,向明军极目远望,服装、燧发枪,还有熟悉的队形,“真的是明军。” “怎么办?” “打吗?” “明军怎么会跑到我们的前面?难道长了翅膀?” …… 东吁士兵乱糟糟的,但谁也没有再向前迈步,连百姓趁机逃跑了,他们都没有发觉。 压力全部集中到统领的身上。 打不打? 打,能打得赢吗?附近有没有明军的伏兵? 如果不打,明军会追过来吗?自己能不能脱身? 东吁兵统领一直在观测着对面的明军,他是吉伦海的部下,与明军只是在白古城相遇过一次,基本上没有面对面战斗过。 他不是担心明军的战斗力,对面的明军,看起来不过数百人,比东吁士兵少得多,但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场指挥官,明军纹丝不动,才是他担心的原因。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明军? “统领,打吧,没准我们一冲,明军就要撤军了。” 那统领摇摇头,“撤。” 东吁士兵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随着统领缓缓北去。 郑兴十分扫兴,“这些东吁畜生,怎么见了明军就跑?难道被陆军打怕了?” 陆战队的士兵也轻松起来,刚才端平的燧发枪也是放下来,士兵们开始小声交谈着,一面咒骂着这些丧失人性的东吁余孽。 东吁统领在撤退的时候,偷眼打量着明军,见明军没有追击的意思,他顿时明白了:明军不敢追击,他们没有援军,这是一支孤军,“弟兄们,列队,杀死这些明军,为我们死伤的兄弟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 说到报仇,东吁士兵立刻热血沸腾起来,不需要统领动员,士兵们一个个像是饿狼,叫嚣着扑向对面的明军,谁都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砍下明军头颅的人。 山呼海啸,脚步震天,风卷残云,浊浪排空。 一千余名东吁士兵,挥舞手中的砍刀,泥石流似的泻向明军的阵地。 明军重新端起燧发枪,在东吁士兵进入射程之前,他们不动如山岳。 如果说东吁士兵是发现猎物的猛虎,正在向猎物发起致命的一击,那明军就是等待猎物进入攻击范围的雄狮,它蛰伏在草丛里,正期待着猎物向自己靠近。 “砰。” “砰。” “砰。” …… 最后一刻终于来临,当东吁士兵进入燧发枪的百步死亡线时,明军的燧发枪立刻开始招呼他们,第一排枪手完成齐射,顿时有数十东吁士兵摔倒在冲锋的道路上。 东吁士兵还在出击,他们踏着同班的尸体,继续向明军猛扑过来,气势一定都没有减弱的迹象,明军还在射击,第二排、第三排枪手也是完成齐射。 一波射击,就有超过百名东吁士兵倒下,或死或伤。 这些一贯欺负大城的东吁士兵惊呆了,明军的火器,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躺在地上的士兵,也许就是他们的归宿。 面对死亡的恐惧,东吁军进攻的势头被燧发枪遏制。 东吁士兵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不知道是害怕明军的燧发枪,还是要避开地上同伴的的尸体,也许他们是被受伤的东吁士兵惨状吓怕了。 速度越慢,燧发枪的命中率就越高。 又一波射击,东吁士兵又是伤亡过百。 但后面的东吁士兵看不到前面的惨状,他们还是像潮水一样前涌,因为立脚不住,他们推着前面的士兵一步步向前送死。 东吁的统领彻底懵了,这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明军在没有任何伤亡的情形下,他对士兵伤亡已经接近三成,伤兵经过同班的践踏,眼见着也是活不成了。 在他迟疑的时候,明军的抢手们没有闲着,他们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几个简单的动作。 又是两波射击。 东吁士兵已经伤亡过半,要是明军遭到如此的损失,恐怕都要崩溃了。 训练有素的军队就是不一样,东吁士兵虽然看不到胜利的曙光,但没有撤退的军令,他们还是低着头缓慢向前冲锋。 东吁的统领撑不住了,“撤,快撤!”他欲哭无泪,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他隆与吉伦海,在明军面前屡战屡败:明军不是他们同一水平线上的对手。 “砰,砰,砰……” 在东吁士兵撤退的时候,枪手们一刻也没停止过燧发枪的发射,他们将射程加到最大,落在后面的东吁士兵,不是后背中弹,就是脑袋、大腿被燧发枪打得血肉飞溅。 无论什么部位中弹,只要影响他们逃跑的速度,他们迟早就会成为明军的刀下之鬼。 “师座,东吁士兵逃跑了!” 郑兴何尝看不到,不过燧发枪装弹太慢,奔跑的时候又是无法装弹,即使能追上东吁的士兵,等装上子弹,人家早跑得没影了,但郑兴一时杀得兴起,他还是决定追下去,“挤压过去,注意保持队型。” 明军小跑着扑向东吁的败兵,郑兴原本还担心东吁士兵被追急了,要回身反击的,但东吁士兵只是一窝蜂向前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根本不敢停下来抵抗一番。 “师座,还追吗?” “你能追得上吗?”郑兴神秘地一笑,“走,回去,我们现在就回折勿。” “师座,我们不回营吗?” “哪有那么多废话?”郑兴为了抄近路,他从东南面一个叫打古里的村子穿过。 “师座……” “怎么回事?”郑兴也看到村子里的异状,整个村子就像是一个杂乱的尸体堆积场,老人、女人、孩童的尸体都有,地上、树上、床上,甚至低矮的屋上都是一片狼藉,但尸体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显然血案刚刚发生不久。 “师座,这一定是东吁人干的。” 郑兴自然知道这是东吁人干的,他原本没打算对东吁士兵穷追猛打,他要让东吁士兵为自己谋利,有了东吁士兵的威胁,或者东吁士兵残害百姓的现实,当地百姓为了自保,必须要依靠大明这颗大树,就像折勿村的苏米丹那样。 看到这样的惨状,郑兴发现自己错了,东吁士兵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国家,他们现在就是流窜犯,有今天没明天,有早上没晚上。 这样的一群屠夫,对待当地的百姓,是有一些心理变态的,指望他们像明军这样,以归化当地百姓为己任,完全是不现实的。 打古里村的惨剧,绝对不是孤立的事件。 郑兴有些郁闷,既然惨剧发生了,就要让它朝着对明军有利的方向走。 “师座,这些东吁的余孽……” “是呀,东吁余孽不清除,百姓永远没有安生的日子。”郑兴悠悠地叹口气,他在尸体前面踱着脚步,“不知道还有多少东吁士兵。” “师座,我们干脆北上,将这些东吁余孽消灭了。” “对,北上。” “北上!” “北上!” “北上!” …… 明军的情绪被燃了,群情激奋,他们恨不得现在就要北上,追在东吁军的屁股后面,直到将这些东吁士兵完全消灭。 郑兴双手向下按了按,让士兵们暂时平静下来,“弟兄们,东吁余孽是要消灭,但我们现在的人手不足,等到我们的主力来了,我们一定会消灭这些畜生。” “师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们先回到折勿村,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来日再消灭这些畜生。”战斗结束了,郑兴打算让士兵先休息一番,养足精神再说。 “那这些百姓的尸体,需要安葬吗?现在天气太热,如果不及时安葬,怕是要发臭。” 郑兴想了想,还是不准备安葬这些百姓,“我们打仗,一定要充分依靠当地的百姓,军民联合,才能让当地的百姓感受到,他们在这场战斗中,也是有功之人,这些尸体,就让折勿村的村民们帮着安葬吧!” “是,师座。” 郑兴带着数百士兵,折儿向南,回到折勿村。 苏米丹已经回到折勿村,听说郑兴回来的讯息,他带着大量的百姓,敲着锣打着鼓,欢迎凯旋的明军,还为明军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 士兵们欢呼雀跃,刚才急追东吁士兵,跑得满头大汗,如果能美美滴吃上一顿饭食,在洗把热水澡……郑兴却是提不起兴趣,他只是对忙前忙后的苏米丹说:“苏头,我的士兵,已经非常疲倦,回来非常匆忙,不及细看,劳烦苏头着人去打古里看看,是否还有活着的人,顺便将这些百姓的尸体安葬了。” “打古里?离此倒是不远,村中的百姓怎么了?”苏米丹还不知道打古里村发生的惨状。 郑兴只好提醒他,“打古里被东吁士兵屠村了,都是刀伤,这些残忍的东吁余孽……” “屠村?”苏米丹的眼珠在眼眶中转动了几圈,“我明白了,郑师座放心,我即刻派人过去查看,如果有活人,我会将它们带过来,尸体也会着人安葬。” “恩,苏头先去忙吧。”郑兴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在亲兵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大营。 第440章又见东吁军 也许是太过疲劳了,郑兴一觉睡到太阳出山,才被亲兵唤醒,“师座,苏米丹来了!” “苏米丹?他现在来做什么?”郑兴躺在床上盘算了一下,估计他是来汇报打古里村的情况,也就起了床,在亲兵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梳洗完毕,连早饭都没吃,就往大帐中去会见苏米丹。 苏米丹已经在大帐内等待,见到郑兴快步进来,他立刻像见到久别的亲人长辈似的,“咚”地一声,跪倒在郑兴面前,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郑师座!” “苏头何必如此?”郑兴吃了一惊,不知道苏米丹为何行此大礼,难道东吁士兵昨夜偷袭了折勿村?他让苏米丹先起来,“这么早过来,苏头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苏米丹没有起身,他膝行数步,爬到郑兴面前,匍匐在地,“郑师座,我折勿村全体村民,要求归化为汉人,永远加入大明,世世代代做大明的忠实臣民。” “归化为汉人?你们上次不是不愿意吗?”郑兴心里吃惊,面上却是不变色,一定是打古里的惨状,吓到折勿的村民了,苏米丹这才急急忙忙要归化为汉人,以求得明军的保护。 “郑师座,百姓们无知,他们原来不了解明军,现在他们知道错了,他们都愿意归化为汉人。”没有得到郑兴的肯定,苏米丹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郑兴心中暗笑,这样看来,这次是多亏了作孽的东吁士兵,自己昨天让苏米丹帮着安葬打古里村的尸体,也是走对了,上次苏米丹就是最坚决反对归化的人,现在却是如此虔诚,“归化为汉人,村民们可是自愿的?” “自愿,自愿。”苏米丹一叠连声,就怕郑兴拒绝他的请求。 “苏头起来说话,我们从长计议。”郑兴让亲兵搀扶起苏米丹,又让他在方木凳上坐下来,“折勿的百姓到底是怎么想的?” “百姓愿意无条件归化为汉人,从此加入大明。”苏米丹支支吾吾,最后还是补了一句:“只要郑师座能保护他们,不要让东吁的那帮畜生再来了。” 果然是被东吁的士兵吓的,但不管如何,能归化为汉人总是好的,郑兴也不再追究苏米丹以前的态度了,“好,既然百姓自愿归化为汉人,以后就是大明的人了,他们的安全、生活,自然会得到我大明军队的保护。” 苏米丹大喜,他满脸堆笑,“那就请郑师座立刻派人登记人口。” 在苏米丹的陪同下,军中参谋们将苏米丹属下的一千三百余村民全部登记为汉人,正式归入大明,郑兴也将军营前移到折勿村,立即兑现诺言,承担起保护村民的责任。 当天晚上,苏米丹设宴,为郑兴正式接风,并且慰劳陆战队的士兵。 陆战队与折勿村,算是正式的军民盟友了。 苏米丹与郑兴混熟了,晚上他再次来到军营,求见郑兴,“郑师座,士兵兄弟们平日打仗辛苦,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 郑兴心道,能效劳的地方很多,让士兵们吃上可口的饭菜,住上安逸的民房,如果疲劳之余,能有一个女人给扇扇风,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些话自然不能和苏米丹直接说,“苏头真的愿意为大明效劳立功?” “立功?”苏米丹没想到要为大明立功,他是被东吁士兵吓怕了,这才要求归顺大明,求得明军的保护,但现在明军已经进驻折勿村,他已经失去对折勿村的管理权,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我能为大明立什么功?” “如果苏头能为大明立上一些功劳,我将保举苏头去马六甲城为官,马六甲城,苏头以前去过吗?”郑兴希望苏米丹将来离开折勿,他在当地的势力太大,不利于大明管束当地的百姓。 “马六甲?没有去过。”苏米丹摇摇头,他甚至都没听说过马六甲。 “马六甲是个好地方呀!”郑兴悠悠地叹口气,以显示自己的无限留念,“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吃的,穿的,玩的……”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钱呀!”苏米丹拼命吞了口吐沫,即使去了马六甲,他也无法享受到这些皇帝般的生活。 “苏头如果去了马六甲为官,这里所有的财产依然归你,大明会另外给你发发一份俸禄,如果你为大明立功了,大明还会给你一份奖励,功劳越高,奖励就会越丰厚。”郑兴说了半天,才让苏米丹明白“俸禄”一词的含义。 听说原先的财产依然归自己,还能得到额外的奖励、俸禄,苏米丹的眼中闪现出攫取的光芒,他已经想象着马六甲城的美轮美奂了,“郑师座,要怎样才能为大明立功?” 郑兴心中鄙视,嘴上却是完全替苏米丹着想,“为大明立功,最好的方式就是为大明杀敌立功,开疆守土,苏头以前打过仗吗?” 苏米丹立刻黑着脸,他低下头小声地回答道:“这个……没有。” “没打过仗也没关系,还有一种方法为大明立功。”郑兴这才亮出他的本意,“苏头只要向附近村落的百姓,宣传大明的仁德,让他们归为汉人,加入大明即可。” “归为汉人?加入大明?”苏米丹轻声念叨着,他似乎明白了郑兴的意思。 “对,就像你们一样,归为汉人,加入大明。”郑兴进一步解释道:“如果附近的村落全部加入大明,到时候大家都是自己人,再也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杀戮,就是百姓之间有些争执,也可以由地方官府裁决,绝对不会损害各方的合法利益。” 苏米丹脸色不变,眼珠又是乱转,他在心里盘算开了,这这种事对自己只有好处,却不需要任何成本,他横下心,干了,“郑师座,我同意协助大明,归化附近的百姓。” 郑兴暗自高兴,“苏头做的每一件事,我们都会记着,每归化一个村落,我们会为苏头记上一份功劳,到时候论功行赏。” 苏米丹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陆战队的参谋们,开始走村串户,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为当地百姓归化为汉人,立下不灭的功绩。 即使不看在苏米丹份上,也看在东吁士兵的畜生份上,或者明军的救世主份上,附近的百姓都被东吁士兵害惨了,听说可以得到明军的保护,他们纷纷归化为汉人,几乎每一个村落,接受明军的都会超过七成。 陆战队占据的实际疆域,正缓慢向北方推进。 郑兴一直待在军营,坐等苏米丹将周围数十个村落的百姓,全部收编为汉人。 郑芝龙派来的传令兵终于到达了,他告诉郑兴:陆战第四师第十旅的余部,很快就会赶来与他汇合,大约三天之后,第十一旅也会全数赶到。 如果郑兴觉得需要,郑芝龙甚至用海军士兵镇守麻六甲城,而将第十二旅派遣过来。 一天之后,出使北方的侦讯也回来了,他带回了驻守缅甸的陆军传过来的讯息。 东吁吉伦海残部,原本有士兵万余人,考虑到疾病、受伤、逃亡,现在有一万士兵就不出了,根本不是谣传的数万士兵。 侦讯还告诉郑兴,为了配合海军,彻底剿灭这股东吁余孽,陆军将立即出发,从北方开始围歼他们。 郑兴想了想,东吁士兵才一万,而他即将有六千士兵,六千对一万,加上陆军的帮助,应该足够了,也就没有让郑芝龙将陆战第十一旅派驻过来。 陆战队开始北上,在大军没有到达之前,郑兴一直很小心,他不希望过早遇上东吁军的主力。 在一个叫做甘榜达马的村落,郑兴再次遇上了东吁士兵。 甘榜达马的东面是彭亨河,东吁士兵大概是准备渡河,看到明军,他们立刻紧张起来。 郑兴也看出,还是东吁军的先锋,上次被郑兴他们打惨了,伤亡接近六百,所以看到蓝衣蓝帽的陆战队,他们立刻慌乱起来,有些人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但郑兴没有给东吁军逃跑的机会,他的身边现在已经聚集了八百士兵,比东吁的士兵还多,无论是早日结束满刺加的战斗,还是让附近的百姓见识明军的战斗力,他都不允许东吁军安全撤退。 郑兴让陆战队立刻摆出防守阵型,士兵分作三排,期待东吁军再次飞蛾投火。 东吁军远远观看,就是不上明军的当。 郑兴见东吁军没有发动进攻,他也没辙了,妈的,燧发枪虽然好用,但装填弹药太慢,实在不适合进攻,还不如马刀。 想到这,郑兴突然眼前一亮,他向传令兵耳语几句,然后向士兵们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明军端着燧发枪,整出三列横队开始出击,速度越来越快,先是步行,调整好步伐,然后快步走,最后是小跑。 在整个进攻的过程中,明军一直保持着三列横队的步伐。 东吁士兵看得痴了,这明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进攻方式? 第441章国恨家仇 就在东吁士兵发愣的当口,明军已经飞奔到面前,没办法,东吁士兵想要逃跑,也是来不及了,他们只得转过身,向明军发起了冲击,他们依然相信,狭路相逢勇者胜。 明军忘记了这句话,当东吁士兵开始出击的时候,他们却是停止进攻,临时当道建立了防守阵型,第一排士兵蹲着,第二排、第三排士兵站着,在地面上静静等待着东吁士兵。 东吁士兵一旦决定进攻,他们就像是一群下山的猛虎,将善于奔跑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现在想要收脚,也是不可能了。 他们也没打算收脚,明军都是步兵,也许他们的一次冲锋,就能将明军的阵地冲破,要是摊上肉搏,他们一定不会输于明军,运气不可能总是出现在明军的一方。 “砰。” “砰。” “砰。” …… 明军开始射击了,他们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是依靠先进科技武装起来的实力。 跑在最前面的近百东吁兵应声而倒,几乎是擦着枪声摔倒的,在后面的东吁士兵反应过来之前,第二排枪手已经射击了,又是近百东吁士兵的伤亡。 东吁士兵毕竟不是没有脑子的猛虎,在大量的伤亡面前,他们终于发现,前面不是猎物,而是陷阱,明军就是躲在陷阱后面的猎人,随时可能给出一刀,结束他们的生命。 没有撤退的号令,东吁士兵也是自动放慢了脚步,但还是有一些士兵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第三排士兵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迅速将燧发枪的子弹射出去。 陆战队才完成一波射击,东吁士兵再次伤亡近半,现在只有两百余士兵了,他们的统领一看势头不对,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追!”郑兴同样下达了军令。 第一排枪手已经装弹完毕,自然是端起燧发枪追击,而后面的两排枪手,因为来不及装弹,他们都是迅速丢掉燧发枪,一面追击,一面拔出腰间的弯刀。 虎啸猿啼,狼吼鼠鸣。 战场上到处都是奔跑的双腿,但发出的却是不同的声音,明军气势如虹,似猛虎,似野狼,而逃亡的东吁士兵,发出的却是猿鼠惊恐不已的悲鸣。 在追击的最前线,明军的第一排士兵不时放上几枪,增加一些恐怖的气氛,但后面两排的明军士兵,已经放弃了燧发枪,他们奔跑的速度更快,渐渐有赶超第一排士兵的趋势。 现在的明军,已经不是整列追赶,谁的速度快,谁就有可能斩将立功。 东吁士兵溃败入山倒,即使明军追击到他们的身后,他们也没有胆子回身作战,好些东吁士兵都是被明军从背后砍杀的。 追击了一个多时辰,落在后面的东吁士兵渐渐被明军杀尽,尚有一百余名东吁士兵逐渐拉开与明军的距离,郑兴见追赶无望,这才放弃了追击,让东吁士兵逃跑了。 明军赶紧休息了一会,士兵们趁机喝水吃干粮,有些士兵落地后,疲惫得都不想起来了。 郑兴将八百明军分成两拨,速度快、体力好的四百士兵,继续沿河向北追击,而其余的四百士兵,则是打扫战场,收拢伤兵,集中起来。 这一次陆战队没有杀死伤残的战俘,他们押着这些连走路都困难的战俘,向附近的百姓巡展,百姓们能不能饶过这些曾经残害过他们的东吁士兵,明军并不参与,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假如百姓仁慈,明军才会帮助他们一下,找个隐蔽的地偷偷杀死这些伤兵,免得他们在临死之前还要忍受伤痛的折磨。 傍晚时分,明军在瓜拉亚托追上了正在休息的东吁军。 东吁军并没有携带军粮,他们一般走到哪吃到哪,纯粹的以战养战,当然他们在强抢、搜刮百姓的粮食,屠杀护粮的百姓时,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没吃饱肚子,郑兴就率领陆战队赶过来了。 四百明军士兵,不由分说,也没等到齐射,就将四百颗子弹全部射出,再换上弯刀,他们这是准备与东吁军拼命了,虽然肉搏不是他们的强项,但明军占据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四个打一个,加上东吁士兵刚刚败退,心内恐慌,如果再不能取胜,陆战队的士兵就应该考虑退役了。 如果真的拼命,剩下的东吁士兵尚有一战之力,但现在的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在明军扑过来的一刹那,数十东吁士兵四散奔逃,明军向四面八方狂追了半个时辰,郑兴担心遇上东吁军队主力,这才收兵,回到瓜拉亚托村汇合。 估计有三四十东吁士兵逃过了明军的追击。 陆战队太给力了,郑兴用活生生的事实,教育了当地的百姓:只有明军才能保护百姓。 随后赶来的苏米丹,在明军士兵的陪同下,到处宣扬明军的战绩,以及明军为了保护当地的百姓,如何与东吁军拼死血战。 在陆战队的影响下,苏米丹已经成为讲故事的高手,虽然每一次战斗,他都不在现场,但他凭借自己合理的想象,硬是编写出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壮烈之歌,而陆战队的士兵,就是每一次战斗的功臣与主角。 如果这时候有随军作家,只要根据苏米丹的叙说,肯定能写出一个个让人肝肠寸断的老调故事。 最受感动的还是当地的百姓,耳闻、目睹,加上东吁军先锋被歼灭事实,让他们争相归化为汉人,只有在明军的羽翼下,他们才有可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郑兴没有立即北上,他除了在军营中喝茶,就是随着士兵去看望、安抚附近村落的百姓,直到陆战队第十旅、第十一旅全部归队。 前方的侦讯回报郑兴,在哲莱河北岸发现了东吁军队主力,大约有一万东吁士兵。 东吁军的数量与先前传回的讯息一致,郑兴决定北上。 三天后,郑兴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触到东吁军,在发生小规模冲突后,双方在哲莱河南岸的瓜拉立卑一带对峙。 瓜拉立卑的北面就是哲莱河,再往北去,就是一座小山,叫做乌鲁美拉山。 郑兴怎么也想不明白,吉伦海为何要在这样一处险地立营,如果战败了,逃跑都无路。 难道东吁军是要破釜沉舟?还是吉伦海有什么奇谋?除了这样两,郑兴看不出,东吁军有什么战胜自己的把握。 郑兴摆出惯常的防守阵型,等待东吁军进攻。 但此处的地形不够开阔,哲莱河顺着乌鲁美拉山蜿蜒向东后,再向南拐出一个巨大的弯道,战场的宽度不过数百米。 为了增加枪手参战的人数,郑兴创造性地摆出一个五排抢手的战阵,每排六百名枪手。 对面的东吁军可不管郑兴的烦恼,他们最有效的作战方式,就是进攻、冲杀,吉伦海是东吁的名将,他的作战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失败,就是他隆战死的那场战争,他的对手是明军的陆军。 东吁军队的失败,乃是因为龟缩在白古城内,最后白古城破,东吁军人心涣散,再也无法与明军正面作战,东吁因此灭国。 但吉伦海不愧为东吁最优秀的将领,即使国王他隆战死,他还是率领一万余东吁士兵突出大城军与明军的包围圈,来到这个陌生的半岛。 现在同样面对明军,灭国之仇,破家之恨。 今天,吉伦海准备与明军好好打一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看上天眷顾谁了。 战斗一开始,吉伦海让自己仅有的一千骑兵打头,所有的步兵紧紧跟在骑兵的后面,他要全线出击,用士兵的人数,摧毁明军的阵地。 山呼海啸,潮水开闸。 东吁军顺着阳光的方向,天使般开始了魔鬼的勾当。 郑兴早就准备好了,除了正面的三千枪手,左右侧翼各有五百名士兵严正以待,一旦正面的枪手伤亡过大,或者东吁军冲破正面的防守阵型,他们必须上去,二十门山地炮,在西南侧翼,炮手们已经调试完毕,他们在等待郑兴的命令。 “轰……隆……” “轰……隆……” “轰……隆……” …… 东吁的骑兵还没有将速度加到最大,明军的山地炮就开始射击了,郑兴这是担心东吁的骑兵太快,抢先用山地炮将他们的气势压制下去。 山地炮数量太少,人马伤亡倒是不大,但开花弹爆炸时发出的巨大响声,顿时让山呼海啸的东吁士兵吃瘪。 在现代科技面前,人的声带还需要经过千万年的演化。 东吁骑兵闷头前进,明军炮手默默地发射开花弹,经过调试,开花弹的命中率越来越高,已经开始在骑兵的群中开花。 对于这些令人恐怖开花弹,东吁的骑兵毫无办法,除了加快速度,争取早进入到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外,他们没有任何防守能力。 东吁骑兵没有弓箭手,在进入到刀枪攻击范围之前,他们挨了三波炮击,但损失不大,伤亡的士兵不足一成。 彻底解决东吁骑兵,还是要依靠燧发枪。 东吁骑兵刚刚摆脱开花弹,迎头就是燧发枪的无情打击,最紧张的是站在队伍后面的吉伦海,不知道这一千骑兵,是否像上次在坦道基一样,遭到明军灭绝性打击。 第442章尸墙 吉伦海真的没有失望,明军的枪手一波射击未完,这一千骑兵就报销了,战场上到处是伤亡的骑兵,人马的尸体几乎填塞了东吁士兵前进的道路。 在骑兵伤亡的同时,明军的山地炮却是一刻未停,开花弹全部投射向后面的东吁步兵,步兵人数太多,只要开花弹不是偏得离谱,就会在步兵的群中开花。 吉伦海最为关心的还是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当最后一名骑兵坠马的时候,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结束了,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吉伦海苦苦思索,他突然发现,骑兵全部阵亡,乃是因为前面没有掩体,如果借助山坡、城墙的掩护,明军的燧发枪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 现在步兵正在步骑兵的后尘,开花弹打击过后,就是明军的燧发枪。 难道步兵也会全军覆没? 吉伦海不甘心,他到现在都没能与明军真正干上一仗,难道东吁最后的这军队,会葬送在他的手上? 他不愧是东吁军最为优秀的将领,在这生死存亡时刻,终于想到了一个对付明军的办法,“传令下去,将战马的尸体集中起来,作为掩体,让士兵们躲在后面射箭。”吉伦海就不相信,明军都是铁打的,难道他们蓝色的服装能阻挡东吁锋利的箭矢? 接近燧发枪射程的东吁步兵,开始清理道路上的战马尸体,堆积在正前方,他们准备躲在尸堆后面,用自己锋利的箭矢对付明军。 明军的枪手突然发现,在他们的前方,东吁士兵躲在战马的尸体后面,他们的燧发枪失去了目标,燧发枪的子弹还不足于穿透战马的尸体,再钻入东吁士兵体内。 但东吁士兵暂时还无法向明军放箭,战马倒下的地方,那是燧发枪的射程,这里还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吉伦海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东吁士兵虽然减少了损失,还是没法攻击明军,除非将战马的尸体前移,让东吁士兵进入弓箭的射程。 有希望就有动力,吉伦海很快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尸堆前面,再垒起一个尸堆,这样东吁军就会距离明军近一,反复几次,就会进入东吁弓箭兵的射程。 明军发现了吉伦海的企图,在东吁士兵垒起尸墙的时候,燧发枪放弃了齐射,而是采用射的方式,只要东吁士兵露头,就会用燧发枪伺候。 在付出一些伤亡之后,东吁士兵终于搭起了尸墙掩体,他们开始躲在掩体后面,用弓箭招呼明军。 战场进入双方互射阶段,但东吁士兵有尸墙保护,而明军完全暴露在东吁士兵的弓箭之下。 弓箭像漫天的雪花一样,飞向明军的枪手,但是东吁士兵要是敢露头,就会遭到燧发枪的打击,他们大都是采用盲射的方式,命中率就交给佛祖了。 明军的枪手站得太密,即使是盲射,伤亡率也是不低。 不断中箭,倒下,被抬到后方,明军开始大量伤亡。 郑兴怒了:“这些该死的东吁军,怎么会躲在尸体的后面?有本事就出来送死!” 吉伦海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士兵送死,他终于看到了明军的伤亡,虽然伤亡比他的期待小了许多,他还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击败明军的希望,也许下一刻钟,明军就支撑不住了。 郑兴的确是心内喋血,看到士兵不断被抬到后方,他急得要自己冲上去。 光是冲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冷静,郑兴一再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但现在是热血沸腾,既然不冷,又如何静得下来? “师座,怎么办?” 郑兴被士兵一问,突然想到了解决办法:“山地炮,用山地炮摧毁东吁的尸堆!” “师座,山地炮距离尸堆太近,炮火无法命中尸堆!” “蠢材,山地炮这么轻,不会移动位置呀?”郑兴恼了,没见过这么愚蠢的士兵。 “是,师座,我明白了。”挨了骂的士兵没有生气,他反而得意洋洋,“东吁的兔崽子们,你们等着吧,老子现在就让你们好看。” 山地炮就是轻便,炮手将山地炮移到阵地的侧后方,炮口瞄准了东吁士兵的尸堆掩体。 “轰……隆……” “轰……隆……” “轰……隆……” …… 正在张弓搭箭的东吁士兵做梦也想不到,刚才还在打击后面步兵的开花弹,这时候会落在自己的身边,不等弹片飞过来,他们手中的弓箭就吓得不知丢到哪儿了。 等到开花弹的碎片、冲击波到来的时候,不仅东吁士兵,连战马的尸体都是支离破碎,即使东吁士兵没有死在开花弹下,也会暴露在明军的燧发枪下! 明军枪手们见到这样的情形,哪肯放过机会?暴露出来的东吁士兵,立即被大量的开花弹打成筛子。 郑兴看得高兴,不禁叫出声来:“就这样,打得好,看你狗日的东吁士兵还往哪儿躲!” 吉伦海则是一脸黑线:“妈的,明军。” “将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将战马的尸体集中起来,明军就这么多,杀一个少一个。” 东吁士兵再次收集战马的尸体,但战马的尸体已经被开花弹炸得破烂不堪,他们索性连士兵的尸体都用上了,还有游荡在附近的受伤的战马,也被东吁士兵杀了,作为他们赖以活命的掩体。 整个下午,双方就围绕着东吁军尸墙掩体大做文章,尸墙被不断炸毁,又不断重建,每一次尸墙炸毁的时候,躲在后面的东吁士兵都会被明军射杀殆尽,但尸墙一旦被建立起来,就会有明军被东吁的弓箭兵射杀。 这样的消耗,对双方都是不能接受的。 日落时分,双方似乎商量好的,东吁士兵停止进攻,明军也停止发射开花弹。 哲莱河的南岸,暂时恢复了宁静,但哲莱河已经伤痕累累,不但堤岸被炸得千疮百孔,连河水也被染成了血红色,只有夜晚觅食的鱼儿显得格外兴奋。 夜幕降临,郑兴与吉伦海都是无心晚餐,黑暗给了他们充分的准备时间。 明军士兵在阵后忙碌着什么,郑兴一边观看,随时还指一下。 “师座,东吁士兵出来了。” “他们去了哪里?”郑兴头也不抬。 “东吁士兵去了战马尸体的地方。” “难道东吁士兵在清理战马的尸体?”郑兴向前方的黑暗看了一眼,但前方一片暗黑,什么也看不到。 “东吁士兵不但将人马的尸体堆积城一道道提坎,还在这些尸体下面挖土。” “挖土?难道是在挖战壕?”郑兴闭着眼睛,都能想出吉伦海得意的样子。 “我们不敢靠得太近,黑暗中看不清楚,应该是在挖战壕。” 郑兴想了一想,越发觉得自己今晚是做对了,“注意监视,严防东吁军趁夜偷营。” “是,师座。” 白天开始了,战斗再次打响,利用人马的尸体和战壕,东吁军住了明军的燧发枪。 但气温过高,尸体开始变质,发出刺鼻的臭味,东吁士兵往往要利用射箭的间隙期,狠狠地吐口吐沫,或者用手掩住鼻孔,才勉强避开尸体发出的奇臭。 明军的山地炮将尸体炸得四分五裂,加剧了臭味的传播。 与尸体发出的臭味相比,士兵的伤亡才是双方的主将最为担心的事,双方都有伤亡,就看哪一方撑不下去了。 现在东吁军有了尸体好战壕的双重掩护,伤亡比明军少得多。 郑兴撑不下去了。 明军第一排枪手,从两侧向后撤退到百步之外,重新列起防守阵型,随后第二排、第三排枪手,也是撤退,在第一排枪手后面列阵。 吉伦海傻眼了,明军这一撤退,增大了双方之间的距离,燧发枪还是可以打击东吁军,但东吁士兵的弓箭,已经够不着明军了。 明军再次占据射程上的优势。 昨晚挖掘战壕的时候,吉伦海没想到明军会撤退,在他的印象中,明军从来没有撤退过,这次撤退,给东吁军出了难题,要想杀伤明军,东吁军必须跳出战壕,在没有掩体的地面上追击。 吉伦海豁出去了。 他命令士兵趴在地面上,缓缓向前爬行,这样暴露在明军燧发枪下的面积小了许多。 开花弹、燧发枪一刻不停,东吁士兵在交出大量的尸体后,终于向前行进了二十余步,新的尸体又称为东吁军新的掩体。 缓慢爬行,伤亡巨大。 东吁军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消除了与明军在火器射程上的差距。 看到东吁军又得到大量的尸体,吉伦海急得快发疯了,郑兴却是一不急。 郑兴的办法,就是再次撤退,战场仅剩的两排枪手,再次向百步外退去,双方的士兵完全脱离接触。 吉伦海终于看到了明军的败势,他分兵两路,一路继续追击撤退的明军,另外派出一支千人部队,一路奔向侧前方,取攻打明军山地炮的阵地,只要拿下明军的山地炮,东吁士兵就不再受到明军的远程打击。 第443章四块争议的土地 正面出击的东吁士兵,在吉伦海的感召下,大着胆子直起腰身,扑向明军的阵地,他们准备进入燧发枪的射程之后,再趴到地上匍匐前进。 “嘭。” “嘭。” “嘭。” …… 吉伦海惊呆了,现在还在明军燧发枪的射程之外,难道明军将枪手埋伏在地底下?他分明看到了爆炸来自地下。 “怎么回事?” “将军,地下有开花弹。”士兵的话,证实吉伦海没有看错。 “难道明军将士兵埋在地面下?”吉伦海欲哭无泪,他发现了一个现象,只要士兵停止进攻,开花弹就不会爆炸,一旦士兵向前冲,就会被炸得死无全尸,难道是佛祖让我们停止进攻? 吉伦海不相信佛祖会帮助明军! 正面战场上的明军,正冷眼旁观,地雷给东吁军带来的恐怖效果,让他们暂时得到休憩,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东吁军趟过雷区,就是他们出击的时候了。 在侧面战场,护卫着山地炮的明军枪手,已经与东吁兵交上火了,明军利用人数和射程的优势,死死地吃住东吁军一千东吁军,在付出六百人的伤亡代价后,却不能靠近山地炮半步。 两路进攻,两路都受阻。 吉伦海实在看不出自己错在哪儿,但战场的局势对他太不利了。 “将军,我们已经伤亡过半了。” “什么?伤亡过半?”吉伦海没有惊讶,他是呆住了,这才两天的时间,他的士兵就伤亡过半,再有两天……似乎对面的明军根本没有减弱的迹象。 这支军队,乃是东吁灭亡之后,吉伦海赖以安身立命的本钱,一旦士兵打光了,他将成为一名普通的东吁逃犯,谁都可以将他踩死。 山地炮催命鬼似的,还在收割东吁的士兵。 吉伦海仰天长叹:既然生我吉伦海,为何又生出明军? “撤!”吉伦海终于认输了,明军耗得起,但他是无根之萍,涸泽之鱼,根本无法陪明军耗下去。 得到撤退命令的东吁士兵,转身就逃,退向哲莱河边。 郑兴见东吁兵撤退,立即发出追击的号令,明军像是饿着肚皮的猛虎,眼睛盯住前面的猎物,叫嚣着扑过去。 明军的正面是自己布置的雷区,士兵们只能从两侧绕行,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等到明军追击到哲莱河畔时,大部分东吁士兵,已经通过河面上的四座浮桥退回了北岸,明军只是将南岸和浮桥上的数百东吁士兵射杀了。 “师座,追不追?” “追,东吁军已经伤亡过半,不可能在半路埋下伏兵。”郑兴决定,一鼓作气,先渡过哲莱河再说,也许乌鲁美拉山能阻挡东吁军一阵子。 当明军踏上浮桥的时候,东吁军立即分出一支数百人的士兵,在北岸阻击明军。 郑兴一看形式不对,让明军分散开来,浮桥上没有任何掩体,也无法躲避东吁军的弓箭。 陆战队的士兵三人一组,在浮桥上蹲、半蹲、站,模仿三段式射击,但岸上的东吁士兵太多,陆战队的伤亡也很惨重,双方在比试消耗。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残余东吁士兵在丢下一大半尸体后,开始向乌鲁美拉山撤退,陆战队趁机袭占了哲莱河北岸。 但郑兴发现,东吁军已经越过乌鲁美拉山口,向北而去,已经追不上了。 他干脆放弃追击,开始在乌鲁美拉山附近归化百姓,当地的百姓基本上都被东吁士兵祸害过,现在亲眼看到明军驱逐了东吁军,又有头人苏米丹从中斡旋,归化工作相当顺利。 吉伦海带着三千残兵,在北大年河西岸遇上了第五十八师卢玉峰部,双反激战一天,吉伦海战败,士兵死伤大半,不得已调头向西,但马来半岛此处过于狭窄,军队躲避不及,被卢玉坤部死死咬住。 郑兴在归化完当地的百姓后,重新北上,在卢玉峰部的指引下,在丹让找到吉伦海,一南一北,明军的陆海军将吉伦海余部重重包围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经过两天的战斗,丹让几乎被开花弹夷为平地,东吁军仅剩数百士兵。 吉伦海见突围无望,遂拔刀自刎,余部皆投降明军。 郑兴、卢玉峰休息一天后,各自回军,沿途归化当地的百姓。 马来半岛与缅甸省,在追击吉伦海的战斗中,已经事实上连接为一个整体。 接到郑兴发回的战报,郑芝龙知道陆上已定,他立即唤过身边的亲卫:“通知信使,前往巴达维亚,我要与斯佩克斯谈判。” 斯佩克斯早就准备好了,他还担心郑芝龙不肯谈判呢!接到郑芝龙的传书,他当即着手与郑芝龙和谈的事。 双方在邦加岛上的槟港开始了第一次和谈。 麻六甲水道及其两岸的苏木都刺岛和马来半岛,现在已经被大明军事占领,应该属于大明的土地,葡萄牙总督马诺缔即将签订文书,将这条水道连同两岸的土地一并移交给大明,自然不在谈判之列。 爪哇岛上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此外还有还有许多荷兰人的商业据,岛上的小国已经全部臣服荷兰,爪哇岛属于荷兰,郑芝龙原则上没有异议,但郑芝龙明确表态,如果不能达成和议,大明将不承认爪哇岛属于荷兰。 郑芝龙与斯佩克斯的争议,主要有四块土地:婆罗洲、苏拉威西岛、香料群岛以及爪哇岛东面的东南群岛。 婆罗洲是世界第三大岛屿,位于马六甲水道与大明的吕宋省之间,南面隔着爪哇海与荷兰人占据的爪哇岛相望。 婆罗洲上曾经建立了许多小国,他们与大明一向友好,基本上都是大明的藩属国,大明典籍中常见的渤泥国,就是位于婆罗洲。 随着东西方的大融合,伊斯兰教逐渐在岛上生根,岛上建立了若干穆斯林王国,如马辰、三发、苏卡达纳、兰达克等,大航海时代来临之后,葡萄牙、西班牙相继在岛上建立贸易据。 后来荷兰人来到这里,逐渐取代葡萄牙、西班牙,取得了对婆罗洲的控制权,所有的独立王国全部解体。 婆罗洲上的居民,除了白人和十万汉人外,当地土著语言、种族复杂、繁多,主要是南部的达雅克人、东南的马来人、西北部的嘉达山杜顺人、东北部的巴夭人、中部的毛律人,欧洲的白人主要在北部据,而汉人除了零星分布在北部之外,主要集中在西部的坤甸。 苏拉威西岛位于婆罗洲东面,它的正北面即是大明的吕宋省,西南是爪哇岛,正南则是东南群岛,岛上的居民经过荷兰人的改造,主要有七个种族:托亚拉、托拉查、布吉、望加锡、米纳哈萨、莫里、格隆塔洛,荷兰人已经在南部的望加锡建立了贸易据,而自从大明在吕宋立省后,汉人的足迹开始踏上了北部的万鸦老。 香料群岛在苏拉威西的以东,大明吕宋省的东南,是太平洋到印度洋的通道,岛屿因盛产香料而得名,除了香料,岛上还出产丁香、豆蔻、胡椒、鱼虾、珍珠等,它和苏拉威西岛的历史惊人地相似,先是被葡萄牙、西班牙攫取,荷兰人来到南洋后,赶走了葡萄牙、西班牙人,独占了香料群岛,吕宋立省之后,汉人开始涉足香料群岛。 东南群岛在爪哇的正东,现在基本上也是被荷兰人控制。 这四块争议的岛屿,其中婆罗洲、苏拉威西岛、香料群岛都与大明的吕宋省隔海相望,而且都有汉人活动的迹象,婆罗洲更是将大明吕宋省与麻六甲水道生生从海上分割开来。 而东南群岛则与大明的关系不大,岛屿上暂时也没什么汉人。 郑芝龙考虑问题的时候,是不会站在荷兰人的角度去想,真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这四块土地上都有荷兰人的据,大明就不用争了。 “郑司令,东南群岛在爪哇岛的东面,与爪哇岛几乎连接在一起,这些岛屿自然属于荷兰。”斯佩克斯当仁不让,在土地的问题上,他丝毫不会与郑芝龙客气。 “哈哈,总督阁下已经有了主意?”郑芝龙并不着急,荷兰与大明谈判,不是因为他们的仁慈,而是因为南海舰队的实力,有实力做后盾,他才不用担心,如果不能在谈判桌上解决,那就用舰船解决,“不知道总督对其它的三处岛屿,又是作何安排?” “郑司令明鉴,荷兰人已经在香料群岛上经营了数十年,很多岛屿,都是以我们荷兰人的名字命名的,它自然属于荷兰。”斯佩克斯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丝毫没有顾忌郑芝龙的不满。 “总督阁下继续!”郑芝龙也不生气,而是让斯佩克斯将独角戏演完。 “婆罗洲上有二十三个荷兰人的贸易据,且岛上的小国都是荷兰人灭掉的,为了剿灭这些小国,东印度公司承受了大量的人员和经济损失,岛上虽然有一些汉人,但他们都是劳工,没有行使管理权,所以,婆罗洲也是属于荷兰。”斯佩克斯见郑芝龙没有插话,以为郑芝龙基本同意他的意见,如果大明要一些经济补偿,他倒可以考虑,权当被海盗打劫了。 “以总督阁下的意见,那么苏拉威西岛也是属于荷兰吧?毕竟东印度公司比大明南海舰队更早来到这里。”郑芝龙等斯佩克斯说玩,这才冷冷地说了句。 第444章和谈的诚意 这一次斯佩克斯倒是显得十分绅士,“至于苏拉威西岛,东印度公司只是在南部建立据,开发的土地仅限于南部望加锡地区,我知道汉人已经在北方的万鸦老从事贸易活动,如果大明有意,我们可以共同经营这座岛屿,不过……” “不过什么?总督大人有什么主张,不妨一次性说完。”郑芝龙摊开右手,向斯佩克斯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汉人只是在最北部地区开始活动,而我们东印度公司已经在南部建立了大量的据,拥有大量土地的实际管理权。”斯佩克斯看了郑芝龙一眼,见郑芝龙脸色平静,这才大着胆子说下去,“为公平起见,南部七成土地属于荷兰,而北部的三成土地,可以让与大明。” 斯佩克斯的真实意思,荷兰人率先来到苏拉威西岛,这里还是应该属于荷兰,但郑芝龙既然来了,一甜头尝不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分出一部分土地,但他不想与大明共同经营,汉人人口太多,加上有南海舰队的支持,如果与大明共同经营这些土地,将来汉人肯定会不断蚕食东印度公司的利益。 如果郑芝龙要求强烈,他可以放弃整个苏拉威西岛的所有权,这里毕竟是东印度公司最晚开发的土地,绝大部分土地还不是熟地。 这是谈判的技巧,斯佩克斯主动提出自己的主张,连他自己的都觉得十分霸道,但他会在心里上占据优势,郑芝龙总不能这也反对,那也反对吧? 郑芝龙心中暗笑,这个斯佩克斯,比自己还贪婪,四个争议地区几乎全部被他占据了,难道自己辛辛苦苦跑到这里,只是为了喝杯茶水?虽然现在还不完全知道斯佩克斯的底牌,但这个底牌对郑芝龙来说,一也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底牌就够了。 郑芝龙十分无礼地盯着斯佩克斯的蓝眼睛,直到对方的眼中露出怯意,这才缓缓说道:“总督阁下,我觉得确定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应该有一些原则,而不是信口开河,如果没有诚意,不考虑现实状况,谈判是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原则?郑司令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原则?”斯佩克斯有一种感觉,郑芝龙要推翻他所有的主张,而不是在他决定的基础上修修补补。 郑芝龙呷了口茶水,润了嗓子,然后才说道:“如果说荷兰人现在具有管理权,这些岛屿就永远属于荷兰的话,那我请问总督阁下,荷兰人是不是这些岛屿上的土著?荷兰人是怎么取得这些岛屿的管理权的?” 这些岛屿,基本上是荷兰人从葡萄牙、西班牙或者当地的土著手中武力夺取的,因为实力强过他们,荷兰人也没和他们说什么现实管理权,而是直接出动军队驱逐了对手。 现在荷兰人即将成为下一个葡萄牙、西班牙,他们将面对实力更为强大的大明。 斯佩克斯的头上开始冒汗了,他觉得浑身发冷,郑芝龙说得不错,既然荷兰可以用武力驱逐葡萄牙、西班牙,那大明同样可以用武力驱逐荷兰,偏偏自己手上的军队远远不是大明对手。 真要以武力解决问题,恐怕连爪哇岛都保不住。 葡萄牙、西班牙就是在大明的武力面前,全面退出了南洋,冷静思考了一会,斯佩克斯还是决定谈判,但他想看看郑芝龙的底牌,“那依郑司令的意思,如何划分这四块土地?” “很简单,依据距离、历史、实力。”以郑芝龙的的性格,他真希望对决沙场,快意恩仇,大明南海舰队的实力,现在远超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像对待葡萄牙、西班牙那样,战争胜利后,再用武力胁迫荷兰,不怕斯佩克斯跑上天去。 但郑芝龙也明白,自己现在不再是海盗首领了,他是大明南海舰队的最高指挥官,朱由检的告诫列列在目。 按照朱由检的意思,大明距离欧洲太远,现在还不具备对欧洲的绝对优势,但大明的足迹,迟早会踏上欧洲这块世界上最发达也是最活跃的土地,今天在南洋欺负了一个国家,明天去欧洲的时候,他们就是大明的敌人。 所以最好的方式,不是以武力完全驱逐欧洲人,而是以实力做后盾,与欧洲人谈判,在和平的前提下争取最大的利益。 等到大明积累了足够的实力和国际威望,南洋的实力还会再次洗牌,就看谁能在将来的发展中取得足够的实力。 南海舰队以武力夺取了吕宋与麻六甲,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吕宋是大明在南洋的立足,麻六甲是控制东西方贸易的交通要道,都是非取不可,即便如此,大明还是愿意以和平的方式收宫。 郑芝龙现在的底线,就是以武力相威胁,让大明在南洋地区完美布局,而不是以武力驱逐荷兰人,除非他们自己不开眼。 “什么是距离、历史、实力?”斯佩克斯对郑芝龙的话,隐隐担忧起来,似乎三言两语就抹杀了东印度公司在南洋地区的实际管理权。 “所谓距离,就是这几块土地距离荷兰、大明的远近,荷兰的本土在欧洲,距离南洋有数万里,而大明近在咫尺,所以从距离上来说,这里理应属于谁,就会一目了然。” “郑司令……” 郑芝龙摆手,让斯佩克斯闭嘴,“所谓历史,就是这几块土地与荷兰、大明的历史关系,早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大明的远洋舰船就来到过这些地方,建立过贸易据,进行过合法的贸易,后来葡萄牙、西班牙相继侵入这些地方,大明的贸易活动才被迫中断,现在大明的南海舰队,只是重新回到这些地方,对荷兰来说,虽然对这些土地有事实上的管理权,不过这是在驱逐葡萄牙、西班牙之后,与大明相比,更是晚得多。” “郑司令所说的实力,是不是指的是军事实力?”斯佩克斯终于插上一句。 “至于实力,是指整个国家的实力,当然包括军事实力。”郑芝龙瞄了眼斯佩克斯,挑衅的意味很浓,“大明的实力就摆在这里,明显要优于荷兰,真要进行战争,则爪哇岛也会是大明的目标。” “郑司令是在威胁我吗?”斯佩克斯以进为退。 郑芝龙给出了一个斯佩克斯十分清楚的答案:“非也,大明不愿意与荷兰发生战争,我们期望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领土纠纷,但如果大明期望的和平不能实现,最后解决问题的方式,只能是战争,以实力说话。” 郑芝龙没有像斯佩克斯那样,有清晰的谈判诉求,他只是提出解决问题的原则,依据这些原则,这些岛屿的归属,也就十分清楚了,斯佩克斯强调的实际有效管理,被郑芝龙击得粉碎。 特别是依据历史原则,这几块争议的岛屿,应该全部属于大明,而荷兰人是不足不扣的南洋入侵者。 虽然郑芝龙偷换了有效管理的概念,比如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虽然在有些地方建立了贸易货栈,但他并没有对这些土地实行事实上的占领,也没有形成事实上的管理权。 这与荷兰人完全肢解、剿灭了这些土地上独立的小国完全不同。 郑和建立的贸易货栈,连海外的军事基地都算不上,与荷兰人建立的贸易据,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但郑芝龙也不担心,万一斯佩克斯提出这些文字上的问题,他就会要求斯佩克斯给南洋地区恢复历史原状,那就是大明继续在南洋建立贸易货栈,而荷兰人则需要离开南洋,完全中断东西方贸易,回归欧洲本土。 斯佩克斯果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郑芝龙的历史论,已经让他意识到,荷兰人在南洋地区的统治,到底是否合法?也就是说,是谁允许荷兰人在这一地区拥有管理权的? 他的心里优势在这一刻被郑芝龙瓦解了。 如果说荷兰人是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取得对南洋地区的管理权,那更加强大的大明,完全可以从荷兰人手中夺取这些地区的管理权,然后再形成事实上的管理权,弱肉强食,荷兰人以前就是这么干的。 荷兰是一个小国,也就造船业、商业发达一些,与大明相比,即使倾全国之力,恐怕也不是对手,况且荷兰本土远离南洋,周边还有葡萄牙、西班牙、大英、法国环立,政府不可能将所有的海军都派来南洋。 好在郑芝龙没有选择战争,他正在寻求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斯佩克斯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用战争的方式解决土地的归属,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东印度公司来到南洋,是为了求财而不是与大明比试武力的,所以我愿意和郑司令一道,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作为东印度公司的总督,亲自来参加这场谈判,本身就是诚意的表现。” “和谈的诚意,不是在嘴里,而是在行动上,在划分土地的方案上。”郑芝龙意味深长地看了斯佩克斯一眼,“既然总督阁下有和谈的诚意,那就请释放出你的诚意来。” (多谢原是儒医、冬临渊、悠悠闲人ln、木泊云、书友16797274、书友16426763、秋雁长风等朋友们的支持,欢迎朋友们继续订阅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作者最大的动力) 第445章军人与商人 斯佩克斯自然知道郑芝龙此刻的心里优势,荷兰东印度公司绝对不能与大明武力解决划界问题。 明西一战,西班牙丢掉了他们在亚洲最大的土地吕宋,明葡一战,葡萄牙丢掉了他们的命根子麻六甲,如果真要与大明发生战争,不仅这四块土地难以保全,恐怕连巴达维亚是否属于荷兰都是问题。 东印度公司毕竟不是国家,而是商业公司,斯佩克斯要保证所有股东的利益,他要的是贸易权,而不是完整的土地,而且,东印度公司相当一部分利润来自大明,如果与大明交恶,对东印度公司本身的利益,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郑芝龙现在纯粹是军人,他可以不管商业上利润,也可以不管南海舰队的损失,但他斯佩克斯无法承受商业上的巨大损失。 斯佩克斯的蓝眼珠逐渐迷蒙起来,开始的时候,他是自信满满,现在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把握和谈的大方向了,倒是跟着郑芝龙的思路在走。 他偏偏无法反驳郑芝龙的主张。 南海舰队是郑芝龙的后盾,斯佩克斯虽然有舰船和雇佣军,但两者的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在心中盘算着,确保不发生战争,已经压倒了商业利润的最大化,或者,只要不发生战争,就是东印度公司利益的最大化。 盘算好了之后,斯佩克斯才缓缓地向郑芝龙问了句:“依据郑司令的意见,我们该如何划分这四块土地?” “我想纠正一下总督阁下,不是四块,是五块,包括婆罗洲、苏拉威西岛、香料群岛、爪哇岛和东南群岛。”郑芝龙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大明军人的威严,他看了眼斯佩克斯,也不管斯佩克斯的脸色从惊讶走向了愤怒。 “爪哇岛?郑司令,爪哇不是已经说好了,依旧归属荷兰吗?”一向具有绅士风度的斯佩克斯,这一次简直要跳起来,难道这个郑芝龙不守诺言? 郑芝龙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他就喜欢这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既然不能在战场上快意恩仇,那就在谈判桌上过把瘾,“总督阁下,我可以承认爪哇岛属于荷兰,但那是在其它所有的岛屿都达成协议的情况下。” 言下之意,如果双方刀兵相见,那大明的目标就不止是四块土地,而是包括爪哇岛在内的五块土地。 爪哇岛上的巴达维亚,乃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一旦被大明攻占,那荷兰人就会像西班牙、葡萄牙那样,全面退出南洋了。 这是斯佩克斯绝对不能接受的。 “郑司令,那我们也不承认麻六甲属于大明。”斯佩克斯认为,大明承认爪哇岛属于荷兰,荷兰承认麻六甲属于大明,这是双方和谈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双方再进行其余四块土地的归属谈判。 但郑芝龙不是这么想的,如果双方能达成协议,为了双方的友谊,他不反对承认爪哇岛属于荷兰,一旦双方和谈破裂,双方不存在任何协议,大明自然还是盯着爪哇岛,因为岛上有个城堡叫巴达维亚。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如果你们有足够的实力,尽管来进攻麻六甲,我会在南海舰队的舰船上恭候总督阁下。”郑芝龙还不忘戏谑一下斯佩克斯,“当然,如果你们来的是商船,我会提高通行的税率。” “你……”斯佩克斯顿时跌入冰窟窿,他觉得浑身冰冷,大明已经控制了麻六甲,那是东西方贸易的咽喉之地,如果大明提高税率,就会挤压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利润。 郑芝龙太没有绅士风度了,他就像是一个破坏东印度公司的魔鬼,而斯佩克斯偏偏对这个魔鬼毫无办法,这个魔鬼领到的魔鬼舰队,具有他无法比拟的实力。 斯佩克斯恨不得冲上去掐住郑芝龙的脖子,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得东印度公司的绝对利益,但这样一来,他就会和郑芝龙一样,完全失去了绅士风度,他恨恨地瞪着郑芝龙,却忘了,瞪着别人,也是没有绅士风度的表现。 “郑司令不妨明说,究竟要怎样划分这些岛屿?” “很简单。”郑芝龙再次发出魔鬼般的声音,“婆罗洲、苏拉威西岛、香料群岛属于大明,我可以承认爪哇岛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但爪哇岛东面的东南群岛,由大明与荷兰平分,从中间一分为二,靠近爪哇的西部,属于荷兰,而东部的一半,应该归属大明。” “绝不可能。”翻译还未说完,斯佩克斯立刻尖叫了起来,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没得和谈了。” “大明南海舰队自出南洋,未尝一败,总督阁下是否愿意亲自见识一下大明的南海舰队?”郑芝龙耸耸肩,微笑中带着一丝得意,就像在世界杯上打进制胜的一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球是来自他的“上帝之手”。 “你……东印度公司所有的士兵,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斯佩克斯的心情阴郁到极,实力不济,就会受制于人,对面的郑芝龙,太有绅士风度了,但在他的眼里,那不是风度,而是虚伪,是魔鬼在吃人之前的贪婪和吃人之后的满足。 斯佩克斯还是不愿在嘴上认输,否则郑芝龙要什么,他就给上什么,双方也不用和谈了。 和谈回到原,看来还是用战争解决问题,但战争是斯佩克斯最不愿意的选项。 “我知道东印度公司的士兵,与大明的士兵一样,都不会贪生怕死,作为军人,我敬重他们,更敬重你——总督阁下,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放弃战争的手段,不愧是总督。”郑芝龙再次敛去了笑容,和煦的春风早已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吹散,代之而起是一股冷冽的寒霜,弥散在整个谈判室内,“我是军人,更喜欢快意恩仇,在战场上觉出胜负,如果总督阁下赢了,我会放弃这些土地,如果你们输了,总督阁下,东印度公司只好退出南洋了。” 郑芝龙这是赤露露的威胁,但他有威胁的本钱。 “……”斯佩克斯不是被吓大的,实际上,他是在吓唬别人中长大的,但偏偏反驳不了郑芝龙。 见荷兰人无语,郑芝龙只好继续他的独角戏:“之所以愿意与总督阁下和谈,乃是我大明热爱和平,愿意与东印度公司分享南洋的贸易利润,也是为了大明与荷兰的长期合作。”郑芝龙顿了顿,全场还是无声,似乎斯佩克斯还沉浸刚才的恐惧中,郑芝龙只好盯着他的眼睛,稍稍提高了音量:“不知总督阁下是否承情?” 斯佩克斯的助手用力捅了捅他的腰,他才清醒过来,走神可是和谈的大忌,一名合格的谈判者,无论多么得意、愤怒、失望,甚至是绝望,内心都必须保持一份平静,然后从对方的语言中找出蛛丝马迹,层层分析,摸透对方的底牌,自己才能掌握和谈的主动权。 但斯佩克斯知道,这一招对郑芝龙没用。 一旦郑芝龙处于不利的局面,他就会以武力相威胁,甚至推翻已经达成的部分协议。 郑芝龙是纯粹的军人,又拥有军事上的巨大优势,斯佩克斯是一名合格的商人,他需要的是更多的商业利润。 不过现在郑芝龙抛出橄榄枝,斯佩克斯没有理由不接,他正好顺坡下驴子,“我东印度公司来到南洋,只为求财,我们愿意与大明共享南洋,也希望于大明进行长期的经济合作和贸易交流,不过……” “不过什么?总督阁下有话不妨明说,我们毕竟是朋友嘛!”郑芝龙脸上的阴霾,早就被来自南太平洋上的暖风吹散,这一刻,他不像是魔鬼,更像是拯救斯佩克斯的上帝。 朋友?哼,谁愿意和魔鬼做朋友?斯佩克斯的心里,可是没有一丝绅士风度,“有些问题,我独自不能做主,我需要回去商量一下,再征求其他股东的意见。” 斯佩克斯感觉到,这是东印度成立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进,可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但郑芝龙一旦失去耐心,中止和谈,双方极有可能刀兵相见,那时东印度公司可能陷于万劫不复之地;退,东印度公司可以保住基本的商业利益,但以后的扩张会受到大明的严格限制,最多能维持目前的贸易利益和贸易水平。 他必须做出选择。 和谈是要靠实力作为后盾的,斯佩克斯必须认清自己的实力,掌握郑芝龙的战争意愿有多强烈,然后在两者之间找出平衡,做出选择,为东印度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 郑芝龙并不担心斯佩克斯采用拖字诀,荷兰远隔数万里,就是他们想要调兵,也得一年半载,他在等待朱由检的指示。 在海上战争中,现在他不惧任何对手,但在战后布局上,他远远不如这个年轻的皇帝,朱由检考虑问题,比任何人都深远得多。 “既然如此,那总督阁下先回去商量商量,我会在此等待,但我是军人,我的士兵和我一样,都没什么耐心,恐怕等不了太长的时间,哈哈,哈哈……” 第446章一定属于大明 斯佩克斯只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是平时听到这样的笑声,他一定觉得很亲切,发出这种爽朗笑声的人,一般性格豪爽,容易与别人相处,但今天的郑芝龙,让他心惊肉跳不已,仿佛是在讥笑他这只癞蛤蟆,想吃掉整只天鹅。 今天这位大明的南海舰队司令,一会和风细雨,一会暴风骤雨,一会巴山夜雨,一会又是倾盆大雨,好在最后是雨过初晴,和谈没有崩溃。 但斯佩克斯的心里却是晴朗不起来,他阴沉着脸,再也不顾忌自己一贯保持的绅士风度。 第一次和谈,就在郑芝龙的笑声和斯佩克斯的阴郁中结束了。 郑芝龙的舰队没有回到麻六甲,而是沿着东北方向,进入了婆罗洲西部的坤甸。 坤甸在卡江口以东,是汉人相对集中的地方,总人数超过两万,其中城内从事经商和协助经商的就有数千人。 郑芝龙在卡江口停泊,然后从东岸登陆,大部分人员都是留在船上和城外,他只带了一支百余人的亲卫入了城。 百十人的队伍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城内到处可以见到汉人,也有一些金发碧眼的白人,估计是荷兰人。 见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荷兰人好十分惊疑,不过看着他们没有恶意,荷兰人也驱赶他们,只是自古在城内巡视。 郑芝龙他们没有骚扰城内的百姓,但城内的汉人百姓却是骚扰了他们,汉人百姓远远对他们指指,甚至驻足观看,好像他们是来自火星的怪物。 亲卫们倒是不在意,他们一个个挺起胸脯,气宇轩昂,目不斜视,像是在接受阅兵似的。 一行人逛到一座高大的建筑前,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幢三层的高楼,最底层的门口,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用汉字写着五个金色大字:坤甸海鲜馆。 郑芝龙刚好有些饥饿,就准备进去尝尝海鲜,“弟兄们,快中午了,我们就在这儿用餐吧,看看坤甸的海鲜是否正宗。” “是司令。” 亲卫们立刻做出安排,有郑芝龙带着十名亲卫上露用餐,留下四十名亲卫在楼下接应郑芝龙,其余的亲卫先去用餐,然后回来替换楼下的亲卫用餐。 郑芝龙打头,进了海鲜馆。 小二见来了客人,礼貌地将他们迎了过来,看到郑芝龙等人的装束,不由一呆但他反应不慢,紧接着鞠躬行礼:“军爷要用餐,楼上请!” 郑芝龙随小二上了三楼,挑了一个靠近窗户的房间,十名士兵围坐在郑芝龙的身边。 “军爷要用些什么?” “将你们的招牌菜尽管上,再来壶酒。” “军爷稍等,马上好。”小二再次打量了郑芝龙一眼,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郑芝龙从窗户向外看,大街上车水马龙,运输货物的两轮车随时可见,或者运往码头,或者从码头过来,不由心想,这儿应该是城中的繁华所在。 他经过简单的统计,过往汉人超过三成,还有将近两成的荷兰人,其余的大概是当地的土著,欧洲人的金发碧眼,很好辨认,倒是当地的土著,与汉人有几分相似,只是身体略微矮小,面孔黝黑,眉骨突出。 郑芝龙没有看到荷兰的治安部队,也许他们正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监视自己也说不定,郑芝龙不怕与荷兰人发生什么摩擦,如果双方在坤甸起了摩擦,说不定对和谈还有好处。 不过对方没有出现,郑芝龙也没有主动挑衅的欲望。 “军爷,你们的菜来了。”小二的话,打断了郑芝龙的沉思,他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盘中有一个白色精致的酒壶和几个酒盏,还有几样海鲜,海鲜正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的。 小二的后面跟着一个中年人,一身灰色长衫,方脸,鼻子有宽,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但露出暗青色的须根,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是南洋汉人上流社会常见的那种大背头,皮肤有些黝黑,不知道是汉人,还是当地的土著。 他向郑芝龙行了一礼,“军爷,我可以坐下吗?” “你是……”郑芝龙想了想,应该没有见过此人,不知道他为何找上门来。 “这是我们海鲜楼的东主,陈老板。”小二抢着回答,然后放下海鲜出去了。 “鄙人陈达,是这家小小海鲜馆的东主。”陈达又向郑芝龙拱手行礼。 郑芝龙淡淡地说:“既是东主,那就坐下吧。”他勉强还了一礼,对方来意不明,他不会过于热情。 “陈某谢过军爷!”陈达小心地在郑芝龙的对面坐下来。 “东主不用客气,这是你的海鲜馆,你想坐在哪儿都行。”郑芝龙是海盗出身,现在又是军人,他有些不习惯陈达那种文绉绉的样子。 “军爷说笑了,现在军爷是客人,这个房间,这张餐桌,自然是由军爷来决定,陈某倒是叨扰军爷了。”陈达起身给郑芝龙满上酒盏,他发现郑芝龙有护卫在身,应该是个高级军官,在斟酒的同时,不经意问了句:“军爷可是南海舰队的将士?” “正是,我们从附近路过,顺便来坤甸吃顿海鲜。”郑芝龙举起酒盏,与陈达对饮了一杯。 “那军爷是……”陈达小心地看着郑芝龙,既想探听一些讯息,又担心惹怒郑芝龙,大明军人从未进入过婆罗洲,现在这位将军带着自己的士兵,耀武扬威进入坤甸,不知道还有什么后续的手段,以南海舰队现在的实力,应该不是尝尝海鲜这么简单的事。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郑芝龙作摆手状,“倒是陈东主的海鲜馆,十分气派。” “陈某只是在荷兰人手下讨口饭吃,让将军见笑了。”刚好小二又端菜进来,陈达便对小二说:“吩咐下去,今天南海舰队贵客这顿饭,我请,让厨房将拿手好菜都上来。” “好嘞!”小二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陈东主,我们无功受禄,这么好意思?”郑芝龙稍稍谦逊了一会,又和陈达干了一杯。 “军爷,陈某离家多年,在坤甸见到大明的军队,觉得特别亲切,一时高兴,军爷不必介怀。”陈达说得倒是实话,要不是郑芝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陈达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当年郑和七下西洋,一路上不是商贸,就是宣扬国威,与南洋诸国关系良好,从无纷争和冲突,南洋的百姓常常缅怀郑和的壮举。 现在南海舰队进入南洋,从台湾岛吕宋,再到麻六甲,几场战争下来,让大明进一步杨威南洋,虽然南洋诸国都已不复存在,但得到讯息的南的百姓,都期盼着大明的舰队能再进一步,赶走红毛鬼,拯救苍生。 如果说郑和下西洋时宣扬了大明的国威,那么南海舰队的胜利,则让人们对大明生出敬畏之心,汉人在南洋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跟着沾了南海舰队的光。 陈达是生意人,他要摸清南海舰队下一步的动向,以便自己做出正确的决断。 南海舰队会正式进入婆罗洲吗? “陈东主,生意一向不错吧?”郑芝龙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陈达主动请客,他倒没什么感激之心,这么大个海鲜馆,请自己吃顿饭应该不会穷掉吧? 再说真要收费,郑芝龙也不是付不起钱,南海舰队占据了麻六甲,没收了大量的葡萄牙财产,他的手头并不紧张,否则百十人的亲卫队伍,也不敢挑这样的高档海鲜馆。 “托军爷的福,生意还过得去。”陈达又和郑芝龙干了一杯,他几次想开口,问问南海舰队的下一步动向,但郑芝龙顾左右而言他,陈达不敢造次,也许那是南海舰队的军事秘密。 “经营还算顺利吧?土著、荷兰人会不会前来捣乱?”郑芝龙知道陈达要问什么,但他还没有做出决定,暂时无法借陈达的口在婆罗洲宣传,只好岔开话题。 “土著倒没什么,他们不会来这儿吃饭。”陈达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像是在期待什么。 郑芝龙明白了,土著在当地是从事农业生产,或者给荷兰人做苦力,余产有限,当不起这样的高档海鲜馆,“那荷兰人呢?他们会欺压当地的汉人?” “除了给汉人派的税收较重,荷兰人平时倒很少干扰。”陈达转为苦笑,“只是荷兰人的治安军队实在难缠,吃饭不给钱不说,这些人还常常醉酒,一醉酒就闹事,摔个碗碟什么的都是轻的,甚至会将店内的客人赶跑,严重影响了店面的声誉。” “那你们怎么办?难道他们没有王法吗?”郑芝龙刚好听听荷兰人是怎么治理婆罗洲的。 “王法?那是对荷兰人说的,我们这些汉人,在当地无权无势,荷兰军队不会保护我们,他们除了来催要税款,哪会管我们死活?”陈达摇头叹着气,他忽然满怀期待地看着郑芝龙,“将军,你们还会来吗?” “会的,我们一定会来的。” 郑芝龙告辞陈达,离开海鲜馆,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决定了,婆罗洲,一定要属于大明。 第447章当家作主的人 数日后,郑芝龙与斯佩克斯进行了第二次和谈。 这些时日,郑芝龙已经收到朱由检的飞鸽传书,他的心中有底了。 朱由检不仅给出了和谈的大致方向,还命军他派出一支小型舰队,越过麻六甲水道,沿着马来半岛的西海岸,进入缅甸省的大光。 一旦与荷兰人的和谈结束,立即从南海舰队中分出三成舰船和人员,常驻大光,大明在缅甸已经立省,缅甸南部的大光港口,已经做好了迎接南海舰队的准备。 舰船已经派出去了,郑芝龙现在轻装上阵,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与荷兰人争夺四块争议岛屿的归属权。 “总督阁下,你和股东们已经商量好了吗?”郑芝龙刚刚坐定,就微笑着问起斯佩克斯,那眼神,亲切得就像是数代的绅士。 “只要郑司令拿出你们的诚意,和谈一定可以进行下去。”斯佩克斯学着郑芝龙的样子,也耍起了太极。 “原来你们还未商量好?那还和谈什么?”郑芝龙身子后仰,歪靠在椅背上,坐姿一也不端正,“既然你们内部没有统一的意见,依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各自整顿军备,早做第二手准备。” “谁说我们没有统一的意见?”斯佩克斯被郑芝龙蔑视的态度激怒了,“东印度公司的所有员工,都言而有信,不像有些人……” 郑芝龙也不生气,我是海盗我怕谁?“既然你们商量好了,那总督阁下说说看,你们究竟是什么态度?” 斯佩克斯见躲不过去了,只好率先亮出自己的部分底牌,“苏拉威西岛可以给你们,东南群岛给你们一半,东半部分,但西半部分属于东印度公司,此外,香料群岛、婆罗洲必须全部属于东印度公司。” 他也估计郑芝龙不会接受这个方案,如果郑芝龙提出将整个东南半岛全部划归大明,那他就会谢天谢地了,他已经知道郑芝龙去过坤甸,那才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所以才急着与郑芝龙举行第二次和谈,免得郑芝龙又惹出什么眼红的事。 东印度公司在婆罗洲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财产,连岛上的小国都灭了,如果这些贸易据在他的手中丢失,他可是东印度公司的罪人。 郑芝龙靠在椅背上,已经微微打盹,在斯佩克斯说话的时候,只是抬眼看了一次,就再无反应,似乎斯佩克斯不是在和谈,而是在放着催眠曲。 “郑司令……”斯佩克斯懵了,郑芝龙这是怎么了?虽然他知道郑芝龙还是不会同意自己的方案,甚至都做好了与郑芝龙大吵一场的准备,和谈不就是这样吗?在双方一步步妥协中,最后达成皆大欢喜的结果,但现在的郑芝龙,就像是一团棉花,让斯佩克斯想吵架无处发力。 斯佩克斯已经感觉到,郑芝龙这团棉花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毒针,随时可能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总督阁下没有诚意啊!”郑芝龙轻摇着脑袋,眼睛依然眯成一条细缝,“我已经很有诚意了,至少我已经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如果和谈不能解决岛屿的归属,将依靠双方的舰船解决。” “你……”斯佩克斯一时说不出话来,郑芝龙怎么在和谈中时不时的冒出战争的念头?难道他真的没有和谈下去的愿望?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吗?他抬头打量着郑芝龙的脸,但郑芝龙似乎睡熟了,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郑芝龙突然张了张嘴,“总督阁下,将你们的诚意拿出来,我不是外交官,也不是商贸人员,我不喜欢讨价还价,我是个直爽的人,我们双方都要认清形势,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早做其它方式的打算。” “认清形势?”斯佩克斯一时无语,他就是太认清形势了,这才选择与大明和谈,要是换成葡萄牙、西班牙,鬼才愿意和谈,直接派出海军,灭了就是。 “如果不是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没有认清形势,就是总督阁下没有很好传达股东们的意思。”郑芝龙依然一副不喜不悲、不惊不怒的样子,“总督阁下,我们大家都很忙——你忙着赚钱,我忙着打仗,坐在这里空谈,对我们的生命,都是一种浪费。” “那……郑司令究竟打算要怎么样才能满意?”一会绅士,一会无赖,一会是长兄似谆谆教导,一会又是魔鬼般的无耻贪婪,斯佩克斯实在搞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郑芝龙。 “我已经表达过了我的意思。”郑芝龙忽地端正身子,“既然总督阁下健忘,那我就重述一遍,注意,是重述。” “郑司令,请。”斯佩克斯虽然知道郑芝龙不会有什么新意,还是想郑芝龙伸了伸手,示意郑芝龙说下去。 “为防总督阁下再次健忘,我就一个一个说吧。”郑芝龙的视线全部投放在斯佩克斯的脸上,提醒他不要再次得了健忘症,“东南群岛和苏拉威西岛,大明与荷兰各占一半,当然,为了管理上的方便,我建议双方各取其一,安地理位置划分,苏拉威西岛属于大明,东南群岛属于荷兰。” “……”斯佩克斯微微头,郑芝龙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香料群岛属于大明。”郑芝龙接下来的话,就让斯佩克斯再次骂起了自己的爹娘。 “这绝对不行,东印度公司的香料、丁香等,全部来自香料群岛,无论是我个人,还是东印度公司,都是绝对不会放弃香料半岛。”斯佩克斯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郑芝龙的鼻子大骂一顿出出自己的怒气。 “总督阁下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沉不住气。”郑芝龙悠悠地灌了口香茗,又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关于香料群岛的事,我还没有说完。” “……” “香料群岛属于大明,但岛上出产的香料、丁香、胡椒、豆蔻,我们可以分享,大明将成立相关的公司,双方合作开采,我会给你们一定的股份,但岛屿附近出产的鱼虾、珍珠等,不在此列,由大明独家享有。” “合作?分享?”斯佩克斯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过了很久,有着丰富商贸经验的他,才明白了郑芝龙的意思,荷兰东印度公司来到南洋,主要就是冲着南洋出产香料,既然香料可以分享,其它的就好说,东印度公司毕竟不是国家,对土地倒不十分上心,“那郑司令给我们几成的股份?” 同意就好,在朱由检的指示中,香料群岛是南下印度洋,进入大洋洲的通道,如果让荷兰人探得这条通道,将来又会是大明的一个对手,所以郑芝龙将鱼虾、珍珠这些利润微薄的产业,完全纳入大明。 开采香料等农产品,都是在群岛的陆地上,在这个时间就是金钱的时代,谁也没闲工夫去海洋上闲逛。 “香料等货物产生的利润,二八分成,我八你二。” “两成?绝对不行。”斯佩克斯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郑芝龙面前说“绝对”了,东印度公司虽然现在的业务非常广泛,但香料是他们的主业,也是他们东向的出发,土地可以不要,利润是他最大的追求,但郑芝龙的军事实力占优,他想了想,“至少达到五成。” “好,我退一步,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让步,希望总督阁下不要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而破坏了双方的和谈。”郑芝龙几乎闭上眼睛,他掐指算了算,“四成,这是最后的决定。” 能争取到四成的利润,斯佩克斯也能接受,而且香料、丁香等进入欧洲之后,还会产生大量的利润,这些大明应该不会知晓,重要的事,和约已经接近达成,他不愿节外生枝,“那么,还有婆罗洲呢?” “婆罗洲自然属于大明。”郑芝龙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斯佩克斯还在等待,他以为郑芝龙又会说出什么共享的话题。 “婆罗洲的东北是大明的吕宋省,东南的大明的苏拉威西岛,西面的是大明的麻六甲,它将大明的吕宋省与麻六甲生生隔开,这样的一块土地,大必须完整占有,怎么可能与别人分享?”郑芝龙好像看透了斯佩克斯的心思,他还挑衅地看了一样斯佩克斯。 斯佩克斯以为郑芝龙又要说出军事威胁的话,他吓得一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回应就是默认,斯佩克斯的助手莱顿坐不住了,“郑司令,我东印度公司早就来到婆罗洲,费尽千辛万苦灭了岛上的土著国家不说,还花费数以万计的银子才建立起大量的据,不能就这么交给大明吧?” “你是谁呀?”郑芝龙猛地一瞪眼,让眼睑张到最大,然后又缓缓恢复原状,“我是在与斯佩克斯总督进行和谈,无关人等,不要胡乱插言,看看我的属下,谁如此不顾身份与礼义廉耻了?” 郑芝龙不待莱顿回言,又将目光转向斯佩克斯,“总督阁下,现在是你我在和谈,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或者需要与其他股东商量,大可以回去以后,关起门来求教,不用当着我的面显示如此的柔弱,大明有句俗话,家无主,扫把舞,你们,究竟谁才是当家作主的人?” (多谢木泊云、悠悠闲人ln、冬临渊、秋雁长风、原是儒医、布伯、书友16426763、书友16797274、书友17101240等兄弟们红票,多谢朋友们订阅支持) 第448章自治省 “莱顿。”斯佩克斯喝住了满脸憋得半白半红的莱顿,然后转向郑芝龙,“莱顿虽然擅自出言撞郑司令,但他的话说得不错,我们不能接受婆罗洲完全归属大明。” “总督阁下,我已经妥协过一次,这次绝对不会再妥协了。”郑芝龙的目光从手中把玩着的水杯中移开,“你无法提出任何让我满意的结果,现在协议接近达成,难道总督阁下就为了这个婆罗洲,非得逼迫南海舰队与东印度公司血拼一场?” “郑司令,是你在逼迫我们。”斯佩克斯实在割舍不下婆罗洲,不仅因为莱顿所说的理由,婆罗洲还是东印度公司与日本、朝鲜贸易的中转站,现在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利润,一旦尝到了甜头,他如何肯放弃这块到手的肥肉? 但斯佩克斯更不愿放弃与郑芝龙前面达成的协议,这已经是东印度公司所能得到的最好结局,至少比葡萄牙、西班牙人的结局好得多,“郑司令,谈判就是一个双方不断妥协的过程。” 郑芝龙摇头,“总督阁下,我不是文职的谈判人员,我只是一名军人,如果谈判就是为了不断妥协,那我一开始绝对不会同意爪哇岛属于荷兰,相反,我会让荷兰东印度公司完全退出南洋,甚至要求将尼德兰归属大明,以此作为双方和谈的起,然后再与总督阁下不断妥协。” “郑司令,你太过分了,我从未要求将北京划归东印度公司。”斯佩克斯出离愤怒了,他也不再顾及语言上对郑芝龙的伤害。 郑芝龙根本没有受到伤害,“总督阁下也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要你有这个实力,或者你认为,我们有接受的可能。” “……”实力?东印度公司的确没有这样的实力,否则斯佩克斯也不会坐在这儿与郑芝龙闲扯了,“郑司令,我们换个方式处理婆罗洲。” “怎么换法?我洗耳恭听。”郑芝龙打定主意,不管什么建议,他一概否定,要是不能达成协议,那就战场上见好了。 “我们承认大明在婆罗洲上的汉人利益,婆罗洲由双方共管,平均分配土地。”斯佩克斯希望采用苏拉威西岛或者东南群岛的模式,实在不行,那就采用香料群岛的模式也好。 “共管?婆罗洲属于大明,这是大明实力的体现,如果总督阁下希望实现共管,那就将东南群岛给我们,我会在婆罗洲南部划出一块等值的土地,由东印度公司管理。” 郑芝龙已经知道,婆罗洲的中部是山地,地势较高,被原始森林覆盖,是世界上最大热带雨林之一,岛的四周是平原,而南部地势很低,现在是大片的湿地,只有生活在丛林中的土著,偶尔出来渔猎,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根本没有商业开发的价值。 想到这儿,他笑得就像是逮住鸡仔的狐狸,他肆无忌惮地抛出一枚没有任何诱饵的鱼钩,等着斯佩克斯来咬,反正我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诚意,如果不希望战争,你也得拿出诚意,要么吞下这枚没有鱼饵的倒勾,要么安静地走开,躲到一边自己去抹眼泪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斯佩克斯只得再让一步:“让婆罗洲独立,大明与东印度公司,都可以在此贸易。” “独立?”开玩笑,郑芝龙笑得更欢了,斯佩克斯显然方寸已乱,“总督阁下,你认为这些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土著,能保证我们的商业利益吗?真要如此,那东印度公司为何花费巨额代价,去一一剿灭岛上的小国?” “我们可以在岛上驻军。”斯佩克斯梗着脖子,却是不肯想让。 “看来,总督阁下又健忘了。”郑芝龙毫不吝啬嘲讽的目光,“我已经说过,婆罗洲属于大明,难道东印度公司的士兵,想要驻扎到大明的土地上?大明有的是出色的军人,不需要东印度公司的保护。” “那司令阁下认为,怎样才能保护东印度公司的利益?既然是和谈,总不能只顾及大明利益吧?”斯佩克斯准备接受香料群岛的模式了,但他希望由郑芝龙提出来,他好讨价还价,争取更多的股份。 “婆罗洲将成为大明的一个行省,为了保障东印度公司的利益,我们可以向东印度公司开放一个贸易口岸,让你们进行合法的贸易。”郑芝龙想起来吕宋模式,“但你们必须遵守大明的律法,依法向大明纳税——大明的税率可是很轻的。” 斯佩克斯想了想,既然得不到婆罗洲的土地,就必须剑走偏锋,让东印度公司的利益最大化,又能为郑芝龙所接受。 自治,斯佩克斯突然灵光一闪,他都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了,被郑芝龙屡次玩于股掌之间,现在终于阴了郑芝龙一把,而且,这个效果要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后才能体现出来,郑芝龙绝对想不到,荷兰就是这样独立的,先是成为自治省,然后从西班牙独立成国的。 “司令阁下,为了我们的友谊和共同的利益,以及将来可能的合作关系,我建议,让婆罗洲成为大明的一个自治省。” “自治省?如何自治?”郑芝龙被斯佩克斯弄得糊涂了,他第一次感到斯佩克斯高深莫测。 “婆罗洲可以成为大明的一个省,但必须享有高度的自治权,大明政府不能干涉他们日常活动,一切事务都必须由他们自己做出决定。”斯佩克斯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只要大明不参与婆罗洲的日常管理,它必然会走向独立,一旦大明衰落下去,在东印度公司的威逼和利诱之下,很可能重新回到荷兰的怀抱,这是他能为东印度公司争取的最大最长久的利益了。 “不参与日常管理,那还是我大明的行省吗?除非……除非岛上的官员,都是我大明派遣的。”郑芝龙想想,大明新收复的土地,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对大明也没什么损失,只是斯佩克斯逼着大明这么做,让他觉得有些不爽。 “官员也不能由大明派遣,否则它和大明的其它省份,还有什么不同?”斯佩克斯否定了郑芝龙的如意算盘。 “那官员由谁来任命?”郑芝龙本来准备直接否定算了,但斯佩克斯的话,激起了他的好奇,难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省份?奥,想起来了,好像大明以前的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还有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都是这么干的,名义上属于大明,但是由当地的头人代为管理。 不过,这几个都司后来都发生叛乱,特别是辽东都司,朱由检登基之后,大明硬是用武力在这些地方建立了行省,重新由朝廷任命官员。 难道斯佩克斯是要将婆罗洲变成这样的都司?郑芝龙顿时充满了警惕。 “官员由生活在婆罗洲上居民选举产生,由他们代表百姓行使行政管理权。”斯佩克斯将东印度公司的管理模式,带到了婆罗洲。 “选举产生?这是哪门子的管理方法?”郑芝龙闻所未闻,他怀疑斯佩克斯故意在使坏,既然东印度公司得不到婆罗洲,他也不让大明舒舒服服地得到婆罗洲。 斯佩克斯告诉郑芝龙,东印度公司就是采用这种管理模式,所有的股东选举出管理人员,无论公司有多大,都不会出现管理上的问题,当然,总督是有国王任命的,这斯佩克斯没有告诉郑芝龙。 轮到郑芝龙的心里产生惊涛骇浪了,竟然有这样的管理方法?难怪东印度公司虽然只是商贸公司,却强大到可对抗整个国家。 “可是,这样一来,婆罗洲还是属于大明吗?” “当然属于大明,他们就像东印度公司一样,需要向本国政府缴纳税收,税赋能确定双方的隶属关系。”斯佩克斯终于找到一个让郑芝龙接受的支了,“为了保障东印度公司在婆罗洲的利益,如果郑司令能同意本人的意见,本人也同意婆罗洲从此属于大明。” 郑芝龙一直在咀嚼斯佩克斯的话,朱由检让他在南洋寻找人才,如果斯佩克斯不是荷兰人,他一定会推荐给朱由检,虽然他还不太明白斯佩克斯所说的东印度公司的管理模式。 双方的分歧越来越小,只要郑芝龙同意斯佩克斯的要求,南海舰队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的协议,就基本达成了。 但郑芝龙还需要消化这种在大明从来未见过的管理模式,也不知道朱由检是否会同意这种模式。 这种全新的模式能保障大明在婆罗洲的利益吗?能保障婆罗洲上的汉人利益吗? 他想到在坤甸遇上海鲜馆的东主陈达的事,他突然有了主意,但他认为,这是大明自己的事,完全与荷兰人无关,也不需要征求斯佩克斯的意见。 郑芝龙原则上同意了斯佩克斯的意见,但在具体的细节上,还要斟酌一番。 双方在坦诚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第二次和谈,离开邦加岛之后,郑芝龙立即向京师的方向传出信鸽,以求得下一步的和谈方案,特别是婆罗洲的管理问题,郑芝龙自己不太明白,只好问计朱由检。 第449章南洋急报 傍晚的时候,朱由检终于将厚厚的一叠奏章批完,他信步出了御书房,高大的围墙阻挡了他的兴奋。 皇后周玉凤快要进入临产期,婉儿、王美玉几乎同时中标,都幸福地怀上自己的孩子,他的后妃中,只有胡心雪的肚皮暂时没有动静。 朱由检总算对自己的身子有了信心。 这几年来,朱由检虽然有了一后三妃,但他们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让朱由检暗暗着急,他甚至怀疑,一个后世的灵魂与古代的肉身结合,能否产生一个和谐的身体。 如果一切都是正常的,那为何后妃们的身子迟迟没有动静?难道真的是今古不匹配的问题? 假如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那自己创立的伟业,到底要让谁来继承? 周玉凤及时怀孕,打消了朱由检的迷茫,随后婉儿、王美玉先后不周玉凤的后尘,则让他完全忘记了曾经的担忧。 现在的朱由检,完全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期待之中。 草草用过晚膳,朱由检步行至坤宁宫。 “参见陛下!” 坤宁宫的宫女太监们见惯了朱由检的突然来袭,他们也不急着给周玉凤送信,而是先行跪拜朱由检。 “都起来吧,皇后身子不便,不用再参拜了,免得影响皇后休息。”朱由检大手一挥,让宫女太监们退下,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是,陛下!” 宫女太监们随即散开,早有宫女采儿去告诉周玉凤。 朱由检直接进入周玉凤的寝宫,周玉凤正懒洋洋地歪靠在床榻上,见朱由检已经入了寝宫,她两鬓羞红,就要挣扎着起身,“臣妾叩见陛下!” “凤儿不用多礼!”朱由检紧走两步,来到周玉凤的床沿,一手拖住周玉凤的后肩,顺势在床沿坐下,“早就说过,凤儿身子不便,就不用多礼了。” “陛下,礼不可废!”周玉凤虽然这样说,却是歪靠在朱由检的怀中,一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等身子……等生过孩子,哪怕你每天都跪在朕的面前。”朱由检在周玉凤的鼻翼上轻刮了一下,“现在呀,千万不要伤了朕的孩子。” “臣妾倒是想每天跪在陛下面前,就是不知道能否天天见着陛下。”周玉凤闭上凤目,在朱由检的怀里拱了拱,让身子舒服。 “嘿嘿。”朱由检只得苦笑,自己每天是否回宫都说不定,“这样吧,朕要是回宫,就让凤儿来参拜参拜,如何?” 一直立在宫门口等着伺候二人的宫女采儿,听到此处,“噗嗤”笑出声来,旋及觉得不对,赶紧掩口而止。 周玉凤微微抬起头,略略瞪了采儿一眼,“小妮子,让你笑,一会让你好受。” “皇后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采儿口中虽然讨饶,却连下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向周玉凤福了一福,便转过身面对宫墙,兀自笑个不停,虽然没出声,两翼单薄的嫩肩却是抖个不停。 “凤儿不用生气,犯不用和一个宫女一般见识。”朱由检轻拍着周玉凤的脸蛋。 “哼!”采儿回过身,却又不敢对朱由检使脸色,只好有些愠地怒转回身。 周玉凤有些恼了,“陛下在此,小妮子还敢翻了天不成?先出去。”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威严。 采儿再不敢贫了,她忙给周玉凤叩头赔罪:“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出去,奴婢在外面伺候着。” 朱由检在周玉凤的额头上摩挲了一会,示意她不要生气,对胎儿不好。 周玉凤显然没有真正生气,“我那生他的气呀——这小妮子,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了,陛下面前,也敢出言无状。” 朱由检也不管采儿,“凤儿,要不要起来走走?” 周玉凤依在朱由检的怀里,哪里肯起来?她闭着眼睛慵懒地答道:“不用了,臣妾刚刚散步回来,身子都有些乏了。” 见周玉凤真是疲乏的样子,朱由检也不忍打扰,他像搂着孩子似的,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 周玉凤不舍朱由检的怀抱,朱由检不忍扰了周玉凤的清梦。 过了好久,周玉凤忽地睁开眼睛,“陛下……” “凤儿,醒了?”朱由检低头看着周玉凤漂亮的凤目。 “嗯。”周玉凤轻轻哼了声,她迟疑了半响,到底还是说出来了,“陛下,臣妾身子不便,婉儿、玉儿也好不了多少,晚上就让采儿侍寝吧,这小妮子等了很久了。” “不用,凤儿,朕今晚就留下来陪凤儿,看看凤儿是怎么虐待朕的皇儿的。” “皇儿?”周玉凤轻轻念叨一声,“臣妾真希望是皇儿,陛下,你说,真的是皇儿吗?” “一定是皇儿。”朱由检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尽管他不是医生,也不会透视眼,实际上他也希望皇后生的是儿子。 周玉凤还有些不放心,“陛下,万一要是公主呢?” “是公主也没关系——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嘛!”朱由检轻抚着周玉凤的小腹。 “噗嗤!”周玉凤被逗乐了,“陛下,孩子还没出生呢!这么就考虑出嫁了?” “再说,凤儿还年轻,将来还可以给朕生下一大堆皇儿。”朱由检也是憨憨地笑。 “陛……下……”周玉凤笑得花枝乱颤,眉宇间却是饱含春色,“臣妾又不是……怎么会生出一堆皇儿?” “哈哈,哈哈……”朱由检脱靴上床,挤在周玉凤的衾被边。 “陛下……” “咋了?凤儿?” “陛下身子重,要是压坏皇儿,那怎么得了?”周玉凤嘴上说着,身子却往朱由检身边靠了靠,又缓缓闭上凤目。 “那……朕打地铺!”朱由检在周玉凤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抚了抚,好像永远摸不够。 “陛下身子金贵,当心地下湿气侵染身子,那臣妾可是罪人。”周玉凤伸出胳膊,环住朱由检的腰身,小手也贴上了朱由检的胸脯,“陛下还是让采儿去侍寝吧!” 采儿是周玉凤从坤宁宫带出来的陪嫁丫头,如今又随着周玉凤回到坤宁宫,算得上是周玉凤的贴身丫头,朱由检想了想,无论身段还是脸蛋,都是上乘,但朱由检不愿辣手摧花,“雪儿不是在吗?” “雪儿身子也是不便,月事……” “采儿还小。” “婉儿那时,还没采儿大呢!” “没见过这样的皇后,将朕向宫女的房里推。”朱由检在周玉凤的脸上轻捏了一把。 周玉凤已经幸福的一塌糊涂,明知自己身子不便,还要腻歪在自己身边,她不知道其他的皇帝是否也是这样,在朱由检的身边,她已经满足了,发自内心的满足,红莹莹的小嘴还不忘调侃一句:“没见过这样的皇帝,送到嘴边不吃。”又向宫门外叫了声:“采儿,伺候陛下沐浴。” 采儿打了一个激灵,她顾不上羞怯,上步入宫,“奴婢伺候陛下沐浴更衣!” 朱由检细看采儿,柔顺婉转,杏腮上已是一抹猩红,想到以三女的身体状况,自己怕是要苦上数月,又因为周玉凤的坚决推荐,也就在周玉凤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算是同意了。 周玉凤恋恋不舍起抽回环抱朱由检腰身的玉臂,随着朱由检的离去,心里却是一种说不清的空落。 采儿欢喜得像要飞起来,这一刻她已经等得很久了,今晚多亏皇后娘娘成全,她低着头,向周玉凤投去感激的一撇。 正在这时,寝宫外人影一闪,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奔过来,在宫门口停下了,“陛下,国防院急报,是南洋的讯息。” “南洋?”朱由检皱皱眉头,难道与荷兰人谈判破裂,打起来了?他接过快报,飞快地浏览一遍。 “自治省?”朱由检轻轻念叨着,心里在飞快地盘算着,忽地眼睛一亮,“有了。”发现小太监还在门外,便一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小太监答应一声,闪出了坤宁宫。 “陛下……”周玉凤被朱由检弄得一惊一惊的,李春烨既然半夜追到坤宁宫,必定有什么军国大事发生。 “没什么,凤儿不用担心。”朱由检看向采儿,“走采儿,给朕引路。” “是,陛下!”采儿迈着小碎步,跟在朱由检的后面出了周玉凤的寝宫,她真想上去挽住朱由检雄壮的臂膀,却又不敢上前,连手都不敢拉一下。 快到采儿的房间时,朱由检停下脚步,“采儿,先给朕冲杯热茶,朕要去书房处理一封信件。”在坤宁宫,朱由检没有独立的寝宫,只有隶属于他使用的一个书房,用于临时处理政务,书房内侧有一张永远准备好的床榻,如果困了,可以在此临时休息,但朱由检从来没有使用过这张床。 “是,陛下!”采儿答应一声,却没有移步,难道陛下要在书房…… 直到朱由检已经入了书房,采儿才醒悟过来,她快速冲了一杯热茶,给朱由检送过去。 朱由检喝了口热茶,又展开一张地图,仔细看了看,然后摊开一张白纸,挥笔自如,一气呵成: 一、原则同意在婆罗洲设立自治省;二、岛上应该有不少于五千人的大明驻军;三、建立汉人为主的地方官府,所有的主要官员,一律为汉人;四、开放南部的坤甸、北部的巴加为贸易口岸。 (多谢冬临渊、布伯、douyuntao、秋雁长风、书友17101240、悠悠闲人ln、木泊云、原是儒医的红票,多谢朋友们订阅支持) 第450章婆罗洲 朱由检又对即将发给郑芝龙的急件仔细查看了一遍,确信没有误差,这才收拾起来,他要感谢斯佩克斯,给自己、给婆罗洲提出了一种全新的选择,一种他几乎要遗忘了的管理体制。 如果选举制度在大明内地突然空降,必然会遭到士林的猛烈反对,这些大明的精英阶层,实际上也是大明的特权阶层,他们受到圣贤书的影响,是及其保守的,任何新鲜的事物,凡是圣贤书没有记载的,又损害他们特权地位的,他们一定会不惜用死谏来阻挡这些新生事物。 婆罗洲远离大明的核心统治区,又是新收复的土地,现在对大明的影响是及其微弱的,它根本就在大明士林的视线之外,即使曾经建立过超大帝国的蒙元,也未能征服婆罗洲,那里最多只是他们名义上的属地。 如果在婆罗洲上实行选举制,岛上必然营造出一种以商人为主流的政治文化,商人将成为岛上的政治精英,普通百姓既没有经济实力也没有时间精力去参加选举活动,这将有利于提高岛上商人的地位。 士农工商,连商人都可以担任省长、知府等,按职业划分的不平等,必然会在政治生活中逐渐消失,即使不平等任然存在,那也是经济上的不平等,有穷人与富人之分,这完全是可以通过个人的努力,逐渐消除的。 荷兰人在岛上建立了初步的商人文化,已经为大明打下了基础。 婆罗洲将成为大明的政治试验田,它对整个大明的影响是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即使选举制度失败,岛上经济衰退,朱由检也可以接受,反正有大明这颗大树,一个婆罗洲暂时还不会成为大明的晴雨表。 如果婆罗洲上建立的选举制度成功了,说明汉人也适合选举制度,它将为朱由检,为大明的发展,提供一条全新的道路。 让农耕社会瓦解,迅速建立起现代国家,就像日本的明治维新、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那样,大明不再依靠体量上的庞大,而是以列强著称。 朱由检也曾考虑过,现在婆罗洲上的汉人很少,他们不太可能脱离大明而独立,岛上的汉人需要大明的绝对支持,而大明的海军和自己的后世经验,恰好可以为婆罗洲的即将建立的选举制度保驾护航。 在政治体制上,大明到底要走向何方,朱由检曾多次考虑过,但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也就是说,他也弄不清什么样的体制最适合大明,他只知道,现在的皇权绝对不适合大明,数百年一个轮回,根本不能推进社会的进步的,愚民政治以及走进了死胡同,一旦与西方的现代制度大碰撞,大明就会被击得粉碎。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体制才适合大明?是西方式的资本主义制度吗? 朱由检原本还在回避这个问题,以人的正常生命值计算,那不应该是他考虑的问题,至少现在不必考虑这个问题。 政治制度、社会制度的选择,必须考虑本国的文化、历史、现状等,探索社会制度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是平坦还是陷阱,必须不断调整、修正,虽然朱由检有后世数百年的经验,却不能为大明提供一条永久的道路。 按照朱由检的理解,将来的政治制度,除了极度落后或者自然资源极端丰富的国家,还会存在君主掌权,现代国家基本上只有三种模式。 一是以英美为代表的选举制。 日、法、德等发达国家,以及新兴发达国家韩国、巴西等,基本上都实行这种政治体制,这是最主要的体制,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所采纳,虽然落后的国家采用这种政治体制后,并没有让国家走上发达之路。 这种制度的优,是名义上每个公民都是国家的主人,他们因为自己的国籍而感到骄傲,国民的个性才能得到充分发挥,社会宽容性强,不管国家是发达还是落后,国民的生活不会压抑,因为他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观,不管行政官员是否听取。 但这种制度也有自身的不足,由于每个公民的意见、性格、需求等不一样,国家又强调个性的独立,因而很难找到找准全民族、全社会的共同利益,这种模式虽然能预防独裁人物的出现,但国家的大政方针缺少灵活性,对国际国内的热变化,反应比较慢,容易在争吵中错过采取措施的最佳时机。 朱由检根据后世的经验,这种模式要深入人心,没有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酝酿,国民素质积累到一个很高的水平,很难深入人心,容易被一些利益集团所绑架,给民族、国家带来重大的灾难。 泰国街头“红衫军”与“蓝衫军”的对立,差演变成一场全国性的动乱,台湾街头“百万民众倒扁运动”的闹剧,成为国际的笑料,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朱由检研究过这种模式的成功国家,早期的探索者,都是以古希腊文化为底蕴建立起来的商业文化,适合的土壤在欧洲,至于其它成功的国家,如韩国、巴西等,都有一些共同。 他们本身都是地区强国,或者由超级大国保护,在建立这种模式的初期,很少能受到外界的干扰,而且这些国家的国民,受教育程度很高,国民基本不会沦为利益集团的工具。 二是以苏联、东欧为代表的苏东制。 亚非与拉美地区也有不少国家实行这种体制,中央王朝改革开放以前,实行的也是这种体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种体制吸引了大量的国家走上独立之路。 但这种体制已经被绝大多数国家所抛弃,证明这种体制只能适应特殊的阶段,特别是受压迫民族在他们取得独立的过程中,一旦国家走上发展的正轨,这种模式绝对会阻碍社会的进步,至少也会拖累社会进步的速度。 三是以中央王朝为代表的体制。 这种体制逐渐被称为“中央王朝模式”,其实探索最早、实行得最为成功的,倒是淡马锡岛上的新加坡,只是中央王朝在国际上影响太大、吸引了更多的眼球而已。 这种模式的优,是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国家政局稳定,国家政策具有连续性,由于精英人物不是集中在商界,而是在政界,他们能根据国际和国内不断净化自身的领导层,修正国家对外对内政策,甚至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而动用全国的力量,也就是举国体制,如新加坡的卫生环境、中央王朝的两弹一星、特区建设、竞技体育的发展等。 但这种模式的缺同样突出,由于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党国家,没有彻底的选举制,领导人的更迭基本上是采用内定的方法,更加重视国家的整体利益,个人的政治和利益诉求常常被严重压制,社会矛盾难以通过领到人物的更替而得到化解。 这样的社会,虽然国家在科学、文化、经济、社会保障等方面的进步,比其它任何国家都快,百姓也能从社会进步中得到红利,但由于个人生活得比较压抑,容易滋生反对派,从而被敌对的国家所利用,如新加坡的总理之争、中央王朝一度出现的港独、台独、藏独等。 现在的婆罗洲,荷兰总督斯佩克斯希望它保持相对独立的地位,但朱由检根据斯佩克斯的要求,果断将它纳入自己的思路,让它成为大明的政治试验田,就像后世的历史上,改革的总设计师那样,先让国民看到改革的成功,然后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婆罗洲上的选举制度完善之时,大明统治的核心区,国民的教育水平应该从根本上得到提高,也许可以在全国推广这种选举制度。 如果这种选举制度真正在婆罗洲得到落实,那么大明将士世界上第一个采用选举制度的国家,尽管采用选举制度的只是大明的一个自治省。 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采用选举制,但那是一个具有部分国家性质的商业公司,不知一级政府,更不是国家,而且东印度公司的最高领导——总督还是任命,选举的只是东印度公司的中层执行领导。 这个大明新的土地,叫做什么自治省呢?绝对不能叫婆罗省,更不能叫加里曼丹省,一定要取个汉话的名字,甚至将来的岛名都要修改。 朱由检盯着地图,他突然眼睛一亮,坤甸,这是汉人相对集中的地方,一百多年后,两个叫陈兰伯、罗芳伯的汉人,在这里建立了“兰芳共和国”,比美利坚合众国还要早上几年,这是世界上以第一个实行选举、共和的国家,国名就是取自这两人的名字。 “兰芳共和国”由于国力较小,又没有得到中央王朝的足够支持,所以被荷兰人灭国。 现在朱由检来了,他要改变这快土地上的历史。 “兰芳共和国”是不会存在了,它只会是大明的自治省,名称也无法使用“兰芳”,朱由检无法解释它的来源,现在的陈兰伯、罗芳伯应该还没有出生。 “兰竹”,朱由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梅兰竹菊,是汉人公认的四大君子花,叫兰竹省,容易为大明的士林所接受,而且这绝对是一个汉化的名字。 朱由检正在得意自己的创造性思维,忽然感觉到门口人影一闪。 第451章第三只手 “陛下,夜深了,皇后娘娘求陛下早安寝。”采儿很小心地立在朱由检的身侧。 朱由检抬头瞄了采儿一眼,低眉顺目,婉转依人,他心中暗叹,怎么忽略了经常在眼前晃悠的小美人?工作上的事情,永远也做不完,明天的事,还是留到明天吧! 今晚对采儿来说,可是洞房花烛,自己不能给她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那就给她一份永久的记忆吧。 想到这,朱由检起身拉住采儿的小手,“采儿,走,朕要去沐浴。” “是,陛下。”采儿顺势靠上朱由检的臂膀,鸵鸟般的想要将脸蛋都埋到朱由检的怀中,只是趁朱由检不备的时候,才敢偷偷瞟上一眼,她心中入小鹿乱撞,既有深深的期待,又有一丝淡淡的恐惧,但无论如何,属于她的那一刻就要来了。 来到周玉凤惯常使用的浴室,朱由检看到在一侧的小方凳上,放着一叠衣物,借着昏黄的烛光,分明是明黄色,他估计,那是为自己准备的睡衣。 浴室的木桶里,飘出淡淡的水汽,朱由检伸手一摸,水是温的,现在已经是夏季,不用太烫,比体温稍高些。 朱由检正要宽衣入桶,却听见怀中的采儿蚊子似的哼了一声:“陛下,采儿为你更衣。” 从来只听说懒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连伸手都不用,只要张张口,一切有人代劳,朱由检笑笑,做皇帝就是好,至少现在能体会到后世不曾有过的幸福。 采儿柔嫩的小手开始攀上朱由检的腰身,一阵摸索,终于将朱由检的上衣褪尽。但到了下衣,采儿迟疑起来。 朱由检知道采儿不是熟手,也就不再为难她,“采儿,还是朕自己来吧!” 采儿见朱由检的大手就要行动,她受惊似的低叫了一声:“陛……下,还是奴婢来吧!”她微闭起双目,两支小手在朱由检的腰身上摸索起来。 朱由检只觉得光滑的腰眼上麻梭梭的,他忍住心里的异动,任凭采儿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忙碌着。 约莫半响时间,采儿终于完成了她应该完成的任务,方才睁开羞得不能再羞的双眼,微微扫视了一遍,见朱由检已经光身,心中稍定:“陛下先去浴桶泡会,奴婢一会来给陛下搓背。” 朱由检跨进浴桶,见采儿欲进不退,“采儿,你也进来泡会吧!” “奴婢……”采儿瞪大双眼,烛光下就像是两盏蒙住黑绒线的灯烛,身子还向后微退了半步。 “都啥时候了。”朱由检怕惊着采儿,只好哄着她,“再说,进了浴桶,搓背也方便些。” “奴婢……奴婢……在浴桶外,也可以为陛下搓背。”采儿见朱由检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心中的恐惧减轻了些。 “采儿今晚就是朕的人了,朕自然会疼爱采儿。”朱由检柔声道,“采儿不用害怕,这是在坤宁宫,朕又怎么会乱来呢?” “可是……可是……”采儿僵在朱由身前五步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舌头都不太利索了。 “采儿,来吧。”朱由检将采儿招招手,“难道采儿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疤痕,现在不敢见朕?” “陛下……”采儿娇声抗议,连一直微低的螓首也勇敢地抬起,两道怒目直视着朱由检,恨不得将朱由检舀口水吞下,双手不自觉落到大襟褂裙的第一颗纽扣上,又迟疑下来,却是没有解开。 “采儿,下来吧。”朱由检已经紧闭起双目,微靠在浴桶的后沿,“莫让朕等久了!” 采儿见朱由检似乎生气了,她再顾不上害羞,双手熟练地解开褂裙上所有的纽扣,又除去粉红色肚兜,微微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褪去了亵裤。 她蹑手蹑脚来到浴桶边,从朱由检的对面入了浴桶。 朱由检感觉到浴桶水动,睁开半只眼睛,见采儿已经入了水,他伸出右手,在水低摸索一番,找到采儿的小手,轻轻向身边一拉,“采儿,过来。” 到了此时,采儿再无心反抗,只得随了朱由检的大手,被牵引到朱由检的腿上,毫不客气地落座了。 浴桶里的热水本来就不少,采儿进来后,水面上涨,早已淹没采儿的头,只有坐在朱由检的腿上,采儿才能自由呼吸。 “采儿……”朱由检的左手搭在采儿的细腰上,搂住采儿,“这样坐在朕的怀中,不好吗?” “陛下……”采儿黑暗中娇嗔了朱由检一眼,发现朱由检并没有生气,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她干脆歪靠在朱由检的肩头,“奴婢……奴婢一会保证给陛下一个白壁之身。” “嘿嘿。”朱由检暗笑两声,原来采儿是担心这个,他湿漉漉的右手在采儿的脸蛋上抚了抚,“采儿真乖!” 采儿忽然感觉有什么摩挲着自己的下身,一阵蚀骨的酥痒迅速传遍全身,奇了怪了,陛下的双手都搭在她的身上,难道陛下有第三只手? 她忍住酥痒,从水低探出右手,在身下一摸,终于逮住作怪的第三只手,“啊……” 朱由检一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意志是如何的不够坚定,命根子被逮,他才发觉刚才的无状,“采儿……” 采儿受了惊吓,小手一直僵在那里,见朱由检叫唤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匆忙扔掉朱由检的第三只手,脸蛋儿完全埋进朱由检的胸膛…… 朱偶家见浸泡得差不多了,便摇了摇似乎在怀中睡熟了的采儿,“采儿,水凉了,咱们起来吧!” 采儿一骨碌从朱由检怀中脱出,“陛下,奴婢给陛下搓洗一会吧?” “好吧!”朱由检转过身,将后背对着采儿。 采儿踮起小脚,努力将口鼻抬到水面上,一边在朱由检的后背上搓揉起来。 她的手法太轻,简直就像是情人在按摩,朱由检觉得奇痒难当,“采儿,行了,还是朕自己来吧!” 采儿觉出朱由检不满,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她十分懊恼,小手停下的同时,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朱由检见采儿停手,正准备自己搓揉一下,忽然听到“滴答”的落水声,咦“怎么回事? 转过身后,才发现采儿已经泪眼朦胧,“怎么了?采儿。” “陛下,奴婢没用……”采儿双手捂住小脸,再不敢看朱由检一眼。 难怪贾宝玉说,女儿都是水做的,这眼泪说来就来,毫无征兆的,朱由检将采儿的小手移开,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采儿的手法太轻,大概是怕伤着朕,朕是担心采儿不自在,才……既然采儿……那还是你来吧,记得稍微重些。” “是,陛下,奴婢知道错了。”采儿破涕为笑,泪水混着浴水还挂在脸上,就从朱由检的胸口搓揉起来。 一直将朱由检搓遍全身,才从木桶里跨出,弯腰用浴巾擦身,“陛下稍等,奴婢一会为陛下穿衣。” 朱由检只得坐在木桶里欣赏一遍少儿不宜的画面,可惜采儿一直躬着身,擦拭的动作又快,他几乎什么也没看着。 “陛下请起身。”采儿已经穿好褂裤,手持一条白净的浴巾,来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只得离了浴桶,任由采儿红着脸为自己擦拭完毕,又为他换上干爽的衣衫。 “陛下……”采儿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尽,便扬起小脸。 朱由检见采儿的衣衫似乎和刚才一样,“采儿,你不用换衣衫吗?” “陛下。”采儿这才想起,脸蛋又是红了红,“奴婢……奴婢已经沐过浴了。” “奥。”朱由检暗笑,“咱们回去吧!” 二人相拥着离开浴室,可能是身上的浴水没有完全擦净,被凉水一吹,舒爽之极。 从浴室去采儿的寝房,不过十数步,采儿已是浑身无力了,她勉强拖着灌了铅似的的小腿,被朱由检拖着向前走。 朱由检干脆操起采儿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 “陛下,采儿会走。”采儿焦急,两条小腿无力地上下摆动,想要从朱由检的怀中拖出来,“当心被人看见!” “看见有何妨?”朱由检大笑两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 采儿只得埋首朱由检怀中,两条小腿停止摆动,她用“左、右”的方式,指挥着朱由检一步步迈向自己的寝房。 寝房中燃中两根大脚拇指粗的蜡烛,虽然是粗壮,但在皇宫中,最多只能是中等,采儿还不敢做出僭越之事。 朱由检将采儿放到床沿,正在考虑要不要给采儿盖上红盖头,让她体味一下新娘在等待时的心境,采儿却在枕头下摸索了一会,然后站到朱由检的面前,“奴婢为陛下更衣。” 这是采儿的新婚之日,虽然没有皇后那样的婚礼,它却必须为陛下更衣,只有为陛下更衣了,陛下将来才不会欺负她,更不会忘了她。 朱由检摇着头苦笑,摇头的同时,却发现采儿的手中握住一件什么物事,“采儿,你手中是什么?” 采儿将握住物事的小手张开,但只张开了一半,却醒悟似的一把收回,背在身后,螓首微低,小脸蛋比蜡烛还红,“陛……下……” 朱由检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块雪白的绢布,应该是采儿的“清白单”。 采儿已经从后面为朱由检宽衣,这一次比在浴室熟练多了,不大一会,就将光着身子的朱由检推到自己的衾被中。 朱由检从衾被中露出脑袋,想看看采儿接下来做些什么。 采儿正要为自己宽衣,忽然看到朱由检发出的两道亮光,她心下大急,急匆匆吹灭蜡烛,这才将自己褪得干干净净,一头扎进衾被…… (多谢悠悠闲人ln、sgdbzrj、冬临渊、布伯、书友16426763、书友16797274、原是儒医、秋雁长风、木泊云等朋友们的红票,多谢兄弟们一直支持订阅,十九再次拜谢) 第452章特别朝会 从采儿的身上起身,朱由检就在坤宁宫用过早膳,他将昨晚写好的几条意见,着小太监送往侦讯处,然后才回到乾清宫。 整个上午,朱由检就窝在乾清宫,对着一份地图研究了半天。 第二天,朱由检召开特别朝会,三院十部的大小官员都参加了这次朝会。 这次朝会相当冷清,现在十部的官员各负其责,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交给内阁总理,如果内阁总理也不能决定,再转交到朱由检的手上,也许例行的朝会已经没有举行的必要了。 “陛下,四川成都至陕西西安的道路,有了大的进展,路基已经完工,现在开始水泥路面的浇灌,按照计划,明年年底以前,应该可以通行。”交通部长李长庚本来没准备启奏,毕竟只是路基完工,他准备等到道路通行再向朱由检汇报,但今天朝会,大臣们都是无本可奏,他才向皇帝汇报了这条重要的道路建设情况。 “奥,拿地图来。”等李长庚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朱由检并没有让太监张彝宪呈上来,而是离开龙椅,直接来到李长庚面前,张彝宪搬过一张半人高的方桌,将地图平铺上去。 “陛下请看。”李长庚用手在地图上一指,“成都与西安之间,被嘉陵江、涪江、沱江隔断,又有秦岭、大巴山、剑门山等山势相阻,交通极其艰难。” “这个,朕知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嘛!需要搭桥、开山、添壑等,李爱卿辛苦了!”朱由检也知道,蜀道之难,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尽的。 当年汉高祖刘邦就是依靠地势之险,在实力不济的时候入蜀将养生息,一旦养成气候,就从陈仓出兵,最终建立强汉;三国时期,刘备的实力明显不如曹魏,仍能偏安与成都,也是因为蜀道的艰难。 正因为如此,朱由检才将这条道路放在心头,责成李长庚早日勘探修筑,如果这条水泥大道修筑成功,四川就将融入关中,对四川的异族归化和经济发展,必将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大明也可借此修筑起包含所有汉民族统治核心区的环形水泥大道。 “这是臣的职责。”李长庚没想到,朱由检也能说出大道修筑过程的艰难万险,明白修路工人的日常艰辛,“从西安向西,直至凤翔的一段,乃是陛下在陕西任职时所修建,早已通行,然后从凤翔向西南,经过略阳、阳平关、广元、昭化、剑阁、青川、江油、绵阳、德阳,最后到达成都。” 这应该就是后世“宝成铁路”的大致走向,在这样的山势中修路,完全依靠人力,伤亡是可想而知,现在修路的都是战俘,道路通行后,没有人为他们建造纪念碑,但是,为了大明,这些战俘付出了血汗甚至生命的代价,朱由检的脸上阴郁了起来。 “陛下?”李长庚及时发现了朱由检脸色的变化,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实际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筑好路基,他还是十分满意的,至于战俘的事,他压根儿就没有关心过,他们是战俘,能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大明已经是十分仁慈了。 “没什么。”朱由检知道现在不是同情战俘的时候,“李爱卿,那些修路的战俘也很辛苦,将来还要在其它地方修路,要善待他们,尽量让他们生活得好一。” “是,陛下。”李长庚这才知道,朱由检想要这些战俘,给大明修筑更多的道路。 “对了,这个剑阁,可是当年姜维大战邓艾的地方?”朱由检见气氛有些凝重,赶忙岔开话题。 “陛下,正是这里,当年司马昭命令邓艾、钟会两路伐蜀,邓艾领正兵从剑阁入,遇上蜀国姜维拦截,寸功未进,钟会领一支奇兵,从小路奇袭,却是轻松拿下成都,可见剑阁之险。”《三国演义》成书已久,李长庚自然不陌生。 “哈哈,当年邓艾没有征服的剑阁,今天却被李爱卿的筑路大军征服了,可喜可贺!”朱由检认为,这条路的关键是路基,只要路基完工,可以分头浇灌水泥,工期应该不会太长,反正现在有的是战俘,“朕这儿也有一份地图,众卿不妨看看。” 朱由检拿出的地图,图上只标注了南洋地区,众人都是不解,只有李春烨看到右上角的吕宋省,才能知晓它的大致位置,“陛下,可是南洋战事结束了?” “李爱卿说得不错,郑芝龙在南洋的确打了大胜仗。”朱由检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郑芝龙在麻六甲完胜葡萄牙,又挟胜利的余威,正在与荷兰人和谈,应该很快就有最终的讯息。” 葡萄牙完败,大明控制麻六甲水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朱由检已经向郑芝龙发出讯息,同意成立大明自治省,与荷兰人的和谈,应该很快就要结束,这样南海舰队就会建立一条从厦门、广州,到台湾省大员、吕宋省苏比克、兰竹省古晋,直至麻六甲城的海军基地,大明将正式掌控南洋。 “恭喜陛下,南海舰队又为大明开疆了!” “贺喜陛下!” 大臣们已经习惯了大明军队的胜利,从辽东,到西藏,到吕宋,到缅甸,直到现在的麻六甲,自从朱由检登基以来,大明的外战保持全胜,疆域已经扩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黄立极、李春烨等人估计,朱由检今天召开朝会,大概又是要设立新的行省了。 “众卿看这幅地图。”朱由检让三院十部的主官围拢在自己的身边,而级别低的官员,就只能待在后面,拼命伸长脖子,却是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所有的官员安静得如同是等待自己命运的宣判,“这里是大明的吕宋省。” “在南面,是南海舰队新收复的土地,苏拉威西岛和香料群岛,在它们的西南,是一个巨大的岛屿,叫做婆罗洲,大明的典籍也曾称为渤泥,将成为大明的一个自治省,而这里,叫做麻六甲,是当年郑和下西洋时的屯兵之所,也是大明舰船进入西洋的必经通道,后来被葡萄牙人占领,现在,它终于回到大明的怀抱……” 为了让大臣们不至于太过惊诧,朱由检偷换了大量的概念,比如,在麻六甲水道,郑和当年只是建立里贸易货栈,为防海盗骚扰,留驻了一些士兵,但这时候经过马刺加国同意的,需要交纳场地费,实际上连军事基地都算不上,更不用说是大明的国土了。 比如婆罗洲,在不同的时期,大明的典籍称呼也不相同,乃是因为岛上建立了不同的国家,虽然这些影响力大的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国,但大明的商人、军人基本没有染指这些岛屿,只是岛上的国家遣使入京朝贡,大明的皇帝,恐怕连这些岛屿究竟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而苏拉威西岛、香料群岛,都是西夷来到这里后给予的命名,至于它们以前叫什么,朱由检不知道,三院十部的大臣们就更没听说过了,它们连大明的藩属地都不是,八杆子都打不出关系。 “陛下,南洋要设立行省吗?如果设立行省,臣也好先做准备。”人事部部长王永光对这些岛屿不太感兴趣,他已经在做准备,一旦设立新的行省,就必然需要新的官员,自从朱由检登基以来,大明在边疆新设了太多的行省,朝中的官员有些不够用了。 朱由检没有回答王永光的问题,而是让地图在大臣们手中过了一遍,地图上用红线圈起的三块土地十分醒目,但地图上没有比例尺,谁也不知道这三块土地到底有多大。 待所有的官员都看了一遍,朱由检咳嗽一声,制止了朝堂的议论,“既然回到大明,当然要设立行省。”朱由检用一个“回”字,想要打消大臣们的疑虑。 “陛下,究竟需要设立几个行省?如果设立一个行省,这些岛屿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远了……”李春烨最明白朱由检的心思,朱由检还是信王的时候,曾经对他展望过大明的未来,现在正朝着这些目标一步步迈进,有些目标已经完全实现。 正如朱由检所说的,大明在实现这些目标的时候,并没有因为战争的缘故,而让国库空虚,百姓流离失所,相反,每一次对外战争,大明都能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这些银子又转化为国内建设所需要的资金。 也就是说,每一次对外战争,不仅能开疆,还能促进国内的繁华与进步。 “首先是苏拉威西岛与香料群岛。”朱由检原本打算将这些地方划入吕宋省,后来考虑到这儿距离吕宋太远,又没有陆路相通,管理多有不变,而且吕宋省本身的归化工作还远远没有完成,根本无力在新收复的土地上开始汉化事宜,还是单独设立行省妥当,“众卿不要看岛屿的形状不好看,但土地的面积,可以比得上整个河北省。” “整个河北省?”不知谁小声说了句,就有人重新拿起地图,恨不得将眼珠子都投放到地图上。 “朕打算在此设立一个新的行省。”朱由检正色道,“王爱卿,可有掌管这个新省的合适人选?” 第453章香料群岛 “这……”王永光实在没做好准备,在今天的朝会,朱由检突然抛出南洋,大臣们事先根本不知道这些新的土地,刚才王永光已经预感到朱由检要设立新的行省,他已经在考虑官员的问题,但对于具体的人选,暂时还没有定论。 朱由检稍有不悦,正想给这个新的行省取个名字,这时,从后排站出一位官员启奏道:“陛下,王大人,臣愿去南洋,做个知府,为陛下在此守土。” 朱由检抬头一看,说话的乃是人事部广东司司长张定,在三院十部的官员中,张定的品级较低,只能站在后排,“张爱卿,说说你的想法。” “回陛下,要想安定新的行省,不外有三种策略。”张定只是一个人事部的官员,品级较低,有没有什么政治背景,知道自己升职极其不易,加上四十岁了,年龄偏大,已经很难有所作为,他早就盘算过,只有剑走偏锋,为大明立下奇功,方能入得陛下的法眼,朱由检一贯重视军功,但他不是军人,军功与他无缘,只好在朱由检非常重视的边疆上下足功夫,南海舰队出征南洋,他就搜集有关南洋的各种资料,就是期望将来能去新收复的边疆地区任职。 “张爱卿说说看,到底是哪三种策略?”朱由检打量着其貌不扬的张定。 “其一,岛上现在汉人不多,汉话也不是主流,暂时必须依靠军队做后盾,或怀柔,或高压,让当地的异族百姓先感受到大明的存在,然后再疏导民心。”张定不知道朱由检和三院十部的大臣们是否同意自己的意见,他的心中惴惴不安。 “这里是新收复的土地,民心暂时不附,当然离不开军队的支持。”李春烨第一个出言支持张定。 “先示威,再施恩,张爱卿说得不错。”朱由检微微颔首,“爱卿还有哪两条措施?” “其二,重新分配岛上的良田,荷兰人只重视商业开发,当地的百姓必然遭到荷兰人的欺凌,如果重新分配土地,大明必然得到一部分百姓的拥护——凡是不接纳大明的百姓,可以少分土地。”张定不知道岛上是否进入农耕社会,但岛上肯定不是游牧状况,土地应该是当地百姓的最爱。 “嗯,顺应大明的百姓就会有饭吃,甚至会脱贫致富,爱卿所言甚是,还有第三呢?” “其三,向岛上移民,增加汉人的数量,以汉人的行为,为整个岛屿树立规范,推广大明律法……”在朱由检的鼓励下,张定说得更加流畅了,开始时的担心早就一扫而空。 朱由检正要说话,突然一个人抢着说:“陛下,还应该在岛上推广圣人之言,让这些化外之人早日接受圣人的教诲。”不用看,一定是教育部长孔贞运,他才不管谁去管理这些岛屿,他只是觉得,凡是大明土地上的百姓,一定要接受圣人的教诲,“宁可食无肉,不可无圣言”。 “哈哈,两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朱由检龙心大悦,“张爱卿能说出施政方略,说明是一个有心人,既然爱卿有意替朕分忧,也别知府了,就当个省长吧!” “省长?”张定一时呆住了,这是连升三级,难道这样的好事真的落到自己头上?“陛下……” “张省长,还不叩头谢恩?”王永光早就看出朱由检对张定的兴趣,他盘算了下,张定担任省长,恰好去掉他的一道难题。 “臣……臣谢主隆恩!”张定顿时醒悟过来,当堂向朱由检叩头谢恩。 “起来吧,张爱卿。”朱由检双眼含笑,“爱卿刚才说得不错,岛上的百姓长期受到西洋人的欺凌,爱卿去了这些岛屿,应该以怀柔为主,他们虽非我族,却已经是大明的百姓了。” 张定匍匐在地,“臣一定铭记陛下的教诲。”然后才起身,依然立在朝臣的中后排。 “当然,光怀柔也不行。”朱由检面色一凜,“先是葡萄牙,现在是荷兰,将这些岛屿当做他们发财的工具,大明赶走这些红头发蓝眼睛的西洋人,初期可能受到当地百姓的欢迎,但如果有人不领情,必须坚决采取果断的措施。” 张定向朱由检拱了拱手,“敢问陛下,如果当地百姓不服教化,臣该如何去处?” 朱由检想了想,看来还是要直接讲明了,反正现在还没有联合国,别人不会来干涉大明的内政,“或者消灭,或者让他们离开这些岛屿,如果他们选择离开,我大明所有的土地,都不会接纳他们。” “臣明白了。”张定突然想起,大明在关外的各省,似乎就是这么做的。 “张爱卿,朕必须先行说明,大明暂时无力向这些岛屿移民,一切,只能靠爱卿自己了。”朱由检心想,现在需要移民的地方太多,特别是婆罗洲,只能暂时委屈张定了,不过大明人口庞大,如果百姓自愿移民南洋,朝廷绝对不会反对。 “陛下,臣能否用优惠的政策,吸引当地百姓归化为汉人?”张定心道,陛下可以不给移民,但必须要给予宽松的政策。 “张爱卿的意思是……” “臣此次去苏岛,必然要登记当地的人口,凡是自愿登记为汉人的,无论是否从事农业耕作,将分给良田三十亩,但凡不愿登记为汉人的,只分给二十亩,甚至十亩,此外,还要允许归化的汉人进入官府为吏。” “这里是大明新收复的土地,愿意归化为汉人的,朕同意爱卿的策略。”朱由检突然想到,这里可能已经传播了伊斯兰文化,“爱卿要在当地传播汉文化,归化为汉人的,要信奉大明的儒教,佛教、道教也可,这类人群可给予三年免税期。” 张定自然不明白朱由检的用意,不过朱由检能给予优惠的政策,那就足够了,“陛下,臣一定不辱使命,争取早日归化当地的百姓。” “爱卿去了苏拉威西岛,还要在当地发展工商业,比如,成立贸易公司,建立固定的贸易路线,这样也可吸引汉人去当地定居入籍,靠海吃海,也将渔民手中的鱼干、珍珠贩卖至大明内地,增加当地百姓的收入,总之,岛上的百姓富裕了,他们才会心向大明。” “是,陛下。”张定觉得朱由检的思路开阔多了,他抓住了事物的本质,百姓富裕了,才会心向大明。 朱由检将目光转向群臣,“奥,朕打算将苏拉威西岛屿香料群岛合并成一个省份,但这些地名太过拗口,众爱卿看看,用什么命名适合?” “陛下,香料群岛本身就是个汉化的名字,可以继续沿用下去,至于苏拉威西岛……能否更名苏威岛?该是一个汉化的名字。”黄立极躬身行礼后,轻声向朱由检作答。 “苏威……苏威岛……苏威省……”朱由检念叨着,他并不在乎用什么名字,只是需要将这些地方汉化而已,“不错,如此一来,称呼简介多了。” “陛下,那这里就叫苏威省?”张定有些遗憾,他这个省长,竟然没有挣到省份的命名权。 “嗯,就叫苏威省吧,张爱卿就是苏威省的第一任省长。”朱由检向张定投去一撇,“爱卿去苏威省就任之后,将当地的府县、山脉、河流等,全部用上汉化的名字。” “是,陛下。”张定反问了一句:“陛下,苏威省也比照大明其它的省份一样,设立府县吗?” “那是当然,苏威省也是大明的一个省份,只是刚刚由大明接管而已,当然要设立府县,人事部随后会向当地派出府县的官员。”朱由检向张定摊开南洋的地图,“苏威岛的最北部叫万鸦老,这里已经有汉人活动的痕迹,暂时将首府立在此处,爱卿就兼任知府吧——万鸦老怎么听起来像一个村落的名字,还是改为万鸦吧!” 张定从地图中张到万鸦老,“陛下,万鸦在苏威岛的最北面,此地作为首府……” “张爱卿已经看出来了?不错。”朱由检夸赞了一句,“苏威岛面积太大,爱卿一时难以统御全岛,万鸦作为爱卿的落脚,暂时作为苏威省的首府,爱卿逐步向南推进,将来的首府,自然应该立在岛屿的中部。” 张定再次向朱由检拱了拱手,“臣明白了。” “张爱卿,东面的香料群岛,也是属于苏威省。”朱由检在地图上一划,“爱卿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岛屿,虽然现在岛上没什么人口,但岛上出产香料、丁香、豆蔻、胡椒等,无论谁来开采,都需要交纳赋税,这里将是苏威省近期最主要的赋税收入。” “奥,难怪叫香料群岛。”张定恍然大悟。 “对,这的确是岛屿得名的原因,西洋人来到南洋,最早就是冲着这些来的。”朱由检目视张定,“爱卿一定要保护好这些宝贝,千万不要涸泽而渔,要放上长线。” “臣明白了,臣一定听从陛下的教诲,保护好这些香料,绝不有付圣恩。” 第454章争相入汉籍 “朝会结束之后,张爱卿立即去人事部办理文书交接手续,做好去苏威省赴任的准备,到了苏威省之后,根据实际情况,将你的施政方略写成一份书面报告,托付南海舰队传书与朕。”朱由检轻呷口香茗,今天他说了太多的话,早就口干舌燥了。 “是,陛下。” “苏威省是一个岛屿省份,测绘相对较为容易,爱卿要绘出苏威省的具体形状和大小,特别是香料群岛,到底有多少岛屿、每一个岛屿的形状和位置,都要详细标注清楚。” “臣谨遵陛下教诲。” “张爱卿远去南洋——奥,这里将来不叫南洋了,它已经属于大明,就叫南海吧,刚好也是南海舰队的驻地,朕最后送爱卿两件礼物。”朱由检眉目含笑,这苏威省,应该就这样搞定了。 “礼物?”张定既兴奋又忐忑不安,皇帝陛下当朝送礼,那是多大的荣幸,但他也有些担心,重礼之下,必然是各种巨大的压力。 “哈哈,爱卿不要误会。”朱由检觉得自己的话,可能引起张定的误会了,“朕将从湖广抽调两千士兵,随爱卿进驻苏威省,只调兵,不调将,待苏威省安定下来,他们将不再是士兵,而是专门维持当地治安的警察,相当于大明的捕快。” “捕快?”张定明白了,朱由检的礼物,乃是协助他管理苏威省,“陛下,那苏威省还有大明的驻军吗?” “没有,南海舰队就在附近,岛外的安全问题爱卿不用担心,这些警察,乃是维持岛内的秩序,如果他们愿意将家属落籍苏威,将是第一批正式移民苏威省的汉人,爱卿要给他们分配适量的土地。” 朱由检从缅甸立省的时候,就打算用警察维护社会治安,将军人完全解放出来,专门用于维护国家安全,这样将来的各地的驻军才可以有效裁撤。 大明现在的赋税,主要支出就是在于军事,要不是几次外战得到一些额外的白银,财政部根本没有足够的银两兴办教育、归化边疆,即使不算上各地的府兵,大明现在的军队还是太多。 现在的苏威省恰好是一个试。 “是,陛下。”张定头,他似乎明白了,朱由检已经考虑好了,外部安全交给南海舰队,内部安全交给警察,“那陛下送给臣的第二件礼物呢?应该不是银两吧?” “张爱卿猜得也对也不对。”朱由检哈哈一笑,“苏威省的赋税,五年内不用交给税务部,全部留在省内,一部分用于发放官员的俸禄和公务开支,其余的一部分,用于岛上办学,每名七到十岁的儿童,必须入学,学习汉语汉话,写汉字,用汉名。” 见张定似乎不明白,朱由检又补了一句,“兴办学校暂时不用全面开花,就像人口登记那样,从万鸦开始,逐步向中南部推进。” 这又是朱由检的一次试,税务部五年免税,就可以换得一个基本汉化的省份,朝廷不用投放一文钱,只是派出几名官员,如果时间再长一些,朱由检也能接受。 当然,现在的苏威省实行的还是军管,公务支出很少,除了有限的几名官员的俸禄,根本不用承担繁重的军费。 军费是由朝廷支出的,但这对朝廷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两千府兵本来就是大明的火药桶,朱由检只是用分流、移民的方式,逐渐拆除这些炸弹的引线,而且数年之后,这两千府兵就会转化为警察,不再需要朝廷支付军费。 至于守护苏威省的南海舰队,那是为了大明的未来和海上贸易路线,即使没有苏威省,舰队也是存在,朝廷并没有增加额外的支出。 “陛下,五年免税,闻所未闻,而且对其它的省份也是不公平。”听说苏威省五年免税,税务部长黄士俊不干了,大明开疆拓土,应该增加赋税收入才对,都是免税,那要这些土地何用? “苏威省自古以来,就是国弱民穷,加上西洋人的盘剥,百姓早就困苦不堪了,即使百姓得到免税的优惠,依然比大明内地的百姓要贫困得多,所以朕才给出五年的休养生息期,杀鸡取卵的故事,爱卿们都听说过吧?” “这……”黄士俊一时语塞,他根本不知道苏威省百姓的具体状况。 “黄爱卿也不必担心别的省份效仿。”朱由检才不管黄士俊要说上什么话,“现在的苏威省,并不需要大明投放银两,譬如它晚上五年收回,又当如何?” “陛下,臣赞同五年免税。”内阁总理黄立极站了出来,他已经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苏威省原本并不是大明的土地,免税对朝廷没有任何损失,通过五年的汉化,岛上应该有了一定的基础,到时候如果朝廷能腾出手来,再对苏威省进行移民,一举汉化全省,那时候的苏威省,才真正成为大明的一个行省。 黄立极的支持,让内阁各部长集体哑火,朱由检见朝堂上再无反对的声音,这才对张定说:“张爱卿现在还是正四品吧?” “回陛下,臣正是正四品!”张定心里咯噔一下,从正四品到正二品的省长,一下子上升了四级,这在大明的历史上,实在太过罕见,他本来只是要求去苏威省担任一名知府,没想到朱由检直接任命他作为省长。 “现在的苏威省省长,可是正二品,一下子升职这么多,张爱卿打算如何回报朝廷?”朱由检果然是冲着张定的品级来的。 “陛下,臣一定鞠躬尽瘁,五年内在苏威省改土归流。”张定“噗通”一声,跪倒在大堂之上,大气都不敢出,脑袋都趴到地面上了。 朱由检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他舒缓了语气,“五年内能否完成改土归流,朕不会太在意,爱卿要根据当地百姓的实际情况,确定具体的对策,凡事不可太用强。” “是,陛下,臣明白。”张定依然匍匐在地上。 “朕最关心的倒是贪墨问题,不要以为苏威省远在海外,朕就两眼一抹黑,苏威省还是大明苏威省,大明的《反贪律》在苏威省依然有效。”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严于律己,为苏威省所有的官员当好典范。”张定连连叩头,以表决心。 “起来吧,爱卿也不用太紧张,这不是朕对爱卿的特殊要求,而是对大明所有官员的一致要求。”朱由检飞快地扫了一眼群臣,“只是你初掌苏威省,不要在大量的赋税面前,把持不住,朕还是信任你的。” “臣明白,臣谨遵陛下的教诲。”张定从地上爬起来,连额头上的灰尘也不敢抹去,一溜烟躲到群臣的后面。 朱由检的目光再次转向地图,“麻六甲水道是东西方交流的唯一海上通道,堪称咽喉之地,当年的郑和就在在麻六甲设立了最大的贸易货栈,今后大明的瓷器、茶叶、丝绸等出售到西方,必须经过麻六甲,现在南海舰队已经完全控制了麻六甲,诸位爱卿说说,朝廷将来如何管理麻六甲?” “陛下,麻六甲既然对大明如此重要重要,南海舰队要不要在此建立基地,常年驻守?”李春烨早就知道朱由检对周边形势的谋划,是以率先出言支持朱由检。 “爱卿所言甚是,既然麻六甲是大明不可或缺的咽喉要道,南海舰队自然会在此驻守。”朱由检在朝臣们出言之前,给麻六甲定了调调,“只是郑芝龙是军人,他只会经营南海舰队,却不会经营麻六甲两岸的土地和百姓,上还发生了东吁余孽大量残杀当地百姓的事,幸好陆战队及时赶到,剿灭了东吁余孽,拯救了当地百姓,现在当地百姓对南海舰队感恩戴德。” 朱由检的话,已经十分明了,就是现在的麻六甲,军民已经打成一片,应该比苏威更好管理,想到这些,黄士俊出班奏到:“既然当地百姓欢迎大明的军队,陛下何不趁机在此处立省,早早归化当地的百姓?” 黄士俊的话,算是对刚才反对朱由检的一种补偿,朱由检心中暗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惊喜,“黄爱卿的话,正合朕意,现在麻六甲的百姓已经归心,据郑芝龙的军报上说,麻六甲附近,百姓争相入汉籍,正是大明入主麻六甲的最好时机。” “陛下,我南海舰队刚刚进入麻六甲,当地的百姓就争相入汉籍,郑芝龙此言是否太过?”乔允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乔爱卿有所不知。”朱由检将东吁吉伦海祸乱马来半岛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吉伦海的祸乱,加上当地的百姓误以为郑芝龙、郑兴就是当年郑和的后人,所以百姓才争相归心。” “奥。”乔允升似乎还有些不信,“陛下,争相加入汉籍的百姓,到底有几成?” “据郑芝龙汇报,靠近麻六甲城的地方,当地百姓被葡萄牙欺辱害怕了,加入汉籍的不下八成,其余的北方,加入汉籍的百姓,至少达到五成。” “陛下。”李春烨捧着手捧地图,“如果麻六甲归入大明,那岂不是和缅甸省连成一片了?” 第455章乔允升的反对 “爱卿眼力不错。”朱由检笑对李春烨,“一旦大明据有麻六甲,就会与缅甸连成一片,那时大明就有了从路上进入麻六甲的通道。” 李春烨心内惊涛骇浪,比起朱由检还是信王时对大明的展望,现在的朱由检更加从容地应对周边的局势,他知道,朱由检不一定是看重这片土地,而是看重麻六甲,从此以后,大明从海路、陆路,都可抵达麻六甲,如果将缅甸的水泥大道扩展到麻六甲,大明再也不用担心麻六甲的安全问题,以朱由检对水泥路的青睐,完全有这种可能。 “陛下,麻六甲可是要立省吗?” 朱由检看了眼李春烨,心说这个,还是让其他的大臣说出来更好,“大明要控制麻六甲,自然要在此立省,可是,朕有些犹豫,这里到底是立一个省,还是两个省。” 大臣们再次拿起南洋的地图,与苏威省比较,麻六甲水道两岸,土地实在是太大了,又隔着宽阔的麻六甲水道,所以主张将麻六甲两岸分为两个省的意见占了上风。 “既然众卿都认为要设立两个行省,那就两个吧。”朱由检在这种问题上不愿与大臣们闹矛盾,有了大臣们的参与,在海外立省,就不是他的乾坤独断,“至于这两个省份的名字,参照南海舰队的意见,麻六甲以北,叫戴燕省,麻六甲以南,就叫顺塔省吧!” 戴燕和顺塔,是后来的汉人在南洋建立的小国,就像兰芳共和国一样,起于汉人大量涌入南洋,亡与西方的殖民强国。 “陛下圣明!”朝堂上一片恭贺之声。 朱由检心中欢喜,经过这次朝会,大明基本上控制了整个南洋,南海,将成为大明的内湖,“众爱卿,你们认为,谁担任这两省省长合适?” 朝堂顿时鸦雀无声,虽然有人垂涎麻六甲的富足,但现在的大明,贪墨已经成了过街老鼠,麻六甲的赋税再多,也进不了自己的腰包,南洋距离大明又是过于遥远,品级高的官员,自然不愿赴任,品级低的,估计朱由检也看不上。 朱由检暗暗叹息,大明的官员和百姓,还是太留恋中原的繁华之地了,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恐怕谁也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 “陛下,臣愿意去麻六甲赴任!”墨迹良久,终于有一名年轻的官员出班参奏。 朱由检抬头一看,是交通部的一位司长,崔悟生,因为出列奏对,正低着头,看不清脸面,不过朱由检认识他,乃是少年进士,但文笔不够老练,录取的名次比较靠后,未能进入翰林院,被放到外地做了推官等。 朱由检登基后,朝廷彻底改革,成立三院六部,此人因为官清廉、才能卓著的原因,被人事部召回,在交通部任副司长。 崔悟生现在不过二十五岁,实在是太年轻了,加上仕途顺利,根本不适合担任省长,太得意和太失意,都容易让人走入极端,只有受到一定磨炼的人,才会成为人才。 朱由检欲待不用,却突然冒出一个新的念头,“崔悟生,好名字,感悟人生,不过爱卿感悟人生的时间太短,但任省长一职,暂不合适。” “陛下……”崔悟生闹了个花脸,“臣知晓了!” “在马六甲水道的入口东侧,有一个小岛叫淡马锡,朕预备在此设立府衙,爱卿可去此处担任知府。” “是,陛下。”崔悟生似乎有气无力,他本来希望去戴燕或者顺塔担任省长,就像张定那样,没想到朱由检只让他担任知府。 朱由检微微一笑,“爱卿可不要小看这个淡马锡,岛屿虽然不大,但朕打算在此设立府衙,对所有过往船只实行征税,不过……所得税款,必须足额上交税务部。” “是,陛下,臣明白了。” “你不明白。”朱由检摇头,看来必须再当一次教师了,“淡马锡现在虽然荒芜,但大明在此立府、设立贸易口岸后,所有经过麻六甲水道的船只,不论属于大明,还是他国,一律要向大明纳税通航税,这所得的税款,恐怕不是小数目,爱卿可千万不要把持不住。” “陛下,臣一向视钱财如粪土,绝对不会辜负陛下圣恩。” “那就好。”朱由检继续说道:“淡马锡作为贸易口岸,将允许货物过境停留,无论货主是谁,只要不出售,不再征收商税。” “过境停留?陛下……”崔悟生被朱由检说糊涂了,一会是通航税,一会是商税,他实在不明白朱由检的真实意思。 “爱卿不用着急,朕将派出专人,为爱卿解读淡马锡的地位。”今天的朝会,事情挺多,朱由检不愿在这个专业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陛下,臣愿往麻六甲赴任。”外交部的一位司长池昭站了出来。 “哈哈,今天可是各位司长们大显身手的朝会。”朱由检看了眼池昭,知道此人年近四十,正年富力强,又有一定的阅历,为官还算清正,只是一直担任虚职,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检验,以后还要加强监督,“爱卿在外交部任职,熟悉南洋事务,又肯替朕分忧,朕就敕封你为戴燕省省长。” 朱由检任用官员的标准,乃是廉、忠、才、德,利用边疆省份缺少官员的机会,正好打破一级一级往上升的惯例,否则到了部长、总理,都七老八十了,连生活自理都是问题,何谈为国分忧、为民谋利? “臣谢陛下圣恩!”虽然朱由检还未正式拟旨,池昭还是叩头谢恩了,口谕也是圣旨。 “池爱卿,朕同样给你苏威省的待遇,五年内赋税不用上交,但麻六甲水道的通航税必须上交,三千来自湖广的府兵,将来转为维持治安的警察。” “臣多谢陛下体恤。” “不过,戴燕省在南海舰队的协助下,百姓业已归心,爱卿争取早日在各地开府立县,与缅甸省完成划界工作。”朱由检心想,搞定了南洋,大明的军队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了,现在南北的危机基本都已消除,该是国内建设的时候了。 “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早日让戴燕省与缅甸省连成一片。”池昭站起身,退到朝臣的后列,人事部现在还没有行文,他的品级还没有正式提上来。 朱由检正待要当朝挑选顺塔省省长,乔允升再次出班奏到:“陛下,臣有一言。” “乔爱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朱由检看乔允升的架势,应该又是规劝,因此语气冷淡了许多。 乔允升朝朱由检一拱手,算是先礼后兵,“自陛下登基以来,大明对外战争,的确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战果,北面剿灭建奴,西南稳住两藏,现在又在南洋打下大片的土地,要论武功,陛下堪称史上第一明君。” 朱由检见乔允升只突出武功,不免心头不服,难道老子的文治不算第一?发展工商业、推行义务教育,古往今来,有哪位明君有如此大手笔?不过,光自夸也没什么用,关键是大臣们的认可,“乔爱卿,你我君臣之间,这些虚礼就不用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陛下。”乔允升也不看朱由检的脸色,继续低着头说道:“但臣不明白,土地越大,治理起来就越困难,大明真的需要这些土地吗?如此发展下去,大明究竟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朱由检微微颔首,“爱卿还有什么话,只管往下说。” 乔允升豁出去了,“陛下,土地真的越大越好吗?现在关外、南洋诸省,大明已经没法移民了,说明大明根本不缺这些土地。” 黄立极、李春烨出班,正要说话,朱由检伸手阻止了他们,“乔爱卿说得是,大明的确不能无限制扩充土地——如果不能行之有效的管理方略,将士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土地,迟早也会丢失。” 黄立极、李春烨面面相觑,特别是李春烨,他明白朱由检只是为了充实大明的战略支,但朱由检当朝认错,这还是第一次,以后还怎么开疆拓土? “对一个国家来说,土地的确不是越大越好,但朕数次征伐,都是迫不得已,北伐建奴、蒙古,那是因为这里是大明的国患,太祖、成祖年间都有大规模的北伐,方才保障大明百十年的安定。” “臣明白,臣没有反对陛下北伐的意思。”乔允升以为朱由检要避重就轻。 “两藏地区发生针对汉人的流血事件,朕才被迫起兵南征,这次的南洋,乃是西洋远征至大明的家门口,如果大明不能御敌与南洋,西夷迟早会在广东、福建登陆,到时候免不了还是战争。” “……” 朱由检面色冷凛,口中却是不紧不慢,“朕也明白,战争总有结束的时候,关键还是大明内地的发展,待南洋稳定之后,朕暂时不会再发起大规模的远征,而是将主要精力,投放到大明的内地,朕要为百姓多谋福祉。” “陛下能如此作想,乃是大明之福,苍生之福。”见朱由检完全同意自己的意见,乔允升也是见好就收。 “但大明在南洋不能虎头蛇尾,必须完成布署。”朱由检实在要感谢乔允升,有了乔允升的反对,他的计划更容易实施,“南洋还有一个巨大的岛屿,叫做婆罗洲,大明的典籍中也称为渤泥。” 第456章净土 “渤泥?”孔贞运轻轻念叨着,他猛然发现,这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陛下,渤泥乃是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如果陛下将渤泥划归大明,那所有的藩属国如何评价我大明?” “孔爱卿此言差矣!”朱由检一阵腹诽,这个酸儒,总是抱着祖宗的成见,“此一时彼一时,不知道太祖当年钦定的十五个不征之国,现在还剩多少个?” “这……”孔贞运还真不知道,这些国家经常发生动荡,城头变幻大王旗,国号也是更新不断,他一个只读圣贤书的人,哪里搞得明白? “孔爱卿有所不知,渤泥被荷兰灭国久矣。”朱由检狠狠瞪了孔贞运一眼,“南海舰队进入婆罗洲,算是帮助渤泥的百姓摆脱了荷兰人的压榨与剥削,他们感激大明还来不及呢。” “原来如此。”孔贞运讪讪而退,口中继续哆嗦着:“这些小国,离开了大明的确不行。” “陛下,婆罗洲是否立省?”李春烨从地图上发现,婆罗洲比顺塔省还要大上许多,现在南海舰队就呆在南洋,他不相信朱由检会放过这个岛屿。 “这个……本来朕是有立省的打算,刚才乔爱卿提醒了朕,土地不是越大越好,如果不能有效管理,土地再大也是枉然。”朱由检边说边摇头,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 “陛下……”李春烨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哪像那个熟悉的朱由检? “算了,真要属于大明,它迟早会回到大明的怀抱。”朱由检看了李春烨一眼,“眼下大明实在无力照应这么多新收复的土地。” 李春烨还是不明白朱由检的意思,“陛下,一旦失去婆罗洲的控制权,将来再要收回,那就难了。” “李大人,陛下明明放弃了这块土地,你因何不肯罢手?难道就是指望手下的将军们,为了这些没有任何用处的土地而封侯?”乔允升最看不惯这个鹰派的李春烨。 “乔大人此话何意?军人为国家守土开疆,难道不对吗?如果军人都像乔大人这样畏首畏尾,那建奴恐怕早就打进山海关了。”李春烨有些懂得朱由检的战略部署,他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些酸儒,虽然他曾经也是酸儒。 “李大人如此看重守土开疆,那建奴肆虐辽东的时候,李大人在哪里?李大人手下的将军们,又是在哪里?”乔允升毫不相让,连朱由检都赞同他的意思,这个李春烨算什么?“最终还不是靠陛下御驾亲征?” “两位爱卿不用争了,朕自有定夺。”朱由检不反对大臣们争上一争,没准在争吵中还能发现什么问题,但这种纯粹的人生攻击,还是要不得,朝堂不是菜市场。 李春烨还是梗着脖子,朱由检打断了他的反击,他十分不爽,但乔允升刚刚得了语言上的便宜,加上朱由检听从了他的建议,却是舒畅到每一个毛孔,得意之余,他仰起脸,一副无视李春烨的表情。 “婆罗洲是一个很大的岛屿,但大明现在无力有效管理,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朱由检向龙椅上一靠,十分疲倦的样子,“朕已经驱赶了荷兰人,但朕不会向婆罗洲派遣官员,未来的婆罗洲,就有岛上的百姓自行管理,数年之后,或者数十年之后,如果他们愿意加入大明,就像苏禄王国那样,举国加入大明,那也不晚,如果他们非要独立建国,朕也由他,只要他们不受西夷的欺凌即可。” “陛下……”李春烨还想再说什么,但朱由检挥挥手,“今天的朝会就到此吧,朕乏了。” “散……朝……”张彝宪的声音适时想起,大臣们只得依次离开大殿。 李春烨迟疑了一会,他心中的疑团未灭,于是紧随着朱由检的步伐追到乾清宫。 “这才刚刚散朝,候质怎么就来了?也该让朕休息片刻吧?”朱由检双眼含笑,脸上再也没有了疲惫之色。 “陛下……” “候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来人,看座,上茶。” 小太监给李春烨端来座椅,又奉上香茗。 李春烨看也不看香茗一眼,“陛下,天与不取,反受其害。” “候质以为朕是什么样的人?”朱由检反问一句。 “啊……”李春烨似乎明白了,但朱由检到底是如何安排婆罗洲,他依然不明白,“陛下,婆罗洲……” “朕就知道候质是为婆罗洲而来。”朱由检轻笑,“依候质看,朝廷要如何处置婆罗洲?” “陛下,既然南海舰队已经打下这块土地,大明没有理由不要。”李春烨的目标还是在婆罗洲上,“如果朝廷实在无力治理,大不了以后暂缓开疆。” “要自然是要,就看如何要法。”朱由检眼中的精光外泄,“候质认为,大明怎么要婆罗洲?” “陛下,在婆罗洲立省,就是很好的方法。”李春烨已经习惯了朱由检的思路。 “立省自然是很好的方法,朕不是因为乔爱卿的话,才放弃立省的。”朱由检在寻思,到底要怎样向李春烨解释这自治省,“然而,朕找到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难道陛下已经有处置方略?”李春烨寻思,这似乎才是真正的朱由检,一个老是盯着大明周围土地的皇帝。 “候质曾经问过朕,究竟要怎样才能根治官员的贪墨。” 李春烨简直无语,刚刚说到婆罗洲,陛下怎么扯到贪墨?“臣是问过陛下,现在就不错,连太祖都治不了的贪墨,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大臣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贪墨。” “现在的确好多了,但那是朕的高压,如果朕老了,没有了监管群臣的精力,或者朕驾崩了,新皇没有了朕的雷霆手段,官员们难保不贪墨,那朕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 贪墨是汉民族几千年延续下来的“传统”,只要有官员的地方,就有贪墨,李春烨也没什么好办法,“可是,陛下,这与婆罗洲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朱由检神秘地一笑,“不瞒候质,婆罗洲上将是一块基本没有贪墨的净土。” “没有贪墨的净土?”李春烨的眼睛霎时瞪得比建奴的马眼还大,随即缓缓收拢眼睑,微闭双目,缓缓头,不错,这才是真实的朱由检,“陛下……” 朱由检看着李春烨,含笑不语,美美地享受了一把李春烨眼中高人的感觉。 “陛下,古往今来,哪一位皇帝不是反对大臣们的贪墨?但历朝都找不到行之有效的办法。”李春烨顿了顿,见朱由检没有反对,也就继续说下去,“陛下没有向婆罗洲派遣官员,如何监督贪墨?” “候质能保证朕派去的官员,本身没有贪墨行为吗?”朱由检一脸轻松的样子。 “这……”李春烨的确不能保证,这些官员远在海外,就是人事部的官员也监管不了,通常的方法,只要不出严重的后果,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也许他们今天没有,明天没有,但五年后、十年后呢?他们一年的俸禄不过数百金,但手里经管的银子却是数万,甚至数十万,谁能保证他们没有贪婪之心?” “陛下究竟是如何监管官员的?”李春烨决定不想了,朱由检奇思妙想不断,自己就是想破脑袋,恐怕都不及朱由检之万一,“难道朕刚才在朝会上说的……” “朕没有欺骗朝臣。”朱由检刚刚喝了口香茗,差笑喷了,“朕的确是让岛上的百姓自治、自决——真打算在婆罗洲设立自治省。” “自治?陛下,何为自治省?”李春烨已经感觉到朱由检没有放弃婆罗洲,他一定用他的方式在对付朝臣们。 朱由检想了想,这才开口道:“自治省,就是让岛上的百姓自己管理,朝廷不会向当地派遣官员。” “陛下,如此一来,婆罗洲还是大明的土地吗?岛上的百姓大都不是汉人,他们要做什么,朝廷也管不着——再说,陛下如何确定当地的官员就没有贪墨行为?”李春烨被朱由检弄糊涂了,这样下去,怎么看怎么不是大明的土地。 “这是一种全新的管理模式,三言两语实在难以说清,这样吧,朕挑核心的内容说说。”要向李春烨这样的文人解释选举制度,实在是费劲,好在李春烨是他的坚定支持者,又多次见过他的神奇,“先说说怎么治理贪墨。” “……” “岛上的最高官员是省长,乃是由全岛百姓的代表选举产生,在担任省长期间,百姓代表会盯住他的一言一行,别说贪墨,如他行为不当,就有可能被百姓代表弹劾,随时丢掉官职,还要承担他应该负担的责任。” “陛下,选举是怎么回事?” “岛上会有一些府县,每个府县选出几名百姓代表,他们什么事也不做,专门盯住省长,省长在全省范围内只要有任何不法行为,都会遭到这些代表的弹劾。” “那要是百姓代表与省长同流合污呢?”李春烨还是不太相信,世上真的存在没有贪墨的净土。 “省长要贿赂大量的百姓代表,那他要花掉多少银子?他又能贪墨多少银子?两厢比较,省长有银子可赚吗?” 李春烨还是觉得不太踏实,但他对朱由检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也就没有继续发问,但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陛下,即使贪墨不存在了,那大明要如何掌控婆罗洲呢?” 第457章海外见闻 “朕打算垂手而治,既不要派遣官员,也不会参与管理。”朱由检发觉在李春烨的嘴巴张得像是一头笨驴,这才继续说道:“但必要的外围工作,还是需要朝廷去做。” “……” “首先是驻军,南海舰队在婆罗洲设立海军基地,候质现在知道朕为什么力主建立海军了吧?” “陛下,婆罗洲如此庞大,光有南海舰队恐怕不够吧?要不要调遣一些陆军?” “不用,南海舰队主要是威慑,打消别国产生的他念,真正维持日常社会治安的,还是警察,苏威省、戴燕省也会有警察,相当于大明的捕快,他们由地方官府发放饷银,不用另行拨付军饷。” “陛下能保证百姓选出的官员心向大明吗?”李春烨还是不放心。 “很简单,省长、知府、知县都必须由汉人担任,如果汉人人手不足,一些小吏可以由归化过的汉人担任。” “奥。”李春烨有些明白了,难怪朱由检不动声色,原来早就谋划好了,“陛下,岛上的汉人多吗?” “现在不多,估计不到十万,不过南海舰队驻扎到婆罗洲,一定会有一些当地的百姓归化为汉人,即使没有移民,岛上的汉人也会不断增多。” “陛下,如此模式,即使婆罗洲属于大明,那对大明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纳税,岛上的官员虽然不是朝廷派遣的,但大明的律法必须通行全岛,百姓需要交纳农业税、工商税等。” “如果婆罗洲向税务部交纳赋税,那……百官岂不知道婆罗洲的现状?他们能接纳这样的婆罗洲吗?” “现在主要的工作,是归化岛上的百姓,岛上交纳的赋税能保障岛上的正常运转就不错了,哪里有钱交纳给税务部?说实话,朝廷既没有花费一分银子,也没有为岛上的百姓操心,到时候能白白得到一个这么大的岛屿,难道还不知足?” “陛下……”李春烨迟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岛上真的能像陛下设想的那样吗?” “说实话,朕也不知道。”朱由检苦笑着,如果知道选举制度适合汉人,他都准备在大明的内陆直接实行了,还用得着才这儿偷偷摸摸试行?“不过,婆罗洲对大明的影响是微弱的,即使选举制度失败了,有南海舰队在此,婆罗洲还飞不出大明的五指山。” “奥。”李春烨长长舒了口气,他明白了,朱由检是在试行,又不知道能否取得成功,所以才在朝会上宣布暂时放弃婆罗洲,待以后再做决定,“陛下,臣明白了,臣支持陛下的决心。” 李春烨欢欢喜喜告辞朱由检,他心中的石头落地了,朱由检也是得意,不仅一吐为快,而且搞定了南洋这块广阔的土地,虽然顺塔省省长人选暂时未定,但那是人事部的事,只要他愿意放权,完全可以不管。 午膳之后,朱由检小睡片刻,现在天气太热,如果直接躺在龙床上,保不准一身汗水,采儿带着两名宫女一直为朱由检扇风,这才舒爽多了。 采儿本是周玉凤的贴身宫女,周玉凤正在临产期,身边需要人手照顾,但朱由检更需要女人的照顾,周玉凤还是将采儿派到乾清宫,暂时充当朱由检的贴身宫女,日夜照顾朱由检的饮食起居。 未时,朱由检悠悠醒来,见采儿还在扇风,朱由检心疼,“采儿,朕不热,你也息会吧!” “陛下醒了?”采儿摇晃着小脑袋,“采儿不累,陛下要起床吗?” “嗯,朕起来散散心。”朱由检从龙床上做起来。 “陛下莫动,奴婢给陛下更衣。”采儿抱来朱由检的龙袍,帮助朱由检穿戴完毕,又取来一盆清水,服侍朱由检擦了把脸,“陛下,刚才张公公来报,广东与江南的商人求见。” “商人?什么商人要见朕?”朱由检疑惑起来,大明商人的地位虽然有所提高,但要见皇帝,恐怕还不够格吧? “听张公公说,是广东商人李宇生,江南商人刘炳中等人,张公公见陛下正在休息,没敢打扰陛下,他嘱咐奴婢,等陛下醒了再告诉陛下。”采儿立在朱由检面前,两只小手互相揉捏着。 “奥,是他们呀,难怪敢见朕。”朱由检思索了一会,“他们现在在哪?” “张公公说,他们正在宫外等候。” “那就让张公公传他们进来吧,朕下午刚好有空。”朱由检先行来到正厅。 “是,陛下,奴婢这就让张公公去传他们。”采儿出去一会,也随着朱由检来到正厅,她先给朱由检泡了一杯香茗。 不大一会儿,张彝宪领着李宇生等人入了大厅,朱由检抬头一看,一共有四个人,除了李宇生、刘炳中外,还有两名年轻人,朱由检觉得有些眼生。 “草民参见陛下!”四人快步入了大厅,拜倒在朱由检的面前。 “起来吧,赐座!”朱由检注视着李宇生,也许是海风的吹拂,李宇生比上次黑了不少,已经稍稍见老了。 张彝宪指挥小太监搬过座椅,让李宇生等人落座,采儿则在朱由检的授意下,给四人准备了茶水。 “谢陛下!”刘宇生已经是朱由检的老熟人,虽然知道朱由检不喜欢虚礼,但在皇威的高压之下,倒是比两位年轻人更加局促不安。 朱由检要卸掉李宇生的不安与惶恐,“李东主是大家,好好评评,朕这乾清宫的茶水,究竟怎么样?” 品茶是李宇生的长项,大凡富贵之人,常常一边品茶,一边谈事,如果不会品茶,说明你的品位不足,最多也就一个土豪,人家不会给你应有的尊重,就像后世的商贸活动,要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最好开着宝马奔驰。 市井之中也有许多茶肆,多是让人品茶论事,那是一种时尚,但大众茶铺,出入的都是一般小民,与李宇生这种生在富商之家的人是没得比较的。 听到朱由检让他品茶,李宇生揭开杯盖,扫视一眼,小口啜饮,然后微微闭上双目,用舌头轻轻辄动,“回陛下,茶清绿、香郁而味淡,该是雨前龙井,乃是茶中珍品,饮之有醇厚之感,应该是山泉水泡制,‘雨前龙井,醇水冲发’,说得就是这种茶吧?” 山泉水是从砂石中渗出,将铜钱轻轻放置水面,而铜钱不沉,倒满一杯,水面高于杯口而不溢出,说明山泉水密度高,表面张力大,故称醇厚。 朱由检微微一笑,“李东主不愧巨富出身,连冲茶的泉水都能分辨出来。” 李宇生微笑中还有一丝感激,他何尝不明白朱由检的用意?刘炳中也是跟着微笑,他还夸赞李宇生精于茶道。 朱由检头赞叹,忽然发现李宇生头上的数根白发,“李东主、刘东主此番出海,在海上呆了不少时间吧?” “回陛下,草民等两次出海,在海外呆了接近三年。”李宇生双手抱拳,一边说话一边向朱由检行礼。 “三年?难怪李东主的头发都见白了,记得上次李东主还是满头光洁的黑发,哈哈,岁月催人老呀!”朱由检调侃了一句,大厅的气氛更加轻松了。 “陛下,海外经商,利润虽然可观,但在海风的吹拂下,人却易老,不知不觉间,草民已是白发丛生,哎,还是陆地上安生。”李宇生端正身子,也不像开始是那样紧张了。 “奥,西夷都是从海上来的,难怪他们的头发五颜六色,该是因为海风的缘故吧?”朱由检云淡风轻的,好似随口说了一句。 “噗嗤!”坐在刘炳中身边的年轻人不觉笑出声来,露出两排细密的糯米牙,可能发觉在皇帝面前失礼,急忙用手掩住口,两只大眼睛偷偷地瞄着朱由检。 “陛下面前,芷儿不得无礼!”刘炳中轻喝一声,见朱由检依然微笑,心中才稍稍安定,他离座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陛下,孩儿年幼,出言无状,求陛下宽恕。” “刘东主请起!”朱由检本来是为了活跃气氛,没想到竟然吓着刘炳中,“原来是刘东主的公子?哈哈,不知刘公子笑什么?难道朕说错了吗?” 刘公子眼波流转,顾盼着朱由检,“陛下……” “芷儿不得胡言乱语!”刘炳中重新落座,他吓得脸色都白了,又狠狠瞪了眼自己的儿子,他双臂微微颤动,恨不得用手堵住刘公子那张不听话的小嘴。 “刘东主不必介怀。”朱由检打量着刘公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左边眼角有一道弯月般的浅浅疤痕,如果是女公子,不知道羡煞多少少年郎,“朕没有去过海外,刘公子有什么话,就让他说吧。” “陛下。”刘公子看了眼刘炳中,见父亲正低着头,这才大着胆子说到:“西夷的头发不是海风吹拂的,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刘炳中向刘公子投去凶狠的目光,皇帝的错误,连大臣们都不敢说,你一个孩子,竟然当面撞皇帝,他在心中轻叹一口气,然后缓缓收回绝望的目光,连双目都几乎闭上了。 朱由检却是毫不在意,“奥?那刘公子见过西夷人吗?刘公子随船队去过海外吗?” 刘公子却是不及看父亲一眼,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双手给朱由检见礼,“回陛下,草民随父亲出过一次海,也见到过一些西夷。” 朱由检已经看出端倪,“那刘公子都去过哪些地方?能否给朕说说海外的见闻趣事?朕每天待在皇宫,实在是无趣得紧。” 第458章天大的利润 刘炳中见朱由检没有发怒的意思,只得偷偷叹息,也不再阻止刘公子说话了,也许年轻的皇帝真的对海外见闻感兴趣,他们又是年龄相仿,感兴趣的东西差不多。 “陛下,草民去过一个叫古里的国家……”刘公子又露出好看的糯米牙,这牙要是长在女人口中就好了,刘公子不是女人,可惜了。 “古里?对了,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就在在这里去世的,哎,郑和之后,大明很长时间都没有大型舰队了。”朱由检微微叹息。 “陛下知道古里国?”刘公子有些惊异,“陛下不是没去过海外吗?” 朱由检淡然一笑,“朕虽然未去过海外,但大明的典籍中有过记载,朕知道这些也不为奇,怎么样,见到郑和的墓冢了吗?” “见到了,草民特意去拜祭了一番。” “原来刘公子也是敬仰驾驶大船的郑和?” “郑和是大明第一个驾船游历西洋的人,我从小就崇拜他。” “奥,那刘公子还有那些海外见闻?说来听听。” 刘公子歪着脑袋深思了一会,“恩……陛下听说过红茶吗?” “红茶?”朱由检一愣,安徽祁门的红茶好像现在还未做出来吧?“现在有红茶吗?” “陛下,草民的确遇上了红茶,还饮过红茶。”刘公子浅浅一笑,心道这个大明典籍中总没有吧? 朱由检只得乖乖作聆听状,“刘公子是在哪儿遇上红茶的?” 刘公子有些得意,他莞尔一笑,“是在一个叫锡兰的岛上。” “锡兰?”朱由检努力思索,终于想起,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锡兰岛上现在就有红茶了?” “恩,有红茶。”刘公子觉得不对,“陛下是说……” 朱由检发觉失言了,赶紧紧了紧身子,坐得端端正正,“朕是说,锡兰岛现在还没有独立建国吧?岛上是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 “陛下真的知道锡兰岛?”刘公子敛去得意的神色,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岛上虽然有极少量的荷兰人,但真正占据岛屿的,还是葡萄牙人,都是红毛,说着鸟语,外人很难辩得清。” “奥,刘公子去的可是……科伦坡?”朱由检不知道科隆坡现在到底叫什么,如果刘公子不知道,那就谎称时北部的一处山地,反正现在从锡兰岛登陆的,都是在南方。 “正是科伦坡。”刘公子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朱由检,又扫了眼他爹刘柄中,这才压低声音道:“可是,科伦坡原来叫芒果港,据说葡萄牙来到这里之后,为了纪念他们伟大的航海家哥伦布,才改为科伦坡的……” “哈哈。”朱由检面上轻松,心中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要穿帮了,关键是他无法说出知识的来源,都怪自己以前历史只是没学好,没办法了,只好继续忽悠了,“既然你们来此处经商,大明的海军迟早也会来到这里,所以……大明的侦讯……这是军国大事……” “芷儿!”刘柄中见朱由检支支吾吾,赶紧出言阻止刘公子追问下去。 “奥,原来如此!”刘公子半信半疑,眼波在朱由检和他爹之间不停流转。 “正是,这些军国大事,暂时不方便透露过多,凡是大明商人需要保护的地方,将来都会有大明的海军。”朱由检终于惊险度过一关,“还有什么?朕相信去西洋的路上,一定还会有很多朕所不知道的见闻。” “还有……陛下听说过黑人吗?那种全身漆黑,比……比木炭还黑的人。”刘公子的眼中又闪出熠熠之光,他不相信这种人物朱由检也会知晓。 “黑人?你们去过非洲?”朱由检瞪大双眼,夸张似的看着刘公子。 刘公子彻底歇菜,他懒洋洋地说道:“爹的商队去亚丁港交货,我则在对面的的港口游玩了一回,都是这种黑人,实在无趣。” 朱由检轻笑着摇头,“我还以为刘公子会买两个黑人回来玩玩。” “草民买那些黑鬼做甚?”刘公子白了朱由检一眼,“陛下长于深宫,却对海外了如指掌,这天下,还有陛下不知道的事物吗?” “朕虽长于深宫,但自小博览群书,不仅诸史百家、诗词歌赋,连常人难得一见的典籍,也是涉猎不少,知识自然广泛。”朱由检哈哈一笑,“朕还知道,刘公子不喜针线、女红,喜欢随着爹爹的商队游山玩水……” “陛下……”刘公子情知身份被朱由检识破,不觉羞红了脸,她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摆弄着衣角,再也不敢看朱由检一眼。 “陛下,草民死罪!草民不该欺瞒陛下!”刘柄中抢先一步,跪倒在朱由检的座椅前,额头在金砖上叩得“咚咚”直响。 “欺瞒?刘东主欺瞒朕了吗?”朱由检右手上扬,示意刘柄中起身,“刘东主不必惊恐,朕在典籍中学到的学问,乃是以前的知识,女公子的见闻,才是当下的海外现状。” 刘柄中一想也是,自己并没有说刘芫芷是儿子,他内心的感激,恨不得朝乾清宫的墙上撞,“草民写陛下宽宏大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柄中又向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才慢慢起身,以目示意刘芫芷。 刘芫芷忍住羞,起身拜倒在朱由检面前,“民女刘芫芷,叩见陛下。” “免礼,平身。”朱由检朝刘芫芷笑笑,“皇宫当中,比海外如何?”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刘芫芷刚刚褪去的绯红再次浮现在俏脸蛋上,“陛下……”她向朱由检飞去一个白眼,但又不敢直视朱由检,视线却是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哈哈。”朱由检收回目光,扫了眼李宇生、刘柄中,“两位东主来到京师,不会仅仅是找朕闲谈一番吧?” 李宇生这才想起此番的正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陛下,草民等两次出海,共赚取银两三百万,这是草民孝敬陛下的分成,一共一百八十万两。” “一百八十万两?”朱由检呆愣住了,虽然知道海外贸易的高额利润,没想到能赚这么多,他并没有接过银两,微笑着说:“李东主这书要贿赂朕呀?” “草民不敢!”李宇生做出要下跪请罪的姿态。 朱由检止住李宇生,“三年时间,赚了三百万,海外贸易真是天大的利润呀!难怪西夷拼了命也要东顾。” 李宇生掌中的银票还落在空中,“陛下,草民从事海外贸易,一则得益于陛下彻底解除海禁,二则得益于大明的强大,草民所到之处,连强人都不敢为难草民,所以草民与其他股东商定,将所得利润的六成献给陛下。” 朱由检还在感叹海外贸易的巨大收益,但他不远接受李宇生的好意,现在大明国库充溢,皇家产业更是蒸蒸日上,朱由检不缺钱,“李东主的心意,朕明白了,但利润不用给朕,交给税务部吧!” “是,陛下。”李宇生收回银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朱由检想到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好像国家占的干股还不到两成,东印度公司还要自己养活一大批军队,而李宇生的商贸公司,却是在南海舰队的保护之下,除了必要的安全保镖,安保费用比东印度公司低多了,想到这儿,他对李宇生说:“李东主,大明工商税的税率是十五税一,但海外贸易利润偏高,又需要海军的保护,利润就按照《工商税》上的规定,上交两成吧!” “陛下……”李宇生和刘柄中对视一眼,双方都是疑惑不定。 “李东主、刘东主,现在国库充盈,朕暂时不要你们的辛苦钱,如果需要,朕不会和你们客气。”朱由检知道两人失望的原因,大明商人的地位不高,虽然商人可以一掷千金,但没有权利,也就没有安全上的保障,钱财越多,越是遭人眼红,如果能傍上皇帝,那就是商人中的无冕之王,“两位东主资金宽裕,可以修桥补路,捐资助学,多为乡邻做些善事。” “陛下,草民受教了。”李宇生敏锐地意识到,朱由检在中五省、南五省推行义务教育,大规模修建道路,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草民长子随草民行商海外,但草民的次子常驻广州,草民这次回乡之后,便会拨出专项银两,在当地修筑大道、协助官府创办学校。” “李东主如此安排,朕心甚慰,朕提醒一,凡事要量力而行,但要有长期计划,就像经商一样,切不可虎头蛇尾。”朱由检话锋一转,“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不高,这恐怕也和商人逐利的本性有关,如果商人都能用合法的手段挣钱,又能适当回报社会,在资金允许的条件下,适当为百姓做些实事,商人的威望才能提高。” “陛下,草民知道了,草民惭愧。”李宇生感叹,不愧是君王,想的不是自己内的帑充实,而是天下的子民。 “佛家有云:众生平等,同为汉人,为什么要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朕全力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倡导人人平等,你们商人本身,也要爱惜自己的羽毛,遵守大明的律法,不争黑心钱、昧心钱,两厢努力,何愁不能消除身份上的差别?” 第459章最好是香水 “陛下,商人的地位真的能够提高?”刘芫芷见李宇生尚在思考,终于插了一句。 “纵观汉民族的历史,除了北宋,商人的地位一直地下,要改变这种不合理的状况,不是一朝一夕是事,朕在全国倡导,你们商人本身,也要做些力所能竭的事,商人的地位才能得到快速的提高。” “恩。”刘芫芷微微扭转螓首,这朱由检,她原来只是以为是皇家的纨绔,原来却是为了国家,如此呕心劣血。 “朕在全国推行义务教育,就是为国民平等打下基础,将来所有的国民都读书识字,起跑线上是平等的,至于将来他们从事什么工作,乃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选择的唯一标准,是兴趣,而不是社会地位,将来所有的国民都读过圣贤之书,难道还有士林一说吗?没有士林的特权,士农工商的身份限制,自然就会解体。” 不仅刘芫芷,连刘柄中、李宇生都用一样的目光盯住朱由检,似乎朱由检在进行一场惊世骇俗的演说。 朱由检忽然感觉到,有些话现在说起来还是太早,尤其是义务教育,在中五省和南五省才是开始的阶段,要是让士林觉察道自己的险恶用心,他们就是不敢反对自己的国策,也会阴奉阳违,利用手中的权利暗中破坏自己的大业,“两位东主,这些话只是朕的美好愿望,千万不要传出去。” 四人一起匍匐在朱由检的面前,“草民明白,草民等感谢陛下心怀天下,感谢陛下对草民等的鞭策,草民一会维护自身的形象,为百姓多做善事。” “起来吧!”朱由检知道要改变商人逐利的本性,就像提高商人的地位一样,绝不是一日之功,他们也许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做下去,那但这仅仅是个案,遂不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下去,“两位东主,你们将船只捐献给南海舰队,现在还剩多少条船只?” “回陛下,草民现在还有百十条船只,但小船居多,大船不足三十条。”李宇生还以为朱由检又是要他的船只,大明现在已经完全解除海禁,只要有银子,多少船只都能买到。 刘柄中主动向朱由检表态:“回陛下,草民的船只少些,大约有六十多条,如果陛下需要……” “当时大明海军缺少舰船,朕才被迫需要你们的支持。”朱由检打断了刘柄中的表态,“现在大明的海军,已经开始使用专门的舰船了,你们的商船,根本用不上。” “那草民……”李宇生又是一阵失望,他实在不清楚,陛下到底需要什么。 “两位东主,你们不是合伙人吗?怎么船只是单独核算的?”朱由检原本以为他们一道出海,应该成立像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样的贸易公司,但他们有各自的船只,可能就是一个松散的合作,没有形成一股坚实的力量。 “回陛下,我们货物的盈利都是独立的,只是为了路途的安全,才选择同行。”刘柄中不知道朱由检何故有此一问。 “奥。”朱由检皱了一下眉头,同行是冤家,看来他们合作得不够彻底,现在才是开始,将来时间长了,双方有了利益冲突,难保不会出现恶性竞争,自己现在不放化一下,“两位东主,朕不是商人,不明白为商之道,但商人事需要利润的,你们选择的商品极为类似,又在相同的市场出售,如果出现竞争,该当如何应付?” “陛下,自然同为经商,竞争在所难免,而且现在的西洋市场,对大明的货物十分欢迎,只要我们能运送过去,无论多少都可以出售。”李宇生根本没有朱由检那样的担忧。 “现在才是开始,这些问题还不突出,将来从事海外贸易的商人多了,西洋的市场饱和了,这些问题就会出来了,那时为了利润,难保有人会故意压低价格出售,那是货物的利润,就会大大降低。”朱由检知道,只有垄断,才会产生高额利润,“再说,向西洋运送大明货物的,不止你们,还有西洋人,你们能保证他们也不会压价吗?”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成立商会?”李宇生为商多年,自然懂得此中的规则。 “商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朱由检想起后世的商会组织,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县镇,就会在上海、广州成立商会,“但你们现在从事海外贸易的人数不多,可以按照个人出资多少,成立一个统一的贸易公司。” “陛下,草民明白了。”李宇生双手向朱由检行礼,“成立一个贸易公司,然后统一价格收购,统一装船运输,统一价格出售。” “正是如此,对外用统一的声音说话,你们就会享有货物的定价权,就能获得更高的利润。”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是这种模式,虽然垄断会损害消费人群的利益,但朱由检并不担心,因为这些商品都是在海外出售的,并不会损害大明的利益。 “陛下教诲的是,草民回去之后,就和各位东主商量,成立统一的贸易公司。”李宇生也曾想过这些问题,但每个人都割舍不下对资产的控制权,现在有了朱由检的的倡议,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甚至用朱由检的名义,逼迫他人就范。 刘芫芷却是芳心暗动:这个年轻的皇帝,他到底懂得多少? “李东主的公司总部在广州吧?朕赐个名字,就叫广州……广州华润贸易公司吧。”朱由检没来由的想到这个名字,“不过,李东主、刘东主,无论你们赚了多少银两,两成的赋税可不能少交。” “陛下请宽心,广州华润贸易公司绝对不会少了赋税。”李宇生站起身向朱由检行李,他本来打算给朱由检六成的利润,现在朱由检只要两成,他都准备放弃国内贸易,专营海外贸易了,海外贸易就像鸦片一样,强烈地吸引着他。 朱由检发现刘柄中微锁眉头,似乎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他对广州华润贸易公司的事有所不满,“刘东主可有什么想法?” “陛下,华润贸易公司虽然利润丰厚,但草民已经老了,不适合在海上吹风了,草民膝下又无男丁代草民出海,所以,草民打算退出贸易公司,回到自己的本行,就是利润低也无妨。”刘柄中的眼神有些忧虑,又偷偷将视线瞄向李宇生,显然是一种羡慕。 “奥,这样也好,总不能所有的人都从事海外贸易,必须有人从事生产,没有货物,哪来的贸易?”朱由检瞄了一眼刘柄中,“不知道刘东主的主业是什么?” “回陛下,草民祖上经营的就是纺织,草民也一直从事纺织行业,虽然利润微博,也还过得去。”谈到自己的主业,刘柄中的眼神立即亢奋起来。 “纺织业?”朱由检想起英国的产业革命就是从纺织业开始的,大明江南的纺织业,正是飞速发展的时候,如果用上蒸汽机,没准产业革命从大明的江南开始业说不定,他随口问了句:“不知道刘东主家居何府,家业有多大?” “陛下,草民家居江南省苏州府,至于家业……”刘柄中迟疑着,不知道朱由检用意何在。 李宇生见刘柄中支支吾吾,他不相信朱由检回看中刘柄中的产业,刚才给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朱由检都不要,遂抢着回答道:“回陛下,刘东主在江南省有多处纺织工厂,家业在苏州府至少能排上前五,百万两现银还是能拿得出的。” “刘东主有如此实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朱由检“是准备做大、做强你的纺织业,还是准备向其它行业发展?” “陛下,草民倒是像在纺织业发展,但是纺织业现在竞争对手太多,不仅苏州,松江、杭州、南京的纺织厂家可谓雨后春笋,整个江南,几乎家家有纺机,村村有工厂,纺织业的利润,已经十分微博,草民入行早,还有一定的积累,刚入行的,也就挣个一日三餐。” “江南的纺织业真个如此发达?”朱由检不仅心潮澎拜,他自登基以来,精力一直在北方,在军事上,即使推行改革,也是限于北方五省,虽然凭借后世的记忆,特别是《红楼梦》中的“江南织造”,知道江南的纺织业占据赋税的半壁江山,但刘柄中的话,还是让他十分惊讶。 “陛下,纺织业只是遍地开花,因为纺织的技术简便,纺织品又是家家户户离开不了的,所以才会出现出现大量的工厂,但几乎所有的工厂,规模都不大,因为无法承受大量的工人。” 技术如何倒没什么关系,只要有扩大生产的资金和熟练的产业工人,完全可以形成规模化生产,既能提高生产效率,扩大工厂的利润,又能促进行业的快速发展,朱由检一时拿不定注意,到底要给刘柄中送上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刘东主到底有何打算?不论在纺织行业,还是其它行业,朕都可以指东主一条生财之道。” “陛下真的肯帮助我爹?”刘芫芷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妩媚地望着朱由检,“陛下是让我爹生产水泥还是玻璃?最好是香水,那我以后就不愁买不到了。” 第460章丛林法则 朱由检一时哭笑不得,这些技术,他迟早会公之于众,但现在不是时候,至少待这些产品打入国外市场、挣下足够的银子之后,现在即使要公开技术,也是卖给大明内部有限的厂商。 但刘柄中不是合适的人选。 朱由检朝刘芫芷抛出一个晴朗的微笑,“刘家的女公子,能挣钱的行业多了去了,远远不是这几个行当,只要朕随意指几句,富可敌国不敢说,为你挣一份高额的嫁妆,应该不成问题。” “陛下,你……”刘芫芷俏脸通红,银牙轻咬,但朱由检是皇帝,她只能恨恨地低下头,发誓再也不跟这个轻薄的皇帝说话了。 刘柄中、李宇生、还有李宇生的儿子李中桂自然也不敢为刘芫芷鸣不平,只是讪讪地笑。 “刘东主,你考虑好了,到底是继续你的纺织行当,还是另开门户?”朱由检将目光投向刘柄中,觉得他还是经营本行当稳妥,“这样吧,刘东主,你还是经营纺织,这个行当熟悉。” “陛下,这个行当虽然熟悉,但整个行当的利润已经十分微博。”刘柄中希望朱由检给出独门的行当,像他的水泥、玻璃、香水、肥皂那样,没有竞争对手,自己可以任意定价,他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朱由检,“陛下……” “刘东主不用担心,如果肯下功夫,利润自然不会太低。”朱由检先让刘柄中吃下定心丸,“刘东主从事纺织,是纺纱、织布、制衣中的一个环节,还是每道程序都有?” 听朱由检将纺织行业的三道基本程序说得非常清除,刘柄中惊异得目光熠熠,连刚才赌气的刘芫芷也是偷偷打量朱由检,似乎他是一个怪物,刘柄中拱手说道:“陛下,草民的纺织厂不止一处,既有纺纱厂,也有织布厂,但制衣厂却是不多。” “奥。”朱由检淡淡地说道:“既然刘东主厂子很多,在纺织业的投资很大,朕教你一个法子,利润肯定会大幅增加。” “陛下,真有这样的法子?”刘柄中本来有些怀疑,大量从事纺织业的人都不知道,朱由检一个外行,这么可能有这样的法子?但想到朱由检能说出纺织业的基本程序,也许年轻的皇帝闲来无事,发动下属研究也说不定。 刘芫芷虽然江目光从朱由检的脸上移开,但她和李宇生父子一样,早就在等着朱由检的金口玉言了。 “法子当然有,主要有三条,其一,规模化经营。”朱由检不知道这些名词刘柄中是否听得懂,但自己又不知道这个行当的术语。 “规模化经营?陛下,草民闻所未闻,不知道什么意思?”刘柄中果然听不懂。 “规模化经营就是提高厂子的规模大小,这样可以节约成本。”朱由检知道空洞的叙述,刘柄中肯定不信,“比如你有十个纺织工厂,现在合并为一个,工人的数量虽然不变,但监管、账房的人数肯定会减少,就是看守仓库的人,也会节约了九份。” “陛下,草民有些明白了,精简了人员,就会节约人员的酬劳。”刘柄中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盘算,这些非生产人员,怎么也不会节省多少成本。 “这是人员上的节约。”朱由检正在思索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各个企业,“其它方面也有节约的空间,比如,工人中午在工厂就餐,饭食少了,工人吃不饱,饭食多了,必然有一部分浪费,如果将工人集中在一个厂子,浪费虽然还是存在,但只有一个厂子的浪费,比十个厂子的浪费,自然要少得多。” “……” “此外,厂房、土地、运输上也会有节约,不一而足。” “陛下,真的这样做了,大约能省下多少成本?”刘芫芷已经忘记了她刚才的誓言。 “如果厂子制定相关的制度,又能严格执行,至少可以节约三成的成本。”朱由检向好奇的刘小姐伸出三根手指头,“不要小看了这三成成本,你的货物在上市的时候,比别人便宜一成,就可能将别人的货物挤兑下去。” 刘芫芷心中对朱由检还是有些不忿,她不忘反驳一句:“陛下,如果别人的货物卖不出去,那岂不是要破产?陛下刚才的意思,不是‘商也有道’吗?” “刘小姐,朕的意思,的确是商也有道。”朱由检也觉得这个刘小姐有些大胆,竟然敢屡屡反驳自己,“但那是对国家、对百姓而言,而不是对于竞争对手而言的,刘小姐喜欢游山玩水,‘丛林法则’知道吗?” “陛下,什么是丛林法则?”刘小姐那份高傲的自尊心,已经被朱由检的博学彻底压制了。 “丛林法则就是丛林里的规则,也就是存在于大自然的规则。”朱由检知道这样说下去,在座的人肯定不懂,“比如老虎饥饿的时候,必然要捕食羚羊。” “这里有什么规则吗?”刘芫芷歪着脑袋,半天没想明白。 “这里面当然有规则。”朱由检摇摇头,一副鄙视的样子,“老虎如果不捕食羚羊,它自己就得饿死,如果捕食了,死的就是羚羊,这样看来,无论如何,总有一个动物是要死的,虽然残忍,却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改变不了。” 刘芫芷似有所悟,敛了目光,一副深思的样子。 “而且老虎在捕食的时候,总是寻找那些老弱、伤病的羚羊,健壮的羚羊才可以逃得性命。”朱由检顿了顿,“刘小姐,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规律?” “规律?”刘芫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时却不能用语言描述出来,小脸都急得通红。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朱由检的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 刘芫芷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但她发现,这是朱由检总结出来的规则,这是她最不远见到的人,眼中的兴奋迅速消褪下去,她失望地看了眼朱由检,又缓缓低下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思。 “当然,老虎再狠毒、再饥饿,也不会吞噬自己的孩子,所谓‘虎毒不食子’,聪明的刘小姐,现在明白朕的意思了吗?”朱由检的笑眼看向刘芫芷,发现她还在发愣。 “啊……”刘芫芷显然没听到朱由检刚才的话。 “陛下,草民明白了。”刘柄中江花头接过来,“商人就好比是老虎,在商场上,是弱肉强食,哪怕是打倒自己的对手,但在对待百姓、对待朝廷上,就要‘虎毒不食子’。” “刘东主说得不错,正是如此。”朱由检补充了句:“朕的意思,不是一定要打倒你的竞争对手,绝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合作,就像老虎,如果将羚羊全部杀死了,那它下顿吃什么?只有跟不上时代进步的对手,才像那些老弱病羊,才会被老虎吃掉。” “陛下,草民明白了,草民多谢陛下的教诲。”刘柄中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年纪轻轻、从未涉足商场的朱由检,皇帝果然深不可测呀! “陛下只说了其一,那还有其二吗?”看来刘芫芷将朱由检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地印在心头上了。 “当然有其二,刘小姐不用着急。”朱由检十分玩味地看了刘芫芷,这才继续说道:“其二,采用流水线生产。” “流水线是什么?需要水吗?”刘芫芷皱起眉头,两弯淡淡又细长的眉毛,快成上弦月了。 “顾名思义,就是像流水那样生产,工人各负其职。”朱由检差笑喷了,从刘芫芷依然皱起的眉头上,知道她还是不懂,“比如成衣厂在生产衣服的时候,不是每个工人都会裁衣,而是将工人们分成数组,一组裁衣袖,一组裁衣领,一组裁衣身,另外一组什么都不裁,而是将衣袖、衣领、衣身合在一起,制成成衣。” “陛下,这样做的好处是……”刘芫芷虽然在努力思索,还是像她爹一样,没搞明白。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首先,每一名工人只要学会其中的一项技术,一般半个时辰就能成为熟手,将来也只使用这一项技术,手法会越来越熟,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刘芫芷不住头,李中桂却是脱口而出:“草民明白了,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变相降低人力成本。” 刘芫芷白了李中桂一眼,“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听陛下说。” 李中桂吃瘪,他缩了一下脖子,乖乖地当起好学生。 朱由检忍住笑,继续说道:“其次,工厂的技术也不容易外流,因为每名工人都不会完整的技术,需要完整的技术,就需要大量的工人合作——不过,制衣行业好像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刘芫芷突然问道:“陛下的厂子,就是用这种方法保住秘密的吗?” 朱由检哈哈一笑,“这也是保住秘密的一种方式,你们不知道,现在北五省有很多的厂子,都是用这种方法来提高工人的工作效率的,看来,你们已经落伍了。” “陛下,何为工作效率?”刘芫芷小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朱由检不断抛出的新名词,让她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奥,工作效率就是在相同的时间内,可以生产更多的产品,就像李公子说的那样,要生产相同的产品,可以节约时间成本。”朱由检还向李中桂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李中桂得到朱由检的夸赞,顿时喜形于色,还向刘芫芷看了眼。刘芫芷立刻回击他一个白眼,吓得他赶紧低下头,拿自己的衣角出气,刘芫芷完全占了上风,这才哼了一声,将脑袋转向朱由检,“陛下,还有吗?” “有,当然有。”朱由检略一思索,“刘小姐,你随商队去过西洋,听说过‘珍妮纺纱机’吗?” 第461章女儿留下来 “珍妮纺纱机?”刘芫芷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番,还是没有印象,“陛下,民女最远只去过亚丁,珍妮纺纱机是奥斯曼国家生产的吗?” “不是。”朱由检摇头,“比这远多了,应该是在西洋。”朱由检担心李宇生将来去了西洋,真的寻找这种暂时还未出现的纺纱机,也不敢说出确切的国家名称。 刘芫芷不再纠结珍妮纺纱机的产地,她更看重作用,既然能从遥远的西洋传到大明,入了朱由检的法眼,一定是好东西,“陛下,珍妮纺纱机有什么用处。” “用处说出来,怕是惊吓了刘小姐。”朱由检先放出狂言,也是给刘芫芷一提醒,“平常的纺纱机,只有一个纱锭吧?” “难道珍妮纺纱机有两个纱锭?”刘芫芷的心中隐隐有一种期待,如果真是这样,那纺纱的速度一下子提高两倍,成本会大幅下降。 “两个?怎会会?”朱由检故意呷了口香茗。 “原来不是这样的?”刘芫芷的脸上一阵失望,既然不是两个纱锭,那为甚要吊人胃口? “最老式的珍妮纺纱机,有八个纱锭,经过后人的改良,现在最多能达到十五个纱锭。”朱由检轻咳一声,自顾品着香茗,也不看刘芫芷一眼。 “八个?十五个?”刘芫芷果然像朱由检估计的那样,小嘴张得像是河马,糯米牙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一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当然是真的,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岂会无辜拿刘小姐开心?”朱由检板起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陛下……”刘柄中觉得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惹祸了,他刚要离座向朱由检请罪,那边刘芫芷已经抢先跪倒在朱由检面前,“陛下,民女知错了,求陛下责罚。” “责罚就免了,起来吧。”朱由检放下香茗,“也难怪刘小姐不信,说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就是。”刘芫芷重新落座,她眼巴巴地望着朱由检,“陛下,珍妮纺纱机在哪儿?宫中有吗?” “没有。”朱由检也觉得有些遗憾,自己早先忘记了这件事,要是朱由校还活着,凭他的木工技艺,也许能造出珍妮纺纱机,可是朱由校已经死了,“本来大明的侦讯是带着珍妮纺纱机的图纸回国的,可惜……” “可惜什么?难道他带着图纸逃跑了?”刘芫芷的鼻翼一张一翕,显然急切想知道下文。 “逃跑倒是不会。”朱由检也是摇头叹息,“但是他在归国的途中,不慎落到大海,图纸被海水一浸,已经化为灰烬。” “啊……”刘芫芷不觉惊叫一声,“那……那他总还有些印象?” “这位侦讯后来为国捐躯了,但他曾经将图纸的大致样子口述于朕,因为语焉不详,朕也不是十分清除珍妮纺纱机的结构。”这段故事完整谢幕,朱由检也是放下心来。 “陛下……陛下……还记得珍妮纺纱机的大致样子吗?”刘芫芷小心地问朱由检。 “芷儿不得无礼,陛下日理万机,岂能记得一个小小的珍妮纺纱机?”刘柄中虽然也是急切想要得到珍妮纺纱机,但还是喝住女儿。 “爹……”刘芫芷小声抗议,“陛下日理万机不错,那不是为民谋利吗?如果有了珍妮纺纱机,工厂可以节约大量的人力成本,这不正是为民谋利吗?” “哈哈。”朱由检本来是为刘柄中提供研究的方向,让他们自己摸索,没想到刘芫芷如此执著,偏偏说得又十分在理,“可惜朕只知道一些简单的结构,不知道能否制造出来。” 刘芫芷建朱由检没有生气,不觉向前进了一步,“那陛下能否试试?” “试试?也好,如果真的能造福于民,朕不妨试试。”遇上这么执著的小女孩,朱由检有些头疼,他真的不确定是否能造出珍妮纺纱机。“多试试,许是造出来也不一定。”刘芫芷又对刘柄中说:“爹爹留下来陪陛下一起试试,一旦有了结果,也好带去江南。” “芷儿说胡话了,这里是禁宫,爹爹怎能留下来?”刘柄中赶紧向朱由检请罪:“芷儿年幼,不懂得宫里的规矩,求陛下恕她不敬之罪。” “不知者不罪,刘东主不必担忧。”朱由检还真被这个执著的刘小姐折服了,不过,执著一也不错,如果能造出珍妮纺纱机,将来还会改良,还有织布机,没准就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实现了。 “爹爹,那我留下来吧。”刘芫芷目光坚毅,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是女人,就当是宫里的宫女,应该不会违反宫里的规矩吧?”她看向朱由检,转成一副哀求的模样。 朱由检实在不忍心拒绝,也许今天的拒绝,就会让大明损失一位级的工程师,但他还是问了句:“刘小姐,你又不是匠人,留下来能做什么?” 刘芫芷似乎铁了心,“陛下,民女虽然不是匠人,但民女熟悉纺纱机,知道纺纱机上每一块木料的功用,珍妮纺纱机也是在普通纺纱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有民女在,可以随时提醒陛下。” “芷儿!”刘柄中断喝一声,“都是爹爹惯坏了你。” “爹……”刘芫芷娇叫一声,向刘柄中撒起娇来,“爹爹不是常常感叹膝下无子吗?今天女儿要让爹爹看到,女儿能做成儿子做不了的事,求爹爹成全女儿吧!” “芷儿,这里是皇宫,在陛下面前,不得胡闹,莫让陛下为难。”刘柄中毫不怜香惜玉,他狠狠瞪了刘芫芷一眼。 “陛下。”刘芫芷见爹爹不依,只好向朱由检求援,她已经忘记了将才还将他恨得要死,“民女让陛下为难了吗?” “哈哈,哈哈。”朱由检干笑几声,“为难倒是没有,只要你爹爹准允。” “爹。”刘芫芷的小脑袋像是泼浪鼓,在朱由检与她爹之间转悠,“你看,陛下说不会为难,你听到了?” “芷儿乖,咱们回家再慢慢研究,千万不要耽误陛下正事。”刘柄中像是在哄着孩子,当着朱由检的面,他不敢过分强求。 “爹爹忘了,除了陛下,谁也不知道珍妮纺纱机,爹爹能凭空造出珍妮纺纱机吗?” “这……陛下……”刘柄中没法,只得向朱由检投去求援的目光,而刘芫芷也恰好向朱由检投去感激的目光。 朱由检摇头苦笑,只得对刘柄中说:“刘东主,既然刘小姐心意已决,不如……不如就让她留下来,朕保证,一个月之后,无论结果怎么样,朕都会派遣锦衣卫送刘小姐回家。” “爹,你看,陛下都安排好了,难道爹想违背陛下的旨意?”刘芫芷轻拍着刘柄中的后背,让他安心先回家。 “哎……”刘柄中眼中闪现着一种莫名的悸动,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他只得叹口气,最后只是向刘芫芷交代了一句:“千万不要给爹捅娄子,否则别怪爹不让你回家。” “知道了,爹。”刘芫芷歪靠在刘柄中的肩上,我都这么乖了,难道爹还不放心吗? 趁着刘柄中交代女儿的时候,李宇生想起了朱由检先前说过的话,“陛下还有什么让草民等挣钱的法子?” “奥,李东主不是从事海外贸易吗?难道李东主也准备回到陆地上了?”朱由检心道,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你们已经尝过了,怎么么都想着退回陆地,难道汉人真的一冒险精神、开拓精神都没有吗? “回陛下,草民暂时还会从事海外贸易,但草民有一个经商的亲戚,叫黄立,他最近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好的行当,几乎在家赋闲,黄立托付草民留心合适的行当。” “黄立?此人是何方人士?经济实力如何?”朱由检未见过黄立,本来不太信任,但大明中五省、南五省的改革,需要商人们的支持,加上是李宇生的推荐,暂时先看看他的底细。 “陛下,黄立乃广州人士,时代为商,经过数代的积累,家产颇丰,以草民的估计,家产应该在两百万以上,如果加上家族的后盾,应该不止这个数字。”李宇生知道,经济实力差的,绝对入不得朱由检的法眼。 “两百万两?家产应该是够了,只要能拿出百万现银即可,家居广州,位置也是不错。”黄立符合朱由检心里的预期,“此人人品如何,李东主说句实话,精明还是厚道?” “回陛下,此人自小在商场耳闻目睹,自然有商人的精明。”李宇生稍稍顿了顿,“若说到厚道,至少他不是奸猾之徒,否则草民也不敢向陛下推荐此人。” “既然是以为精明的商人,那为何现赋闲在家?难道有什么变故?”朱由检不明白,一名出色的商人,他的经营应该不止一个行当,怎么会处于待业状态? “回陛下,黄立原本从事钱庄、典当行业,但这些行业现在处于饱和期,不但难以扩张,练维持原先的利润都困难,所以黄立才有转换行当的想法。” “钱庄、典当。”朱由检念叨着,这就是大明时代的金融业,正是朱由检需要的人才,“既然如此,那朕就给黄立指条明路。” 第462章银行 “陛下要给黄立指明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不仅李宇生,刘柄中、刘芫芷、王中桂都是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朱由检,也许朱由检的奇思妙想,对他们有借鉴作用也说不定。 “银行,不知你们行商海外,有没有听说过?”朱由检不知道海外的状况,他只是凭着后世的经验,准备在大明建立商业银行。 “银行?”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是一头雾水,刘芫芷轻蹙眉头,显出数道曲折的皱痕,沉思片刻,到底还是摇摇头。 朱由检待众人回过神来,这才轻咳一声,“银行相当于大明的钱庄,也就是老百姓存银子的地方。” “钱庄?”李宇生一片惊愕,“陛下,黄立原来开的就是钱庄,只是……只是这钱庄的利润,实在太微薄了。” 好奇的小女孩刘芫芷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朱由检,一副小红帽被大灰狼欺骗的感觉。 “利润微薄,那是他没有上规模,管理也不太规范,就像朕刚才所说纺织厂那样,而且,他还没有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朱由检扫视了众人一眼,直接忽视了刘芫芷的眼神,“你们都是从商多年,应该知道钱庄的收入来源吧?” “钱庄的收入,自然是来自百姓的存银与商户借贷的利率差。”刘芫芷不待不待李宇生插言,抢着回答道,她还挑衅似的看着朱由检,可能认为这个问题太小儿科了。 “看来刘小姐对钱庄也不陌生,实在是一把理财的好手。”朱由检回以挑衅,“眼下钱庄进入微利时代,刘小姐知道怎么增加钱庄的收入吗?” “这……”刘芫芷避开朱由检逼人的目光,但她没有认输,“当然是增加存银的数量,然后将银子借贷出去。” “可刘小姐知道怎样才能增加存银的数量,又怎样才能将贷款放出去?”朱由检见刘芫芷已经有些窘迫,遂移开目光,“黄立经营钱庄多年,常用的方法,恐怕他已经试过了。” “这……那陛下知道吗?”刘芫芷反问一句。 “当然,朕就是在指导黄立。”朱由检悠悠地补了句:“虽然他本人不在这儿。” 不仅刘芫芷,其他三人也是觉得天方夜谭,经营钱庄多年的黄立都是山穷水尽了,难道朱由检能另劈蹊径?“陛下,难道真有让钱庄起死回生的法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朱由检也不管是谁在发问,“很多时候,商机并不在商业活动中。” “……” “钱庄,奥,将来叫银行,首先得有存款,没有存款,一切免谈。”朱由检笑对刘芫芷,发现刘芫芷正不断着小脑袋,“现在大明的百姓、官员,甚至商户自己,都是将银子存在家里,如何将这部分银子吸引到银行,才是当务之急。” “陛下,民女有些明白了,要吸引银子,必须增加利率。”刘芫芷一阵欣喜,但随后又摇了摇头,充满渴望地看着朱由检,“可是利率升高,银行的利润就会进一步降低。” “所以,接下来就是将银子放出去的问题。”朱由检扫视了四人,“两位东主,两位公子可知,大明正在鼓励工商业的发展?” “啊,陛下,民女明白了。”刘芫芷惊叫一声,引得她爹一阵白眼,“朝廷鼓励工商业,必然会出现更多的工商户,他们需要向银行借贷银子?” “刘小姐说得不错,还有一层。”朱由检觉得刘芫芷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朕刚才说过,为了降低产品的成本,扩大规模势在必行,所以,为了利润,将来的工商户也会向银行借贷,缓慢发展、逐步积累的方式,将越来越少。” “……” “也许银行在百姓存银与商户借贷之间的利率差会缩小,但只要存银与借贷的数额大幅增加,实际利润还是会增加的。” “陛下,那银行与钱庄之间,为了争夺银两,不是陷入恶性竞争了吗?”李宇生最为关心银行的发展,毕竟黄立是他推荐的。 “所以朕才要成立银行,以便与钱庄区别。”朱由检只能说个大致的方略,“将来朝廷会成立大明银行,大明银行不办理具体的业务,只是专门监管各个商业银行,百姓存银与银行借贷,都会有固定的利率,任何人不得变更,只有大明银行根据市场需求,不定期浮动利率。” “陛下,既然所有银行的利率一样,那银行吸引存银就有些困难了。”按照刘炳坤的理解,银行基本上是按照地域来争取客户。 “暂时可能是这样,但随着银行逐渐增多,就需要用诚信来吸引百姓存银了。”朱由检认为,说到底,银行只有诚实信用,才能吸引到足够的存银。 “陛下,那钱庄怎么办?他们还可以继续存在吗?”李宇生的意思,钱庄与银行,只是名称上的区别。 “钱庄暂时还会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要么转为银行,要么退出这个行当。”朱由检简要解释两者的区别:“百姓存银,当然找信用度高的,银行在朝廷的监管之下,不但经营规范,而且资金充足,挤兑、倒闭的风险会小许多。” “民女明白了!”刘芫芷不断头,连头上包裹的青色头巾都出现了松动,既然朱由检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她干脆除去头巾,露出里面光亮平整的青丝。 “你还没有完全明白。”朱由检微微一笑,“任何时代的商业活动,都与朝廷的政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工商户即将大量借贷,就与朝廷的鼓励工商业的发展有关。”朱由检先列出活生生的例子,“其实,朝廷即将又一项大的改革,就是部分恢复万历年间的一条鞭法。” “一条鞭法?陛下是说,所有的赋税都折成银两?”李宇生轻声问道,其实一条鞭法对他这名海商来说,并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他更关心的是隐藏在背后的改革动向。 “将来的赋税,除了粮食,就是银两,大量的实物征上来,放在府库里烂掉了,实在可惜。”朱由检不打算详细讲解一条鞭法的问题,“你们从中看出商机了吗?” “难道这些银两都要归入银行?”刘芫芷还是最先反应过来。 “对,各个府县上交的赋税,先通过银行集中到首府,再解押至京师,这些工作都需要银行来完成。”朱由校这次抛出了一个太大的馅饼。 “可是……”刘芫芷小声嘟噜着。 “刘小姐的意思,可是银行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朱由检哈哈一笑,“有风险才有利润,朝廷也不是让银行白干活,税务部会根据银两的数量,支付一定的佣金,对税务部来说,这也不是损失,本来朝廷有专人将各地的赋税押解至京,也是要付出成本的,现在不但节约一些成本,而且还可以节约人事。” “陛下,朝廷的赋税全部纳入银行,这将是一笔巨大的款项呀!”李宇生有些担心,数千万银子,一旦出现纰漏,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怎么样,那个黄立能吃得下这些银子吗?”朱由检心说,刚才还担心没有银子,现在银子多了,你可别装孬。 “陛下……”李宇生犹犹豫豫,“这个……黄立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朕也知道黄立没有这么大的胃口。”朱由检像是早就猜透了李宇生的心思,“所以朕打算在北京、南京、广州成立三家大型银行,分别代理五省的赋税,如果黄立的胃口不够,朕将在昆明或者成都另外成立一家银行,分担南五省的赋税。” “这……陛下,北京、南京的银行,有着落了吗?”李宇生一时不敢做主,他要先看看其他人,毕竟这是一笔庞大的资金。 “不瞒各位,北京的银行,朕打算利用朕的私产,成立一家大型银行,今天朕是第一次谋划,所以南京银行暂时黑未定人选。”朱由检看向刘柄中,“刘东主是江南省人,如果遇上合适的人选,不妨推荐给朕。” “是,陛下。”刘柄中立即答应一声。 “陛下,因为牵涉的资金太大,草民一时不敢为黄立做主。”李宇生虽然被朱由检说得心潮澎湃,加上朱由检私人都成立银行,以朱由检的眼光,利润应该不会太低,但牵涉到黄立的所有身家,风险太大,他必须小心从事,“草民回到广州后,让黄立立即做出抉择,立即回复陛下。” “好,好,李东主不用太过勉强。”朱由检仰身靠在龙椅上,“其实各地的税银,并非一次上交,银行可以分批押解赴京,风险不是想想的那么大。” “啊……”李宇生明白了,原来风险是可以这样规避的,如果一次押解五十万银子赴京,即使被强人打劫,损失的只是五十万两,不至于赔得倾家荡产,“陛下,草民估计黄立会……” “哈哈,李东主不用过早决定,现在不急。”朱由检的目光又飘向刘芫芷,“你们知道朕为什么要让银行准备百万两现银吗?” 第463章商品与货币 “陛下,百万两银子,是为了朝廷的赋税做抵押吗?”刘柄中见无人回答,过了好久,才冒出一句。 朱由检心中暗笑,这些商人,果然比鬼都精,他们知道自己抛出的这个问题,答案肯定有些奇特,干脆不说话了,他看了眼刘芫芷这个好奇的丫头,果然她正瞪大眼睛,等着朱由检的下文。 “为朝廷押解税银的事,根本用不着抵押,朝廷不会担心。”朱由检知道,根据现在的《大明律》,如果丢掉朝廷的税银,那可是抄家灭族的事,在运输的途中,谁敢不上心?况且自己已经教过他们规避风险的方法。 “陛下,草民等愚钝,实在猜不透。”李宇生急了,这个皇帝,老是说半句话,真是急死人了。 “你们听说过‘交子’吗?”朱由检又抛出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交子?”李宇生环视众人,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是一片茫然。 最后还是王中桂小心地问了句:“陛下,可是……可是北宋时期的纸币?” 刘芫芷狠狠瞪了王中桂一眼,要不是朱由检在座,她恨不得将王中桂的耳朵拧出水来,“你小子家,知道什么?陛下的事……” “哈哈,王公子还真说对了。”朱由检心中奇怪,这刘芫芷怎么和王中桂过不去,“朕所说的交子,的确是北宋时期发行的纸币。” “难道陛下要发行纸币?”李宇生面色不变,心中却是老大不解。 朱由检大喜,总算和这些商人有些共同的语言了,“对,朕是准备发行纸币——明元。” “可是……可是,大明不是有宝钞吗……”刘芫芷小声说了句,突然发现她爹在狠狠地瞪她,赶紧低下头,生生咽下了后半句。 “刘小姐是说宝钞贬值的事?”朱由检丝毫没有生气,“这的确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刘芫芷见朱由检没有怪罪,干脆将她爹的警告置之一边,“陛下,银子用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为纸币?” “刘小姐有所不知,发行纸币是为了便利。”朱由检当然无法向刘芫芷说出真实的原因,白银是大明最主要的流通货币,但大明的白银严重不足,富商大户又喜欢收藏,加重了这种危机,现在大明的赋税主要是实物税,如果改为货币税,百姓有没有这么多银子纳税,本身都是问题,“比如刘小姐出门购物,身上带个百两银子不算多吧?但百两银子在身上太过扎眼,沉重不说,恐怕小偷都会盯上刘小姐。” “可是陛下,可以使用银票呀!”刘芫芷觉得第一次可以反驳朱由检了,今天她爹与李宇生带来的,就是大量的银票。 “银票是好,但普通百姓,银子、铜钱就那么,使用银票就便利吗?银票数额巨大,好像只是为你们这些富商大户准备的吧?”虽然朱由检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但发行纸币的决心,他是绝不会改变的。 随着工商业的发展,大明的赋税收入会急剧增加,流通领域对白银的需求,也会急剧上升,但大明现在根本无法同步提高白银的产量,白银短缺是迟早的事。 由于重金属能够保值,汉人对储存黄金白银的兴趣,数千年不变,这更加重了白银短缺,制约了工商业的发展。 虽然向西洋出售大明的货物,可以换来部分白银,但作为货币的白银,本身没有价值,用大明的商品去交换这些没有实际价值的货币,实在是太吃亏了。 白银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商品,像银戒指、银耳环、银碗、银杯等,他们是有价值的,可以换取一定的货币,这种货币可能是在市场流通的白银,也可能是纸币。 另一类白银是作为货币的白银,本身没有价值,他只是在不同的商品之间起着桥梁作用,给不同的商品定价而已。 比如汉人用茶叶换取蒙古的战马,应该先用茶叶换取作为货币的白银,再用这些白银去换取蒙古人的战马,如果双方有约定,可以省去白银这个环节,直接用茶叶换取战马,作为货币的白银,只有桥梁作用,没有实际价值。 但社会上商品的种类太多,无法全部用物物交换的方式完成流转,所以需要货币。 作为货币的白银,只是协助这个流转过程的实现,他既不会增加商品的价值,也不能促进社会的进步。 如果大明与西洋交换,应该用大明的商品去交换白银,再用这些白银去交换西洋的商品、技术等,这才是等价的交换,反之,用大明的商品去交换西洋的白银,然后让给这些白银在大明国内流通,那等于换回一些没有实际价值的货币。 如果将国内流通的货币换成纸币呢?那这些白银完全是多余的,也就是大明将自己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商品,白白送给了西洋人。 对商品生产者来说,他换回了作为货币的白银,实现了劳动的价值,但对国家来说,是财富的白白流失。 朱由检准备在大明白银匮乏的时代,准备提前发行货币,免得大明在国际贸易中受损,但这些理由,他无法和李宇生他们说,说了他们也不会懂。 “可是……可是……”刘芫芷胆子再打,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刘小姐是担心将来的明元也会和宝钞一样,也会变得一文不值?”朱由检依然云淡风轻,既然已经发现了宝钞的问题,他怎么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放心,朕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陛下是这么解决的?让民女见识一番。”刘芫芷虽然自诩聪明,但这些金融问题,还是搞得她头大。 “很简单。”朱由检本来没必要和刘小姐他们解释这些问题,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心情大好,也许是李宇生带来的银子让朱由检兴奋起来,“这就要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银行要准备百万两银子。” “……” “朕打算先在北五省、中五省、南五省各投放百万两银子的纸币,用于市场流通,如果百姓不信任纸币,大可以向银行兑换成银子。” “陛下,银行得了这些纸币怎么办?”李宇生担心起来,如果纸币无法在社会上使用,那银行可就亏大了。 “银行回收的纸币,可以去大明银行去兑换银子。”朱由检当然要准备充值的银子,如果没有等值的银子库存,纸币就会贬值。 “纸币进入市场……去银行兑换……大明银行回收……陛下,这样一来,纸币不是不能流通吗?”刘芫芷等着一双大眼睛,还用小手在太阳穴上揉了两下,朱由检的问题,实在太复杂了。 “没关系,开始的时候,百姓可能不太信任明元,朝廷允许持有纸币的人,随时进入商业银行兑换成银子,而各个商业银行,也可以随时用纸币向大明银行兑换银两。” “每个商业银行准备百万银两,纸币只有百万两,百姓就是全部兑换,也能换成银子。”李宇生默默念叨着,“陛下,草民明白了,陛下这是在提高纸币的信任度。” “李东主说到关键了。”朱由检朝李宇生投去赞赏的目光,不愧是商场上的精英,脑子就是活,“朝廷总共发行三百万两银子的纸币,就会在大明银行准备三百万银子,随时准备让各个商业银行来兑换纸币。” “陛下,经过几次流转之后,百姓就会信任纸币。”刘芫芷终于明白一些道理了,虽然她远远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一定要发行纸币。 “在纸币的发行过程中,如果商业银行始终与朝廷站在一起,就会随着纸币一道,完全被百姓认可,这是原来的钱庄不能比拟的,所以,没有参与纸币发行的钱庄,就会逐渐被百姓抛弃,刘小姐想想看,将来的银行,还会吸收不到百姓的存银吗?还会是微薄的利润吗?” “这……”刘芫芷抿着小嘴,圆润的大眼睛看向朱由检的时候,已经暗暗将朱由检惊为天人,不过朱由检本来就是天子,和天人也差不多。 “陛下,黄立虽然不在京师,但草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在广州设立银行。”李宇生虽然不像刘芫芷那么直接,他的内心也是惊涛骇浪,这些方略,不在商场的朱由检,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哈哈,那就好。”朱由检倒不是担心没有商家接手银行,但黄立本来就从事钱庄行当,手下定然有一些熟悉银行的人才,与朝廷合作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陛下,将来商家还可以加入银行吗?”刘柄中也对银行情有独钟,不过他的本行还是在纺织业,但将来进入银行系统也说不定。 “恩……大明鼓励工商业,如果有商家愿意开办银行、钱庄,只要在大明银行注册登基,原则上都可以,就是钱庄转为银行,也需要在大明银行登记。”朱由检开始了普法教育,“在登基的同时,接受大明银行的审核,但以后不会再审批钱庄了。” “陛下,草民知晓了。”刘柄中放心了,以后只要自己想开办银行,随时可以加入进来。 朱由检正待结束召见,李宇生却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形盒子,盒子外面是五颜六色的彩纸,“陛下,草民在海外,购得一件物事,此物在大明从未见过。” 第464章科学院重地 “什么物事?”朱由检还以为是奇珍异宝。 “陛下,此物来自西洋,每到整时刻,便会自动报时。”李宇生将盒子递过去,“说来奇怪,西洋人的时间,不是以时辰计算。” “奥?”朱由检从性能上就能猜个大概,他正要伸手,一直伺候在身侧的张彝宪抢先一步,接在手中,“陛下……”他小心地打开盒子,似乎那是一个定时炸弹。 “啊……”张彝宪大吃一惊,小盒子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他毛骨悚然,他呆呆地捧着这个新鲜的物事,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李宇生担心吓着朱由检,赶紧起身解释:“陛下,此物叫自鸣钟,是计量时间时间的,相当于大名的日晷。” “自鸣钟?真的是计时器?”朱由检从呆愣的张彝宪手中强行接过来,他左看看,又看看,又摸了摸发条,“还真是自鸣钟,到底是哪个国家制造的?” “这个……据说是一个叫大英的国家制造的,草民乃是半途而得,实在说不清。”李宇生见朱由检一副欣喜的模样,他心中也是高兴,虽然朱由检没有收下他效忠的银子,如果能收下这个自鸣钟,也是不错的,至少能让皇帝记住他这个海商。 “大英?西洋的确有这个国家,看来他们的工艺还不错。”朱由检不知道,英国现在发展到什么水平了。 “陛下,大英比大明还先进吗?”李宇生话刚出口,就知道错了,大英会制造自鸣钟,而大明不会,显然大英的工匠比大明强些。 “算是各有千秋吧。”朱由检继续把玩着自鸣钟,“可惜只有自鸣钟,没有生产的图纸。” “陛下,草民有生产的图纸。”李宇生从怀中掏出几张白纸,展开在朱由检面前,白纸上满是西洋文,还有一些自鸣钟的一些图案。 “好,好,好。”朱由检一连三个‘好’字,也不顾自己贪婪的目光,“李东主,卖给朕,你开个价。” “陛下。”李宇生估计朱由检是喜欢上了这个小小的物事,但这样明目张胆的贪婪,他还是第一次见过,不过,他总算有报效朱由检的机会了,“陛下,草民只是花了百两银子从一个落魄的西洋人手中买的。” “百两?”朱由检简直不敢相信,要是造出自鸣钟在大明出售,那可是金山银山,“李东主,朕出十倍的价格,一千两。” “陛下要是有用,草民就送给陛下了。”李宇生这次学乖了,他将自鸣钟的图纸,塞给张彝宪。 张彝宪左看右看,没有发现异状,这才递给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图纸,细看之下,果然是英文,估计夹杂着大量的术语,他根本一句也翻译不出,“果然是大英的产品!” “陛下……” “陛下识得西洋文吗?”刘芫芷好奇地打量朱由检,她已经不再惊异了,如果朱由检识得西洋文应该也是常事,谁能保证宫中没有来自西洋的语言师呢? “朕虽然没学过西洋文,但见过西洋的国书,自然能够区分一些。”朱由检也不管刘芫芷这个丫头信不信,他还是要感激李宇生,“李东主,这是朕收到的最好礼物。” “多谢陛下抬爱。”李宇生倒是感激朱由检笑纳了他的礼物,“陛下,西洋这样的物事,还有很多,不知道陛下还需要什么?” 朱由检奇怪了,李宇生既然见到许多西洋的物事,为何不大量带回大明,顺便也能赚些银子?他转念一想,大概汉人不了解这些物事,要想大量出售,必须先开发市场,而李宇生显然没有这个精力,但朱由检具备开发市场的条件,“李东主,这样的物事越多越好,只要是大明没有的,朕都需要,每种物事,数量不用太多,但一定要生产的图纸。” “是,陛下,草民铭记在心。” 朱由检让张彝宪暂时收好自鸣钟,想到以前对李宇生的交代,“李东主,朕以前说的橡胶,这次带回来了吗?” “回陛下,草民这次带回了大量的橡胶,都是当地三叶橡胶树采得的上品,因为携带不便,暂时存放在旅店中。”李宇生此次入京参见朱由检,除了银子的事,还有就是橡胶的事。 “朕回头让皇家事务部的人与李东主洽谈。”朱由检不愿用皇权扰乱市场规律,“李东主,朕先告诫你,一切要按照商家的规律办事,切不可低价或者白送,这样会害了皇家事务部。” “是,陛下,草民……草民会适当增加一些运输的费用。”李宇生不知道朱由检的心意,他小心地试探着。 “不是适当增加运输费用。”朱由检面色一凛,“李东主可比照南洋货物的利润,适当降低一些利润,再行决定橡胶的价格,当然,皇家事务部以后会和你建立长期的供货关系。” “是,陛下。”李宇生暗自投着乐,反正朱由检又不知道橡胶的实际价格,能搭上皇家事务部,以后自己就是商界的无冕之王。 “李东主,朕虽然不知道橡胶的实际价格,但现在南海舰队就驻扎在南洋,他们一定会知道橡胶的价格。”朱由检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宇生一眼,“要是朕发现李东主没有按照商业的规律出售橡胶,皇家事务部一定会终止合作,别忘了,收购橡胶的,整个大明只有一家。” “是,陛下。”李宇生吓得一缩脖子,幸好朱由检有言在先,不过,即使按照正常的价格出售,能与皇家事务部合作,那也是莫大的荣幸,对广州华润贸易公司来说,那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招牌。 李宇生等人离开皇宫的时候,刘芫芷为了珍妮纺纱机,独自留在乾清宫,刘柄中深深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儿,他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女儿,既然你愿意留下来,一切就靠你自己把我了。” 刘芫芷被当做宫女安置在乾清宫最里间的西暖阁,那里属于乾清宫的后园,刘芫芷只消停了一个晚上,天色刚刚大亮,她在宫女的帮助下梳洗完毕,连早饭都没吃,就开始寻找朱由检,准备珍妮纺纱机的事。 朱由检并不在寝宫,寝宫内只有彩儿。 彩儿昨天已经认识了刘芫芷,“刘小姐这么早呀?” “姐姐早!”刘芫芷忽闪着大眼睛,“姐姐,陛下在吗?” “陛下昨晚去了景阳宫,至今尚未回来。”彩儿知道珍妮纺纱机的事,没想到刘小姐这么积极。 “那……陛下啥事能回来?”刘芫芷的眼巴巴地看着彩儿,似乎彩儿能代替朱由检回答她的问题。 彩儿轻笑着摇头,“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就连张公公也难以说清陛下的行踪。” “奥。”刘芫芷的大眼睛顿时失去光彩,是呀,陛下忙的可是军国大事,现在正在早朝也说不定,哪能为一架小小的纺纱机操心?“彩儿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嗯,陛下一旦回宫,我会告诉陛下刘小姐来过。”彩儿笑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刘小姐,纺纱机真的很重要吗?” “当然,这是刘氏生存的基础。”刘芫芷的的脸上挂着一些失望,又有些期待,“彩儿姐姐,你能帮我弄几台纺织机吗?” “纺织机?”彩儿大笑,“刘小姐,你想把纺织机弄到宫里来?陛下会同意吗?” “那……”刘芫芷这才发现了问题,乾清宫是陛下的私产,如果整天出现棉絮乱分,那成什么样子?但她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彩儿姐姐,陛下肯定会有安排,等陛下回来再说吧。” 朱由检此刻正在东城外,这里曾经是信王府,朱由检突然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下登基后,已经迁居宫内,但这里仍然属于朱由检。 确切地说,这里现在已经是皇家事务部的中心,朱由检的各个工厂,都会在这里有一个办公室,而且皇家事务部的研发中心也座落在这里。 朱由检昨天从李宇生手中得到得到自鸣钟和生产图纸,兴奋了半个晚上之后,一大早就来到研发部,他要让研发部早日破解自鸣钟的制造工艺。 可惜研发部的工匠们,都不是真正的研发人员,这些半吊子工匠,连汉字都认不全,更别说满是英文的生产图纸了,没办法,朱由检带着自鸣钟和生产图纸来到大明科学院。 这里是大明高级人才最为集中的地方,也是大明级人才的聚集地。 朱由检在司礼太监张彝宪的陪同下,来到大明科学院,侍卫长付小剑带着两名侍卫紧急尾随在朱由检的身侧。 科学院最外侧是一仗多高的围墙,透过半敞开的大门,里面是一排排青砖红瓦的房子,校园内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校园内的行人怎么这么少?” “陛下。”张彝宪贴近朱由检,小声说道:“现在正是放假的时间,可能大部分学员们回家了。” “奥。”朱由检顿时反应过来,他模仿后世建立起寒暑假制度,现在正是放暑假的时间,“难怪学员们这么少,这可是难得的休息机会。” 朱由检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刚好有三名学员模样的人从校内外出,朱由检侧开身让出路,让学员先行,张彝宪欲待发作,见朱由检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就忍住没有说话。 张彝宪打头,正准备迈入校园,冷不防一个声音从院内传出:“你们是谁?这里是科学院重地,闲人免进。” 朱由检奇了,刚才学员们出去,也没见什么人不让出,现在这么不让进?付小剑抢先一步,来到发声的地方。 第465章在宫里改良纺纱机 朱由检摆摆手,让付小剑退下,他看到一个有些佝偻的老者,来到大门内侧,堵在大门口,“这位老丈,因何发言阻止我等入校?” “你们看起来眼生,应该不是学院的人。”老者将众人扫视了一遍,然后将目光停留在朱由检的身上,“他们是学院的人,当然可以自由外出。” “那老丈是……” “我是学院的看门人。”老者挺了挺腰身,想要站得笔直,“任何要进入学院的外人,必须先亮明身份。” 张彝宪奔上去,待要喝上几句,见朱由检摆手,只得指了指自己的太监帽,老者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草民该死……” 朱由检含笑走上前,扶起老者,“老丈,你忠于职守没有错,不必担心,我来找你们院长。” “院长?”老者从发呆中清醒过来,“徐院长身子不好,正在家养病。” “那徐院长家住院内吗?” “在院内,几位既然是宫里的人,那……请随我来吧!”老者在前,将朱由检等人引进一幢灰白色的小屋,“这就是徐院长的家,他身子不好,应该在家。” “多谢老丈。”朱由检向老者拱手行礼。 老者还了一礼,“不用,徐院长身子不好,你们可要早些离开。” 一名侍卫先行通报,不多时,他回来了,“陛下,徐院长有请。” 这个徐光启,这么不出来迎接?但朱由检一贯不在乎礼节,也就没有多想,在那名侍卫的指引下,进入徐光启的内宅。 “陛下……”徐光启正颤巍巍地从床上起身,一位老婆子正扶着徐光启的膀子。 “光启身子不好,不用多礼!”朱由检紧走两步,将徐光启按在床上。 “那……”徐光启靠在被头,踹了口气,“陛下……” “光启的身子怎么样?”朱由检发觉徐光启身子极度不好,否则他不可能不会出迎自己。 “陛下,草民……草民没事,老毛病……犯了……” 见徐光启如此病重,朱由检心有不忍,但他科学院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朝张彝宪一努嘴,张彝宪从怀中掏出自鸣钟和图纸。 “光启,这是朕偶然从西洋人手中得到的自鸣钟,还有生产图纸,科学院能仿制出来吗?” 徐光启伸出廋骨伶峋的右臂,接过自鸣钟,左右摆弄了一番,然后放在床头,又接过图纸,飞快扫了一眼,“陛下,草民……并不精通这些物事,但科学院的汤若望……精通机械,陛下暂时放在这儿,草民……让汤若望……试试,或许能仿制出来。” “汤若望?”朱由检念叨一声,这名字好熟悉,一时却记不清到底是谁。“陛下,汤若望……是神圣……罗马帝国……” 朱由检明白了,又一个传教士,大名鼎鼎的传教士,“光启身子不好,先养好病,这个以后再说。” “陛下放心,草民……没事……” “朕先回宫,光启养病要紧,自鸣钟的事,不急在一时。”朱由检离开徐光启的家,离开科学院,返回乾清宫。 彩儿告诉朱由检,刘芫芷一大清早就来找过他。 “这个刘小姐,还真是急躁,让她午后过来吧!”朱由检又对张彝宪说:“让人去市场上买回一百斤熟棉,再购买各种纺纱车各一,嗯,再买制造纺纱车的木料、工具。” “是,陛下。”张彝宪领旨离开了。 “陛下,真的在这乾清宫改造纺纱车呀?”彩儿扬起小脸,一副不解的模样。 “嗯,就让刘小姐在暖阁摆弄吧,朕要随时指一二,方便些。” 朱由检在采尔的服侍下匆匆用过午膳,还抓紧时间小寐了片刻,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末尾了。 彩儿一直呆在朱由检身边,见朱由检睁开双目,她福了一福,“陛下,张公公将纺纱车之类的器具买回,已经送往刘小姐处。” “奥,去看看。”朱由检在彩儿的服侍下,穿戴完毕,又洗了把冷水脸,才在彩儿的陪同下,来到刘芫芷暂居的暖阁。 刘芫芷正在一台纺纱车上摆弄着,头上沾满雪白的棉绒,彩儿要出言提醒,朱由检伸手止住了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民女叩见陛下!”刘芫芷抬头看到朱由检,慌忙放下手中的棉球,俯身拜倒在朱由检面前,“民女不知陛下驾到……” “行了,起来吧!”朱由检一挥手,他心中也是发笑,“这个,刘小姐,有眉目了吗?” “没有。”刘芫芷从地面上爬起来,缓缓摇了摇头,大眼睛里满是绝望,“陛下,不要说八个纱锭,就连两根都不行。” “奥,刘小姐会纺纱吗?”朱由检看着刘芫芷满身白色的绒毛,像是豆腐上的孢子,根本不像会纺纱的样子。 “陛下,民女自八岁的侍候就会纺纱。”刘芫芷说完,也被等朱由检回答,自顾坐到纺纱车前,还有模有样地纺起棉花来,不过,纺纱车上只有一根纱锭。 “原来刘小姐真会纺纱。”朱由检见刘小姐的手脚还算灵便,也不再怀疑她的技术,他将视线落到几台纺纱车上。 纺纱车一共有四台,结构各不相同,既有最老式的架子车,也有最新式的纺车,朱由检连名字都叫不出,这好似一个长方形框架,在框架中央的下部,是一个水平放置的纱锭。 “刘小姐,你已经试过了,到底有什么问题?” “陛下,民女试着加到两根纱锭,但每次纺纱,不是纱线搅在一起,就是断线,实在比一根纱锭还慢。”刘芫芷将求助的目光抛向朱由检。 朱由检顺着刘芫芷的目光,发现刘芫芷有些沮丧。 嫩滑的小脸蛋上,苍白中透出一些微红,身上的绿花褶裙被汗水浸湿,裹在身上,将上身曼妙的曲线充分暴露出来。 朱由检的目光在不该看的地方稍稍停留了片刻,不想被刘芫芷发现了,她狠狠地一瞪眼,朱由检只好收回目光,“刘小姐,你再纺两根纱锭试试。” “是,陛下。”刘小姐迅速敛去面上的怒容,依言在小方凳上落座,这台纺纱机上已经被她增加了一根纱锭。 两个纱锭一前一后,连着一个平底木箱中的熟棉,木箱朝向纱锭的一侧并没有挡板。 刘芫芷只纺到一口茶的时间,就有一根棉纱折断,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巴巴地看向朱由检,“陛下,这才两根纱锭就这样了,民女看了半天,它无论如何装不下八根纱锭,更不用说十五根了。” 这样的速度显然不行,而且只有两个纱锭。 朱由检绕行于四台纺纱机,脑中飞快寻找着于珍妮纺纱机有关的讯息,他突然想起了珍妮纺纱机的故事。 这个故事就像苹果为什么会落到头上一样有趣,所以他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 珍妮纺纱机的发明者是一位男性,他的妻子是一名纺纱女工,因为不小心打翻了妻子的纺纱机,他赶紧去扶,但他惊奇地发现,纺车已经翻倒了,但纱锭还在转动,原来纱锭是水平放置的,现在纺纱车翻到了,纱锭就变成了竖直放置。 他惊喜地发现:如果将纱锭竖直放置,就可以增加纱锭的数量!说干就干,他连夜改装出一款能放置八根纱锭的纺纱机,并且用女儿的名字“珍妮”命名了这台纺纱机。 答案就在这里。 朱由检抑制住心头的暗喜,他再次绕着四台纺纱机转悠了一圈,最后在那台最新式的纺纱机前停下来。 这台长方形框式结构的纺纱机,只在中央有一个纱锭,显得空荡荡的,“刘小姐,将这台纺纱机的中间,加装一个固定的横档,横档上从左向再在固定八根铁钮,每个铁钮上就可以放置一根纱锭。” “竖放?”刘芫芷用手挠挠满头的“白发”,“陛下是说,纱锭要竖直放置?” “对,竖放,否则无根本放置不下这么多的纱锭,而且。”朱由检蹲下身子,在纺纱车空挡的地方比划了一下,“竖放之后,这些棉纱之间,就不会搅在一起了。” “啊?民女明白了,真是该死,我怎么想不到?”刘芫芷拍拍脑袋,也不顾彩儿嘲笑的目光,低着头开始改装这台纺纱机。 “刘小姐,你慢慢摆弄,朕还要出宫一趟。”朱由检只是提供思路,知道沿着这种思路走下去,肯定会有结果,但具体的改装和操作,不是他的长项,这就像科学于技术之间的关系。 再说,他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凡事都要亲力亲为,那他会忙得饭也顾不上吃,还是让可爱的刘小姐找找存在感吧。 “陛下先忙吧,民女先改装这台纺纱车。”刘芫芷放下手中的活计,她已经将朱由检当成导师了,“如果改装不能成功,民女可以去寻陛下帮助吗?” “当然可以,只要朕在乾清宫,刘小姐可以随时来找朕帮忙。”朱由检看向身边的彩儿,“记住,除非是会见朝中重臣,以后刘小姐过来,立即通报。” “是,陛下。”彩儿心中奇怪,这个刘小姐,不过就一民女,家境富裕而已,怎么如此得到陛下的恩宠?她哪里知道朱由检的“工业革命”计划。 刘芫芷报以感激的一笑,双眼巴巴地看着朱由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羞红了脸,小嘴一抿,拧动脖子,低着头赶紧摆弄那台纺纱机。 朱由检让彩儿留下两名宫女协助刘芫芷,又拨过两名小太监帮着采买,这才离去。 第466章舍不得离开 这几天朱由检实在有些兴奋。 自从李宇生、刘柄中等人来到乾清宫,现在有了三项重要的民用技术摆在她的面前,纺纱车交给了刘芫芷,自鸣钟的事,则是交给了汤若望。 但橡胶轮胎的事,他还需要亲力亲为。 在后世的历史上,朱由检上下班都骑自行车,对自行车的构造基本了解,橡胶轮胎一般要分为内外两层,外胎坚硬、厚实,充当内胎的保护层,内胎上的气门倒是不难制作,但如何制造出没有缝隙的内胎,倒是难倒了他。 在后世,这是小儿科的技术,连书本上都不会记载,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料可以借鉴。 好在李宇生出售的橡胶数量巨大,有足够的材料供匠人们去试验,朱由检没有给匠人们设立时间表。 最先传出佳音的是科学院,汤若望根据图纸,将自鸣钟的生产工艺完全吃透,由于他精通汉语,直接用汉语重新制作了一份生产图纸。 “太精巧了。”看着汤若望的生产图纸,老工匠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陛下,根据图纸,也许我们可以生产出自鸣钟来。” “什么叫也许?”朱由检疑惑不解,“你们到底能不能生产?” “陛下,这些钢条,这些齿轮,实在太精巧了,我们很难生产出一样大小的零件。”这些工匠们进入研发院之后,每个人的技术和手艺都被朱由检购买下来,他们的手艺,已经属于研发院,而不是个人,现在是大家合作,但以他们的工艺,估计也不一定能制造这么精巧的零件,要大量重复制作,规格大小一致,更是难上加难。 原来是产品的规范问题,朱由检只能从后世寻找答案,“模具,你们先根据各个零件的大小,生产出一套模具,既然模具是一定的,那生产出来的零件,当然大小也会一致。” “陛下,草民明白了,如果能生产出相应的模具,将来建立工厂的时候,可以分成多个生产单元,每个生产单元负责一样主要的零件,就可以实现流水线生产了。”流水线生产,不仅在大明火器局,在皇家事务部的各个场子里也是普遍使用,这些工匠们早就熟悉了。 工匠们已经在憧憬他们的那份奖金了,朱由检却是回到乾清宫,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刘芫芷。 在乾清宫最后排的暖阁了,刘芫芷正在纺纱,两名宫女用她们的纤指协助分棉,棉花从她们的手中过一遍,就会变得均匀一些,朱由检来的侍候,恰好看到一根棉线折断,一名宫女正慌忙接线,刘芫芷停止纺纱机当口,听到一阵脚步声。 “陛下……”刘芫芷匍匐在朱由检面前。 “刘小姐不用多礼,天天在宫里。”朱由检示意刘芫芷自己起身,“怎么样,纺纱机有进展吗?” “陛下,还是不行。”刘芫芷左右晃动着小脑袋,将脸上的汗珠甩出老远,“因为纱锭太多,还有搅在一起的想象,此外,棉线折断的问题也不能解决。” “奥,一项伟大的发明,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朱由检估计也是,两名宫女手忙脚乱地协助刘芫芷,那就是三个人在纺纱,而不是一个人,离珍妮纺纱机还差得远,“刘小姐,你再试试,朕在边上看着。” “是,陛下。”刘芫芷落座,正好宫女已经将折断的棉线接好,刘芫芷小心地纺织起来。 不大一会儿,中间两根棉线就搅在一起,刘芫芷不得不停下来,让宫女将两根棉线解开,“陛下,你看……哎……”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几根棉纱搅合的问题,纺纱机不可能取得成功,朱由检绕着纺纱机转了一圈,发现刘芫芷将纺织熟棉的木框固定在纺纱机的前部,这样棉线在空中的距离,已经很短了,不过纱锭在纺纱机后部下方,两者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刘小姐,将固定纱锭的横档,向上提高一些,让他们处在同一水平线,此外,给盛放熟棉的木箱前面加上一块挡板。” “陛下,将纱锭上移,可以缩短棉线在在外面的长度,但是在木箱前面加上挡板,那熟棉在棉纱的拉动下,还能往前跑吗?”刘小姐已经从方木凳上站起身,贴在朱由检的左手边。 “在前面的这块挡板上,挖上八个拇指粗的小孔,再让每个棉线从小孔中出来。”由于每个小孔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朱由检相信,棉线就不会搅合在一起。 “陛下,草民明白了,这样棉线之间就有了固定的间隔,再也不会搅到一起了。”刘芫芷比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还要高兴,“陛下,棉线从小孔中出来的时候,相当于从手心中过了一遍,棉线也会又细又匀。” “嗯,你继续试验吧,其实,这个小孔到底要多大,朕也不知道,你让那个他们多做几块,然后看看到底多大的小孔最合适。” “是,陛下。”刘芫芷送走朱由检,转身就吩咐小太监,“快,照着陛下的吩咐,制作几块这样的挡板,至于孔的大小……就从小拇指到大拇指,各制作一块,每个孔的距离要相等,孔的边缘用绸布包好,防止刮下棉纱。” “是,刘小姐,我们马上去做。”两名小太监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经过小太监夜以继日的劳作,第二天早上,五块完全符合刘芫芷要求的挡板都做好了,刘小姐飞快地吃过早饭,又开始她伟大的发明梦想。 这一次,刘小姐发觉,棉线搅合的问题是解决了,而且纺出的棉线和她想象都差不多,比原来既细又匀,但断纱的问题,依然存在。 刘芫芷停下纺纱车,小嘴撅得能挂起一个纱锭了,“为什么陛下每次来,都能解决一些问题,而我什么也解决不了?难道我太笨了?” 宫女太监们只是在一边傻笑,他们也不敢打扰这位痴迷的小姐。 “你们笑什么?”刘芫芷恨不得找人打上一架,将心中的恶气完全除掉。 一位宫女咬着嘴唇说道:“刘小姐,你怎么能和陛下比呢?陛下是皇帝,天威难测,我们的陛下是无所不能的。” “无所不能?”刘芫芷若有所思,她在心中默默念到:难道陛下早就知道了珍妮纺纱机?难道他故意每次只透露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宫女太监们看着这位发呆的刘小姐,只是摇头叹息。 恰好朱由检来看刘芫芷的纺纱车,刘芫芷明明看到朱由检了,但她却是端坐在方木凳上,支起右臂托住香腮,看也不看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觉得奇了怪了,往常刘芫芷在纺纱车上干劲十足,今天怎么在发呆?她故意板起脸,朝太监宫女们喝到:“你们谁惹刘小姐不高兴了?” “陛下……”太监宫女们吓得一个个跪倒在朱由检面前,“我们没惹刘小姐生气。” “奥,那你们起来吧!”朱由检见刘芫芷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刘小姐?” “都是你!”刘芫芷头也不回,继续坐在方木凳上,也不给朱由检行李。 “大胆!敢这么和陛下说话?”张彝宪大声喝斥道。 朱由检伸手止住张彝宪,“朕怎么了?”他实在不解,“难道纺纱机还未研究出来?” “陛下。”说道纺纱机,刘芫芷更加恼怒了,“陛下明明知道珍妮纺纱机,为什么不告诉民女?让民女费尽心机?” “朕会制造珍妮纺纱机?谁说的?”朱由检的目光转向刘芫芷身边的太监宫女,“你们谁说的?” “陛下,奴婢没有,奴婢们哪敢多嘴多事?” “陛下,甭管是谁说的。”刘芫芷终于从方木凳上站起身,她满面怒容:“陛下明明知道珍妮纺纱机的制造方法,为什么不一次说出来?” “那刘小姐又是如何知道朕会制造珍妮纺纱机?” 刘芫芷反问道:“陛下不是无所不能吗?” “无所不能?”朱由检微微一笑,“这种坊间传闻刘小姐也信?” “可是……可是,陛下每次过来,都会改进纺纱机,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这个?”朱由检大笑,“朕每次看着刘小姐纺纱,自然能看出一些名堂——如果朕会制造珍妮纺纱机,朕早就在京师附近开设纺纱厂,还会等到现在?” “这……陛下真的不会珍妮纺纱机吗?”刘芫芷瞪大双眼,一副无辜的样子,“民女……民女怎么感觉陛下一来,就能发现问题……” “那是因为你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纺纱上,自然看不出如何改进。”朱由检轻笑道:“还不快去纺纱,要不朕怎么能发现问题——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刘芫芷乖乖回到方木凳,一边纺纱,一边答道:“还是断纱的问题。” 正如刘芫芷所说的那样,她纺了片刻,正当要加快速度的时候,果然又是出现断纱问题,这次朱由检真的没辙了,他只得苦笑着看着刘芫芷,“朕也没看出问题在哪儿。” “陛下。”张彝宪小声对朱由检说:“也许换个熟练的纺纱工,效果会好一。” 朱由检明白了,刘小姐虽然会纺纱,但她生于巨富之家,绝对不会长时间纺纱,技艺不熟练,也会出现断纱问题,“彝宪,从外面找两个熟练的纺纱工过来。” 两名纺纱女工入宫后,开是出现断纱,大约半天之后,终于解决了断纱的问题,她们没有改装纺纱机,而是通过灵巧的手指改变了力度。 “陛下,这就是珍妮纺纱机?”刘芫芷满心喜悦,不管什么原因,她满怀期待的纺纱机,终于成功了。 “应该是成功了。”朱由检也是心中暗喜,“至于以后改良的事,就靠你们自己了。” “嗯。”刘芫芷一边看着朱由检,眼波不觉迷离起来,“陛下……” “怎么,想家了?”朱由检哈哈一笑,“朕和你爹有约,以一月为期,没想到刘小姐太过聪明,这还不到半个月,就完成了纺纱机。” 刘芫芷的大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她支支吾吾说道:“陛下……既然和我爹有约,现在时间未到,民女想……想……暂时留在京师一段时间。” “留在京师?刘小姐,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 “陛下,民女……民女舍不得离开京师……陛下不是说,还有可以安装十五根纱锭的纺纱机吗?如果民女回去了,一旦纺纱机出现问题,实在找不着指导民女的人。”刘芫芷终于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 第467章天子一跪 “好吧,既然刘小姐愿意留在京师,那就留下吧,但要先给你爹报个讯息,无论如何,一个月之后,必须离开京师。” “嗯。”刘芫芷小声答应着,根本没有成功后的巨大喜悦。 “刘小姐,又什么心思吗?”朱由检觉得有些怪了,以刘小姐对珍妮纺纱机的巨大热情,应该跳起来才对呀,“既然成功了,就给这台纺纱机取个名字吧!” “娶……取名字?”刘芫芷没来由的红了脸蛋,粉白里透着淡红,倒是有些像早熟的秧桃,“它的名字不是叫珍妮纺纱机吗?” “奥。”朱由检哪敢说出珍妮纺纱机现在还未问世的事,“珍妮纺纱机诞生在遥远的西洋,还不知道啥时才会让大明的人见到,而且,虽然原理相同,但构造、大小也不会完全一样,这台纺纱机,也算不上珍妮纺纱机。” “那……还是陛下陛下赐名吧,其实,这台纺纱机,主要还是陛下在指引,如果离开陛下,民女是万万不能制造出如此快速纺纱机的——陛下真的是无所不能吗?” “无所不能?”朱由检摇头,目光内敛,开设想着自己的心思,“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陛下。”刘芫芷火辣辣的目光抛向朱由检,旋即发现左右的太监宫女,小脸又是一红,螓首低得快要抵上胸口了,“上次民女说到海外,陛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对海外却一也不陌生,还有这纺纱车,还有水泥、香水等……” “哈哈……”朱由检只得大着哈哈,指望刘小姐的好奇心不要那么强。 “陛下。”刘芫芷估计脸上的微红已经褪去,她勇敢地抬起头,“陛下,如果是宫中的典籍所载,因何其他人没有发现?如果是来自西洋,但民女的爹和李伯伯去过很远的地方,又因何没有听说?” “刘小姐。”朱由检彻底崩溃,你别那么好奇好不好?“宫中虽然有典籍,但大明的读书人,常常以圣人之言为主,四书五经乃是科考必备,又有谁人能静下心来阅读这些奇门遁甲之书?刘小姐可曾见过《新制诸器图说》与《远西奇器图说》一书?这些倒是公开发行的。” 刘芫芷摇头,“民女虽然读过两年书,但这些书籍,从未听闻,难道陛下的知识,都是来自这些书里吗?” “也不全是,朕自幼博览全书,因为不是太子,不用学那治国之道,又不用参加科举,所以读什么书,完全凭着自己的兴趣,宫里、市场的这些书籍,朕几乎读遍,知识自然广博。”朱由检忽然想到朱由校的事,“也许刘小姐听说过,先帝虽为太子,也是喜欢这类书籍,所以……所以朕可能是受了先帝的影响。” 朱由校被成为“木匠皇帝”,不仅朝中大臣们之道,就是民间亦是有所耳闻,朱由检的话,可谓合情合理。 但刘芫芷还是不信,她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乎要将朱由检看透,“陛下……” “嗯哼!”张彝宪依然一副慈眉顺目的样子,依然微低着脑袋,但不失时机咳嗽一声,身子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刘芫芷见张彝宪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顿时明白了,这样直视着朱由检,是触犯皇家忌讳,就是掉了脑袋,也有可能,她一缩脖子,乖乖女似的站在朱由检的身侧。 “刘小姐,朕还等着你给纺纱车命名呢!”朱由检趁机岔开话题,免得她又要追问。 哼,刘芫芷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暗骂朱由检:真是一头笨牛,“嗯,就叫……竹本纺织机吧!” “竹本?什么意思?”朱由检从来只听说用人名命名的,就是用发明者的家乡也可以,不知道刘芫芷为何用这两个没有意义汉字? “没什么意思,为了节约成本,民女打算将来用竹子制造纺纱车。” “奥。”朱由检随口应了句,也没心思深究,在回去的路上,还未到达寝宫,就有太监汇报:“陛下,科学院的徐光启死了。” “徐光启?”朱由检皱了皱眉头,那天在科学院见到徐光启的时候,他的境况的确不好,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就离开人世了,“哎,也许不该让他研究自鸣钟,如果不出这一档子事,也许他和可以多活几个月也说不定。” “陛下……” “彝宪,你去准备一些物事和银两,朕将亲自去吊唁他。” 徐光启是大明最伟大的数学家、科学家,一生致力于科学研究,为了从西洋传教士手中学到最先进的科学,不惜皈依了天主教。 当朱由检第一次在大明听到徐光启这个名字时,为了发挥徐光启的渊博学识,不惜组建了大明科学院,可以说,大明科学院是为徐光启而组建的,如果没有徐光启,大明科学院不会出现得这么早。 现在徐光启死了,朱由检觉得一定要做什么。 但在吊唁徐光启之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那就是科学院新的院长人选。 朱由检首先考虑的是王徵,王徵在应用科学上成就,甚至还超过徐光启,大明现在生产的自行车,就是由王徵设计的,按照他在科学院的名声,是新的院长不二人选。 但朱由检随后想到,既然王徵是一位研究性人才,还是让他安心从事研究工作吧,不要让繁重的管理工作占据他大量的时间。 最后朱由检决定,让宋应星担任大明科学院新的院长。 隔天下午,朱由检带着张彝宪,在付小剑等十名侍卫的保护下,来到徐光启的家中。 灵堂设立在正堂,前来拜祭徐光启的客人很多,但朱由检从他们的衣着看出,主要是科学院的学员,富商大户和朝中的官员并不多。 在后世的历史上,徐光启曾经担任过礼部尚书、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因为“朱由检”来到大明,徐光启的最高官职,只是天启年间担任过礼部右侍郎,组建了大明科学院后,徐光启担任了院长,长期离开朝廷,逐渐淡出了高官们的视线,三院十部大都是派个低级官员吊唁一番。 徐光启的独子徐骥跪在灵柩右侧,向祭拜父亲的客人一一还礼。 “陛下到……”张彝宪的高亢而绵长的喝声,将徐骥吓了一跳,但他要给客人还礼,又不敢起身,只得望着身着微服的朱由检发呆。 还是灵堂的管事最先醒悟过来,“快跪下,恭迎陛下。” “哗啦”一声,灵堂里跪下一大片,不管是亲属,还是来祭拜徐光启的客人,都在灵堂这狭小的空间里跪下了,显得乱糟糟的,那些与朱由检迎面而过的人,也在灵堂外叩拜起朱由检。 “都免礼平身吧!今天是祭拜徐院长的日子,大家不用对朕多礼。”朱由检不想抢了徐光启的风头。 管事对众人拱拱手,“陛下在此,大家先外出回避一下吧,徐家感谢大家的盛情。” “管事不用如此,徐院长是大明的科学泰斗,今日一去,乃是大明无法估量的损失,大家前来祭拜一番,也是应该的。”朱由检脸色肃穆,在付小剑等一众侍卫的保护下,进入了灵堂。 人群自动出了灵堂,给朱由检让位。 管事燃三只檀香,张彝宪接过来,双手捧给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檀香,先是对着徐光启的灵位拜了三拜,张彝宪接过檀香,插进香炉,付小剑正要簇拥着朱由检离开灵堂,朱由检却是一撩长袍,突然下跪,恭恭敬敬地在徐光启的灵位前叩了三叩。 “陛下……”付小剑惊呆了,愣在当场,手脚似乎石化,如果这时候有歹人行刺朱由检,他都不会有反应。 “陛下……”张彝宪扶起朱由检,又从怀中掏出汗巾,轻轻擦拭着朱由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陛下……”徐骥大哭,但他又不能起身,只得拼命将脑袋叩在地上,向朱由检还礼,他自知身份地下,唯有不断叩首…… “徐院长为大明科学的发展,呕心劣血,连最后一份光和热,都献给了大明科学院,朕祭拜一番,也不为过,徐公子毋须如此。”朱由检的话,铿锵有力,然后向徐骥拱手一礼,出了灵堂。 王徵、宋应星等人正在灵堂外侧,他们都是浑身一颤,霎时间热血沸腾起来…… “陛下……”刚才来到灵堂外的家人宾客,再次拜倒在朱由检脚下。 “免礼,快快起身。” 朱由检跪拜徐光启灵位的事,立即在京师传播开来,无论是高官商贾,还是缙绅百姓,无不议论轮纷纷,一时之间,赞同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反对的声音:一个科学院院长,值得皇帝一跪吗? 见仁见智,但百姓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份讨论的话题。 在这当口,《明报》更是推波助澜,率先将这份讯息传到京师之外,为了增加报纸到销售量,第四版的《杂谈》还就这件事情广泛调研,看看“跪拜已故科学家”一事的支持率。 从《明报》前几期的反馈来看,支持朱由检的不足三成,大部分读者持反对意见,反对的理由主要又两条:大明有许多比徐光启重要得多的重臣;自有历史记事以来,从未有皇帝给大臣下跪一说。 当婉儿将这样的结果送过来的时候,朱由检微微一笑,他不是作秀,他是要让全天下的人明白:从皇上开始,大明要重视科学了。 随后,《明报》发表了一篇署名“玉婉心”的文章《大明与科学》,文章列举了近年来科学给大明积极变化:大明军队北伐南征养胃南洋,都是在燧发枪与开花弹研制成功之后才实现的;水泥大道让百姓的出行和物资的调配更加方便;自行车的发明,让百姓出行更加快捷;玻璃的发明,既能让房子更加明亮,又能遮风挡雨…… 第468章朱慈烺 皇后周玉凤的产期临近,坤宁宫中顿时忙碌起来,三个专为宫廷服务的产婆,已经住了进来,随时等着皇子的降生。 “陛下,皇后娘娘要生了!”朱由检正在批阅奏章的时候,宫女采儿似一阵轻风般漂了进来,自从在周玉凤的帮助下,被朱由检临幸以来,她像是完全焕发出了青春,既有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涩,更有了一种成熟之妩媚。 “奥?那朕去看看。”朱由检放下奏章,“怎么样?还顺利吗?”因为周玉凤产下将是朱由检的第一个孩子,朱由检一阵欣喜,不过他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落后,虽然产婆太医不会少,他还是不太放心,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陛下,产婆说,目前一切正常。”采儿并没有生产的经验,她只能根据产婆的片言只语,作出自己的判断。 周玉凤贵为皇后,既是她的姐姐,又是她的恩人,她在身子不便的情况下,一再向朱由检推荐了采儿,采儿才得到朱由检的雨露恩泽,这时候周玉凤在忍受壬辰之苦,采儿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皇后母子平安。 “那就好,那就好。”朱由检以前也不是医生,现在只能依靠宫中的产婆太医了,既然产婆说一切顺利,他也就放下心了。 朱由检起步向坤宁宫走去,采儿不自觉傍上了朱由检的胳膊。 “采儿……”朱由检在采儿的小腹上拍了一把。 采儿报以羞怯的一笑,随即有些阴郁地低下螓首,“陛下……奴婢……” 朱由检哈哈一笑,“那采儿还要努力,奥,不是,是朕还要努力,哈哈……” 采儿的小脸更艳了,她环顾左右,见四处无人,这才嗔了朱由检一眼,“陛下……” 从乾清宫去坤宁宫,一会就到,朱由检远远就听到周玉凤的惨叫声,他内心一紧,皱了眉头,“不是说一切顺利吗?到底怎么回事?” 采儿吓了一跳,她没有生过孩子,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走路?见朱由检紧张,她的内心倒是一种安慰,便将笑颜如花的脸儿伸到朱由检面前,“陛下,女人生孩子,不就得这样吗?” 朱由检一想也是,现在医学不发达,不可能有剖腹产,女人的产痛是免不了的,他不觉老脸一红,自己这个成年人,还不及刚刚懂得人事的采儿,他抹了把脸,只好转移话题,“采儿,你怕生孩子吗?” “陛下……”采儿脸上刚刚退去的艳红再次升起,小脑袋微斜,靠在朱由检的右臂上,以避开朱由检的目光,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产房在周玉凤寝宫的右后方,产婆正在指挥宫女们有条不紊准备着明矾、热水等,随时等待婴儿的降临。 朱由检的父母早已亡故,就是养母庄妃也已经不在人世,张嫣作为名义上的长嫂,则是早早陪在产房内。 看到朱由检,太监宫女产婆太医一起下跪,朱由检大手一挥,“你们忙你们的,照顾皇后要紧,众人这才起身,恢复了刚才的忙碌。 张嫣倒是个闲人,她深深看了朱由检一眼,小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陛下不用担心,产婆和太医都说,一切正常。” “奥,你们辛苦了,皇后怎么样?”朱由检抬腿迈进产房,他准备握住周玉凤的小手,给她一丝安慰,哪怕周玉凤在他的手上咬一口,他也心甘情愿。 虽然知道生孩子是女人的必修课,但朱由检知道,没有经历的人,是绝对无法体味那种痛入骨髓的阵痛。 “陛……下……”周玉凤满头大汗,说话也断断续续。 张嫣看了眼周玉凤,朝周玉凤微微头,然后对朱由检说:“陛下,这是产房,男人不能进来,会不吉利的,陛下如果关心皇后,就在产房外面等吧!”她并没有长嫂的威仪,反而脸上有些微红,为了掩饰心虚,她背过身子,面向周玉凤,“陛下放心,产婆说,会是顺产。” “奥。”朱由检头,目光转向产婆们,见产婆们都是头,这才放下心来,他快步来到周玉凤的床前,轻轻捏住周玉凤的小手,“凤儿……” “陛……下……”周玉凤已是挥汗如雨,声音都变调了。 “陛下,先离开产房吧,臣妾一定会照顾好皇后!”张嫣眼见周玉凤的身子撑不住了,宫女太监们又不敢行动,只得将朱由检推出产房,“陛下,快走吧!” 朱由检只得随采儿出了产房,他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似的,在产房外来回走动,周玉凤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叫,他恨不得自己冲上去,代替周玉凤承担这些痛苦。 朱由检也明白,这是对女人的考验,只有淌过了这条河,才算是真正的女人,才能真正享受做母亲的快乐和权利,但现在的医疗水平实在是差,妊娠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陛下,在椅子上坐会吧!”采儿见朱由检太紧张了,不觉掩口而笑,一边掏出汗巾,踮起脚尖小心地擦拭着朱由检的额头。 朱由检无心感受采儿身上的奇香,“采儿,你不紧张吗?皇后对你可是不薄呀!” “陛下,奴婢也紧张,但这是皇后娘娘最大的心愿,奴婢也替皇后娘娘高兴着呢!”采儿收了汗巾,歪在朱由检身边,一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紧张。 朱由检也释然了,对女人来说,这种惨痛的叫呼虽然痛苦,但也是向全世界张扬她的幸福,就像蝴蝶在羽化,一旦过了这个短暂的阶段,就会破茧成蝶,翱翔九天。 但周玉凤撕心裂肺的惨叫,朱由检还是受不了,也是开始数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这样迷迷糊糊数下去,连房间内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陛下,皇后生了!”采儿欢快的叫声终于打断了朱由检的数数,他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皇后娘娘怎么样?”朱由检急切地抓住采儿的小手,躬身向周玉凤的寝房张望。 “陛下,你弄痛奴婢了!”采儿奋力从朱由检的手里挣脱出来,揉了揉小手,噗嗤一笑,这才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平安,只是现在有些累,已经睡着了。” 朱由检这才放松下来,周玉凤平安,孩子的哭声响亮,应该是顺产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才真是太激动了,不觉讪笑着摇头,“采儿,皇后娘娘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的是皇子,采儿先行恭喜陛下了,大明后继有人了!”采儿捂着小嘴,吃吃地笑着,笑了一会,心中却是有些感伤,不知道自己将来生孩子,陛下是否还是如此紧张。 她偷眼一看,朱由检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产房的门,应该不会发现自己的心思,“陛下……” “奥!”本来朱由检对男孩还是女孩,心中的感觉都是一样,只要自己的身体无恙,孩子将来多的是,但作为皇帝,他至今无子,不仅后宫,连百官都十分担心,现在有了皇子,他终于如释重负了。 “陛下,产房收拾得差不多了,陛下可以进去了!”采儿知道朱由检此刻的心情,她是皇后周玉凤的贴身宫女,早就将周玉凤当做自己的亲人,从内心来说,她也希望帝后能恩爱。 “嗯!”朱由检在采儿的指引下,缓步来到周玉凤的床前,周玉凤面色苍白,还没有从妊娠的巨大痛苦中缓过劲来,正轻皱眉头,慵懒地靠在锦被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采儿贴着周玉凤的耳朵,轻轻说了句,她才知道朱由检入了产房,只是伸出柔荑,轻轻握住朱由检的大手。 “陛下,皇后娘娘需要休息,待会再来看吧,先看看皇子。”张嫣将已经包裹好的皇子捧到朱由检的眼前,朱由检一看,皇子的脸色粉红,皮肤十分娇嫩,不像常见的初生儿那样呈现血红色,不禁大喜:“皇儿肤色如此完美,真像他娘。” 张嫣看着满是舔犊之情的朱由检,也是替他高兴,她微微一笑,“陛下,以后慢慢看,有的是时间,皇后现在需要休息。” 这时周玉凤微微睁开凤目,“陛下,给皇儿赐个名吧!”听到朱由检夸赞她的孩子,她的心里美滋滋的。 “嗯……皇儿如此俊美,就叫……慈烺吧!”烺是晴朗的意思,朱由检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活泼开朗,就像晴空一样,否则怎么继承自己创下的大业? 朱由检原本是要给孩子命名“慈朗”,不过太祖担心自己的子孙五行不足,曾经立下规矩,自己的子孙,取名字的时候,必须用“金木水火土”中的一个,作为偏旁,但汉字中用“金木水火土”做偏旁的,只有那么多,又不能重名,所以,皇子命名,通常就是创造一个汉字。 “谢陛下为皇儿赐名!”周玉凤从床上做起来,欲待给朱由检行礼,朱由检赶紧上前一步,按住周玉凤的肩膀,“凤儿不用多礼,你好好休息。”真是的,给自己的孩子去个名字,干嘛这么客气?难道烺儿是皇后的私产? 第469章皇后的安排 “陛下!”周玉凤乘机歪靠在锦被上,十分感激地看了眼朱由检,虽然产后虚弱,但诞下皇子,还是给她带来巨大的幸福感。 朱慈烺是长子,又是嫡子,只要不是白痴,将来必是皇位继承人。 “凤儿,身体怎么样?”朱由检坐在周玉凤的床头,紧紧握住周玉凤的小手。 “陛下不用担心,臣妾没事!”周玉凤朝朱由检笑笑,可能刚才太过辛苦,额前的刘海还湿漉漉的,“只是臣妾这段时间,不能伺候陛下了。”说吧,苍白的脸上泛起一股红晕。 “凤儿,先养好身子要紧。”朱由检伸手,将周玉凤的刘海整理清晰,顺便在她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周玉凤弱弱地给了朱由检一个白眼,她环顾四周,见张嫣已经离开,也就不再反抗,任由朱由检将她搂在怀里。 时间仿佛停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慈烺的哭声,才打断了二人的安宁。 朱由检松开周玉凤,“凤儿,烺儿这是饿了吗?” 周玉凤吃吃一笑,“陛下,宫中有奶娘。”她见朱由检正将目光投向奶娘怀中的朱慈烺,便向采儿一努嘴,“采儿,时间不早了,送陛下回宫休息吧,产房里不清洁,陛下不宜呆得太久。” “是,皇后娘娘!”采儿答应一声,扬起小脸,乞求般地望着朱由检,“陛下,早回宫休息吧!” 朱由检在周玉凤嫩滑的小脸蛋上摸了把,“凤儿注意休息,明天朕再来看你。” “嗯!”周玉凤低声答应着,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朱由检,又背着朱由检偷偷笑了。 现在正是盛夏,室内燥热,虽然宫内并不缺少降温的冰块,但周玉凤的产房内,并没有放置冰块。 出了坤宁宫,悠悠的夜风,就像是情人的风扇,让人的每个毛孔,都爽到极。 从坤宁宫至乾清宫,不过一刻之遥,但采儿缠着朱由检,绕了一个好大的圈,朱由检觉得奇怪,“采儿,朕明天还有许多事,不像你能够一觉睡到自然醒。” “陛下。”采儿扭扭捏捏,却不肯说出原因,朱由检逼得急了,她才幽幽地说道:“寝房太热,还是外面舒爽。” “采儿,你的寝房没有冰块吗?”朱由检瞄了眼采儿,但外面只有微弱的星光,看不清采儿的脸色。 采儿将朱由检的臂膀抱得更紧了,“陛下,寝房虽然有冰块,但只能凉爽一时,等到冰块化了,还是热。” 朱由检在采儿的臀部捏了一把,“采儿,那你少穿衣服。” “陛下……”采儿冷不防叫出声来,她吓得四面看了看,幸好周围没有太监宫女,她拍拍自己的肥胸,“吓死奴婢了。” “哈哈,采儿并不胖,怎么会这么怕热?”朱由检在采儿的胸口瞄了眼。 采儿感觉到朱由检灼热的视线,她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像藤蔓一样缠在朱由检的胳膊上。 回到乾清宫,大约是子时了,采儿将朱由检送到浴室门外,“陛下先去浴室,奴婢去给陛下取睡衣。” “嗯?”朱由检瞪了采儿一眼,“越来越没规矩了,浴室中没有热水,朕如何沐浴?” 采儿吓得跪在朱由检身下,“陛下,热水已经放好了,陛下尽管去便是。” “奥?真的?”朱由检向前紧走两步,果然见浴室内透出朦胧的烛光,还有轻微的水声。 难道采儿已经吩咐其他宫女放的热水?朱由检心下疑惑,正好浴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浴桶里有人,不过只看到一律青丝和一段雪白的颈脖,一时却不知道是谁。 “谁?”朱由检怒了,这是皇帝专用的浴桶,什么人未经许可,怎么敢擅自使用皇帝的浴桶?就是皇后偶尔来乾清宫小住,也得经过许可。 “陛下,是臣妾。”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难道是她?朱由检不能确定,“你是谁?” “我是嫣儿!”张嫣似乎不满朱由检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她转过身,给了朱由检一个白眼,但浴桶里水雾太重,朱由检根本没看到。 朱由检的目光,集中在张嫣雪白的颈脖上,如果不是浴桶阻挡,他一定继续向下看,“真的是你吗?嫣儿。”他觉得奇怪了,张嫣以亲属的身份,在产房陪伴周玉凤,如果不是回到她的慈庆宫,也是暂住坤宁宫,怎么会来到乾清宫?还用自己专用的浴桶沐浴? “是皇后让臣妾来的!”张嫣心道,在后宫之内,自然是皇后做主,皇后让我来乾清宫,我能不听她的吗? 朱由检一愣,“奥?这么说,凤儿知道我们的事?” “嗯。”张嫣轻轻头,“后宫就这么大,皇后早就知道我们的事。” 朱由检继续问道:“那她同意了我们的是?” 张嫣没有说话,心里却是一阵腹诽:她都让我来这儿了,还用问这么小儿科的问题,真是傻子! 朱由检开始脱衣服,正要入木桶共浴,采儿却在外面敲门,“陛下,睡衣送过来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奥,进来吧!”朱由检只得暂时停止入木桶的打算。 采儿将朱由检的睡衣整理好,放置一个木椅上,朱由检在她的额头上刮了一下,“采儿,一定是你做的好事,难怪刚才在外面磨磨蹭蹭。” “陛下!”采儿一缩脖子,从朱由检的腋下穿过,“陛下先沐浴,奴婢就在外面侍候着。” “不行。”朱由检断然拒绝,“未经朕的授意,擅自做主,朕罚你……” “陛下。”采儿大惊,赶紧可怜巴巴地跪倒在朱由检面前,“是皇后娘娘让奴婢这样做的!” “皇后?”朱由检声音柔和了一些,“那也不行,朕罚你……为朕更衣,晚上……给朕扇风。” “是,陛下。”采儿就着朱由检大手的拉力,轻轻站起身,她熟练地为朱由检褪尽了所有的衣裤,“陛下,奴婢在外面侍候着。”她轻笑着离开浴室,顺手将们关了起来。 朱由检正要跨进木桶,张嫣却从木桶里站起身,“陛下,臣妾沐浴好了,换干净的热水,陛下再沐浴吧!” “不用,嫣儿。”朱由检的大手搭在张嫣的软肩上,将她按在水中,“嫣儿先等会,侍候朕沐浴吧!” 木桶里因为增加了一个人,水面开始上升,朱由检端坐在桶底,水面恰好淹到脖子,但张嫣个头比朱由检小得多,已经不能坐到桶底了,除非她在扎猛子。 朱由检将张嫣抱道自己的大腿上,双手就攀上了她胸前的两片汉堡,“嫣儿,凤儿是怎么和你说的?” “陛下!”张嫣又是一阵腹诽,女人家的悄悄话,你永远不懂,你知道这个结果,难道还不够吗?但她没有拒绝朱由检的继续轻薄。 朱由检也没有多少过火的动作,一会有的是时间,他只是将张嫣搂在怀中,由于水的浮力,根本不需要消耗多少体力,倒是水的润滑,手感相当不错。 “陛下,让臣妾为你擦拭身子吧,一会水要凉了。”张嫣被朱由检弄得浑身酥麻,这是她特别熟悉而又期待的感觉,但木桶毕竟不是久待的地方。 “好吧,嫣儿现在给朕擦拭身子,一会到了寝宫,朕再给嫣儿擦拭身子。”朱由检坏坏地笑,顺便在张艳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搂着张嫣的双手才渐渐松开。 张嫣背着烛光,也不说话,却是仔细地位朱由检擦拭全身,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聚集细菌的角落,在某些敏感的部位,不待朱由检出声,她已经惊呼连连,好在他们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她还是能放得开。 特别需要清洁的地方,张嫣特别细心,也特别小心。 乾清宫有的是宫女,但朱由检刚才已经说过,要采儿亲自为他扇风,采儿将冰块布置完毕,就站在床头,给朱由检、张嫣二人扇起风来。 张嫣实在不习惯,有陌生人在旁边看着,“陛下……” 但朱由检是皇帝,这种事情从来不回避太监宫女,万一口渴了需要温水,或者需要一条汗巾什么的,总得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他贴近张嫣的耳朵,“嫣儿,你就当她们不存在。” 张嫣无语,如果是昨天的话,她绝对不敢来到乾清宫,更不会在乾清宫宫女的眼皮底下服侍皇帝,但今天不同了,皇后周玉凤已经知道朱由检曾经留宿慈庆宫的事,她今晚来到乾清宫,完全是皇后周玉凤一手操办的,可以说,她是奉了周玉凤的懿旨,代替周玉凤伺候皇帝的。 既然后宫之主周玉凤都同意了,张嫣还怕什么?她已经期待着,什么时候朱由检能给她一个实至名归的封号,也好过着这个前皇后称号。 朱由检浅耕细作,不放过每一个毛孔,张嫣婉转承欢,数度直上云端。 朱由检内火未出,张嫣已是抵敌不住,只好向朱由检讨饶:“陛下,嫣儿……嫣儿受不了,采儿……采儿怕是等急了。” 一直有气无力在扇风的采儿,心里一惊,但她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扇风的力度更猛了。 朱由检嘿嘿一笑,“从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嫣儿,你想累死朕呀?” 第470章使馆区 张嫣见朱由检抬起身子,也从下面晃动腰身,缓缓脱出身子,她用无力的小手,轻轻握住朱由检的要害,发现依然是坚挺的,不由吃吃娇笑,“陛下这头牛正雄壮,不知道采儿姑娘是否吃得下!” “嫣儿你敢戏弄朕,看朕怎么收拾你……”朱由检一边说,一边腾身扑过来,张嫣一边躲闪,一边向采儿求救:“采儿姑娘,你还不上来?” “啊……”采儿已经听得床上的对话,她正期待着,张艳的叫唤,让她脸上一红,但寝宫里一片黑暗,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 龙床上,朱由检还在追逐张嫣。 张嫣用双臂擒住朱由检的大手,在他的耳边轻语几句,朱由检有些疑惑:“真的?” “不信,陛下待会试试!”张嫣从朱由检怀中脱得身子,滚向龙床的里侧,“采儿死丫头,还不上来?” “嗯?”采儿站直身子,忽然觉得身子下面一热,原来刚才在床头听得久了,不知不觉,暖流飞奔而出,弄得亵裤上黏糊糊的。 “采儿,上来吧!”朱由检见采儿站着不动,以为她不敢上床。 “是,陛下!”采儿想要擦拭身子,但朱由检已经放话了,她只得夹紧大腿,一步步挨到床前。 朱由检伸手一拉,采儿就势躺倒龙床上,她的身心,早就准备好了。 黑暗中,朱由检还未褪下采儿的宫裙,张嫣已经急急忙忙帮着褪下了采儿亵裤,趁采儿不备,张嫣伸手摸了一把,采儿更加稀里哗啦了。 采儿只道是朱由检,心中娇羞,双腿一用力,将张嫣的手腕夹住。 “陛下……”张嫣待要明示给朱由检,但她的手腕被采儿的双腿夹住,只得在双腿之间左右转动,采儿吃痒,这才松开双腿,放张嫣抽了开去。 张嫣却将采儿的暖流抹在朱由检的大腿上,“陛下……” “嗯?”朱由检用手一摸,粘滑滑的,应该不是张嫣的,他亲自向采儿摸去,果如张嫣所说,采儿期待了很久。 朱由检的手上粘滑滑,有些不舒服,又没有汗巾,只得在采儿的宫裙上擦了,物归原主。 朱由检加快了脱衣的动作,很快就让采儿变成一头赤裸的山羊…… …… 皇子诞生,不仅对朱由检,对周玉凤,对整个后宫的局势,有很大的影响,就是对大明国家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 朱由检依照惯例,开始大赦天下。 所有刑期在五年以下的犯人,全部释放;刑期在五年以上的重刑犯,发配岭北省,为期五年,五年之后,是否留在当地,由犯人自行决定,如果选择留在当地,官府将分配合适的土地。 所有的死刑犯,一律免去死罪,改为流放岭北,终身不能离开,亲属可以陪同。 朱由检还曾考虑对百姓免税,但考虑到国家需要粮食,也就作罢,改为鼓励工商业的发展,个人从事工商业的收入,依法纳税后,剩余的财务,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侵占,相当于“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三院十部也是放假三天,以示庆祝。 朱由检这几天也没有过问国事,他不是在在坤宁宫陪伴周玉凤,就是在乾清宫与张嫣、采儿玩“三国演义”,现在他与张嫣之间纸糊的那层关系,已经被周玉凤捅破了,他索性暂时将张嫣留在乾清宫。 这天下午,朱由检刚刚正与张嫣在交战,采儿在一旁为二人扇风降温,太监张彝宪来寝宫敲门:“陛下,大城的使者到了!” “大城的使者?不会是来恭贺朕有皇子吧?奥,明白了,应该是为盟约的事。”朱由检暂时停下了动作。 张嫣停止了娇呼,双手还是紧紧环在朱由检的后背上,“陛下,既然有国事,那赶紧去吧,免得臣妾遭到诟病……” 采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扇风,却是偷看了张嫣一眼,掩口而笑。 朱由检对采儿说:“告诉彝宪,让外交部先行接待大城的使者,有什么事弄明白了,再来向朕汇报。” “是,陛下!”采儿丢下鹅毛扇,起身向宫门走去,和张彝宪耳语几句,立刻返回来。 朱由检在张嫣的桑葚上亲了一口,“来,嫣儿,我们继续。” 张嫣立刻娇呼着回应起来。 采儿回来的时候,朱由检正在继续自己的造人计划,奥,不是造人,张嫣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朱由检只是在恩泽张嫣而已。 “采儿,你怎么回来了?奥,到你了,上来吧!” 采儿忍住羞,慢吞吞爬上龙床,而张嫣则趁机滚向龙床的里侧,将中间的位置完全让出来。 申时,外交部长方逢年求见。 朱由检刚刚休息完毕,就在前厅召见了方逢年。 “陛下!”方逢年长跪在朱由检面前。 “方爱卿勿需多礼,起来吧,看茶。”朱由检从方逢年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 “谢陛下!”方逢年也不客到,稳稳当当地落在座椅上,“陛下,臣已经会见过大臣的使者。” “如何?”朱由检高高地端坐龙椅上,身形不动。 方逢年含笑答道:“陛下,大臣王对《明城盟约》的绝大部分没有异议,只是在大城国内推广汉语汉话一事,有些微词。” “奥。”朱由检轻笑,“方爱卿是如何应对的?” “陛下,这等伎俩,如何经得起推敲?”方逢年露出狐狸一样狡猾的目光,“臣责问大臣的使者,大城的第一任国王乌通王,乃是汉人之后,难道他的子孙忘记了他的出身?难道他的子孙们,忘记了他是在汉人的辅佐下,才建立的王朝?难道他的子孙忘记了,这些年大明对大城的帮助?” “哈哈哈……”朱由检不禁大笑,乌通王是汉人的后裔,乃是历史传说,真假难辨,但现在大明处于强势地位,大城国内应该不敢抵赖,“方爱卿的理由,真是太充分了,哈哈哈……” “陛下,大城的使者果然不敢反驳。”方逢年端起面前茶杯,轻轻啜饮了口,“看来,他们也只是试探大明的底线。” 朱由检头,“嗯,那他们还有别的意见吗?” “没有了,陛下。”方逢年向朱由检拱拱手,“实际上大城王朝的普缔国师已经在盟约上签字,只要为臣签了字,盟约就正是生效了。” “奥!”朱由检放下心来,这可是大明的第一份对外盟约,揭开了大明对外关系新的篇章,有了这个盟约,今后大明与其他的藩属国的关系,也就有了正式的样本。 汉话、儒教、驻军,是推广大明软实力的重要保证,特别是汉话,许多年以后,这些国家及时不能合并入大明,也脱不开大明的落印。 “陛下,这份盟约……” “既然普缔已经签字,爱卿也签了吧,盟约就算正是生效了。”朱由检端起茶杯,轻轻用杯盖拂去残余的茶叶,“这次出使大明的,不是普缔吗?” “陛下,出使大明的,乃是大城的左相赖布,据赖布说,一来普缔年事已高,难以长途奔波,二来大城要向大明派遣常驻使节,这位赖布,就是大城的首位使节。” 朱由检放下茶杯,稍稍思索了一会,“方爱卿,现在双方没有异议了吗?” “没有了,陛下。”方逢年欠身向朱由检行了一礼,“现在赖布在等待陛下的回应,只要陛下同意了,盟约就将生效。” “嗯。”朱由检微微头,“既然赖布将常驻京师,那就给他划块府邸吧……江米巷吧,让他们挂上使馆的牌号。” “江米巷?”方逢年似乎有些舍不得,“陛下,可是天安门至崇文门的那一段大街?这里可是漕米入京的通道,有名的繁华之地。” “朕知道。”朱由检早就思索好了,“正因为这里繁华,朕才要让他们看看,以后还会有其他国家常驻京师,这里将成为各国的使馆区。” 方逢年还是没听懂,“陛下,那这里原有的商户怎么办?他们愿意迁出吗?” 朱由检轻笑,“方爱卿不用担心,先给大城王国选定使馆,其他的国家,将来再说,朕会让财政部会同工商部,在京师重新辟出商业区,逐步将这里的商户迁移出去。” “陛下,既然要重新辟出商业区,不如将使馆区防止在新开辟的地方,也省得这些商户反对,还可以节省拆迁的费用。”方逢年到会精打细算。 朱由检不相信商户能阻挡国家的规划,而且使馆区的建立,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逐步建立,如果遇上商户转行,有房子出售的,财政部可以先买下来,即使没有商户出售,朝廷也可以强行征地,这个时代,应该没有钉子户,即使有钉子户,也要让他们明白,国家利益为重。 “各国的使馆,主要是为了和大明朝廷的各部交流、协商,江米巷距离三院六部非常近,方便朝廷与各国使馆人员来往。” “臣明白了!”方逢年向朱由检拱手行礼,“陛下,臣告辞了,臣立即去安排大城国的使馆。” 送走了方逢年,朱由检觉得不能老是窝在乾清宫了,张嫣的肚皮虽然诱人,但外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原本就打算去中五省、南五省看看新政的施行情况,南洋数个新设立的省份,特别是兰竹省,他更放心不下。 朱由检早就准备南巡,但朱慈烺的出生,让他暂时放弃了南巡的念头,准备等到朱慈烺满月之后,再去南方检查新政的落实情况,但这样的事情过不完,朱慈烺满月之后,还有百日,将来还有婉儿、王美玉的孩子。 第471章南巡 大明崇祯五年(公园1632年)七月初五,朱由检离京南巡,南巡的重,是江南、浙江、湖广、广东这些赋税大省,特别是江南省与浙江省。 朱由检知道新政的实施,必然损害南方商户的利益,特别是征收工商税,但南方的商人抵制到什么程度,他要亲自看看。 因为府兵逐步解散,而三海关总兵马世龙的军队已经在京师整编完毕,因此,马世龙的第三十二军、左辅的第三十三军、何可纲的第三十四军,早在五月底就去了南方。 马世龙沿着北京至南京的水泥大道,一路去了南京,左辅则沿着海路,在杭州湾登陆,而何可纲则沿着北京至广州的水泥大道,取道河北、河南,直接赶赴武昌。 这样在朱由检南巡之前,江南省、浙江省、湖光省这三个赋税大省,已经在京师军的直管之下。 朱由检的随行人员只有百名,除了侍卫长付小剑率领二十名级侍卫,还有王慕九率领的八十名亲兵。 这一百零一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从京师出发,沿着天津府、河间府、济南府、徐州府、凤阳府、滁州,从浦口码头渡江,微服来到南京城。 南方很少有骑兵,这百余匹良马的阵势太过吓人,朱由检让王慕九带着八十名亲兵,以及所有的战马,去军营暂居,但不要暴露此行的目标。 付小剑与二十名侍卫则是步行,仅仅跟在朱由检的身边。 南京城作为大明开国时的都城,一共有四道城墙,最里面的是宫城,俗称紫禁城,有御河环绕,宫城之外,是护卫宫城的皇城,南京六部基本上就在皇城内,但现在已经被朱由检裁撤了。 皇城的外围,是京城,也是应天府城,城墙周长可达七十里,这是大明最大的一座城市,超过现在京师的北京城。 在京城的外围,还有外郭城,周长达到一百二十里,共有十八座城门,这里不仅拱卫京城,也是居民区和商业区集中的地方。 朱由检清晨从城西的江东门入了城,沿着江东门街、西街头、三山门外大街,从三山门入了京城。 这里是一片皇家园林,也称“西苑”,“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但今天艳阳高照,作为金陵四十八景之首的“莫愁烟雨”,朱由检没有机会领略。 油市街、陡门桥、南市楼、三山街、大中街、奇望街、太平里,是同一条几乎笔直的宽阔大街,将应天府与江宁县分而治之,北为应天府,南为江宁县。 朱由检从三山街右转,拐向南市的大功坊、花市大街,这里属于江宁县管辖,却是京城最为宽阔的街道,也是最繁华的商业区,著名的秦淮河穿越聚宝门,将这片区域与聚宝山分割开来。 一行人在“三元酒楼”面前停下。 付小剑低声对朱由检说:“爷,现在已经是午时了,要不要先用膳?” 朱由检抬头看了酒楼,见前来用餐的人已经不少,这才说道:“就在此用餐吧,不要惊扰了当地的百姓。” “是,听爷的吩咐。”付小剑一面回答,转身对身边的一名侍卫说道:“去,在二楼上寻一个雅间。” “不用,就在大厅用餐!”朱由检低声道,“大厅热闹,我们何必将自己包裹起来?” 付小剑顿时苦着脸,“爷,大厅人多耳杂,怕不安全,还是……” 朱由检轻笑道:“小剑,你忘了我们来此的初衷了?” “啊……可是……”付小剑可不管微服私访,他是侍卫统领,一旦朱由检安全出了问题,他可是要承担所有的罪责。 “小剑,如果不能深入百姓当中,那我们还不如呆在京师,呆在皇宫。”朱由检理解付小剑的苦衷,“这样吧,等会入席,你叫上两名侍卫,咱们四人同桌,算是加强保卫,其余的人,另开一桌吧!” “爷,奴才怎么可以和爷同席?奴才们还是站着吧!”付小剑虽然知道朱由检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朱由检是皇帝,如果需要亲自动手,那就是侍卫们的失职。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规矩?”朱由检一挥手,“去吧,迟了怕是没有座位了。” “是,爷……”付小剑还想再说什么,但他见朱由检的态度十分坚决,只好让人先去订座位,同时也让其他人做好保护朱由检的准备。 朱由检暗笑,朗朗乾坤,那里有那么多坏人,而且这还是要面对大明的皇帝,谁吃饱了撑着敢谋反不成? 不一会儿,刚才进去的那名侍卫回来了,“爷,座位订好了,是两个紧挨着的饭桌。” “进去之后,千万别吓着百姓。”朱由检还有些不放心,“也别太过拘束,让别人看出端倪。” 二十人在靠近大门不远的相怜饭桌上就做,付小剑紧挨着朱由检,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好保护朱由检。 虽然朱由检穿着粗布大褂,看起来像个商人,但一行人数太多,又是衣着整齐,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好在大厅里都是普通的百姓,大家关心的都是自己的饭食,只要朱由检不抢夺他们的饭食,他们也不会招惹朱由检。 不过,这里都是普通的市民,他们最关心的不是新政,而是他们的肚皮,朱由检匆匆扒了两碗白米饭,就离开了酒楼。 “陛下,如果要从坊间了解百姓对新政的态度,也许茶肆更好。”付小剑凑近朱由检,低声说道。 朱由检随口问道:“小剑,为什么这么说?” “大厅吃饭,大家都是为了吃饱肚子,吃完了还得让出座位。”付小剑想了想,继续道:“喝茶就不同了,可以算是品茶,喝茶的人有的是时间,话题自然就多了些。” “奥!”朱由检来自后世,平时为了创业,生活节奏太快,除非是为了公关、合约,根本不可能在茶室品茶,虽然听说过发达国家的小镇,还保留着古典的那种悠闲,但在中央王朝,这种茶文化已经消失了。 “陛下……”付小剑迟疑着问道。 “行,小剑,咱们就去茶肆。”朱由检微笑着说道,“能静下心来,在茶肆中评评这百姓茶,也是不错呀!” 一行人沿着继续朝前走,在南门大街上找到一个叫“天涯”的茶肆。 茶肆正对着南门大街,店铺相当宽阔楼下是一个巨大的公用茶厅,朱由检大略数了数,约有二十八张茶桌,这些茶桌显然是为普通的茶客准备的,但生意不错,几乎爆满。 二楼上是一个个分割开来的雅间,茶水应该好些,估计是为高档的茶客准备的,或者是作为商务活动的场所。 朱由检对付小剑说:“小剑,待会我们两进去喝茶,其余的人,就让他们在附近转悠一会吧!” 付小剑急了,他低声争辩道:“爷,那可不行,万一……” 朱由检毫不在意,他轻笑道:“哪有那么多万一?” 要是再后世,朱由检还担心车祸洪水什么的,特别是恐怖袭击,但在大明,皇权的威压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又有核心人物领头,谁会和皇帝过不去? “爷,多少留两个人吧?其余的人就在附近!”付小剑还是不放心,眉头早就皱成上弦月了,他几乎是哀求朱由检了。 “小剑,不用担心。”朱由检向付小剑招招手,“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才更像是来自京师的商人,其余的侍卫,就让他们在四面潜伏吧!” “是,爷!”付小剑立即安排侍卫们隐伏在茶肆周围,只要任何风吹草动,这些侍卫们就会立即冲进茶肆。 付小剑伴着朱由检入了茶肆,小二热情倒是热情,“两位客官,里面请。”回头一看,发现一家没有空位了,“对不起,客官,大厅没有茶桌了,两位是去楼上的雅间,还是愿意在楼下挤一挤?” 付小剑欲待上二楼的雅间,朱由检却是答道:“那就挤一挤吧!” 小二满脸堆笑:“两位客官,这边请,这边的茶桌上只有两人,空得很!” 朱由检在一张只有两位客人的茶桌前坐下,付小剑紧挨着朱由检,他冲着正要离去的小二说:“小二,上茶,上好茶。” 茶桌上原先的两位茶客正在低声说着什么,朱由检和付小剑的到来,显然打扰了他们,年长一的茶客低声道:“要想喝好茶,得去二楼的雅间,这里可没什么好茶!” 另一名茶客轻轻晃动手中的瓷杯,接口道:“现在可不比去年,都是商人,怕是也无法承担雅间的茶水钱,何况是外地的商人。” 付小剑大怒,“你……” 朱由检从桌底下踩了下付小剑,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转首对两位原先的茶客说道:“两位如何得知朕……真的是外地的商人?” “哈哈,这还不好猜?”年长的茶客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的故事,“你们这身打扮,加上是外地口音,不是外地商人是什么?” 第472章新政 “高见!”朱由检夸赞了一句,心中却是暗暗得意自己的伪装之术,“老丈的眼力,真是不错,可是,你们刚才为何说,我们这样的商人,就上不得二楼的雅间?” 稍年轻的茶客两眼一睨,显得相当不屑,“你们只有两人,又未带随从,显然不是富商大户,最多就是富商家里的杂役一类,自然去不得雅间。” “两位的洞察力都是惊人,在下实在佩服得紧。”朱由检明捧暗骂了一句,“这样吧,两位的茶钱,在下一并付了,算是交个朋友!” “得了吧!”年轻的茶客打量着手中的茶杯,又偷看了眼楼顶,“这点茶钱,我们还是付得起,你要是有心,就请我们去楼上的雅间坐坐!” “雅间?”朱由检一愣,初次见面,哪有这样的?明知道老子没钱,却偏偏要上雅间,他假装踌躇了一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好,就楼上的雅间,二位请!” “这位兄弟只是开个玩笑,当不得真!”年长的茶客瞪了他“兄弟”一眼,又向朱由检拱拱手,“楼上的雅间可是贵得很,至少要二两银子。” “没关系,交个朋友而已!”朱由检使个眼色,让付小剑先行将一楼的茶钱结了。 “这怎么好意思?”年长的茶客哆嗦着。 “在下出来南京,能结实两位这样的朋友,乃是在下的荣幸。”朱由检哈哈一笑,朝内堂高叫一声:“小二!” 四人在小二的指引下,来到二楼,选了靠里一点的雅间,朱由检与二人重新见过礼。 朱由检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王信,京城的一位皮货商。 而那两名茶客,年长的叫周儒生,乃是一个员外,年轻一点的茶客,叫做刘中俊,开着一间杂货店。 两人都算不上世家巨富,要论起资产,朱由检估计,也就比普通百姓的日子稍微好过点。 朱由检向两人抱拳行礼,“两位东主,在下于京师做些小买卖,听说南方繁华,想来南京碰碰运气,不知道两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皮货?”刘中俊的热情,顿时被浇上一瓢冷水,“王东主,皮货在南京,可不是个好去处,南京没有大寒,即便偶尔下雪,时间也不会太久,自然用不着皮衣,就是在下的杂货店,也从不经营皮货。” 朱由检知道弄巧成拙了,但他总不能说要出售水泥、玻璃、香水,这些独特的产品,无疑会暴露他的身份,他想了想,还有自鸣钟,“刘东主,在下还有一种货物,叫做自鸣钟,乃是产自西洋……” 周儒生皱起眉头,“此物不仅普通百姓,就是我等也是闻所未闻,一时之间,怕不好出售。”顿了顿又道:“我们受了你的茶水之恩,自当实言相告,王东主还是不要介怀才好。” “哪里!多亏了周东主实言相告,在下才不会做那无用之功。”朱由检拱拱手,眼神里闪现一丝失望,瞬息不见,“看来,是在下考虑不周,这次南下,只当是游历江南了。”随即自嘲似的笑笑,“不过,看看也不错,下次再来,就不会无的放矢了!” “也好,也好。”周儒生一面替朱由检惋惜,但另外一面,他也庆幸朱由检没有商业上的事情麻烦他了,“南京乃江南繁华之所,货物销量很大,只要找准机会,不怕将来银子烫手。” “那是。”朱由检浅浅一笑,“在下初来南京,一切仰仗两位。”又向两人行礼,“不知刚才两位所说的,商人不上二楼雅间,却是为何?难道店家由此规定吗?不像呀!” “那倒没有,店家从来只认银子。”周儒生皱起眉头,“只是朝廷要开征商税,对商家来说,却是要蜕层皮,王东主是富商大户,自然不会在乎这点银子,但我们小户人家……”他将探寻的目光投向朱由检,“王东主来自京师,听说北五省早就开征商税,究竟官府是如何开征的?对我们商家又有哪些不利的影响?” “原来两位是担心这个?”朱由检长舒一口气,终于要进入他关心的话题了,他稍稍思考片刻,“不过十五税一,也很正常,与农业税一样,北五省的商人,也没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刘中俊显得有些激动,“可是,我们自己挣的钱,凭什么要交给朝廷?” “慎言,慎言!”朱由检指了指雅间的顶棚,“其实刘东主这样的话,在下等以前也是责问过,但细想之下,其实也不对,两位想想,我们商人,为什么能平平安安挣钱?” “为什么?”刘中俊刚才被朱由检吓一跳,这会才醒悟过来,但朱由检的意思,他实在没听明白。 “两位东主,在下说句良心话,咱们商人能正常经商、挣银子,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这是不错。”朱由检小口呷茶,“但是,如果没有地方官府,谁来保护我们的财产?如果没有边疆的士兵,谁又来保卫我们的国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朱由检不待两人回答,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国泰民安的大环境,我们商人如何挣得钱财?相信两位都不愿生活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地方吧?”朱由检微微叹口气,“宁做太平犬,不作乱世人,你们生活在南方,是没有见过鞑子南侵的惨状呀,十室九空,尸体遍地,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最惨的是姐妹们,哎……” “这……”刘中俊一时语塞,他似乎被朱由检描绘的惨状吓住了。 周儒生瞪了刘中俊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然后对朱由检道:“王掌柜,如果单纯交点赋税,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万一官府在这上面做上文章,我们商人,可就惨了!” “原来周东主是担心官府借机加码?”朱由检明白了二人的担忧,在大明时代,法制不健全,这种担忧是很正常的,“这个……在下实在不知道,但是在京师,应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只要商人足额纳税,官府绝不干涉正常营业,偶尔查点,只是看看商户是否偷逃赋税。” “京师在皇帝眼皮底下,官员们自然不敢做下手脚,但在江南,恐怕……”周儒生还是担心不已,大明的潜规则在这些商人眼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这个,周东主似乎不用担心。”朱由检为新政当起了说客,“京师高官云集,原先贪墨成风,但新皇登基以来,已经大为改观,这次的新政,大批锦衣卫在各地明察暗访,一旦官府执行有误,必将遭到朝廷的惩处。”朱由检为了打消疑虑,继续说了句:“别说商户,就是耕作的百姓,也是依法纳税,没听说官府敢随意加码的。” “大明真的依法行事了?”刘中俊抬起头,紧紧盯住朱由检,似乎朱由检的回答,能解决他这方面的疑虑。 “至少在下看起来,真的是这样。”朱由检又补了一句,“再说了,大明的赋税非常清晰,百姓都是知晓,官员就是加码,自己也得不到。” “自古官官相卫,难道官员们不能联合贪墨?”刘中俊还是不信。 朱由检轻笑,“刘东主有所不知,陛下治理贪墨,乃是实行自上而下监督法,比如知县贪墨,一旦发现,不但知县要查处,知府也会因为监管不严,一并获罪,如此严厉,谁敢贪墨?” 周儒生似乎第一次听说到这样的事,他疑惑地看向朱由检,“王掌柜,如此说来,那各级官员……不是,如此下去,还有人愿意为官吗?” “这个……好像没有出现,只是听说,一旦官员贪墨,不论多少,永世不得为官。” “如果不为官,那他们还能干什么?”刘中俊这样的小商人,似乎最怕官府,对官员的惩处,他倒显得幸灾乐祸。 “那他们就要掂量掂量,一旦被查处,家产充公,他们以后还还怎么生活?”朱由检也是得意,“陛下真是高明,虽然不一定要杀头、剥皮、点天灯,但对官员的威慑,却是相当的大。” 杀头、剥皮、点天灯,乃是太祖年间对贪官的惩处,即便这样严厉的手段,依然没有让贪墨绝迹,连太祖都不得不自叹失败,但朱由检治贪,不是杀头,而是让你活下去,让你无尊严地活下去,让周围的人都歧视你,这样对他人更有警示作用。 “王掌柜,北五省真的没有出现官府加码的事件?”周儒生虽然觉得朱由检说得像是天方夜谭,但他还是有些信了,自从朱由检登基以来,骇人听闻的事情,也不是这一件。 “没有。”朱由检十分肯定,“在下于京师从商多年,商铺不止一个,从来没有发生你们所担心的事,就是耕作的百姓,现在也是安居乐业,在下估计,陛下也是看到这些情况,这才将新政向南方推行,顺便问一下,两位对新政知道多少?” 刘中俊本来不太关心新政,他认为朝廷采取什么政策都差不多,都是从弱小的百姓和小商人手中夺取财富,真正的富商大户,反而能够保全,“我们……我们,知道一些。” “哈哈,两位,这就不对了。”朱由检的笑容像温水一样从两人的脸上扫过,“两位东主,如果不了解新政,如果保护自己的的利益?” “啊……这……”周儒生抬起迷茫的眼睛,“王掌柜,北方的商户都知道新政吗?你们是从哪儿知道的?” 第473章公然抗税 “这个,乃是官府张贴的公文。”朱由检感叹,还是官府宣传不力,这些商人多少有些文化,他们宁愿挨官府的宰,都不愿花时间了解新政,更不要说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百姓了,“两位东主,在下在南京的城墙上看到很多官府的公文,都是正在实施的新政,如果掌握了新政的内容,自然可以保全自己的利益,比如,商税是十五税一,一旦官府征集过高,我们可以拒绝官府,最不济也可以给锦衣卫透露点讯息,让那些违法的官员吃不了兜着走。” “王掌柜所说甚是,回去之后,我将让人抄下所有的告示。”周儒生向朱由检拱手作谢。 “看来,以后我也要关注官府的告示了。”刘中俊也是向朱由检拱手相谢,“王掌柜,看来这顿下午茶,该由我们来请。” “刘东主不必客气,说好的事,就不要更改了。”朱由检依旧云淡风轻的,“在下以后打算在南京发展,仰仗两位的地方还有很多。” 周儒生见朱由检的气度,估计手头现银不少,真要在南京发展,他们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朱由检既然已经表态,他也就没有惺惺作态,倒是刘中俊还有些舍不得即将交纳的税银,“虽然像王掌柜所说,但朝廷总是多征了这些税银……” 朱由检淡淡一笑,“刘东主可知,商人交纳了这些税银,能获得哪些好处?” “好处?”刘中俊疑惑不解,“白白交纳这些税银,我等哪有什么好处?” “哈哈,刘东主有所不知,北方开始的新政,乃是推行万民平等。”朱由检高举双手,向北京的方向行了一礼,“士农工商兵,大明延续了数百年的特权阶层,即将作古。” 周儒生眯起眼睛,显然在深深思索,“王掌柜的意思……” “从今以后,再没有士农工商兵之分,中五省和南五省不久将开启义务教育,无论原来是什么身份,所有的孩童都可以入学堂读书,都可以参加科举,将来都可以为官。”朱由检端起茶杯轻轻呷口香茗,“哪像现在,当兵的将来生了孩子,依然是军户,我们商人就是挣了再多的银子,也只有经商的命运。” “王掌柜所说,可是真的?”周儒生颇有些家产,虽然算不上富商大户,但培养子孙读书,还是绰绰有余,如果子孙能够当个一官半职,将来也不会仰人鼻息。 “当然是真的,北五省已经实行了。”朱由检轻笑,“不过,将来为官也不是什么特别荣耀的事,既然万民平等,大家都可以为官,官员也就不稀奇了。” “不然。”周儒生摇头,“无论如何,为官总还是光宗耀祖的事。” “周东主此话就不一定正确了。”朱由检知道儒教早已深入百姓的骨髓,要想改变他们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让他们看到活生生的事实,“将来要是为官,可是一项危险的职业,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绳之以法。” 刘中俊支起脑袋,明显不以为然,“王掌柜此话,有些骇人听闻了吧?” “哈哈,将来为官,还真不一定是好事。”朱由检想起后世的俚语,“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冷清,听得见指示,看得见百姓,两位想想,既然为官无法贪墨,俸禄能否养家都一定,还有几人争着为官?” “真是这样吗?”周儒生像是喃喃自语,“这世界,到底要变成什么样?” “两位东主,说句不见外的话,还是我们商人自在。”朱由检话锋一转,显得有些孤傲,“只要手中有银子,想干啥就干啥。” “那是,那是。”刘中俊连连点头,但他忘了,新政并不能直接给他带来银子上的收入,一切,还要靠自己去拼搏。 “王掌柜,打算在南京做点什么生意?”过了好久周儒生才问了句。 “我呀,先看看吧。”朱由检微微一笑,“我在北方的主业是皮货,看来南京没什么市场,先看看再说。” “王掌柜要是有闲情,可以去秦淮河上看看,十里秦淮河的景致倒是不一般!”刘中俊压低声音,神秘一笑。 周儒生狠狠白了刘中俊一眼,“就知道秦淮河,王掌柜可是做大生意的人!” “哈哈。”朱由检抬头大笑,“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地,听起来就不错嘛!”忽而话题一转“在下此时南下,乃是为了商机,一旦此事有了眉目,在下一定去秦淮河感受一下,到时候,刘东主可是要做个向导,哈哈……” 朱由检离开茶肆,有走访了几处,发现主要是官府的宣传不到位,百姓,特别是商人,对新政了解不够。 他叫过一名锦衣卫,耳语几句,让他晚些时候去找江南省省长田明达,加强新政的宣传,要让百姓看到新政有利的一面。 离开南京城的时候,王慕九已经准备好了马匹,现在南京府至镇江府、苏州府、松江府(今上海市)已经有了水泥大道,水泥路面太过坚硬,马蹄上包裹了厚厚的棉花。 从南京至苏州,不过二百五十里,但朱由检一路走走停停,第二天午时过后,才挨到苏州城下。 王慕九照例带着亲兵、马匹去城外的军营驻扎,对外只说是军事交流,暂时没有透露朱由检的行程。 朱由检在付小剑等二十名侍卫的陪同下,步行朝苏州城西城门走去,“小剑,你说刘芫芷这丫头,回到苏州城了吗?” “嗯?”付小剑愣了一会,才想起曾经待在乾清宫研究纺纱机的她,“陛下,从大沽坐船南下,再溯江而上,在苏州府登陆,最多不过半月,她应该早就回到苏州了。” “奥!”朱由检也不知道为何会想起刘芫芷,也许苏州只有这一家子熟人吧,“小剑,走,入城看看,都说上有天堂,下游苏杭,不知道苏州到底怎么样。” “是有这个说法,爷,那咱们就入城看看。” 朱由检随口问了句:“这是夸赞苏杭的美景,还是物产?或者其它什么的?” “这……”付小剑也说不准,“爷,小人从来没有去过苏杭,这应该指的是美景吧?据说苏州河流密布石桥千奇百怪……” “也许吧!”朱由检也不知道,“或许还有其它什么,入城内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入城。”付小剑陪在朱由检的侧后方,其余的侍卫则是跟在后面。 从西城门入城,迎面便是宽阔的西大街,拐过天宫坊巷,再过两条街,就是苏州府衙,朱由检正打算找个酒楼,先解决肚皮问题,突然听到前面产来嘈杂声。 “小剑,前面发生什么事?找两个人去看看。” “是,爷。”付小剑回头点出两名侍卫,“你们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回来向爷汇报。” 两名侍卫小跑着奔过去,一会就回来了,“也,是商户围住了税务官,他们拒绝交纳商税。” “拒绝纳税?”朱由检皱起了眉头,难道是税务官提高了商税?不对,应该是商户不愿交纳商税,他想起了南京商人对新政的不了解,“你们两个过来!”朱由检对他们耳语一番,两人立刻回头向城外跑去。 朱由检又遣出两名侍卫,“你们再去打探,尽量弄清商户为何不愿纳税。” “是,爷!” 两名侍卫打探回来,果然如朱由检所料,不是官府对商户加码,而是商户不愿纳税。 朱由检恼了,这是国策,你们竟然在大街上公然抗税!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城外涌进数百士兵,为首的骑着高头大马,正是王慕九,与他几乎并肩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军官,朱由检并不认识,应该是城外驻军的军官。 王慕九冲朱由检点点头,朱由检同样点头示意。 百姓还在围着税务官不依不饶,人数太多,声音嘈杂,连军队入城他们都不知道。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将围观的百姓吓了一跳,他们虽然没见过燧发枪,但巨大的响声,本能的让人恐惧。 幸好枪口朝天,百姓没有受到损伤,但刚才围观的百姓,一起停下来,嘈杂声不见了。 “何人大胆,竟敢当街围攻税务官?你们想造反不成?”这名军官的声音很大,又是端坐马上,犹如半空打个霹雳。 后面的步兵纷纷用燧发枪指向前面的围观者,百姓再不敢喧哗,一些胆小的人,开始偷偷溜号。 在士兵们的高压下,领头的商人也只得暂时观望。 税务官哭丧着脸:“将军,你们可来了!” 王慕九从马背上跳下来,“你们谁是领头的?” “我!”一名穿着灰白长衫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斜倪了王慕九一眼,“这苏州的民政,将军恐怕不能干涉吧?” “民政老子是不能干涉。”王慕九阴阴地笑,“但你们当街围攻朝廷命官,有谋反之嫌,这个,老子该管得着吧?” “谋反?谁谋反了?”长衫中年人向身后众人一挥手,“你谋反了?你谋反了?你们看到谁谋反了?” 群情激奋。 “是呀,谁谋反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谋反了?” “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敢随便乱扣帽子!” …… 第474章刘宅的仆丁 王慕九一时语塞,楞在当场,只能拿眼睛瞟向朱由检。 与王慕九同来的那位军官,这是也下了马,低声对王慕九道:“王军座,这位是马家的二东主马有为,据说在朝中也有相当大的势力。” 不听这还好,一听在朝中有人,王慕九縢地火就上来,定然是他狗仗人势,破坏新政,如果不将他拿下,新政还怎么推行推行,他用手一指马有为,“你,过来!” 马有为稍稍挪动身子,“过来怎的?难道怕你不成?”大明一直以文治武,区区一个武将,他还不放在眼里。 陪同王慕九前来的军官叫贺代临,乃是三十三军的一位师长,他偷偷给王慕九使眼色。 王慕九假装看不见,他也不看马有为,却是面向人群,“你们还有谁是领头的?” “我!” “我!” “我!” …… 人群中霎时走出七八位身着长衫的人,他们也不看王慕九,直接向马有为靠拢。 “带走!”王慕九大喝一声,声若洪钟,将这些长衫客吓了一个激灵。 但这些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凭什么将我们带走?” “也不掂量自己是什么货色!” “我们朝中可是有人的!” …… 贺代临轻轻拉了把王慕九,“王军座……” 王慕九低声说了句:“没事,天塌下来我顶着,与贺师座没有任何关系!”他转脸对马有为等人喝道:“围攻税务官,阻挠朝廷新政,还敢恐吓军官,你们真是无法无天!” 马有为也不慌张,“这位军爷,说话可是要责任的,我们只是反对税务官征税,这天下还是大明的吧?大明一直对商人免税,为何现在要我们纳税?这分明是狗官假传朝廷圣旨,谋害我等钱财。”说完还斜倪了那名可怜的税务官一眼。 税务官抹去头上的汗珠,对王慕九说:“这是朝廷的法度,下官可没有加码!” 王慕九点点头,他懒得与吴有为理论,回头对亲兵们说:“还楞着干什么?带走!” 数名亲兵上前,围住马有为等人,但百姓们纷纷涌上前,他们人更多,严重威胁着亲兵们,贺代临脸色都吓白了,一时不知如何收场。 剩余十余名亲兵却是将枪口指向涌上来的百姓,但百姓人数太多,怕有上千人,亲兵也不敢开枪。 “砰!” 王慕九抢过一名亲兵的燧发枪,朝天放了一枪,“敢上前者,格杀勿论!” 百姓一时被吓住了,不敢再向前涌,却也不肯后退。 马有为向百姓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我就不信,谁还敢将我苏州的商人全部抓了。” 百姓陆陆续续退场,王慕九指挥亲兵将马有为等领头闹事的商人,带出城外,暂时叩在军营。 朱由检也无心游览苏州城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考察新政的,既然发生与新政有关的事情,他准备好好看看,这马有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尾在王慕九的身后,以皇家第一军参谋的身份入了军营。 既然贺代临不敢得罪马有为,王慕九只好亲自上阵,准备提审这些商人,但王慕九刚刚登记了几人的姓名,苏州府法院院长林成就来到军营。 “几位军爷,打扰了!”林成双手抱拳,向众人行礼。 “林大人来的好快!”贺代临一边还礼,一边向王慕九介绍林成的身份,反过来再介绍王慕九皇家第一军军长的身份。 “原来是院长大人。”王慕九也是还了一礼“不知院长大人此来……” “原来是王军座!”林成打着哈哈,“几位军爷,下官听说几位商人冲撞了军爷,被军爷拿了,下官特来讨人,对不住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也是下官职责所在。”他笑着摇头,“下官治所不严,让几位见笑了!见笑了!” 林成是文官,按照现在大明的行政设计,法院院长不受行政管辖,连知府也不能干涉,他如此低调,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朱由检心想,刚才商人围攻税务官的时候,这个林成不知道在哪儿,现在王慕九抓捕了他们,林成这么快就过来要人,让人实在怀疑。 好在几人的姓名已经登记下来,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商人,不是流窜的江洋大盗,也不怕他们逃跑,王慕九以目示意的时候,朱由检缓缓点头。 王慕九这才对林成说:“既然林大人亲自前来,末将也不能……只是这马有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林大人一多要严惩不贷!” 林成双手抱拳,满目含笑,“将军放心,本官一定会秉公执法!” 王慕九思索片刻,“林大人,此事被末将撞见,也算与末将有些关系,开审之时,末将前去旁听应该没有问题吧?” 林成面色一凜,呆了一会,还是同意了,“此案下官必定公开审理,王军座有兴趣,到时候前去便是。”他回身对身后的衙役低喝道:“带走!” 朱由检见林成走远了,便向贺代临拱手行礼,“贺师座,这马有为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阻挠税务官收税?” 贺代临立即苦着脸,“王参谋,末将来到苏州不久,对这马有为,实在不甚了解,只是听说马家与朝中有联系,再说,他也没有伤害税务官……” “没有伤害?”朱由检怒了,“贺师座,听说陛下向江南派出新军,乃是为了维护江南的安定,现在马有为当众阻挠税务官,贺师座认为没有伤害?”他抹了把嘴角,“那依贺师座,什么才叫伤害?” “这……”贺代临看看王慕九,但王慕九使皇家第一军军长,不仅地位高过他,又是皇帝的亲军,万一他们是皇帝派过来,自己可就麻烦了。 朱由检心中郁闷,税务官当众受阻,让他以后如何开展工作?目前的事件基本清晰,为了防止万一,他暗示王慕九去知府衙门打探,查处事情的原委,他在苏州没有熟人,后来想了想,不是没有,是有一个,而且恰好是商家。 “王军座,贺师座,我还有事,先一步告退!” “王参谋请!”贺代临虽然对朱由检的咄咄逼人有些不满,但人家是军部参谋,又来自皇家第一军,他还不敢得罪。 朱由检辞别王慕九、贺代临,带着付小剑等侍卫,出了军营,再次入了苏州城。 “爷,已经过了午时,爷要先用膳吗?”付小剑低声问道。 “嗯,正好爷也饿了,走!”朱由检正好在施林巷看到一间中等餐馆,也就将就着对付点饭食。 小二送上饭食的时候,朱由检让付小剑给了一两银子的小费,“小二,打听个事情!” “客官请说,小人当知无不言!”小二将银子收进内衣,满脸堆笑,躬身站在朱由检的面前。 朱由检悠悠地问道:“苏州有一位从事纺织业的大户,姓刘,你知道吗?” 小二摇头,“客官,苏州的纺织大户多了去了,客官知道他的名字吗?” “刘炳中,小二认识吗?” “刘东主?”小二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端正了些,“小人知道,客官找刘东主……” 朱由检心中暗笑,这刘炳中,还真是富商大户,看把小二吓的,“小二知道刘东主的家在哪儿吗?” 小二这时已经缓过神来,“客官是要找刘东主?” 朱由检轻笑道:“小二不必担心,我们乃是刘东主的朋友,是有桩生意要与刘东主谈谈。” “奥!”小二应了声,又仔细观测了朱由检一会,“客官是从京师来的?” “嗯。”朱由检缓缓点头,“刘东主上次去京师,与我们也有生意上的来往,所以这次来苏州,才会拜访他,顺便谈些生意上的事。” 小二这才向外指了指,“刘东主住在正四街,出门向右拐,不远就是。” “多谢小二!” “不用谢,刘大东主谁人不知?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小人一声。”小二躬身行礼,倒退着走了开去。 朱由检匆匆用过饭食,带着付小剑等一众侍卫,来到正四街。 正四街并不宽阔,朱由检估量,也就一丈五的样子,但刘炳中的府邸却是十分开阔。 门前有三尺高的台阶,大门两侧的台阶上,各有一个青石狮子,狮子本身比台阶还高,虽然没有张牙舞爪,气势却是骇人,两扇朱漆大门,宽度超过一丈,大门顶部,是“刘宅”两个大字,可能是没有功名的缘故,这两个字很朴实,但是用红铜烫制的,与朱漆大门一样,显得十分威严。 由于刘宅向后收缩了一段,前面空出一段接近两丈的空地,与高大的刘宅相得益彰。 朱由检担心侍卫们的腰刀吓着刘宅的仆丁,向付小剑示意,付小剑让侍卫们都退到刘宅大门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才上了台阶撬门。 过了半袋烟的时间,刘宅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出半条门缝,一名仆丁探出头,“谁呀?” 付小剑倒背双手,身体站得笔挺,“我们找刘炳中刘东主!” 仆丁扫了眼付小剑,见是陌生人,便没放在心上,“你们与刘东主有约吗?” “没有。”付小剑没想到拜见一个商人,还要提前约定,“刘东主在家吗?” “既然没有约定,那东主……” 仆丁的话还未说完,付小剑把眼一瞪,右手搭上剑柄,作势要拔剑的样子。 那仆丁见势不妙,赶紧关了大门,一边冲付小剑吼了声:“你们等着!” 第475章单独相处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朱漆大门“咚”的一声,再次打开,这次是完全打开了,一名三十多岁、身着青色长衫的人率先跨出大门,后面跟着四名带刀的仆从,刚才那名开门的仆丁跟在身侧,他指着付小剑,“二爷,就是他!” 长衫中年人气宇轩昂,背门而立,轻轻扫了眼付小剑,目光落在付小剑腰间的长剑上,“你是谁?” 朱由检向前迈了两步,“我们找刘炳中!” 长衫中年人快速扫了眼朱由检,“你们是谁,为何找我大哥?” “我们是刘东主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的!”朱由检向刘二东主一拱手,既然不是敌人,没必要闹僵。 “大哥让你来的?”刘二东主皱起了眉头,“可是大哥此时并不在家,他会让你们这时候来找他?” “奥,刘二东主不用误会。”朱由检轻笑,“刘东主只是让我们来苏州的时候找他,可并未约定什么时间。” “那你们是……”刘二东主晶亮的眸子在朱由检和付小剑的脸上扫来扫去,眉头一直皱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们自然是刘东主的朋友。”朱由检暂时不愿暴露身份,“那刘芫芷在家吗?” “你认识芷儿?”刘二东主紧缩的眉头都快比得上上弦月了。 “当然。”朱由检微微一笑,“刘东主和刘小姐,都是我们的朋友!” 刘二东主十分不悦,“阁下既然是刘氏的朋友,能否亮明身份?” “这个……”朱由检沉思片刻,“既然刘小姐在家,你让她出来,一见便知!” “你……”刘二东主更加恼怒,“阁下请自重,如果阁下再如此无礼,休怪刘某不看大哥之面!” 朱由检这才想起,现在是大明,未出阁的女子,自然不会有异性朋友,幸好刘家是商人,要是官家小姐,怕是已经拔刀相向了,“刘二东主不要误会,令兄与刘小姐曾经外出经商,是以谋过面,现在刘小姐在家,让她出来一趟,自然知道我这不是诳语!” 刘二东主向朱由检射来两道剑一样的强硬目光,但顿了顿,他还是向刚才开门的仆丁耳语几句,仆丁迅速跑回宅内。 “到底是谁?”一声朱由检十分熟悉的软语从宅内飞泄而出,不用问,这是刘芫芷了。 刘芫芷身穿绿色丝质蝴蝶短裙,下着白色长筒裤,裤脚盖住鞋跟,只露出前面半截粉色绣花鞋。 看到站在台阶下的朱由检,她立时眼冒精光,脸现红晕,小跑着奔向朱由检。 刘芫芷突然停在朱由检五步外的地方,“陛……” “便是住在苏州这条不知名的小巷,我也能找到。”朱由检却是云淡风轻,“怎么样,刘东主还好吧?” “阿爹很好!”刘芫芷冰雪聪明,她知道朱由检不愿暴露身份,也就没有向朱由检行跪拜大礼,但两只杏眼,毫不介讳地向朱由检射出一股股热浪。 朱由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怎么?刘小姐,这么热的天,打算让我在外面晒太阳?” 刘芫芷歉然一笑,脸蛋上更艳了,“都怪我,走,先进屋再说!”她不知道朱由检现在用的什么身份,干脆连称呼也省了。 “芷儿?”刘二东主见刘芫芷对朱由检太过热情,心中诸多不满。 “二叔,他的确是爹非常要好的朋友!”刘芫芷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朱由检的身份,“我们先进屋再说吧!” 刘二东主只得随着刘芫芷、朱由检入了大门,付小剑不等有人请他,也是自动随在后面进去了,他是朱由检的侍卫,一步不能离开的。 入了正厅,见朱由检的额头上豁然一层细密的汗珠,刘芫芷高声叫了起来,“小莲,打盆清水来,小香,快,泡杯清茶,用最好的茶叶!” “坐吧!”刘芫芷实在不好称呼朱由检,只得向梨花木椅子一指,等朱由检坐下后,她在朱由检对面做了下来,还拿起羽扇给朱由检扇风。 刘二东主实在看不下去了,低低地咳嗽声,“芷儿……” 朱由检心中暗笑,他身形不动,只是向刘二东主拱了拱手,“二东主,现在是宅内,知道我的身份也无妨!” 刘芫芷待要张嘴,却听朱由检说到:“在下乃是京师的皇家第一军参谋王信!” 刘芫芷顿时说不出话来,小嘴还张得老大,一点淑女的风范也没有,呆了一呆,才用柔嫩的手指捂住小口,恰好小香给朱由检端过香茶,她才借机说到:“王参谋,请用茶!”话刚说完,自己就是掩口而笑。 刘炳时正向朱由检还礼,“原来是王参谋,失敬!失敬!在下乃是刘炳中的二弟刘炳时。” 朱由检与刘炳时重新见过礼。 小莲端过清水,刘芫芷当着刘炳时的面,不好服侍朱由检,只好由小莲代劳了。 刘芫芷一边摇着羽扇,一边问道:“王参谋,这个时候离京,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朱由检放下毛巾,交给小莲,在刘芫芷的身边坐定,这才答道“本来要去广州办点事,路过苏州,听说苏州景致优美,想来看看,顺便看望刘东主。”见刘芫芷轻咬银牙,忙补充了句:“看望刘小姐!” 刘芫芷这才羞红着小脸,低着头笑了,刘炳时见她此刻的模样,心中不悦,只好咳嗽声提醒她注意形象。 朱由检假装看不到,问刘炳时道:“刘二东主,在下在苏州见到一位商家大户,马有为,刘二东主可认识此人?” “马有为?”刘炳时皱了下眉头,“此人与刘家交情颇深……王参谋怎么会遇上他……” 朱由检笑道:“奥,在下入城的时候,正好遇上马有为在街头抗税,是以见过,但马东主应该不认识在下。” “抗税?”刘炳时心中一惊,他想起大哥的交代,千万不要在新政上做文章,“王参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将入城时遇上马有为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刘芫芷一直不说话,只有刘炳时偶尔问上一句。 刘炳时急急叫过一名家丁,附耳交代几句,也不管刘芫芷了,拱手向朱由检行了一礼:“王参谋,在下还有些事情,晚上再为王参谋接风!” 刘芫芷待要阻止,但朱由检含笑不语,急得抓耳搔腮,但刘炳时视而不见,缓缓出大厅。 朱由检苦笑着摇头。 刘芫芷一边摇着羽扇,一边吩咐小莲小香等人:“你们先下去吧!” “是,小姐!”一应侍女都躬身退出了大厅。 朱由检觉得气氛有些暧昧,这是大明,不是后世,“刘小姐?” “陛下。”刘芫芷见空阔的大厅里除了两人,只剩下菩萨似的微闭着双眼的付小剑,几乎是两人单独相处了,她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真的是往广州去吗?离开京师这么长时间……” “真的是去广州,也许还要去更远的地方,哈哈……”朱由检眉目含笑,“刘小姐千万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否则,前方可能就不安全了。” “民女哪敢?”刘芫芷扬起红红的小脸,“那马有为的事……” “这个,真的是偶然遇上,刘小姐不用担心。”朱由检敛了笑意,“但新政的实施,乃是国家大政,谁要是敢破换新政,必须受到处罚。”朱由检见刘芫芷的脸上已经变色,原来的的羞红已经变成煞白,“刘小姐、刘家不要与本案接触过深,不要让朕为难!” “嗯!”刘芫芷轻声回答,眨巴了两下眼睛,“陛下是怀疑刘家在背后指使?” “那到不是,朕相信你爹绝对不会抬出一个马有为干扰新政。”朱由检笑着摇摇头,“朕倒是担心,马家与刘家关系不错,到时候会向刘家求救。” “陛下放心,民女一定劝说二叔远离马家。”刘芫芷学着男人的样子,她放下羽扇,双手抱拳向朱由检行礼。 “但刘小姐不能透露朕的身份,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暂时不方便暴露身份。”见刘芫芷只顾盼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朱由检补了一句,“刘小姐,朕有些热了!” “那是你的事!”刘芫芷低下头轻嗔了一句,但还是拿起羽扇,缓缓摇起来。 朱由检含笑不语,静静地望着刘芫芷。 “怎么了,陛下?民女脸上有灰尘吗?”刘芫芷用修长的手指轻抚了娇嫩的左脸颊,又用指背抚了下右脸。 “灰尘倒没有。”朱由检哈哈一笑,又呷了口茶水,这才悠悠地说道:“就是……就是脸上的粉妆被汗水刮花了!” “啊……是吗?”刘芫芷左顾右盼,但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的脸,于是翻身而起,“陛下先坐会,民女去去便来……” “刘小姐,不用了。”朱由检伸手止住刘芫芷,“不是你的脸花了,刚才看错了,是朕的眼花了!” “陛下,你……”刘芫芷毫不意外地飞过来一个白眼,“陛下尽会取笑民女……” “哈哈,朕只道刘小姐特别钟情于纺纱机的改善,怎知道原来刘小姐也在乎容貌。”朱由检笑着问道:“刘小姐,纺纱机怎么样了?有进步吗?” 说到纺纱机,刘芫芷登时二目放光,“陛下,纺纱机已经能装到十个纱锭了,但要推广,还需要时日,需要纺纱工相当熟练。” “刘小姐,你错了!”朱由检摇头叹息。 “错了?”刘芫芷歪着脑袋,大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陛下,民女错在哪儿?求陛下指点!” “技术的进步是永远没有止境的,关键是应用。”朱由检开导起刘芫芷,“既然装八个纱锭的纺纱机已经成熟,那就该及时使用,为工厂产生经济效益,至于纺纱机的继续改良,那是技术人员的事。” “民女明白了。”刘芫芷忽闪了一下大眼睛,“陛下,民女怎么没想到?哎……” “那是因为刘小姐太专注于纺纱机的改良,反而忘记了改良纺纱机的初衷!” 第476章可爱的小莲 傍晚的时候,刘炳时回到刘宅。 看到刘芫芷依然在于朱由检说笑,心中相当不满,但他没有发作,而是眼珠一转,先向朱由检告个罪,然后对刘芫芷说“芷儿,先出来一下,二叔和你说个事!” “二叔有什么事?”刘芫芷停止与朱由检的笑谈,“正好我也有事找二叔。”她看着刘炳时,见刘炳时没有说话,于是向朱由检投去一撇,见朱由检点头,这才起身去了。 二人去了厅堂左侧,距离倒是不远。 不一会儿,朱由检听得里面传来淅淅声,似乎是在争吵,但隔着墙壁,听不真切,他不禁皱起眉头。 刘芫芷出来的时候的,双眼红花的,只看了朱由检一眼,便往原来的椅子上一坐,再不说话。 “怎么了?和二叔吵架了?”朱由检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也不看刘芫芷的眼睛。 “二叔……”刘芫芷吞吞吐吐,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小姐,你二叔是马家的朋友,帮助马有为也是正常的。”朱由检微微点头,“是不是你二叔让我们放过马有为?” “嗯!”刘芫芷轻轻哼了一声,双眼巴巴地看着朱由检,一副惹人怜爱的娇俏模样。 朱由检深思了一会,“刘小姐,人无信不立,你二叔要帮助朋友,本来没什么错,关键是要看什么事。”见刘芫芷用心在听,朱由检继续说道:“比如,明知是杀人犯,却要千方百计为他提供庇护,说不定就让自己栽进去了,所以,帮助别人,也要考虑法度问题。” “可是二叔……”刘芫芷可怜巴巴地说道:“民女实在无法说服二叔!” “没关系,刘家应该不是你二叔作主吧?”朱由检实在不忍心,将这些重担压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身上。 “刘家自然是爹作主,可是爹现在不在苏州。”刘芫芷似乎想起来什么,“陛下是说,让爹回来?” “除了让刘东主回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朱由检亮出身份,但这样一来,不但微服私访的目的难以达到,接下来这个案件,走的就不是法律程序,这是朱由检不愿看到的。 “陛下,民女明白了!”刘芫芷小声对朱由检说:“陛下下先坐会,民女去去便来!” “嗯,刘小姐请便!”朱由检挥挥手,让刘芫芷先去安排人员找回刘炳中。 刘芫芷离开后,小莲进来了,“王参谋,小姐让奴婢给陛下扇扇风,今天的天气……真是太热了!” “有劳小莲姑娘了!”朱由检看着这位和刘芫芷一样可人的小女孩,“小莲姑娘,刘小姐平时除了纺纱机,还喜欢什么呀?” “王参谋。”小莲白了朱由检一眼,“小姐只是让奴婢给王参谋扇扇凉风!”她是刘芫芷的贴身丫鬟,要不是听了刘芫芷的话,他怎么肯侍候这位“王参谋”? “奥!”朱由检想起来了这是苏州,刘宅,不是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为他一个人服务,“小莲姑娘,我没有恶意,我乃是刘东主与刘小姐的朋友,打听刘小姐喜欢什么,也许下次来苏州的时候,我可以给刘小姐带些她喜欢的礼物!” “奥。”小莲一边扇风,一边看着朱由检,不仅朱由检的面庞清俊,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哪里像个将军?分明是读书人,“王参谋读过书吗?” “读书?”朱由检微微一笑,和风细雨似的,“小莲姑娘大概不了解军队的设计,参谋并不需要在战场上身先士卒,相反,参谋只需要向将军们提出具体的作战方案,此外,还负责军队的文书处理!” “奥,奴婢明白了。”小莲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原来王参谋是读书人,难怪看起来不像粗鲁的将军们……” “小莲姑娘,军人因为经历过战场的杀戮,只有一股英武之气。”朱由检问道:“难道小莲姑娘不喜欢军人?” “我才不喜欢这些军人呢,粗手笨脚的。”小莲撇撇嘴,“要说呀,奴婢就喜欢王参谋这样,读书识字的人!”小莲发觉说话有些不对,于是红着脸用小手捂住小嘴,眼睛瞪得老大。 朱由检轻笑:“小莲姑娘识字吗?” “奴婢自小跟着小姐,小姐也教会小莲几个字。”也许是觉得在朱由检面前班门弄斧,又补充了一句:“奴婢识字有限,认识自己名字而已,让王参谋见笑了!” “小莲姑娘也不用太谦虚。”朱由检自在地享受小莲姑娘的服务,“也就在苏州这个地方,要是在北方,认识字的丫鬟,那是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 “噗嗤!”小莲张开小口,随即用小手捂住小白牙,“王参谋真逗,天下哪有三条腿的蛤蟆?难道王参谋在京师见过不成?” “京师倒是没见过。”朱由检的目光在小莲的脸上一扫,“在苏州,我倒是见过一个三条腿的蛤蟆,哈哈!” “讨厌!人家只是一个小丫鬟,哪有你说的那样金贵呀?”小莲张开左手五指,掩耳盗铃似的想要阻挡住朱由检的视线,但她自己却从指缝中偷看朱由检。 “小丫鬟怎么了?”朱由检含笑说道:“朝廷已经在江南推行新政,新政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所有的百姓一律平等,将来再也没有身份上的差别。” “奴婢才不信呢!”小莲加大了扇风的力度,“如果有平等,那也是你们男人的平等,我们女人,真的有平等吗?听说苏州府即将开办大量的学校,也没听说招收女学童。” “小莲,百姓平等是一个过程,虽然暂时不能,但终究会平等的,将来的学校,肯定会招收女童。”朱由检反正现在无事可做,也就逗逗这个可爱的小莲,“我在京师听说,将来女子不仅可以读书,还可以出外工作挣银子,就像现在苏州的纺纱工一样。” “挣银子?纺纱工?”小莲的双目熠熠生辉,但随即哈哈大笑:“王参谋,苏州虽然有不少纺纱工,但她们主要是在自己的家里纺纱,只有少量的女子是在亲戚家纺纱!” “这个……我知道。”朱由检知道,军事、政治上的改革,完全可以利用强权一蹴而就但文化的革新,却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特别是现在没有可以参照的模板,“既然女子可以去亲戚家做工,将来也可以去专门为女子准备的工厂做工,只是时间可能要长点!” “那奴婢可能就看不到了!”小莲悠悠地说道,“王参谋,现在京师有女子工厂吗?” “还没有。”朱由检摇摇头,他知道现在描绘的只是一个前景,这些是他将来努力的方向,至于要实现这些目标,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小莲愿意出去做工吗?” “嗯……”小莲摇着头,她语调上扬,坚决拒绝了朱由检的好意,“小姐对奴婢很好,奴婢怎么可能离开小姐去外面做工?” “看来你家小姐是个好人!”朱由检眉眼含笑,“可我还不知道,你家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家小姐当然是好人。”小莲压低声音,“要不是我家小姐,奴婢怎么会伺候王参谋?”小莲收起笑脸,显得十分庄重,“我家小姐知书达理……” “你们在说我什么呢?”刘芫芷突然推门进来,目光在朱由检与小莲的脸上一一扫过,“小莲,你敢在背后说我坏话?” “小姐,奴婢不敢!”小莲吓得双手乱摇,小脸都变色了,“小姐,奴婢……奴婢并没有说你坏话……奴婢在夸你呢!” “夸我?”刘芫芷顿时笑靥如花,“小莲说说看,你夸我什么了?” 小莲见刘芫芷高兴,也就不再害怕了,“奴婢……奴婢说,小姐人很好,小姐知书达理……” “小莲,你说这些干嘛?”刘芫芷白了小莲一眼,又看了看朱由检,双手局促得不知放哪儿好,只好有些不安地搓揉起来。 “哈哈。”朱由检大笑,“还说你家小姐是好人,刚才谁吓得老鼠似的?” “才不是呢!哼!”小莲抗议,“小姐平时不是这样的。” 刘芫芷一改刚才的淑女模样,狠狠瞪了朱由检一眼,“民女怕你热着,让小莲给你扇风,你还不知足!”又扭头对小莲说:“小莲,去给王参谋换点茶水!” “是,小姐!”小莲答应着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回头看了朱由检一眼。 刘芫芷右手搭上小莲留下的羽扇,不经意地摇起来,“人已经派出去了,可是二叔……” 朱由检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二叔一意孤行,一心要帮助马有为?” “不知道!”刘芫芷轻轻摇头,“二叔出去了,他让我转告你,因为临时有些事,晚上不能给……你接风了!” “没关系,我和二叔,本来就不熟,他又是要忙,也很正常。”朱由检摊开双手,显得很是大肚,“刘小姐不肯求我帮你二叔的忙,他不记恨我就不错了!” 刘芫芷有些压抑,“一切,等爹回来再说吧!” 小莲刚好进来,给朱由检重新换过茶水。 刘芫芷看着朱由检的眼睛,说道:“王参谋,既然二叔以答应给你接风……现在二叔不在,那就……由民女给你接风吧!” “你?”朱由检摇头,“现在你二叔对我有些误会,要是让他看到你刘小姐为我接风,还不舀口水将我吞了?” “噗嗤!”刚刚准备离开的笑料不觉笑出声来,“小姐,王参谋说得对,孤男寡女的,实在不易接风,还是等老爷回来再……”小莲发现,刘芫芷狠狠地瞪着她,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刘芫芷面向朱由检,“我爹回来还有一段时间,王参谋这几天有什么打算?” 朱由检答道:“都说苏杭美如天堂,我打算游览一下苏州。” “那敢情好!”刘芫芷拍双手欢迎,“虎丘、天下第一泉……苏州风景很多。”她顿了顿,对小莲说:“小莲不是早就嚷嚷着要外出看看嘛?王参谋第一次来苏州,明日我们去当个向导吧!” “奴婢什么时候……”小莲话未说完,发现刘芫芷在不断示意,“是呀,奴婢早就想外出……可是小姐,这样出去当向导不好吧?我们都是女眷……” 刘芫芷有些扫兴,“笨,不会乔庄改扮呀?” 原来是女扮男装!朱由检不禁暗笑,就算你能藏得住胸前的那两片汉堡,但你能改变三寸金莲的现实吗?“刘小姐,小莲,我们还有些事情,就不劳你们了,等刘东主回来,咱们再结伴同游!” “谁稀罕?”刘芫芷狠狠剜了朱由检一眼,见朱由检毫不在意,不觉心中一软,但神情还是有些落寞,“爹回来之后,我去哪找你?” 朱由检笑着答道:“等落实了旅店,我会派人通知小姐。” 第477章刘氏纺织 刘炳中回到苏州的时候,朱由检已经在苏州游览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朱由检并没有游山玩水,而是实地考察了苏州的纺织业。 现在的苏州,几乎“家家有纺机”,大量的女人在家里纺纱,纺出的纱锭或织布,或出售,都能贴补家用。 朱由检发现,苏州的纺织业虽然遍地开花,但效率极低,完全是手工劳作,也没有真正的纺织企业,纺织厂多半是收购了棉花,送至附近的普通百姓家代为纺纱,这种最原始的加工状况,距离朱由检心目中的纺织革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大明地域广阔,各地的发展水平严重不平衡,产业革命绝不可能在全国同时进行,只能是重点突破。 现在环太湖流域的纺织业,规模庞大,从业人员极多,但效率极为低下,利润远远达不到工商业主的期待,正是产业革命的最佳时机。 似乎英国的产业革命,就是从纺织业开始的。 朱由检现在要用后世数百年的经验,促进大明在世界上率先进行产业革命,加速大明的羽化。 问题的关键,是工商业主们没有科技意识,不会向科技要效益。 朱由检不仅要从制度上鼓励、引导技术革新,还要以点带面,在苏州培植起真正的纺织企业,让广大的纺织业主们看到技术革新给企业带来的好处。 静思了一段时间,朱由检提笔在白纸上写道: 一、江南、浙江两省加大新政的宣传,特别是江南省的南京、常州、苏州、松江,浙江省的杭州、嘉兴、湖州等地; 二、在苏州成立专利局,就近接受专利申请; 三、修筑南京、松江、杭州之间的环太湖水泥大道; …… “爷,刘炳中来了!”付小剑轻轻来到朱由检的身边,低声说道。 “刘炳中?爷正要找他呢!”朱由检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毛笔,“小剑,先让他等等,爷这一会就好!” “是,爷!”付小剑答应着出去了,顺手将房门闭上。 不一会儿,朱由检就完成了他的计划,唤入付小剑,“小剑,让附近的锦衣卫,将这份指示快马送入京师,然后让刘炳中进来。” “知道了,爷!”付小剑传刘炳中进了内室,然后关上房门,立在朱由检的身侧。 朱由检一挥手,“小剑,你去忙吧,这里没事了,留下两名侍卫就行!” 付小剑却迟疑不决,“爷……” 朱由检轻笑,“没事,小剑,刘东主不是外人,你放心吧!” 待付小剑离开了,房间中只剩下两人,刘炳中快速奔到朱由检的面前,匍匐在地,“草民刘炳中叩见陛下!” “起来吧,刘东主!”朱由检向对面的座椅上一指,“自己坐吧,朕此次是微服私访,你就像小剑一样,叫朕爷吧!” “是,陛……爷!”刘炳中知道朱由检有话要说,也不客气,就在朱由检对面坐了下来,“草民谢座!” “炳中回家了吗?”朱由检开门见山,“应该知道苏州发生的事了?” “回爷的话,草民已经回家了,芷儿将一切都告诉草民了,草民已经训斥过不成器的弟弟。”顿了一顿,刘炳中继续说道:“草民没有泄露爷的身份!” “很好!”朱由检夸赞一句,“炳中可知,爷为何让刘小姐召你回苏州?” “爷,难道不是因为马有为的事?”刘炳中突然明白了,朱由检此次微服私访,并不打算惊动任何人,如果是为了马有为这样的小事,完全不用召他回来。 “其一,凡是阻挠新政的人,必将受到相应的惩罚,爷不希望刘家的人卷入马有为一案!” 刘炳中离开座椅,叩头入地,“草民感谢爷的一片厚爱,草民一家,绝不会与马有为一案有任何牵连!” “起来吧!”朱由检抬抬手,示意刘炳中落座,“爷之所以召你回来,而不是动用官府的力量,乃是因为,新政的核心,是依法办事,也不希望法院审判,受到其它因素的干扰。”朱由检继续说道:“炳中是爷十分信赖的工商业主,以后行事,可要依据大明的律法!” “草民坚决依法办事,绝不有负爷的教诲!” “嗯!”朱由检缓缓点头,“此外,刘家乃是苏州数得上的商家大户,爷希望刘家能带头支持新政,特别是缴纳商税这一块!” “草民遵旨,明天,草民就开始清理利润情况,争取早日主动向税务官纳税。”刘炳中自然不在乎这点税银,他和海商李宇生带着百万银票交给朱由检,却被朱由检拒绝了,如果能用这点小钱就能给朱由检留下好的印象,他求之不得。 刘炳中已经看出来了,朱由检不是在乎这点银子,他在乎的是依法行事,这是朝廷要在但全国推行法制的先兆。 朱由检笑道:“炳中既然要纳税,不妨将声势造大点!” “声势造大?”刘炳中略一思索,“爷,草民明白了,草民回家之后,立即清理账簿,做好一切准备,数日之后,必定大张旗鼓前去府衙纳税!” “炳中能如此想,爷就放心了!”朱由检哈哈一笑,“这件事说完了,其实,爷让你回来,还是另有它事。” “爷……”刘炳中心中没底,压低声音问道。 朱由检轻抚茶杯,蓦地看着刘炳中,“爷此次游历苏州,发现苏州几乎家家有纺机,看来,苏州的纺织市场不是一般的大呀!” “是呀,不仅苏州,甚至常州、松江,就连浙江的杭州、嘉兴等地,也是如此。”刘炳中面露忧色,“可是,现在的纺织业,利润都是低得可怜!” 朱由检微微皱起眉头,“炳中,上次在京师,爷不是教你如何扩大生产规模来提高效益吗?” “爷,芷儿一直在改进纺纱机,现在还未投入生产。”刘炳中显得忧心忡忡,他显然是有负圣意了。 朱由检问道:“你们收购的棉花,也是分给百姓代为纺纱吗?” “是呀!爷,江南的纺织业,一贯都是这样的。”刘炳中见朱由检正在微笑,想到这是位无所不能的皇帝,“爷,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炳中,要形成真正的产业,必须有自己的工厂。”没办法,朱由检必须用后世的经验指导了,“现在的竹本纺纱机,已经可以运用到纺纱中,炳中为何不用?”见刘炳中还是没有理解,朱由检继续说道:“立即组织匠人,大量生产竹本纺纱机,集中生产。” “集中生产?”刘炳中这次似乎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爷是说,将这些纺纱机集中到一间房子里,再招收熟练的纺纱工?” “同样一名纺纱工,如果使用竹本纺纱机,纺纱的速度就会大大加快,纺出的纱锭成本就会大大降低,即使直接出售纱锭,价格至少比原来的低上三成,利用价格优势可以迅速抢占市场,利润也会提高。”朱由检又问道:“招收纺纱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只要有银子,应该可以招收到纺纱工。”刘炳中说道,“至于要将生手培养成熟手,还需要一些时日。” “为什么是生手?现在不是有大量熟练的纺纱工吗?”朱由检不解了,刘炳中为何不用熟手而是招收生手来培训,万一这些人成为熟手后再跳槽,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爷,现在是家庭纺织,熟练的纺织工,基本上都是女工,如果要开办工厂,必须招收男工。”没有大米,刘炳中也是难以造炊。 “那就将这些女工招进工厂!”朱由检知道直接招收女工不太现实,现在大明,在程朱理学的桎梏下,女人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的家?但纺织工业的发展,从来就离不开这些女工。 “女工?”刘炳中眼冒精光,但瞬息就黯淡下去,“爷,这些女工在家里纺纱倒是可以,如果让她们进入工厂,恐怕……恐怕她们的家人不会同意。” “事在人为,总得有人第一次吃螃蟹。”朱由检就不信了,江南富商大户虽然不少,但普通的百姓并不富裕,失去土地后,很多人连吃饭都是问题,特别是军户,难道这样的家庭不需要银子来贴补家用?他想了想,“现在是开始,工厂可以试行全女工管理,不仅全部招收女工,连财务、管理人员,都是女工,这样她们家人的担心就会少一点。” “全部用女工?”刘炳中重新燃起希望,皇帝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对,对,全部用女工,草民怎么没想到?”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朱由检估计,现在的江南,远远没到饿殍遍地、卖儿卖女的地步,完全招收女工,一时恐怕也不现实,“当然,如果暂时招收不到足够的女工,也可以招收男工,或者干脆连夫妻双方都招收了,但要与他们签订合约,必须在工厂工作一定的时间。” “爷,草民有些明白了。”刘炳中回味着朱由检的话,觉得有些想法实在太大胆,他的脑子都显得不好使了,“爷,能否住进刘宅,草民要是有什么问题,早晚也好请教!” “住进刘宅?”朱由检想,反正要将刘氏纺织企业指导到底,也就没再推脱,“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第478章尴尬 刘氏几乎囊括了苏州城所有的木工匠人,集中起来,开始大规模制造竹本纺纱机。 朱由检则在付小剑的陪同下,带着刘芫芷和小莲,来到城西刘氏的棉花仓库,仓库里原先存储的棉花、纱锭已经全部清空,工匠们正按照朱由检的要求改装仓库的内部结构。 “陛……爷,纺纱厂真的能大幅度提高利润吗?”刘芫芷和小莲一样,也是男子装束,她实在有些担心,朱由检的许诺,真的能实现吗?她这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能管理好这个纺纱厂吗? 昨天晚上,刘炳中、刘芫芷在朱由检的鼓动下,已经就即将成立的纺纱厂达成共识,城西的这间仓库,将改建为红星纺纱厂,由刘芫芷出任厂长。 红星纺纱厂一期将至少招收二十名熟练的女工,纺纱工将使用八个纱锭的竹本纺纱机,每名纺纱工的酬劳,是每月八钱的银子,这已经接近男子的酬劳。 为了提高纺纱工的工作效率,打消纺纱女工家人的顾虑,红星纺纱厂将采用半军事化管理,所有员工都是女性。 “刘小姐……芷儿不必担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红星纺纱厂的利润一定会大幅度提高。”朱由检拍拍刘芫芷的肩膀,“芷儿你看,采用竹本纺纱机,每名纺纱工在相同的时间内,会纺出更多的纱锭,人力成本会大幅度降低,如果出售纱锭,价格至少可以降低两成,只要纱锭的质量不差,到时候人家还不苦着喊着要买你的纱锭?” “可是……可是爹爹能招收到熟练的到纺纱女工吗?”刘芫芷沉浸在纺纱厂的事务中,根本没注意到朱由检手上的动作,她还在为红星纺纱厂担心。 “芷儿,相信你爹!”朱由检不相信,每月八钱银子,一年近十两银子,会招收不到纺纱女工,“再说了,就算招收不到熟练的女工,生手也行,但必须和她们签订三年以上的合约。” “嗯,这个,昨天爹爹也说了。”刘芫芷见小莲正握拳鼓励她,心中稍稍安定。 “芷儿,还有一事。”朱由检不得不向刘芫芷输灌后世意识了,“一旦竹本纺纱机产生极大的利润,其它纺织厂必然要仿制,你要早做准备!” “准备?”刘芫芷一惊,“这么多匠人参与竹本纺纱机的制作,又有大量的纺织工,如何能预防竹本纺纱机技术外流?”刘芫芷只能将目光投向朱由检,她已经习惯了,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交给朱由检,免得白白消耗脑细胞。 “芷儿,大明朝廷早就考虑到这些了,为了保护先进的技术,朝廷成立了专利局。”朱由检见刘芫芷瞪着一双大眼睛,显得很焦急的样子,差点在她的鼻翼上刮一下,想想还是忍住了,“苏州即将成立专利局,刘家只要向专利局申请专利……” 刘芫芷听了半天,方才明白专利的含义,“爷,只要申请了专利,以后竹本纺纱机,就是刘家专用的了?” “嗯,理论上是这样。”朱由检不希望刘家永远掌控竹本纺纱机,那会阻碍纺织技术的发展,只有大量的纺织企业接触到先进的机器,才能提高工商业主们的可以意识,让大明早日进入产业革命阶段,“但别家也可以使用竹本纺纱机,只要他们支付了足额的专利费!” “专利还可以卖钱?”刘芫芷的大眼睛,肆无忌惮地投向朱由检,“民女真是孤陋寡闻了!” “芷儿,专利的确可以卖钱,将来的工商业,也有专门研究技术的,这样的企业叫可以科技企业。”朱由检冷不防在刘芫芷的脸蛋上轻捏了一把,“芷儿不用担心,虽然别人也可以使用竹本纺纱机,但他们要支付专利费用,与红星纺纱厂相比,成本肯定高些,价格还是比不上你们。” 刘芫芷侧了下身子,想要避开朱由检的大手,但已经迟了,只能白了眼朱由检,“爷,你……” “奥,我在教芷儿计算成本一事。”朱由检打个哈哈,“芷儿,除此之外,红星纺纱厂必须立下一些规矩,这些规矩不是口头上的,必须写在纸上,让所有的员工都知道。” “规矩?什么规矩?”刘芫芷被朱由检一个接一个的新主意,弄得头昏脑涨,早就忘了朱由检刚才的轻薄。 倒是小莲,不自觉地向刘芫芷身边靠了靠,似乎要保护她的小姐。 “规矩就是对所有的人约法三章,比如,什么时间上班,什么时间离开工厂,每天要完成多少纱锭才算是熟工,拿到足额的酬劳,如果因事因病请假怎么办,等等,必须实现制定一整套的制度,对每个人的要求都一样,然后让工人们熟悉它,有了规章制度,将来管理起纺纱厂,便会轻松许多。” “啊?这么复杂?”刘芫芷将求援的目光抛向朱由检,“爷,不能根据工人生产纱锭的数量支付报酬吗?” “这样的方式,叫做计件工,本来也无不可。”朱由检搬出后世的名词,“但这样一来,工人们没有压力,每天的产量就不能保证,特别是在销售旺季,生产纱锭的数量往往会跟不上。”朱由检笑对刘芫芷,“所以这样的管理方式,只能作为补充,不能作为主流。” “奥。”刘芫芷思索了一会,觉得还是不行,“可是这样的规章制度,民女从来没有经历过,恐怕有心无力……” “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吗?”朱由检微微一笑,将男人的魅力充分施展出来,“等回去之后,我给红星纺纱厂拟定一套规章制度。” “多谢……爷!”刘芫芷学着男人的样子,向朱由检拱手一礼,随即自己都笑了,从竹本纺纱机的构思,到纺纱机的生产,再到即将设立的红星纺纱厂,几乎都是在朱由检的指导下完成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中间究竟担当什么角色,“爷要在苏州待多久?” “嗯……时间不一定,至少要等红星纺纱厂完备了,我才会离开苏州!” “真的?”刘芫芷低头一笑,脸颊霞生,尽显妩媚的样子,有朱由检在,她就放心了,这些奇思妙想都是朱由检提出来的,她暂时难以领会全部的精髓。 朱由检的目光瞄向远处正在劳作的工匠,显得深邃古朴,“芷儿放心,红星纺纱厂和你一样,都是我心中的宝贝!” “爷……”刘芫芷既怒又喜,她含羞白了朱由检一眼,发觉朱由检根本没在看她,也就失去表演的兴趣,“爷对红星纺纱厂这么上心?爷不是日理万机吗?” “爷是为了大明的百姓!”朱由检顿了顿,“如果红星纺纱厂成功了,不仅刘家可以攒到巨额利润,凡是在红星纺纱厂纺纱的每一名工人,都可以挣到养家糊口的酬劳,刘家会带着大量的百姓共同走向富足!” 见刘芫芷的眼神稍稍有些失望,朱由检继续说道:“其实带动大家共同富裕的,除了刘家,也可以是李家、王家,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精灵?” “爷……”刘芫芷的脸上霎时红透,她偷看了小莲一眼,见小莲低头娇笑,心中更加恼怒了。 “芷儿……”朱由检向刘芫芷伸出大手。 刘芫芷犹豫了一会,决定不理会小莲惊异的目光,将她娇嫩得葱尖儿似的手指,轻轻搭在朱由检的手心,“爷……” 朱由检曲起手指,轻轻握住,刘芫芷用力抽了抽,见挣扎不脱,也就任由朱由检握着,反正她现在是男装,朱由检得寸进尺,用力一拉,刘芫芷一个趔趄,向前摔去,朱由检一个上步,恰到好处地将她搂在怀中。 “你……”刘芫芷护羞,她不敢看远处的匠人们,鸵鸟似的将脸蛋埋在朱由检的胸前,不肯抬头,小手不停捶着朱由检的双肩。 小莲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跺着脚,“爷……你……快放下小姐!” 刘芫芷尴尬之极,但她依然不肯抬头,却是冲小莲一跺脚,“小莲,别声张!” “嘘!”朱由检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冲小莲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匠人,小莲赶紧掩住口,硬生生将要说的话语吞回,但她的目光,还是狠狠地瞪着朱由检,如果目光是一柄利剑,朱由检早就被穿心了,“既然知道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又何必……” 小莲等朱由检放开了刘芫芷,赶紧上去拉住她的手,“小姐……” “我们回去吧!”刘芫芷努着脸,看也不看朱由检一眼,她的脸上红晕尚未褪尽,幸好匠人们为了酬劳,正在忙于活计,谁也没注意到刘芫芷的失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身着男装的矮个子,就是他们的东家小姐。 注意到刘小姐脸上变色的,只有朱由检,“对,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我都有些饿了!” 小莲白了朱由检一眼,将身一扭,也不说话,拉着刘芫芷,匆匆向刘宅行去,脸上的怒色,将小女儿态和盘脱出,哪里还像刘芫芷的奴仆? 朱由检与付小剑,远远跟在后面,行了半个时辰,方才入了刘宅,他回到东厢房,摊开白纸,开始为红星纺纱厂整理起各项规章制度。 才刚准备了一份草稿,小莲便气鼓鼓地前来催饭。 第479章东厢房 中餐很丰盛,整张八仙桌上,都是精心调制的各种菜肴,但坐在桌旁吃饭的,只有四人,除了朱由检,就是刘炳中兄弟和刘芫芷,付小剑与小莲立在一边侍候着。 朱由检坐在上首,刘炳中坐了主位,恰好在朱由检的对面,而刘炳时、刘芫芷则分在朱由检左右两侧,算是紧挨着朱由检。 “爷,为了刘家,真是太辛苦了,草民等敬陛下一杯!”刘炳中向刘炳时、刘芫芷使个眼色,三人一起向朱由检举杯。 “哈哈,炳中客气了!客气了!”朱由检举杯,一口干了,“炳中,我还要给红星纺纱厂整理规章制度,这酒,可不能多喝呀,哈哈……” “爷,你随意!”刘炳中兄弟也是干了,“为了刘氏,爷实在是辛苦了,草民等感激不尽!” “爷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才这点酒,就受不了啦?”刘芫芷也是干了,却不肯放下酒盏,捧在手里把玩着,亮晶晶的眼睛,正发出期待的光芒。 “芷儿,不要胡闹!”刘炳中瞪了刘芫芷一眼,直到刘芫芷垂下螓首。 朱由检摆摆手,“改日吧,改日爷一定展示一下千杯不醉!”他随意扒了两碗米饭,“炳中,这些菜肴……可不要为了我,太浪费了!” 刘炳中一愣,随即说道:“草民知道了,草民下次量需为菜,绝不浪费!” “那就好!”朱由检已经吃完碗中的饭菜,“炳中,你们继续用餐,我先回房准备,哎,天气真热呀,这都已经过了立秋……” “小莲,快些吃饭。”刘芫芷对一直立在身后的小莲说道,“吃完饭赶紧去服侍爷。” “是,小姐!”小莲声音不大,又不满地看了眼刘芫芷。 “不用了吧?刘小姐,我有亲兵侍卫!”朱由检回首对身后的付小剑说:“派两名亲兵过来!” “这些亲兵,粗手笨脚的,他们哪会服侍爷?”刘芫芷一面说,一面催促小莲快些吃饭。 “这……”朱由检实在无语。 朱由检与刘芫芷都离开后,小莲匆匆扒了几口饭,也离开了,餐堂里只剩下刘炳中兄弟。 “大哥,这王参谋,究竟是哪路神仙?”刘炳时早就对朱由检十分不满,“他怎么能住在刘宅?而且大哥对他还敬若上宾……” “二弟,早就和你说过了。”刘炳中摆摆手,阻止刘炳时继续说下去,“王参谋的事,你就别参和了,他是我们刘氏的贵人,刘氏的富贵,全在此人身上!” “大哥,他不过一个军部参谋而已,将刘氏的富贵,全部寄托在此人的身上,靠得住吗?”刘炳时小声哆嗦着,“千万别被骗了才好……” “胡闹!”刘炳中一声断喝,“早就和你说了,王参谋的事,你不用管,也别看不惯。”停了一会,刘炳中又说道:“管好你的嘴!” “可是……”刘炳时还有些不服,“大哥,你看芷儿对他……” “有到底有完没完?”刘炳中勃然大怒,猛地拍了饭桌,“以后,他就是在刘宅杀人放火,你都要视而不见……” 朱由检回到东厢房,立即整理起纺纱厂的有关规章制度,苏州的事早点结束,他也可以早点去南方。 南方他惦记的不少广州,而是南洋。 朱由检一边拟定制度,一边抹了把汗水,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原来小莲带着一柄羽扇,悄悄来到朱由检的身后,扮起了扇风娘子。 朱由也不回头,“小莲,辛苦了!” “爷不用客气,这是小姐的吩咐,是小莲份内的事。”小莲像是服侍刘芫芷那样,低眉顺目,羽扇慢悠悠地晃动着。 刘芫芷回到闺房梳洗完毕,靠在木椅上打盹,因天气热,实在睡不着,也来到东厢房,一直忠心护卫朱由检的付小剑,抬眼见是刘芫芷,也不说话,双手抚剑,又恢复老僧入定的模样。 朱由检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回眼一看,刘芫芷已经换回了女装,浅绿色丝质碎花短褂,配上鹅黄色长裙,将红色绣花鞋遮挡了一大半,只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血红色。 “刘小姐来了?换回女装,比上午养眼多了!” “贫嘴!”刘芫芷抿嘴一笑,“本小姐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偷懒!”她一边说话,一边抽出一柄羽扇,在朱由检的另一侧扇风,与小莲一起,似乎是朱由检的两个婢女。 “天地良心,爷哪敢偷懒?”朱由检毛笔不停,他将后世的一些规章,加上自己的理解,再结合大明时代的社会特点,飞快地从笔尖泻出。 刘芫芷见朱由检的精力,主要在面前的白纸上,干脆搬过一张小木椅,在朱由检的身侧坐下来,一边扇风,一边不时看看朱由检专注的样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朱由检已经整理出了三份员工管理制度,但工厂的财物制度等最为重要的制度,还未构思完毕。 刘芫芷见朱由检一时在纸上写写画画,一时又用食指顶住腮部,一副深思的样子,知道他也非常辛苦,“爷,稍微休息会吧?民女可不希望你只是一头会耕地的呆牛!”又扭头看看小莲,“小莲,去前院看看,取些西瓜过来解暑!” “是,小姐!”小莲答应着出去了。 “爷现在累得就像是发疯的公牛!”朱由检停下毛笔,将双手立在头上,张开五指,做牛角状。 “噗嗤!”刘芫芷不觉笑出声来,她用嫩手指轻轻在朱由检的手指上弹了下,“叫你作怪!” 朱由检手腕一翻,一把将刘芫芷的手指握住。 付小剑瞥见二人有些暧昧,干脆推门出去,立在门外守候。 刘芫芷手指被擒,却不挣扎,她低头含笑,脸颊上绯红一片,再不敢看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轻轻一拉,让刘芫芷离开木椅,靠在自己身边,“芷儿……” 刘芫芷稍稍挣扎一番,但朱由检力量太大,右手按在她的肩头,让她动弹不得,她只得靠在朱由检的肩上,口中呢喃了一句:“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朱由检离开京师已经多日,内火正盛,刘芫芷慵懒的叫唤,倒像是某种催化剂,他松开刘芫芷的手指,双手捧住刘芫芷的小脸,猛地亲了口。 “爷……”刘芫芷像是受惊的小鹿,她紧闭二目,几乎是哀求了,不知道哀求什么,小手在空中乱抓,但什么也抓不到,最后是环在朱由检的腰上。 朱由检受到鼓励,他的左手已经从浅绿色短褂的外面,攀上了刘芫芷胸前的汉堡,连顶段的桑葚都摸的清清楚楚。 刘芫芷娇喘吁吁,在朱由检的怀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两只小手水蛇般的,也将朱由检的腰身缠得更紧了,似乎那是她唯一发能做的事。 两人都被对方弄得愈加兴奋。 朱由检的右手也不闲着,快速探入刘芫芷的亵衣。 刘芫芷紧闭双眼,她已经不敢看这个世界,口中却是呢喃着:“爷,不要在这里……” 既然不在这里,那就去床上!朱由检得令,他抽出双手,左手揽住刘芫芷的细腰,右手操起腿弯,将刘芫芷横抱起来,刘芫芷的双手离开朱由检的腰身,无处受力,在空中乱摸了一会,勾在朱由检的脖子上。 朱由检紧夸两步,将刘芫芷仍在内厢房的木床上,这个一向默默无闻的雕花木床,暂时就成了朱由检的龙床…… 小莲取来一个十多斤的西瓜,却被付小剑挡在门外,“怎么了?小姐不是让奴婢取来西瓜解暑吗?” “他们正在里面解暑,你现在不能进去!”付小剑面无表情,声音突然变得阴幽幽的,就像是从墓穴里发出来的。 “在里面解暑?那为什么关着们不让奴婢进去?”小莲感觉不对劲,孤男寡女的,能有什么好事?“不行,奴婢要进去,奴婢还要服侍小姐呢!” “不行!”付小剑断然拒绝,他张开双手,脸上说不出的冷凛。 “不行,这是刘宅,奴婢要进去!”小莲奋力想要推开付小剑,但付小剑身子太重,气力又是旺盛,像颗木桩似的牢牢地钉在地上,任凭小莲如何推搡,都是纹丝不动。 “那奴婢回去告诉老爷!”小莲急得要哭了,她将西瓜一扔,掉头就要回去。 “不行,你哪儿也不能去!”付小剑抢先一步,堵在小莲面前,剑鞘架在小莲的脖子上,“如果你再敢向前半步,人头就会落地!” “小姐……”小莲哭喊着,她转过身来到门前,拼命拍打着东厢房的木门,“小姐,你在哪?小姐……” 朱由检正行到关键一步,小莲的哭闹,对他来说,本来倒没什么,他在宫里临幸妃子宫女的时候,身边常常有宫女太监陪伴,甚至有人及时记录他临幸的各项事宜。 但这里不是皇宫,而是刘宅,如果小莲的哭声惊动了宅子里人,特别是刘炳中兄弟,未免太过尴尬了。 朱由检一边运动着,一边对付小剑说:“小剑,放小莲进来!” 付小剑只道朱由检已经完事,他换过脸色,冲小莲和善地笑笑,“现在可以进去了!” 小莲顾管不得付小剑神情的变化,她奋力推开房门,冲入东厢房,刘芫芷却不在刚在的地方,小莲急了,“小姐,你在哪里?”她一路搜寻着,终于听到刘芫芷传来弱弱的声音,“小莲……” “小姐……”小莲喜出望外直冲入内厢房,“啊……”小莲惊呆了,过了好久,才想起用双手蒙住眼睛。 第480章变革 朱由检并没有停止行动,还冲着小莲龇龇牙,坏坏地笑笑,然后俯下身子,噙住刘芫芷的小口,刘芫芷的双手顿时藤蔓似的缠住朱由检的脖子。 “你……”小莲已经出离愤怒了,她恨不得冲上去将朱由检拎起来,扔到地上,再狠狠地揣上几脚。 如果不能轰走朱由检,她宁愿代替小姐受苦。 小姐喜欢这个王参谋不假,王参谋虽说任职军队,却像个江南的儒生,又有俊朗的外表,连她小莲都有几分喜欢…… 但刘芫芷是小姐出生,刘家又是苏州府数得上的大户人家,如果就这样……连个三媒六证都没有…… 小莲心急如焚,但已经迟了,生米已经做成熟饭。 “小姐……” “小莲,不要……不要再说了……”刘芫芷喘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看着手足无措的小莲,投去一个同情的微笑,“小莲你看,你家小姐都流汗了,快过来扇扇!”然后趴下身子,将刘芫芷的香舌衔在口中。 “啊……”小莲目瞪口呆,这种时候,让她给小姐扇风?但刘芫芷的粉脸上的确有汗水下落,将脸上的粉底都刮花了。 “小姐……” 刘芫芷无力说话,只是拼命点着螓首。 小莲只得拾起羽扇,立在床头,给朱由检与刘芫芷扇风,不经意间瞥见朱由检正在作恶,顿时害得她羞得不行,只好闭起双目,开始了不熟悉的盲扇。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由检完成了射门,又在刘芫芷的身上温存了一会,翻身向里休息去了,“小莲,你慢慢扇!” 小莲听得朱由检发声的位置不对,她用左手蒙住双眼,小心地从指缝中偷看,这才发现朱由检已经离开了刘芫芷的身子,歪靠在床里,只剩下白羊似的刘芫芷还在仰躺着。 “小姐……”小莲掏出随身携带的汗巾,在刘芫芷潮红未退的粉脸上擦拭着。 “小莲,上来吧!”刘芫芷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小姐?”小莲迟疑着,又看了看里侧的朱由检。 “小莲,上来!”刘芫芷向小莲招招手,“上来,我告诉你一个惊天的秘密!” “秘密?”小莲俯下身,贴近刘芫芷的小口,“小姐,你说呀!” “上来!”刘芫芷轻轻一拉,立足未稳的小莲顺势歪倒在木床上,刘芫芷让她横过来,与她并排躺着。 “小姐,什么秘密呀?”小莲拽过被单,将刘芫芷赤露的身子盖上,免得被朱由检偷看。 刘芫芷将被单向上扯了扯,将自己的小莲的脑袋都藏在被单下,然后在小莲的耳边小声小声说了几句。 “啊?”小莲惊叫了一声,又受惊似的用小手捂住嘴巴,过儿好久,才问了一句,“小姐,这是真的吗?” 但刘芫芷已经睡熟了。 朱由检小憩了半个时辰,见刘芫芷与小莲,还藏在被单下睡觉,轻轻跨过二人的身子,回到书房,继续为即将成立的红星纺纱厂贡献力量。 小莲来请朱由检吃饭的时候,这些制度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小莲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朱由检,“爷,吃饭了!” “奥,知道了,爷一会就过去!”朱由检嘻嘻一笑,“小莲,你家小姐还好吧?” “能好得了吗?”小莲白了朱由检一眼,自顾转身回去了。 饭桌上,刘芫芷一刻不停的小嘴,今天特别安静,除了埋头吃饭,她只是偶尔瞥上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大部分时间,都是与刘炳中在交谈。 “王参谋,刘家纺纱厂的财务已经初步清理完毕,草民打算明天去府衙主动纳税!” “主动纳税?好!”朱由检停下碗箸,朝刘炳中伸出大拇指,“炳中准备如何纳出气势?” “草民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已经计算出足额的税款。”刘炳中也是停下碗箸,“草民打算明天让家人抬着税银,敲锣打鼓,披红戴绿的送至府衙!” “敲锣打鼓?披红戴绿?”朱由检哈哈一笑,“炳中,如此张扬,会不会遭到苏州其他商家的猜忌?” “要说苏州的其他商家没有猜忌,那也不可能,可是,为了新政,草民不在乎得罪几个人,该是朋友的,还会是朋友。”刘炳中将碗中最后几粒米饭扒尽,“不仅刘家,凡是与刘家走得近的商家,刘家都会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主动去府衙纳税!” “如此甚好!”朱由检已经吃饱,他接过小莲递过来的漱口水,轻轻漱了口,“府衙应该会加强税收征收的力度,如果双管齐下,何愁商税不能足额征收?” 刘炳时也在座,闻言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朱由检,又向刘炳中投去探寻的目光。 刘炳中瞪了他一眼,便低下头不再言语,将早就空了的饭碗端起来猛扒,奋力想要将碗中剩余的每一个饭粒分子吞进口中。 朱由检毫不理会刘炳时的目光,反而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刘芫芷,“刘小姐,工厂的规章制度准备得差不多了,要不要看看?” “唔……”刘芫芷迟疑了一刻,最终还做出了决定,“小莲快点吃饭,准备伺候本小姐……” 朱由检回到东厢房,准备将所有的五项制度稍稍整理一遍,才刚整理到第三项,刘芫芷就在小莲的拉拽下进来了。 “爷……” “嗯?”朱由检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子,在刘芫芷的脸上一扫,又将视线投向小莲,发现小莲再没有了下午时的愤怒。 “爷,小莲……小莲已经知道了爷的身份……要不这个丫头总是啰嗦……爷不会怪民女吧?”刘芫芷的目光闪闪烁烁,见朱由检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问了句:“爷,制度整理得怎么样了?” “奥。”朱由检将三份已经整理完毕的规章递给刘芫芷,“这几份已经整理完毕,另有两份,尚未修改完毕,还需完善一下!” 刘芫芷接触到朱由检的目光,立即像是害羞的白兔,但她还是接过朱由检递过来的带字的白纸。 朱由检的毛笔字,算不上圆润、饱满,甚至连秀才的水平都比不上,但刘芫芷看到白纸上的内容,心中顿时涌起惊涛骇浪,“爷,这些制度,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爷虽然没有开办过工厂,但爷游历过大江南北,对海外的工厂也有所耳闻。”朱由检夸赞了自己一把,也算是给刘芫芷一个解释,“这是爷在各种工厂规章制度的基础上,集百家之长,而整理出的一整套制度,希望它能帮助芷儿将红星纺纱厂大理好!” “让爷费心了。”刘芫芷的目光,再也没离开过这些白纸上的黑字,“有了这些,红星纺纱厂就可以完美开工了,这些制度,民女将来装裱起来,挂在工厂的墙壁上,永不更改!” “芷儿错了。”朱由检又将一份整理好的制度交给刘芫芷,“装裱起来挂在墙壁上,让所有的员工都一目了然,这未尝不可。” “爷,那民女错在哪里?”刘芫芷的目光终于离开手中的白纸,投向朱由检,发现朱由检正在看着她,粉脸没来由的一红,迅速低下去。 “芷儿,没有永远正确的制度。”朱由检眉眼含笑,也不管刘芫芷是否看到自己的柔情,“虽然这些制度出于爷之手笔,但也要根据当下的情况,不断做出调整!” “……” “这和治国的道理是一样的,洪武年间的府兵制,乃是最为合适的军制,不用朝廷出一文钱,太祖就为朝廷在民间养了两百万军队。”朱由检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两个小女子,恐怕连府兵制这个名词都没听说过,“就是江南原先供养士兵的方式,你们听说过吗?” “爷说的乃是士兵?”刘芫芷倒有个一知半解,“这些士兵早就不操练了,让他们去打仗,恐怕就是送死!”她看着朱由检,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刘家的雇工,就有原来的士兵,爷……这合适吗?” “是否合适,咱们暂时不讨论。”朱由检不愿节外生枝,“连芷儿都知道,这些士兵,现在根本不会打仗了,但在洪武年间,就是他们打得蒙元一蹶不振,永远离开了中原。” “爷,民女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洪武爷……”刘芫芷话未说完,忽然觉得不对,朱由检乃是太祖的子孙,如此批评太祖,那是欺君之罪,她的小脸都吓白了。 “芷儿,不是太祖考虑不周,但两百多年过去了,事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朱由检倒是不介意,“现在的府兵,早已失去了他们的土地,为了生存,他们自然要放弃训练,为生存而奔波。” “爷……”刘芫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都是皇家的忌讳,一个不小心,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太祖没有错,开国之初,朝廷赋税匮乏,府兵的确是最合适的养兵方式。”朱由检不待刘芫芷说话,继续说道:“错误的是太祖的子孙,明明知道府兵已经不适应时代了,却不知道变革。”朱由检见刘芫芷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看着自己,于是说道:“没有永远不变规则,只有不断改变,才能适应时代!” “爷,你们到底说的事什么呀?”小莲显然对二人的对话,听得不太明白。 “就像小莲,现在没有嫁人,她要是遇上憎恨的人,是这样一个白眼。”朱由检学着小莲生气的样子,“将来要是嫁了人,再遇上讨厌的人,是这样一种无视!” “爷……”小莲果然中招,嗔了朱由检一眼。 “哈哈……”刘芫芷忍不住大笑,“小莲,你让我明白了爷的意思!” 第481章留下物事 朱由检笑道:“芷儿,你明白什么了?” 刘芫芷吃吃娇笑,随即敛了笑容,“爷,民女有些懂了,就像竹本纺纱机,现在有八根纱锭,将来会有十根、十五根,甚至更多,工厂的利润会增加,纱锭的价格也会随着降低,工厂的制度也是一样,也会随着改变!”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芷儿真是冰雪聪明!”朱由检伸出拇指,夸赞了刘芫芷一句,他停下手中的毛笔,全副精力都投放在刘芫芷精致白皙的脸蛋上。 刘芫芷这次没有护羞,她扬起小脸,勇敢地接受朱由检的审视,但她很快就败下阵来,“爷,这些制度,民女一时吃不透,民女要带回去仔细揣摩,明天再来看望爷!” “嗯……不过,今晚太过闷热,哎,江南的天气与京师就是不一样,这都过了立秋了……”朱由检以手为扇,扇起一丝凉风,“小莲留下,给爷扇扇吧!” “爷,你……”小莲口中叫着,却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刘芫芷。 “爷,你……”刘芫芷看向朱由检,眼神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落寞,哪有刚刚和自己……又看上丫头的! 朱由检淡然一笑,“奥,爷有些口渴,芷儿先扇扇,小莲去给爷弄些茶水来!” “是,爷!”小莲得令,飞快地出去了。 “爷……”刘芫芷发觉不妙,这大晚上的,室内只有他们二人,小莲真是太不晓事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毫无义气独自跑出去? 刘芫芷转而一想,不觉摇头苦笑起来,这是怎么了?刚才朱由检要留下小莲,自己还是不满,现在要独自留下自己,又是感到害怕,自己到底这是怎么了? 朱由检见刘芫芷坐着未动,眼角挂着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连忙拾起羽扇,交到她手上,“我们先看看,也许内室凉爽些也说不定!” 不待刘芫芷说话,朱由检故技重施,一手搂腰,一手操腿弯,将刘芫芷横抱着朝内厢房走去。 “爷……”刘芫芷挣扎了两下,见无法挣脱,就用双手勾住朱由检的脖子,含羞在朱由检的耳边说:“小莲一会要过来!” “小莲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怕什么?”朱由检丝毫没有放缓脚步。 小莲泡了茶回来,见书房无人,情知不妙,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冲到内厢房。 内厢房的大床上,刘芫芷已经被朱由检剥得像是一只白山羊,孤独无助的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双目微闭,牙关紧咬,听到小莲的叫唤,她才弱弱地应了声:“小莲……” 朱由检打断了刘芫芷的回应,“小莲你看,你家小姐又流汗了,快过来扇扇风!” 小莲已经适应了这种少儿不宜的场面,见小姐没有反对,她拾起羽扇,闭上双目,慢悠悠地给二人降温。 一番催眠曲,小莲昏昏欲睡。 “小莲,给你家小姐收拾好身子,爷还要将最后一份规章,整理完毕!”朱由检翻身穿衣,从床上跨了下来。 “小姐……”小莲见刘芫芷绵软无力地躺在床上,连忙掏出汗巾,收拾起来,“小姐,我们回去吧?” “那怎么行?小莲,爷还要和你家小姐探讨这些规章制度。”朱由检头也不回,“再说了,天都这么晚了,你家小姐从这儿出去,万一被别人发现什么端倪,你让芷儿何去何从?” “……”小莲一时没了主意,她见刘芫芷依然微闭着双眼,只得在床沿坐下来,闲暇之余,隔空狠狠地瞪着朱由检的后背:早就应该这样关心小姐,为何现在才装模作样? 不过半个时辰,朱由检就回来了,见一主一仆,一坐一卧,不觉暗笑,“芷儿,小莲,制度搞定了!” “爷……”刘芫芷终于睁开杏眼,巴巴地望着朱由检。 朱由检行到床沿,见刘芫芷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单,山川平原清晰可见,小莲正在拼命给她扇风,他突然一伸手,冷不防揭开被单,雪白的山羊还在! “爷,你……”小莲一声娇呼,连羽扇也丢了。 朱由检一时把持不住,他双手按在床沿,向上一纵,隔着小莲跃上大床内侧,钻进被单里。 “爷……”刘芫芷花容失色,“爷,民女实在不能……不能承欢,你要是……要是……还是让小莲……过来吧……” “小莲?”朱由检停下游走的手指,“小莲不是你的丫头吗?” “是呀,小莲是民女的丫头!”刘芫芷的声音虽然娇弱无力,但“丫头”两字,还是咬得很重。 “奥……”朱由检霎时明白了,贴身丫头,是要随小姐陪嫁的,既然刘芫芷已经如此了,那吃下小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话从刘芫芷口中说出来,有些别扭,“那……你让小莲上来!” “小莲死丫头,还不快过来,中午怎么说的?”刘芫芷虽然娇弱无力,但对小莲,好像有些凶狠。 第二天一早,刘家四名家丁,抬着足额税银,其他跟随的家丁,敲着锣打着鼓,一路上娶亲似的热热闹闹,引得沿途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他们从红色绶带上可以看出,原来是刘家的纳税队伍。 不仅百姓,触动最大的还是苏州的工商户,既然刘家带头纳税,将他们推向风口浪尖,他们纷纷上门讨个说法。 但刘炳中兄弟闭门不出,不接待任何来客。 此后一两天时间,又有七八户商家主动至府衙纳税,把知府曾北加高兴得合不拢嘴,他费尽心力,千方百计想要打听商人为什么纳税,但什么都没打听出来,率先纳税的刘家,大门一直紧闭,连知府衙门的人,也吃了闭门羹。 商家主动纳税,给苏州府法院院长林成无形中施加了巨大的压力,最让林成不解的是,马有为最大的后台乃是刘家,但刘家不但没有为马有为说清,还第一个主动纳税,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刘家要抛弃马家? 林成忌惮的乃是刘家,据说刘家与宫里有来往,刘家的行动,让林成嗅出其中的味道。 “马有为当街抗税”一案,迅速审理完结,法院当堂做出裁决:马有为监禁六个月,罚款相当于税银三成的银子。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刘芫芷再次侍寝,连小莲也习惯性地在一边扇风降温。 “芷儿,爷此次南巡未竟,待爷回京之后,就派人来接你入宫!”朱由检翻身离开刘芫芷的身子,轻轻拍了拍刘芫芷的粉脸。 “爷。”刘芫芷挽住朱由检的胳膊,“民女已经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朱由检的大手搭上刘芫芷胸前的汉堡,“难道芷儿打算跟着爷南巡?” 刘芫芷由着朱由检作怪,反正有被单盖着,小莲也看不到,“爷,民女想好了,民女不能入宫!” “不能入宫?为什么?”朱由检还以为她受到刘炳中的阻止,“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让爷的芷儿入宫?” “有爷这句话,芷儿就是死了也安心了!”刘芫芷霎时泪眼婆娑,“爷,不是别人的事。”她在黑暗中偷偷擦掉眼泪,“爷,红星纺纱厂离不开芷儿,刘家离不开芷儿!” “那你怎么办?”朱由检的大手离开刘芫芷的胸脯,而是环在刘芫芷的脖子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让你爹重新找一个女厂长!” “红星纺纱厂就要开业了,一时半会哪里去找一个女厂长?”刘芫芷歪靠在朱由检的胸前,“民女还打算改良竹本纺纱机呢!” “芷儿,那你以后可有得苦受了。”朱由检于心不忍,现在是大明,万一刘芫芷生下孩子,将来怎么面对乡人?“要是怀上孩子,怎么办?” “民女就担心怀不上爷的孩子呢!”刘芫芷在黑暗中莞尔一笑,“如果民女能怀上一男半女,将来就与这孩子相依为命,年老的时候,也好有个依靠!” “芷儿!”朱由检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无限感慨,难道大明也有这样的奇女子?“芷儿,如果怀不上孩子你?那你……” “民女有了爷,此生不会再嫁了。”刘芫芷笑得有些凄婉,“就算没有怀上爷的孩子,民女还有小莲。”刘芫芷在被单上抹去眼泪,待声音平复了些,继续说道:“民女与小莲说好了,无论是否有孩子,我们都相依为命,爷不用担心,刘家不会少了民女的衣食!” “小莲?”朱由检向小莲投去一撇,她的小脸,烛光下早就绯红一片,比红蜡烛还要鲜红欲滴。 “嗯。”小莲抿嘴一笑,缓缓diǎn头,“奴婢早就想好了,奴婢永远与小姐在一起!” “这……”朱由检一时无语,红星纺纱厂是他在太湖畔投下的一diǎn星火,还指望着它将来可以燎原,没了刘芫芷,刘家一时恐怕真的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女厂长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朱由检有些懊恼,“芷儿,小莲,皇宫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如果有一天你们累了,一定要记得去京师找爷!” “嗯,民女知道了,民女多谢爷的厚爱……”刘芫芷迟疑着问道:“爷,民女有一个要求……” “说吧,芷儿,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爷也会答应!” “爷,民女和小莲,想要爷留下一个物事,万一有了孩子,孩子将来可是要认祖归宗的……” “嗯,芷儿说得不错。”朱由检从贴身的衣物中翻出两个玉佩,每个玉佩上都有一个“检”字,“芷儿,小莲,你们收好了!” “多谢爷!” 刘芫芷将小口贴近朱由检的耳朵,“爷,小莲也想……也想有个孩子……” “哈哈,小莲,上来呀……” 第482章下南洋 八月十八日,红星纺纱厂正式开业,一期二十张竹本纺纱机、二十名熟练的纺纱女工全部到位,这些纺纱工,都与红星纺纱厂签订了合约,只要每天完成工厂规定的纱锭数量,每月酬劳不少于八钱银子。 红星纺纱厂隆重的开业典礼中,并没有朱由检,他已经离开苏州,前往松江府。 从苏州府去松江府,不过两百里,朱由检一行都有快马,如果急行,不过一天时间,但朱由检为了考察松江府的纺织业,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三天时间,到达松江府城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过后了。 王慕九照例驻扎城外,朱由检只带着付小剑一众侍卫入了松江城,在一间叫做“海滨”的中等餐馆叫了饭食。 朱由检发现,这间餐馆储备的鱼虾特别多,连鱿鱼、扇贝等海鲜也是不少,一问才知道,这些鱼虾海鲜,主要来自松江府下属的上海县。 上海县位于长江的入海口,渔业资源特别丰富,送到餐馆的鱼虾,基本上都是活物,相当的新鲜。 这一路走来,朱由检感触最深的,还是松江府的纺织业,与苏州府十分类似,也是“家家有纺机”,纺纱已经成为松江府城乡百姓最主要、最普遍的一项收入。 朱由检在松江府只呆了一天半,离开之前,他交给付小剑一份文书,让他去找当地的锦衣卫密探,“小剑,将这份御令交给锦衣卫,让他十日之后,送去南京城,转交江南省省长田明达,告诉他,爷曾经来过!” “爷。”付小剑习惯于执行朱由检的旨意,但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爷来到江南省,却不召见田明达……” “小剑,你不懂。”朱由检微微一笑,“爷不召见他,乃是要告诉他,江南省的新政宣传,严重滞后,爷不满意,他田明达明显是在观望!” “爷,那田明达会不会……” “小剑放心,现在新军已经接管了整个江南省的防务,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朱由检倒背着双手,对付小剑说:“爷没有召见他,却命令锦衣卫前去传令,加上前几天朝廷传至南京的政令,那是告诉他,爷知道江南省发生的一切,之所以没有革职查办,乃是让他戴罪立功,田明达是精明人,他一定会明白的。” “爷如此警告他,比田明达更英明!”付小剑垂手立在朱由检的身侧,“可是爷此次南巡,乃是微服,现在尚在江南,如果让田明达知道了,会不会泄露爷的行踪?” “不会,爷是让锦衣卫十天之后,才赶往南京,十天之后,恐怕谁都不知道爷在什么地方。”朱由检神秘一笑,“走,小剑,先找到锦衣卫,交待了文书,我们立即出城!” “是,爷!” 松江府南城门外,王慕九等一众亲兵,已经备好马匹,朱由检跨上“雪火”,一扬马鞭,朝西南方奔去。 “爷,我们是去杭州吗?”付小剑紧紧跟随在朱由检的身后,但他的马匹,乃是普通的战马,脚力比不上朱由检胯下的“雪火”,他只能不断抽打战马,勉强跟上朱由检的步伐。 “先离开松江,到了浙江的地界,再沿途看看!”朱由检马不停蹄,只是稍稍放缓马速,免得侍卫亲兵们跟不上。 朱由检心中有些奇怪,好好的一个太湖流域,北部属于江南省的常州、苏州、松江,而南部的嘉兴、湖州却是属于浙江省。 沿岸的百姓,虽然同饮太湖清水,共食太湖银鱼,但分属江南、浙江两省,治政方略不同,一省长官的威势更是不同,在人治烙印颇深的大明,太湖南北会有什么不同吗? 朱由检出松江时,一路纵马狂奔,到了嘉兴地界,他才勒住马缰,将战马交给王慕九,让他带着亲兵和马匹沿官道南下,他则带着付小剑等侍卫们步行,扮做南下的商人,深入到官道两侧的农户家中。 一直行到嘉兴府,朱由检惊异地发现,除了中间隔着“嘉兴”二字的石碑,嘉兴与松江,几乎没有区别,甚至有农田跨过这座界碑,说不清到底是属于江南省松江府,还是浙江省嘉兴府。 最让朱由检欣慰的是,正像刘炳中所说的那样,嘉兴府与松江府、苏州府一样,百姓中也有大量的纺纱机。 朱由检绕道湖州,还未到达杭州城,他已经确信,环太湖流域,已经是大明的纺织基地,只要自己利用后世的经验,经营、引导得当,完全可能成为大明的纺织革命的发源地。 现在的环太湖流域,已经储备了充足的纺织工人,技术相当熟练,又有大量的富商大户,资金也是相当富裕。 唯一的欠缺,就是工商业主们的科技意识。 苏州的红星纺纱厂,就是朱由检在环太湖流域种下的第一粒种子,而苏州府的专利局,则是朱由检为了加快种子萌发,在浇水、施肥。 但朱由检现在主要是调研,一旦回到京师,才能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促进新政在中五省、南五省的推行,打造环太湖“纺织工业区”,加快整个大明的羽化。 他这次南巡的目标,还不是这块古老的大陆,而是大明新收复的南洋。 和在江南省一样,朱由检没有惊动浙江省的大小官员,只是派王慕九以皇家第一军军长的身份,拜会了驻扎在浙江的第三十三军军长左辅。 离开杭州后,朱由检并没有在浙江省南部停留,而是沿着官道直奔福建。 从浙江省南部进入福建省,第一块土地便是建宁府,这里还有官道,但官道又窄又弯,高地不平,与浙江省的官道,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浙江与福建,清晰地展现在朱由检眼前。 如果不是骑马,而是骑着自行车,到了福建,基本上就没路了。 这还是东部的丘陵,如果进入西部的武夷山脉,还不知道是啥样子,难怪福建的百姓常常逃亡海外,如果待在福建,不是穷死就是饿死,更有可能因贫困而饿死。 朱由检一直皱着眉头,沿着官道行到福建省首府福州,福州府北部的官道稍微宽直些,但放眼望去,田野虽然一片青绿,却既不是小麦,也不是水稻,而是不知名的大量杂草。 即将进入南方的收获季节,但农田里却少有农人在侍弄庄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福建省没有农民了吗?” “爷,这里全部是山地?”付小剑跃下马,扒了两颗青藤,“这种土地,怕是长不出庄稼吧?” “山地?”朱由检仔细一看,附近果然都是丘陵、山地,虽然海拔不高,但大山连着小山,小山连着丘陵,连一块平整的土地都没有,难怪福建的官道难修! “走,去远处看看!” 朱由检纵马奔腾了三十余里,到处都是一样的地形,这才明白“岭南”二字的含义,汉人通常将福建以南地区,称作“岭南”,含有未开化的意思,现在看来,岭南不仅语言难懂,与中原地区差别巨大,地形上更是蛮荒之地。 原来大明不仅有京师、有环太湖,还有岭南,不知道云南、贵州、广西又是什么模样,就是四川,此刻怕也是山峦叠嶂、蜀道难于上青天吧? 不过四川成都至陕西凤翔的水泥大道已经开通,四川很快就会与中原地区连成一片,最困难的还是南方五省。 朱由检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小剑,我们就在此处扎营吧!” “爷,我们不入福州城吗?”付小剑好奇地问了一句,朱由检此次南巡,每过一府,都是入城闲逛,这样既能看到城外的农田百姓,又能看到城内的商业发展,怎么到了福州城,却要在城外扎营? “不入城!”朱由检将马缰交给身边的侍卫,抬步上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双目向四面扫视着,现在的福建,与未开化的土地差不多,他根本无心入城。 “爷,要不入军营小住吧,福建的军队,都是整编的新军,乃是爷与国防院直管的。”王慕九也下了马,来到朱由检的身边。 朱由检摇摇头,“扎营吧!” “是,爷!”王慕九立即召集亲兵,“快些扎营!” 朱由检的大帐刚刚扎好,亲兵、侍卫们还在野炊,朱由检就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给福建省长熊文灿写了一份谕旨:立刻勘测纵贯福建南北的道路,北与浙江、南与广东对接;登记丧失土地的百姓,尤其是军户,做好向南洋移民的准备;在福建的土地上种植土豆、红薯、玉米等新式农作物。 因为没有随身携带玉玺,朱由检让付小剑将这份谕旨交给当地的锦衣卫,待朱由检离开福建十日后,再送入福州府,当面交给省长熊文灿。 离开福州,朱由检再没停留,一路直奔厦门。 厦门是南海舰队的母港,王慕九拿出朱由检在京师签发的盖了玉玺的圣旨,以钦差的身份向南海舰队讨要船只,准备从海上进入南洋。 从大明的内地去南洋,现在有两天航线,一是走西线,从广东的雷州出发,过琼州海峡,在琼州府停靠,再沿着安南的东海岸,航行至麻六甲;另一条走东线,从厦门出发,过台湾的淡水、大员两府,进入吕宋省,再沿着兰竹省,进入麻六甲。 现在的安南,与大明是敌非友,朱由检自然不会冒险走西线。 第483章甘蔗 郑芝龙与张著等高官都不在厦门,南海舰队司令郑芝龙还在南洋,而副司令张著则去了缅甸省的大光,正在为大明组建新的舰队。 留守在厦门母港的南海舰队军官,给王慕九派出了一条大型运输船,用于运载百人百骑,另外派出两艘福船,专门为钦差护航,这三艘船只,包括船上的水手、士兵,都归王慕九专用,直到他完成对南洋的巡视。 从厦门出发去台湾的淡水,顺风不过一日时间,朱由检、王慕九、付小剑都在淡水河口下了船,而舰船则是沿着台湾的西海岸,直接去了南部的大员,等待朱由检、王慕九一行。 台湾省长李慕全程陪同王慕九在台湾的考察,而淡水知府刘青,则陪着钦差使团考察了整个淡水府。 朱由检化名王信,以皇家第一军军部参谋的身份,隐在钦差团队中。 “李省长,台湾风土人情如何?”朱由检放缓马速,几乎与李慕并肩而行。 李慕侧首,留给朱由检半个侧脸,“王参谋应该已经看到一些端倪,台湾土著,因长期受到荷兰、西班牙等红毛鬼的欺凌,比较排斥西洋人,加上官府深入民间宣传,又有当地的汉人居中协调,他们与汉人体貌相当,对大明的地方官府,倒是比较认同。” 李慕的年龄,也就三十出头,但皮肤有些黝黑,如果脱下官袍,与台湾的土著也没多大区别,不知道原本如此,还是来到台湾之后晒黑的。 朱由检向李慕拱手行礼,“李省长,台湾的土著,真的心向大明吗?”顿了顿又问道:“陛下对此倒是十分关心!” “不错。”李慕向朱由检还了一礼,“大明税赋不过十五税一,比荷兰、西班牙管理时期,轻了不下数倍,加上汉人将他们当兄弟对待……不,他们本来就是汉人,只是进入台湾的时间长了,忘记了原来的语言!” “哈哈。”朱由检大笑,“李省长说的不错,他们本来就是汉人,在下回去之后,定会禀明陛下,嘉奖李省长治理台湾之功!” “如此多谢王参谋了!”李慕又是行礼,大明以文治武,本来李慕是文官,比朱由检这个军部参谋的身份高多了,但朱由检现在顶着钦差副使的身份,回去可以向皇帝直接汇报,李慕可不愿得罪皇帝身边的近臣。 “那李省长可有什么忧心的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朱由检不相信,台湾就这么顺汤顺水。 李慕果然紧锁了眉头,“不敢期满王参谋,最大的问题,乃是土人不通汉语,又比较野蛮,一言不合,就可能……可能殴打朝廷命官。” “大胆!”朱由检大怒,如此不服教化,台湾如何长治久安?台湾是新收复的土地不假,但很快就会成为汉民族的统治核心,又是南海舰队东出太平洋、南洋的必经之地,“李省长,台湾不是有警察吗?再说了,台湾不是还有大明的南海舰队吗?” “王参谋有所不知。”李慕苦着脸,“台湾的土人虽然大都承认了汉人的身份,但他们乃是未开化的蛮荒之人!” “朝廷不是在台湾开办了学校吗?”朱由检也锁起眉头,难道在台湾,学校就不是推到一切蛮荒最有效的手段了? “王参谋,朝廷是在台湾开设了学校,但这些学校,是教育孩子的,对于成人……对成人也没法教化呀!”李慕摇着头叹息一番。 朱由检一提马缰,向李慕靠近些,他在思考,要不要开办成人学校,或者像后世那样,开展“小手拉大手”活动,让孩子教化他们的家长,但朝廷现在显然没有这些精力,“李省长,台湾的汉人怎么样?” “汉人倒是不错,与大明内陆没什么两样,可惜汉人只有三万,还不到土人的三成。”李慕放缓马速“不过,我们正用汉土通婚的法子,加速土人的真正汉化。” “汉土通婚?”朱由检乐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汉土通婚,不仅婚姻的双方男女需要学习汉话,就是他们的亲戚朋友,也要开展一定的交流,现在大明正是强势,他们交流的语言,自然是汉语。 自身的需要比一切学校教育更有效! 而且汉土通婚,既不需要朝廷和地方官府投入银子,又不会引起台湾土人的反感,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李省长,陛下如果知道你创立的‘汉土通婚’的法子,一定会龙颜大悦,重重嘉奖李省长也说不定。” “哈哈,那就拜托王参谋在陛下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李慕朝朱由检微微一笑,又向着北方拱手行礼,“台湾实在是太穷了,如果陛下真的要嘉奖臣之一二,臣倒有一个愿望!” “李省长有什么愿望?”朱由检满目含笑,“说来听听,也许陛下真的能帮李省长实现呢!” “臣倒不希望升官。”李慕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了心里话,“臣希望陛下能给台湾修条路。” 朱由检不解,“修路?修什么路?” “王参谋请看。”李慕恰好行到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前,战马被河流阻住了前行的道路,“台湾的西海岸,这样河流太多,从北方向南方,行路极为不便,所以,下官希望陛下能为台湾的西海岸修筑一条京师那样的水泥大道!” “水泥大道?”朱由检心中一阵悸动,这李慕…… “王参谋,这样的一条水泥大道,修筑起来特别困难,光桥梁恐怕就超过一百座。”李慕勒住马缰,停在河流北岸,“可是台湾……台湾现在没多少税收……”李慕摇了摇头,“下官也知道不太现实,只是做个梦想想,让王参谋见笑了。” “李省长不用放弃,万一要是实现了呢?”这句后世十分流行的话,用在李慕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朱由检已经做了决定。 “啊……”李慕突然瞪大眼睛,“难道王参谋认为可行?” “这个……要等陛下和朝廷决定。”朱由检冲李慕笑笑,“在下冒昧问一句,如果在台湾修路,为什么只修西海岸?那东海岸呢?也许环岛路更适合台湾。” “东海岸现在用不上。”李慕摇头,“东海岸因为有台风巨浪,现在几乎没有居民,都是一些荒地。” “王参谋,咱们先过河!”李慕不待朱由检回应,率先打马下河,这儿是河流的上游,水深才到马腹,一会儿就过了河。 但李慕并没有让省府的随从们在前面探路,显然他对这条河流的情况很熟。 朱由检随后也渡了河,从南边上岸,“李省长刚才说,不想升官,为什么?你这个年龄,已经是省长,累积升职,进入三院十部也是指日可待。” 李慕先是点头,“说实话,谁不想升官?”他随即摇摇头,“下官出任台湾省长,乃是陛下钦定,当时已经提拔了三级,如果不能在台湾有所作为,那就是辜负圣恩了。” 朱由检勒住马缰,“李省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慕看了眼朱由检,知道他有贴心的话要说,“王参谋,这边请!”二人离开人群,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来。 朱由检扫了眼眼前的山势,说是山脉,与大明内地的喜马拉雅山、天山、横断山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就是比京师北面的燕山,也是低矮了不少。 “李省长,在下离开京师的时候,陛下曾经口谕。”朱由检向北方拱了拱手,“李慕治理台湾不易,如果他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朕提出来!” “王参谋的意思,陛下会同意在台湾修路?”李慕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朱由检的脸上,久久不肯离去,似乎要将朱由检的内心看透。 “李省长,在下倒有一个建议。”朱由检避而不答,他已经看中了整个台湾岛,“刚才李省长说,台湾现在非常贫困,税银太少,在下倒是可以让台湾修路、脱贫一并解决。” “王参谋,你……”李慕的目光更加阴沉了,这个王参谋,才刚在台湾登陆,难道比自己对台湾更加了解? 朱由检神秘一笑,“李省长,为了加强台湾南北方的联系,台湾西海岸可以修路,但要修路,就要修得彻底。”他用手一指中部的山脉,“不知李省长对这些山脉,可有什么想法?” “山脉?”李慕不解了,他几乎跟不上朱由检跳跃性的思路,“这些山脉上能有什么作为?难道能种庄家不成?” “种庄家恐怕不成。”朱由检摇头,“但可以找到这些山脉的出口,修筑从西向东的水泥道路。” “修筑这些水泥路,有何用处?”李慕皱起眉头,只道不了解台湾的朱由检在出馊主意,“再说了,穿越这些山脉的水泥路,恐怕不容易修筑,花费这些银子,值得吗?” “这就要看李省长的了。”朱由检轻笑,伸手指向前面的山脉,“台湾的东海岸,现在有大量的荒地,这里地处热带,可以种植甘蔗,甘蔗可以制糖,这可是大明内地极为紧缺的货物。” 第484章福松城 “甘蔗?制糖?”李慕面色一凛,“下官有些明白了。”他又思绪片刻,方才笑道:“在分配这些甘蔗地的时候,又可以加速土人的汉化,哈哈,哈哈……” “哈哈……”朱由检也是大笑,“现在朝廷出钱,帮助台湾修筑水泥大道,将来台湾富裕了,就可以向朝廷缴纳更多的税银。” “多谢王参谋指点,下官受教了!”李慕躬身向朱由检深深一揖,良久自语道:“西海岸有粮食,东海岸有甘蔗,台湾何愁不富?” “李省长只是说对了一半。”朱由检从岩石上起身,目光停在前面的山峰上,“东海岸有甘蔗,将来可以建成制糖长,无论是百姓家庭,还是地方赋税,收入都会大幅度上升。” “……” “西海岸不仅有粮食,还有贸易,至于中部的这些山脉,也不是一无是处。”朱由检用手一指,“它们不仅阻挡了海上的风浪,将来还可以开辟出旅游景点。” 后世的阿里山、日月潭,都是整个亚洲有名的旅游景点,风景优美自不必说,大明的百姓一旦离开内地,转道南洋,台湾是必经之地,旅游观光必定大有前途。 “甘蔗——制糖——旅游——粮食——贸易……”李慕随着朱由检站起来,自言自语的,他的眼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色彩,瞬息就不见,“王参谋,如此一来,台湾百姓的富裕,那是指日可待了?” “李省长,那在下要先行恭喜了!”朱由检转过身子,对着李慕双手一揖。 “现在恭喜,怕还过早吧?”李慕还了一礼,“修路一事,还要劳烦王参谋。” “这个,应该没问题,陛下运筹帷幄,早就知道台湾岛上的困境。”朱由检笑道:“但如何管理、使用这些资源,早日归化土人,使台湾真正成为大明一个正常的省份,就要靠李省长了!” “那是下官的职责,下官责无旁贷!” …… 朱由检南下的时候,想到了郑芝龙曾经说过的大度王国,由于好奇,他要看看大度王国的百姓,到底怎么样了?是否还眷念着他们的大肚王?他们长得像汉人吗? 但朱由检大失所望,原先大肚王国的百姓,早已忘记了他们曾经的大度王,连大肚王原先生活的“王宫”,现在已经成为被改建为一座县衙。 大度王国的百姓,面貌与汉人无异,在当地官府的引导下,不仅孩童开始学习汉语汉话,连一些成人,也会说上几句简单的汉语。 “这些大肚王国的百姓,真是善忘呀!” 朱由检感叹不已,难道没有开化的民族,都是如此的健忘?但转念一想,不仅大度王国,汉人何尝不是善忘? 淮海战役,抗美援朝,藏南之争,自卫反击,听起来让国人热血沸腾,但到底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些为了中央王朝流血流汗的烈士?朱由检后世游览徐州时,曾经亲眼见过,在淮海烈士纪念塔下,一群无知的人在玩扑克骗钱财,甚至还有跳花边舞吸引眼球的…… “哎……” 南下的时候,李慕一直陪在朱由检的身边,因为有了先前的谈话,他丝毫没有看轻这位钦差副使,常常率先渡河,为朱由检探路,而真正的钦差王慕九,则是交由幕僚接待。 正如李慕所说的那样,沿着台湾西海岸南下,一路上横在面前的河流,超过一百条,这些河流为农业灌溉提供了大量的淡水,但于行路,却是巨大的不便。 幸好现在是夏末,从河流的上游可以直接骑马渡河,就是衣服上弄点河水,人也不会马上生病,要是春、秋季,特别是冬季,遇上这些河流,要想渡河就实在不方便了,除非有渡船。 但朱由检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一条渡船。 这些河流割裂了台湾西海岸百姓之间的交流,在这些土地上,形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村社,这些村社随着时间的发展,自然形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民族。 岛上的各种土人,也就由此而来。 如果能在台湾的西海岸修筑一条纵贯南北的水泥大道,将整个台湾连接起来,这些村社、民族形成的环境和土壤,也就被打破了,客观上会协助李慕在台湾推行的汉化政策。 要想台湾早日汉化,西海岸的这条水泥大道,非修不可! 朱由检在大员告别李慕,登上了南海舰队的运输船,一路向南而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船队在吕宋省最北部的帕萨伦港泊了岸,帕萨伦港是西班牙统治时代的命名,现在的帕萨伦港,已经将被更名为北仑港,朱由检在北仑港口的护房中休息了一个晚上。 天明的时候,付小剑抢先起床,“爷,我们是走陆路还是海路?” 朱由检懒洋洋地睁开眼,连续数日海上航行,他感觉有些疲惫,加上前面的道路还很漫长,只得节约时间了,“走海路吧,在福松府登陆看看,也就行了!” “是,爷,那我们就走海路南下!”付小剑立即吩咐侍卫:“去,通知运输船做好准备!” 船队从北仑港出发,沿着吕宋岛的西海岸,行了六天六夜,方才到达吕宋省首府福松。 在西班牙人占据吕宋的时代,这座城市叫马尼拉,乃是西班牙总督府所在地,南海舰队打败西班牙人、攻占马尼拉之后,大明朝廷设立了吕宋省,将马尼拉更名为福松,作为吕宋省的首府。 临近傍晚的时候,船队在帕西格河口北面泊了岸,付小剑领着数名侍卫率先上岸,将码头上的几名杂役驱离开去,这才引着朱由检登陆。 王慕九在亲兵的簇拥下,也是弃船登陆,他凑近朱由检,“爷,我们骑马入城吗?” 朱由检摇头,“慕九,爷是微服私访,动静不用太大,这些马匹,就留在城外吧!” “爷。”王慕九有些不放心,福松虽然属于大明的国土,但毕竟收复不久,人心向背不明,“我们要联系城内的官府吗?” “暂时不用。”朱由检拍拍衣角,抬步上了码头,“慕九,你们暂时不要入城了,爷带着小剑就行了。” “爷,这可不行!”王慕九急得大叫,“城内什么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南洋应该没有锦衣卫吧?” “是呀,爷,现在城内情况不明,人多安全点!”付小剑也不同意,他是朱由检的侍卫长,朱由检的安全,他是要负全职的,虽然朱由检武功盖世,但朱由检需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就是他的失职了。 “怕什么?”朱由检笑道:“难道福松不是大明的土地吗?” “爷,福松是大明的土地不假,但福松收复时间不久,民心动向不明,又有大量的土人……”付小剑还是不依。 “好了,小剑,爷未见歹人,倒是被你们絮得头痛。”朱由检轻笑着摇头,“慕九,留下几人在城外牧马,你随爷入城吧,不过,离得稍微远些,如果让别人看出你们是爷的护卫,怕是马上就会惊动官府。” “是,爷。”王慕九压低声音,“爷,这几艘船只怎么办?” “船只?让他们泊在这儿,至于水手士兵们,这一路上也够辛苦的,就让他们去城内歇歇吧!”朱由检想了想,“让他们派出一艘福船,让郑芝龙赶去古晋与我们会面!” “是,爷。”王慕九派出亲兵前去传令。 朱由检带着付小剑等侍卫,缓缓从南城门入了城,王慕九等亲兵则是远远落在后面,相隔超过一箭之地。 天色将晚,城内的行人稀疏,朱由检在入城的时候,迎面遇上两名红头发蓝眼睛的西洋人,“咦?西班牙人不是被郑芝龙全部俘获了吗?城内怎么还会有西班牙人?” 付小剑早已一个箭步,护卫在朱由检的侧前方,将朱由检与西洋人隔开,右手按在剑柄上,仔细一看,心中稍定,“爷,看他们的装束,也没携带武器,应该是商人吧?” “小剑不用担心。”朱由检摆摆手,“既然官府允许他们住在城内,应该不是什么歹人,再说,汉人百姓见到他们,也不刻意避让,应该没事!”西洋人与汉人的面貌相差明显,如果怀有敌意,官府绝对不会让他们在大街上公然逍遥,现在还不是西洋人猖狂的时代。 这两名西洋人,见到朱由检一行衣着齐整,人数众多,到是主动让路,他们避向街角,眼角的余光不断瞅着朱由检一行,似乎有些恐惧。 可惜这些侍卫们都不通西洋的语言,否则朱由检一定派人上去问个究竟。 “爷,我们现在去哪?”付小剑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街角的那两名西洋人,尽管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歹意。 “现在,我们沿着大街走走,看看福松城究竟有多大!”又派出侍卫去告诉王慕九,“你们现在去吃饭,吃过饭,就在城内溜达,不要惹事,把你们看到一切,回来告诉爷!” “是,爷,那你小心了!”王慕九远远作答,又看了眼付小剑,直到付小剑点头示意,他才带着亲兵离开了。 朱由检在付小剑的陪同下,沿着城门前的大道向北踱去,大道相当宽阔,朱由检估计,至少有三丈,路面非常平整,街道两旁,间隔有各种店铺,因为天色将晚,行人稀少,忽然看到朱由检一行人数众多,铺中的小二吆喝得更加卖力了。 第485章私授银两入罪 “爷,我们要去商铺转转吗?”付小剑小声问道。 “不用,慕九的数十亲兵,不是已经充当爷的眼睛了吗?”朱由检极目四顾,夹在商铺中间的,还有一些青砖红瓦的高大房屋,却是大门紧闭,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府邸,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建住宅,城内的商业显然不太景气。 朱由检沿着大街,约莫行了三里,已是尽头。 大街的尽头便是北城门,数名守卫的士兵,正在缓缓收紧吊绳,显然是要收起吊桥,关闭城门了。 朱由检急步上前,对站立一旁的城门官说:“兄弟,等一等,等一等,我们要出城!” “出城?”城门官穿着明军的灰色布装,他斜着眼问道:“天色已晚,如果你们现在出城,今晚便不得入城了!” “爷……”付小剑也是奇怪,朱由检刚刚从城外进来,为何现在又要出城? 朱由检招过付小剑,耳语几句。 付小剑点头示意,他前跨两步,来到城门官面前,又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足有七八两,塞给城门官,“我们要出城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一个时辰后便回,兄弟通融通融?” 城门官没有接银子,而是打量着付小剑,显然注意到他们这一群人都是统一的服装,虽然没认出他们是宫廷侍卫,却也知道他们不是寻常百姓,“你们是汉人?从内地来的?” “是,是,我们从内地来此经商,现在要出城会见一位重要的客户,对我们来说,这个人非常重要,兄弟行个方便?”付小剑点头哈腰,一副小二的模样。 “你们初来此地,难怪不懂规矩!”城门官的视线再次从侍卫们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朱由检的脸上,像是警告:“你是领头的吧?这里不是内地,如果有谁收了你的贿银,不但工作不保,还有可能身陷牢狱。”见朱由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又补了句:“使银子的人,也是同罪!” 朱由检心中又惊又喜,面上却是稍稍变色,“兄弟,这是军队的军令,还是官府的法度?” “都是一样!”城门官面色凛然,“无论是官员百姓,还是军人商贾,都要遵守法度。”见吓着了朱由检,他的脸色稍稍和缓,“念你们初来乍到,不是有意犯之,快快去吧!” 朱由检打量起城门官,和普通的大明新军一样的灰色服装,身材不高,面上却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凌然之气,“兄弟,这是福松府的规定,还是整个吕宋省的规定?为何与大明内地的法度不一致?” “整个吕宋省都是一样。”城门官脸显嘲讽之色,“大明内地,何时何地允许私授银两?只是你们商人不遵守罢了,去去去,再要磨叽,莫怪我抓你们入狱!” “是,是,我们即刻就走!”朱由检心潮澎湃,有这样的守城官,就有这样的军队和官府,如此何愁吕宋不能大治?“兄弟,我最后问一句,你们是哪一支军队的人?” “哪一支军队都是一样。”城门官不耐烦了,“快去,快去。”他又对正在收拾吊绳的士兵说:“他们不出城了,速速关闭城门。” 付小剑大怒,待要拔出长剑,朱由检一把按住他的臂膀,“小剑,我们走!”众人都是随着朱由检掉头南去。 付小剑见城门离得远了,方才问道:“爷,刚才因何……” 朱由检笑道:“小剑,你刚才要拔剑是什么意思?城门官那里错了?” “他对爷十分无礼!”付小剑依然气冲冲的。 “小剑忘了吗?爷是微服。”朱由检倒背着双手,缓缓而行,“既然他不知道爷的身份,这种做法,有何不可?说句实话,爷高兴还来不及呢!”见付小剑一时还未回过神来,朱由检又道:“查查这位城门官是谁,待爷离开吕宋之后,再行嘉奖!” “是,爷!”付小剑虽然还未明白朱由检的真实意思,他还是招过两名侍卫,耳语几句,两名侍卫迅速离去。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已经消失了,黑暗像一张无形的巨网,迅速笼罩了整个福松城,街上的行人愈发稀少,与大明内地不同的是,这稀疏的行人中,偶尔可以见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女人。 朱由检看着远处逐渐绽放的华灯,对付小剑说:“小剑,爷饿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侍卫们在大街右手的一条街道上,选中一家餐馆,餐馆的规模不大,里面的装裱也是一般,但吃饭的人真是不少,一楼的大厅几乎爆满。 “爷,要将餐馆包下来吗?”付小剑小声问道。 朱由检看着周围吃饭的客人,在大厅中用餐的,几乎都是普通的百姓,无论是衣着,还是桌上饭菜的数量,都可以看出,“包下来?这么多人吃饭,难道要将这么客人轰走吗?” 看着这么热闹的场面,发小剑也有些头疼,他抚了抚脑门上几缕散开的头发,“爷,要不这样,吃饭的人,就让他们吃饱,但从现在开始,客人就不要再进来了。” “不用,那要制造多大的动静?”朱由检断然拒绝,“有你在身边,难道还怕这些普通的百姓不成?再说了,慕九他们就在城内!” “爷,普通的百姓怎会在此吃饭?”付小剑的目光,一直盯住大厅里用饭的客人,似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心怀不轨。 朱由检想想也对,普通的百姓,自然要节约着过日子,家里吃饭才是最省钱的地方,来此用餐的,应该是商人居多,“这样吧,我们上二楼的雅间!” “是,爷!”付小剑正待招呼,小二已经迎了过来,“客官,你们几位?要在大厅用餐吗?楼上有雅间,要不要坐坐?” “楼上的雅间。”付小剑瓮声瓮气地说道,“小二,你前面带路!” “好嘞!”小二一声吆喝,将手中的汗巾向后一扔,搭在肩上,“客官请随小人上楼!” 这一行二十多人,自然吸引了大厅里吃饭的客人,付小剑昂然抬头,护在朱由检的左侧。朱由检则随着小二,顺着狭窄的木制楼梯,上了二楼,进了靠里的一间雅厅。 “客官要用些什么?可要酒水?”小二躬身问朱由检,他显然看出了这些人是以朱由检为首的。 “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送上几个,再来壶好酒!”朱由检说完,向付小剑以目示意,付小剑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大约有五两,他拿在手中掂了掂,随手仍在桌上,“小二,赏你的!” 小二立刻眼冒精光,他一把抓住银子,又看了朱由检一眼,熟练地塞进胸口的衣袋中,“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又哆嗦着嘴唇,“好久没有这么多的打赏了,爷几个不是凡人哪!” 朱由检眉眼含笑,“小二,你先将酒菜送上来,一会爷有几句话问你!” “爷尽管吩咐,小人当知无不言!”小二向朱由检、付小剑各自行了一礼,“爷先坐会,小人先去催菜,马上回来!” 不过半个时辰,小二捧出一个红漆托盘,托盘里除了四样烧菜,还有一个白色的瓷壶。 “爷,这是小店的四样招牌菜,其余的菜马上到,爷先吃着喝着,小人先去招呼一下,等爷的才上齐了,小人再来伺候!”又向朱由检、付小剑点头哈腰,鞠躬行礼。 “去吧!”朱由检大手一挥,让小二下去了。 付小剑给朱由检满上酒,然后立在朱由检的身后,目光在四处打量着这个雅间,寻找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朱由检笑道:“小剑,坐下吃吧,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规矩?” 付小剑赶紧摆手:“野,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规矩不能变!礼不可废!” “小剑。”朱由检用手指轻点着付小剑的身影,“如果你们都这么站在一边伺候,待会问话小二,他还不吓死?” “爷……那……”付小剑迟疑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会,说道:“爷,那让两名侍卫站在身后保护吧!” “坐下吃吧!”朱由检已经将杯中酒干了,“弟兄们跟着爷到处跑,也是辛苦,都别站着了,另开一桌吧!” 付小剑还待训斥侍卫,但想着朱由检一路上根本不在意这些虚礼,连刘芫芷的侍女小莲都敢叫板,也就没再深究,只是让另外两名侍卫坐下来同吃,名为吃饭,实则是护卫住朱由检的另外一侧,自己也在朱由检的侧首坐下,又给朱由检满上一杯,却是对侍卫们说:“你们另开一桌,但要机灵点,这是不是内地。” 朱由检懒得听付小剑啰嗦,他伸出筷子,靠他最近的是一尾红烧鱼,约有一斤多重,鱼体通透,背宽腹瘦,尾鳍上有一点淡淡的红色,不知道是什么鱼,夹了些鱼肉一尝,味道不错,“难怪小二说是他们的招牌菜,闻着糖香吃着却没有甜味,鱼肉嫩滑,清淡却有味,不错,不错!” 付小剑也尝了口,“果然如爷所说,鱼肉嫩如豆腐,几乎入口便化,这是什么鱼?” “哈哈,喜欢吃就多吃点!”朱由检又将杯中的酒干了,这酒度数极低,远远比不上大明内地出产的蒸馏酒,好在朱由检不贪酒,清淡些更好。 小二端着托盘回来了,“爷,你们的菜上齐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那边一桌,一会有人上菜,小人现在就过来服侍,爷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就是!” 朱由检问道:“小二,你刚才说,很久没有人打赏这么多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486章不再裹小脚 小二的目光忽闪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朱由检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顿了一顿,才道:“好叫爷得知,小人一直在餐馆,原先虽然常常受到红毛鬼的欺凌,但也常有豪客打些重赏,可是现在……”小二的眼神有些迷蒙,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你是说,现在打赏的人少了?”朱由检微微有些吃惊,从某种程度上说,小费的多少,是当地经济状况的晴雨表,“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二偷偷扫了一眼,发现朱由检的脸上没有变化,这才大着胆子往下说:“是从……从红毛鬼被逐出吕宋之后!” “奥?你是说,自从西班牙人被驱逐之后,生意反而不如以前好做了?”朱由检怕吓着小二,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大明收复吕宋,主要是为了拓展东部海疆的战略空间,让大明的战船商船毫无阻滞地进入太平洋,甚至是印度洋。 但大明收复吕宋之后,生活在吕宋的人,特别是汉人,如果生活水平下降,百姓又怎么会支持大明的统治? 百姓是最实惠阶层。 国家战略,民族大义,子孙后代,任何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比不上手中挣到银子实惠,汉人穷困久了,他们又没有国家观念,谁让他们生活得好,他们就会跟谁走。 “爷,基本上就是这样。”小二见朱由检没有震惊,弯下腰继续说道:“红毛鬼在的时候,因为经营转口贸易,福松城内,商贾林立,因此得到的打赏也多些,你们现在来福松经商……”小二缓缓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惋惜。 “奥,爷明白了。”朱由检这才明白,贸易,特别是海外贸易,不仅给海商带来巨大的利润,就是沿途的百姓,也跟着沾点光,至少能增加就业的机会,他想试试这个小二,“小二,你是说,将吕宋交给西班牙人打理,城内百姓的日子会更好过?” “这……也不全对,百姓的得到的银子可能更高些,但是……但是,我们常常会受到红毛鬼与当地土人的欺凌,能够破点财免灾,就是万幸了。”小二不明白,朱由检明明是商人装扮,却不关心福松的生意是不是好做,却要关心百姓的生活,“如果两相比较,还是现在舒坦些!” 朱由检问道:“小二,你是汉人吧?既然原先受到西班牙与土人的欺凌,为何不回内地?” “爷,小人乃是福建漳州人氏,因丧失土地,被迫漂洋过海来到南洋,如果小人不下南洋,现在……现在恐怕都不在人世了!”小二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然后朝朱由检笑笑,脸上的表情反而轻松多了。 “奥。”小二的话,让朱由检陷入沉思,大明要想在吕宋建立牢固的统治,就要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不仅是汉人,也包括土人,他想起了刚刚北城门发生的一幕:“小二,现在大明的官府和军队,还会上门敲诈、欺凌吗?别担心,我们也是商人,即将来吕宋经商,我们只是想知道福松的近况。” “爷,这你就问对人了。”小二满脸异彩,可能觉得拿了朱由检这么多的银子,多少也能替人家办点事情才安心,“只要正常纳税,官府与军队,绝对不会上门,至少福松城是这样。” “小二,如果让你选择,你喜欢以前的吕宋,还是现在的吕宋?”朱由检知道,小二差不多是福松最底层的百姓,他的想法,能代表一定的底层百姓。 “这个……”小二想了一会,“小人还是喜欢现在的吕宋,虽然银子少点,但不需要打点红毛鬼与土人,实际上并没有减少,而且……而且,现在不用担心随时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头上,不像以前,你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惴惴不安……小人亲眼看到,大牛家的婆娘就因为生得白嫩些,硬是让红毛鬼给……” “哎……”朱由检只有微微叹息,南海舰队再强,也不能追究过去,“小二,如果吕宋的商人增加,让百姓恢复甚至超过以前的收入,又不用担心红毛鬼会找上门来……你说,百姓会不会欢天喜地?” “真的?”小二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小人明白了,爷就是来吕宋经商的,红毛鬼走后,大明的商人就会立即跟过来,是吗?官府会让你们在福松经商吗?” “就像你所说的,只要正常纳税,官府欢迎还来不及呢,以后你明白了。”朱由检只是给小二画了一个小小的馅饼,“小二,我再问你,南海舰队不是将西班牙人全部俘获了吗?城内怎么还会有西洋人?他们现在还欺凌汉人吗?” “爷,据说南海舰队俘获的是红毛鬼的士兵,商人有所遗漏,现在城内的红毛鬼,应该是商人。”小二说道此处,有些手舞足蹈,显然心情不像刚才那么沉重了,“城内常有大明的士兵巡逻,这些红毛鬼,现在比孙子还乖,哪还有往日的半分威风?” “奥,那我们就放心了,如果西班牙还是在福松横行,我们还不一定来福松经商。”朱由检微微一笑,“最后一个问题,小二,我刚才在城内看到有女人在大街上行走,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小二微一迟疑,继续答道:“爷有所不知,吕宋与大明的内地,有些不同,来到南洋的,都是穷人,女人也要挣钱帮衬着养家,如果是在吕宋出生的孩子,已经和当地土人一样,不再裹小脚了。”过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爷可是要找女人?这个小人不太熟悉,只是听说城西有一家窑子,但小人没有多少余财,从来没有光顾过,听说价格贵得吓人……当然爷不是凡人,要是……” “奥,爷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朱由检朝小二一挥手,“你先去忙吧!” 朱由检没想到的是,吕宋的女人,已经自发摒除了小脚,来到海外,见识果然不一样,尽管这种改变是被迫的。 这是时代的进步,也是汉人女子的进步,更是儒家文化在新时代的进步! 朱由检离开餐馆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掌灯时分,但街道两旁的灯火稀疏,隐隐约约的,哪像一个省的首府? 夜市是需要大量光明的,没有灯火通明,便没有了逛街的兴致,朱由检率先朝旅店的方向迈步,“小剑,走,回旅店!” “是,爷!”付小剑紧走两步,跟上朱由检的步伐,与朱由检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大约酉时时分,王慕九来回来了,不用通报,他直接进入朱由检的寝房,“爷,我们已经将福松城探得差不多了!” “哈哈,说说看,你们看到了什么?”朱由检一指身前的座椅,让王慕九坐下说话。 “爷,福松城周长不过十四里,是一座小城……” “……”朱由检自顾品着香茗。 “但城内秩序井然,几乎夜不闭户,就是城内的土人,也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朱由检道:“就这么一会,你们就知道土人的情况?” “爷,弟兄分头行动,看到的情况差不多!”王慕九继续说道:“我们扮作商人,不但没遇到任何危险,就上一些百姓家讨口水喝,发现无论是汉人,还是土人,都是相当友好。” “奥?说说看,怎么个友好法?”朱由检笑道。 王慕九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口水也没喝,显然在外面喝够了,“爷,我们敲门讨水喝,不论开门的是汉人还是土人,都是热情相待,给银子也不要!” “这个福松城,还真是有趣!”朱由检暗暗叹息,不过一年的时间,能将福松城治理成这样,实在难得,而且城内还是土人居多。 王慕九又道:“爷,不过……不过,兄弟们发现,天黑之后,城内灯火不旺,商铺的生意甚是冷清,连一块集中点的灯火都没有。” “西班牙商人遭到重创,大明的商人还没有大量来到南洋。”朱由检叹息一声,“福松的治安不错,但商家还没把握住机会,归根到底,还要让城内的百姓富裕起来才行呀!”顿了顿又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发现?” “爷。”王慕九压低声音,“弟兄们发现,城西有一家青楼,价格贵得离谱……” “贵得离谱?”朱由检今天第二次听到这样的事了,“你们进去了吗?到底怎样离谱?” “爷,没有你的允许,弟兄们哪敢进去?”王慕九讪讪地道:“弟兄们见到这一带的灯火最是耀眼,就多留了个心,向附近的百姓打探来的。” “你们探到了什么?”朱由检盘算一下,自从离开京师,已经两个多月了,自己一路上走马观花似的,除了在苏州停留了一段时间,基本上都在赶路,这些亲兵侍卫也是够辛苦的,身体上的疲惫是必然的,加上精神上的疲惫,突然见到青楼,没有想法才怪呢! “爷,我们打探到了,这个青楼,早先是西班牙人开的,里面有许多是西洋婆子,还有全身黑得像炭一样的女人,吕宋立省之后,这家青楼并没有被关闭。” “西洋婆子?”朱由检皱皱眉头,“你们是不是准备深入打探一下?” 王慕九吓得一所脖子,“爷……” “打探一下也无不可。”朱由检摆摆手,将王慕九准备表决心的话,硬是塞进肚里,“但是价格贵得离谱,人数不能太多,你带……带十名亲兵去吧!” “爷……”王慕九一时搞不懂朱由检的真实意思。 “去吧,早去早回,明天还要赶路。”朱由检笑道,“明天将打探到的情况一一汇报给爷!” 第487章遇上荷兰舰船 听完王慕九的汇报,朱由检决定不逛福松城了,明天一早就乘船南下,他此次出巡南洋,最重要的目标,乃是兰竹省,既然吕宋可以放心,也就不需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太阳刚刚露了小半个脸,朱由检翻身起床,在旅店的后园随意耍了会虚极神功,额头上已经冒汗了,虽然已经过了中秋,南洋的天气还是非常的热。 亲兵捧过一盆温水,让朱由检擦把脸上的汗水,王慕九恰好从外面进来了,“爷!” “慕九来了?”朱由检放下汗巾,让亲兵将用过的温水端出去,“怎么样,昨晚有什么收获?” “爷。”王慕九讪讪地笑笑,“昨晚我们探过了,这家青楼原先的确是西班牙人开的,西班牙败退后,被官府接管,现在已经卖给了当地的汉人。” “奥,你说,这家青楼的东主是汉人?”朱由检微微一笑,“那里面的姑娘呢?有汉人吗?” “汉人姑娘不多,只有三人,原先倒是不少,后来被官府释放了。”王慕九舔着脸道:“土人最多,其余的都是西洋婆子和长得像黑炭一样的女人,爷,你没见过长得比黑炭还黑的人吧?开始见到的时候,属下都被吓傻了。” “哈哈。”朱由检大笑,“那你说说,价格贵得出奇是怎么回事?” “原本这家青楼的主人是西班牙人的时候,就是这样规定的,西洋婆子和黑炭女人最贵,汉人女子次之,土人倒是不贵。”王慕九迟疑了半响还是说道:“土人女子,过夜不过五十文,汉人一般是一百二十文左右,黑炭女子大约需要五百文,而西洋婆子最贵,至少需要二两。” 朱由检笑道:“那你们昨晚花了多少银子?” 王慕九抓抓脑袋,忐忑不安地看着朱由检,“爷,汉人女子我们不忍,黑炭女子我们不敢,弟兄们……弟兄们主要是选了土人,其实西洋婆子也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贵……” “物以稀为贵!”朱由检敛了笑容,他在大明倡导人人平等,虽然真正为全社会接受,还是任重道远,但这些西洋婆子,为什么高人一等?都入了青楼,还有什么高贵可言?如果白人女子多点,价格应该就下来了。 但现在的吕宋,短时间内不可能出现大量的白人黑人女子,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西洋人高人一等,即使不是汉人至上,但汉人女子不能入了青楼,还要低人一等。 “慕九,速速派人告诉青楼的东主,如果再要让西洋婆子、黑炭女人的价格高过汉人,爷会封了他的青楼!” “是……爷,属下明白,属下立即派人去办!”王慕九见朱由检没有处罚他夜宿青楼的事,不禁大喜过望,他敬个军礼,就要出去。 “等等。”朱由检摆摆手,“不要直接找青楼了,你以钦差的身份,直接去府衙,让他们去办,另外,昨天北门的城门官,一并嘉奖,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是,爷!” 一个时辰不到,王慕九就回来了,朱由检和付小剑他们,已经上了运输船,但昨天派出去寻找郑芝龙的那艘福船,暂时没有回来。 “爷,等等吧,只有一条福船护航,怕不安全。”付小剑一直紧紧跟在朱由检的身边,他有些担心,虽然这些侍卫亲兵都是身手不凡,但海上不同于陆地,在舰船上,他们很难施展出所有的本领。 “怕什么,现在整个南洋,都是大明的内湖!”朱由检笑道:“昨天在福松,你们不是看到一个秩序井然的城市吗?” 王慕九也不同意冒险,“爷,那是陆地,可是属下听说,大海上还有其他国家的商船,这些商船上都有火器,还是等等吧!” “现在的南洋,南海舰队一家独大,谁敢招惹我们?”朱由检望着福船上悬挂的日月军旗,“见到这个,谁敢不远远避开?再说了,我们贴着海岸线航行,如果发现不明舰队,我们可以弃船登陆。” “可是……万一……”付小剑还是不放心,虽然王慕九也是朱由检的亲兵护卫,但保护朱由检是他最直接,也是唯一的出行任务,算起来比王慕九还要重些。 “没什么可是!”朱由检示意水手们开船,“我们南行,很快就会遇上南海舰队也说不定,在大明的内湖航行,还会出现什么意外?” 付小剑没法,只得让水手们开船。 舰船昼夜不息,在大海上行驶了三天三夜,前面出现了一个东北—西南走向的巨大岛屿。 朱由检立在甲板上,付小剑、王慕九立在身后两侧,呈“品”字型护卫着朱由检,虽然运输船上看不到任何危险。 微弱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腥味,从西南方扑面而来,轻慢柔和,朝霞正发出夺目的光芒,远远望去,海平面像宝石般发出一条条蓝白色带状的滢滢之光。 “咦?这是哪儿?” “爷,属下从未来过南洋……”付小剑也不知道横亘在前面的岛屿,他看向王慕九,王慕九也是摇头。 朱由检没法,“让熟悉这一片海域的水手上来!” 一名水手上了甲板,“回钦差大人,这个岛屿,西班牙人原来叫做巴拉望岛,现在已经更名拉风岛!” “巴拉望岛?拉风岛?”朱由检哈哈一笑,“拉风这个名字不错,不过有些名不副实,这个岛屿这么拉风了?” 水手也说不出更名的原因,只能跟着憨笑。 朱由检心情大好,“小剑,慕九,你们说说,这个拉风岛,还有南洋的这些省份,要多久才能变得和大明的内地一样?” “爷,南洋的土人远远多于汉人,要想变得与大明的内地一样,只怕要数百年!”王慕九答道。 “数百年?”朱由检摇头,“数百年之后,你我早已作古,谁还能看得到?”他心道,你们不知道后世的历史的,这些地方,对大明太过重要,趁着现在没有国际干涉,早一年早一天归入大明,都是好的。 “爷……”付小剑只是纯粹的侍卫,这些军国大事,他完全不懂,也不需要弄懂。 “你们看到吕宋省了吗?”朱由检盯着远处海面,头也不回,“一旦这些土人觉得在大明生活得更好,自愿加入汉人,也不是难事。”他向船舷踱了半步,“依爷看,最多数十年就够了!” “爷,真的吗?”王慕九刚才只是随口说说,朱由检的话,让他对自己的判断起了怀疑,“南洋的土人,可是汉人的数倍,他们都肯归化吗?” “不需要全部归化!”朱由检盘算开了,现在还没有联合国,只要从肉体上消灭了领头的,其余的人就是一盘散沙,有明军在此,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在大明的实力面前,只要部分人归心即可,当年郑和下南洋西洋,万国来朝,此种盛世,你们忘了吗?” “爷。”付小剑心道,难道陛下也是好大喜功之人?“需要这些小国来京师朝贡吗?” “这些小国,现在还在吗?”朱由检哈哈大笑,“爷不需要他们来京朝贡,相反,爷要让这些土地,以及这些土地上的百姓,永远属于大明!” 这在这是,舷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付小剑勃然变色,他手抚剑柄,厉声喝道:“谁?” “钦差大人,海面上……海面上……发现……不明舰船!”传令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剑,让他过来。”待传令兵来到近前,朱由检问道:“别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位钦差大人,前方海面上发现不明舰船。”传令兵跪倒在地,稍息片刻,话语才连贯起来,“福船上传出旗语,问两位钦差大人,现在怎么办?” “不明舰船?”朱由检极目远眺,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条黑线,刚才一直顺着阳光注视着西面的大海,所以没发现,“你们确信这是舰船吗?” “确信。”传令兵说得斩钉截铁,“但距离太远,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船只,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艘舰船。” “不能确信?”朱由检让传令兵起身,“看把你们慌的?也许是我们的舰船也说不定,不是有一艘福船去寻找郑芝龙了吗?” “回大人,因为看不清船首悬挂的旗帜,现在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我们的船只。”传令兵起身后,分别向王慕九、朱由检抱拳行礼,“前面的福船传过旗语,问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朱由检反问道:“你们在海上遇上不明舰船,平时是怎么办的?” 传令兵哆嗦道:“现在我们的舰船少,两位钦差大人又在船上……” 朱由检没好气地说:“不用管我们,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爷,现在是大海上,我们暂时上岸避一避吧?”王慕九凑近朱由检,小声说道:“万一不是我们的舰船呢?” “不用,等看清楚来船再说。”朱由检有对传令兵说:“让运输船暂缓航行,拉开与福船的距离。” “是,小人这就去传令。”传令兵行了一礼,转身去了。 前方的黑点越来越大,半个时辰后,连朱由检都看清了,对面的船只上悬挂是红、白、蓝三色旗。 “咚咚咚!”刚才的传令兵又上了甲板,后面跟着一名旗手,“禀告各位大人,来的是荷兰舰船,一共有五艘!” 第488章再见郑芝龙 “荷兰战船?”朱由检心内一惊,大明南海舰队与荷兰人的战争刚刚结束,荷兰丧失了大量的贸易据点,虽然荷兰人因为在南洋的实力不济,被迫忍气吞声,但不等于荷兰人没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荷兰人在局部占优的情形下,攻击大明的舰队、商船,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慕九眺望着远处的荷兰舰船,距离还远着,“爷,弃舟登陆吧,只要到了岸上,荷兰人的舰船就失去了优势!” “是呀,爷。”付小剑一直跟在朱由检的身后,虽然荷兰的舰船还在二十里之外,他已经十分紧张,“荷兰舰船数量多,我们的战船,只有一艘福船。” “别急,现在还远着呢!”朱由检转身问传令兵:“你们以前遇上敌船,在这个距离上,一般是如何处理?” “大人,我们一般是用旗语问明对方的来意。”传令兵躬身答道:“我们问过了,荷兰人只是路过!” “爷,荷兰人虽然是路过,但他们有五艘舰船,我们不能不防!”王慕九的表情凝重起来,目光向岸边搜寻着,似乎是在寻找登陆的地点。 “嗯。”朱由检转首对传令兵说:“让他们靠左航行!” 传令兵委屈地说道:“爷,按照海上航行的规矩,应该是我们我们靠右航行才对,刚才福船上已经打出旗语,但对方不肯靠左!” “我们靠右?”朱由检皱着眉头,要是运输船靠右航行,远离海岸线,万一荷兰舰船发起攻击,大海上想逃没处逃,想躲没处躲。 王慕九急了,“爷,我们决不能靠右航行,那样会远离海岸线!” “但荷兰人不让航道。”传令兵无可奈何,“爷,现在要怎么办?” “不行,我们这有运输船,不能离开海岸线!”朱由检不知道自己的法子是否行得通,这个时代海上的规则,他真的不懂。 传令兵摇头,“爷,荷兰人不肯!” “爷,我们还是上岸吧?”付小剑手按剑柄,他估计,如果在大海上发生战事,他的一身武艺恐怕也施展不出。 朱由检笑道:“荷兰人也不敢怎么样吧?他们不是被郑芝龙打得屁滚尿流吗?” 在说话这一会,双方的舰船又是前进了十里左右,现在前面的福船,距离荷兰人的舰船,不过十里的距离,就是朱由检所在的运输船上,也能将荷兰舰船上看得清清楚楚,连甲板上荷兰军官的红色绶带都能看到了。 “爷,怎么办?”付小剑见前面的福船开始转成横向,那是要与对方激战了,“我们只有一艘福船呀!” “大人,一艘福船也抵抗不了多长时间,还是快上岸吧!”传令兵发现,对面的荷兰舰船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估计是要转向了。 “爷,快些靠岸吧。”王慕九头上都冒汗了,这里不是码头,运输船根本靠不了岸,所有的人都必须涉水上岸,马匹能否带上岸还不知道。 “大人,福船打出旗语,对面又来了数艘舰船!”传令兵一声急呼,“福船让我们快走!” “是荷兰人的舰船吗?”朱由检郁闷不已,荷兰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来到南洋,今天怎么这么不凑巧?这是要围歼自己的架势。 传令兵默然不语,时间像是停滞了,就在朱由检准备停船靠岸的时候,他突然惊呼一声:“大人,我们的船,来的是我们的船!” “我们的船?”朱由检大喜,他向远处眺望,却是看不清晰,“你看清了?绝对没错?” 传令兵道:“大人,小人也看不清晰,这是前面的福船发出的旗语。” “旗语?”朱由检果然看到福船上的旗手在不断挥动红旗,原先横过一半的荷兰舰船,已经开始转向,似乎要给朱由检让路了。 传令兵果然验证了朱由检的话,“大人,看样子,荷兰人准备让出航道了,他们离得近,应该是看到了我们的舰船!” “哈哈,这些荷兰人!”朱由检深切体会到,实力就是硬道理,没有后续的舰船,荷兰人无论如何不会给运输船让道,现在荷兰舰船被南海舰队前后夹击,火炮上又不占据优势,除了避让,他们别无选择,“打出旗语,让他们避得远些,离开双方火炮的射程!” “是。”传令兵向身边的旗手耳语几句,旗手立即在甲板上挥动旗帜。 不一会儿,福船上的旗手也是挥动旗帜,目标应该是荷兰舰船。 半个时辰后,荷兰舰船已经远远偏离了原先的航道,而他们后方舰船,距离运输船更近了,虽然看不出是什么船只,但主桅杆悬挂的日月军旗,朱由检目力过人,已经能看到了。 “快点向他们靠过去!” 运输船和前面的福船都加快了速度,一个时辰后,对面过来的十多艘舰船,已完全在朱由检的视线之内,“好家伙,来了这么多?” 传令兵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完全放回胸腔,“大人,最前面是‘南海’号广船,那是郑司令的旗舰!” “郑芝龙?郑芝龙来了吗?”朱由检用手搭起眼睑,向广船上望去,广船的甲板上,稀疏地站着数名士兵,但郑芝龙似乎不在。 双方船只交汇之后,在广船的带动下,所有的船只整齐地向左转向,舵手奋力将船尾的木舵转到最大角度,水面上留下一个个漩涡,又追随着舰船去了。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的舰船都完成了转向,船首和船尾对换了位置,原来在最前面的“南海”号,这时候却是在最后,距离朱由检的运输船,约莫一里多,正停在海面上。 “运输船,靠上去!”朱由检想看看,郑芝龙是否在旗舰上,为何到现在没有出现。 付小剑小心地说道:“爷,让福船先靠上去吧,万一……” 朱由检拍拍付小剑的肩膀笑了,“小剑,怕什么,难道旗舰是可以伪造的吗?” 运输船加快了速度,向“南海”号靠过去,等到两船并行的时候,运输船上的水手们,奋力将缆绳向“南海”号抛过去,“南海”上的水手接过缆绳,绑在铁杆上,缓慢转动铁杆,让运输船一点点靠上去。 “嘣!” 虽然水手们都十分小心,但两船接触的时候,还是发出一定的碰撞,“南海”号船身巨大,几乎没有晃动,但运输船发生剧烈的震动,甲板上的人员都是立足不稳。 朱由检身形一晃,他用虚极神功使个千斤坠,才勉强站稳,王慕九见朱由检身子晃动的时候,准备过来搀扶一把,没想到他自己也是不稳,迈步的时候,恰好赶上船身向另一侧倾斜,一时重心被晃动,“啪”地一声,摔倒在甲板上。 付小剑虽然武功比王慕九高得多,但在晃动的运输船上,他也无能为力,在传令兵的帮助下,勉强站稳脚跟。 朱由检稳住身形,朝“南海”号望去,长度虽然看不清,但高度上比起运输船,足足高了一丈多,人站在甲板上,还需要仰视。 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身从“南海”号的舷梯上爬下来,朱由检微笑不语,传令兵却在提醒他:“钦差大人,郑司令来了!” “钦差大人在哪?”刚刚上了运输船的甲板,郑芝龙就大叫起来,忽然看到朱由检,不禁一愣,随即小跑过来,翻身下跪道:“郑芝龙参见……” “郑司令终于来了?”朱由检打断郑芝龙的话,将郑芝龙搀扶起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走,上‘南海’号上看看!” “是,陛……” “边走边谈!”朱由检再次打断了郑芝龙的话,“郑司令还是这么急性子。” 郑芝龙起初疑惑,想了一想,也就大致明白了,亲兵告诉他,朝廷向南洋派出了钦差,并没有说朱由检圣驾亲临,但朱由检隐在钦差队伍中,显然是微服私访。 “爷……”王慕九见朱由检要独自离开,心中不安,郑芝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太了解,他只知道郑芝龙乃是海盗出身。 朱由检笑道:“慕九不用担心,让小剑陪着爷去吧,你要是无聊,也可以来‘南海’上转转!” “是,爷。”两人齐声答应,付小剑率领一众侍卫,紧紧跟在朱由检的身后,而王慕九则带着数名亲兵,也随后登上了“南海”号。 郑芝龙将朱由检引进他的指挥作战室,指挥室的两侧各有一扇大的舷窗,可以观测海面上的动静,现在这些舷窗都被布帘遮挡,看不到外面。 他喝退所有的亲兵,见室内除了朱由检,只有他的贴身侍卫长付小剑,这才翻身下跪:“微臣郑芝龙叩见陛下,微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望陛下恕微臣不知之罪!” “起来吧,芝龙,既然不知,何罪之有?”朱由检轻笑道:“你应该已经看出,爷是微服私访,以后,你就和小剑他们一样,叫‘爷’吧!” “是,陛……爷!”郑芝龙终于改过口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站起身,“爷这次来南洋……” 第489章兰竹风土人情 “爷刚到南洋,荷兰人就给出一个下马威。”朱由检哈哈一笑,“要不是芝龙及时赶到,恐怕爷就要狼狈了!” “这些天杀的荷兰人!”郑芝龙牙根咬咬,“早知道爷在船上,我绝不放过这些红毛鬼,爷,现在要追上去吗?” “不用了。”朱由检摆摆手,“其实他们没有攻击大明舰船,他们只是依照海上的规矩,按照既定的航道行驶,这也没什么错,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了,他们也不知道爷在船上。”朱由检倒显得特别大肚,“别管这些荷兰人了,先开船吧!” “是,爷。”郑芝龙先叫过亲兵,让他通知舰队开行,然后说道:“这些红毛鬼,实在鬼得很,爷下次出行,多带些舰船。” “芝龙,到了南洋,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朱由检微微一笑,“怎么样,南洋还平静吧?西洋人还敢挑战南海舰队吗?” “现在的南洋,南海舰队一家独大,没有人敢明着有所行动。”郑芝龙压低声音问道:“属下倒是有些担心,爷亲自来南洋,耗费时日颇多,那朝廷……” “朝廷方面不用担心,爷离开的时日,也会正常运转。”朱由检在上首主位的木椅上坐下来,“爷担心的,倒是兰竹省,怎么样,与荷兰人的合约,还算顺利吧?” “回爷的话,合约早就签了,现在大明与荷兰,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有一些商业上的往来与互惠!” “那荷兰人呢?他们是真心与大明合作吗?” “这个……”郑芝龙思索片刻,“现在时间尚短,属下难以做出判断,但南海舰队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们一时半会还不敢背信弃义。” “那就好。”朱由检知道,实力是订立条约的基础,让荷兰人吐出他们在南洋上建立的贸易据点,这不仅是割他们的肉,更是放他们的血,没有南海舰队,荷兰人忍气吞声那才怪呢,只要南海舰队继续保持威压,他们慢慢也就习惯了,“芝龙,南海舰队在南洋有哪些大型基地?” “回爷的话,在南洋,南海舰队有三大基地:吕宋省的苏比克、兰竹省的泗务、戴燕省的麻六甲,此外,暂时没有陆军驻扎的身份,如顺塔、苏威等省,也有补给基地,顺便维持当地的秩序。” “嗯。”朱由检想了想,又问道:“要维护这么大的海域,这么多的身份,现在的兵力够吗?” “回爷的话,维持南洋安宁,维护各省的稳定,这些兵力应该是够了。”郑芝龙犹犹豫豫地说道:“只怕……只怕将来西洋新的舰船进入南洋,属下听说,现在西洋的新型舰船,最多的能装载一百门火炮。” 朱由检知道现在的西洋,正进入科技高速发展时期,一切都有了可能,他深思了一会,“芝龙不用担心,大明不是正在建造新型战舰吗?”嘴上如此说,朱由检内心也有些着急,不知道大明的新型战舰,何时才能下水使用,下水之后,又能否对抗西洋的大型战舰。 不过,大明体量巨大,即使战舰的性能不如西洋的庞大、先进,但依靠数量上的优势,一时半会还不会落于下风。 而且南洋是大明的后花园,距离大明近得多,如果舰船、人员损失了,可以及时、无限制地得到补充,而西洋距离南洋,有数万里之遥,不仅信息传递不便,就是他们的先进舰船来了,打仗难免会有损失,但他们在南洋没有造船厂,损失一艘就少一艘,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补充。 “那……属下就没问题了!” “不过,爷还有问题。”朱由检从木椅上起身,“屋里闷,芝龙,我们去甲板上透透气吧!” “是,爷。”郑芝龙亲自引路,将朱由检领到二层的甲板上,付小剑护卫在十余步外。 这层甲板比海平面高了差不多有两丈,人站在上面,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味,但在海面上,整个广船还是显得太小了,朱由检站在甲板上,更多的还是感叹大海之无边。 “芝龙,现在兰竹省怎么样了?”朱由检感觉这个问题太过广泛,于是又补了句:“现在兰竹省的省长是谁?” “回爷的话,兰竹刚刚立了省长,叫陈达,乃是当地的富商。”郑芝龙将陈达的家世背景尽可能详细地汇报给朱由检。 “陈达既然是富商,家资又是颇丰,为什么要当省长?他应该是不会看中这份俸禄吧?”朱由检估计,陈达虽然没有出过仕,但能在荷兰人统治时期能积累家资,协调能力应该不错,兰竹是他的试验田,他不希望职业官员主政,没有仕林经验的人更适合兰竹。 “回爷的话,属下也曾问过,陈达说,以前荷兰人在婆罗洲的时候,汉人被欺凌怕了,他当了省长,又有南海舰队的保护,再也不会过那种一有风吹草动就担心受怕的日子了。” “哈哈,说到底还是权力问题。”朱由检心中暗动,商人在政治上的觉醒,乃是时代的进步,这个陈达,已经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虽然这是荷据时代的产物,朱由检却要充分利用。 “这个陈达,可靠吗?他是否心向大明?” “爷,这一点应该没问题。”郑芝龙似乎与这个陈达很熟的样子,“再说了,有南海舰队在此,他就是怀有异心,也不会有机会。” 朱由检摇着头笑道:“芝龙,光靠军队威压是不行的,关键是人心。”不过朱由检在此也想到了,以后维持兰竹省的治安,还是要靠警察,但警察的装备,暂时限制于冷兵器,不能让警察有对抗南海舰队的能力。 “爷,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属下只是军人。” “没事,你安排一下,让爷见见陈达,不要透露爷的身份,爷现在的身份,乃是钦差副使。” “是,属下明白,属下绝对不会泄露爷的身份。” “芝龙,你去过兰竹省吗?将岛上的地形、风土人情简要与爷说说。”朱由检倒背着双手,极目远眺,似乎兰竹省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对兰竹省的归化,又清晰了一步。 “爷,整个婆罗洲,奥,现在叫兰竹岛,中央是山脉,四面是平原,可以种植粮食,人口主要集中在北部……” 朱由检问道:“为什么集中在北部?可是因为北部曾经有西洋人的贸易据点?” “也不全是,因为南部的地势太低,特别是东南部,根本不能住人,只有隐居山中的野人偶尔下山捕鱼。”郑芝龙所说的野人,自然是指未开化的民族,他们只有语言,没有文字。 朱由检想起来,大明的典籍似乎有记载,岛的东南因为地势太低,常年被雨水冲刷,应该是大片的湿地,“那风土人情如何?” “爷,岛上的土人,民族众多,相互语言不通,多半未开化,好像连文字都没有。” 没有文字好!朱由检乐了,没有文字,同化起来方便,“那岛上的汉人多吗?” “岛上的汉人,杂居在北部,可能有数万,加上他们的土人亲戚,应该不会少于十万!” 十万已经不少了,汉人的文化素质高,大脑见识多,有这么多汉人的协助,在岛上按照朱由检的方式立省,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再说,经过官府的宣传,登记为汉人的应该还不止这个数。 朱由检本想在岛上大规模开办汉语学校,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大明的内地都未完全普及义务教育,无论如何,都应该保证内地是大明最繁华最发达的地方,那里才是汉民族的根本。 但岛上开办少量的汉语学校,还是必须的,机能吸引土人的归化,又能促进汉语在岛上的传承,让兰竹省与大明内地保持语、言的统一。 现在大明的语文教材,已经采用拼音注音,有标准的官话,各种方言,包括异族语言,都可以与官话相通。 郑芝龙见朱由检正在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不敢打扰,过了好久,方才问道:“爷,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先开饭?” 朱由检抬头看天,红日早已西沉,只剩下小半个脸面还露在外面,水红水红的,在西天拖出一道长而红艳的晚霞,大半红霞都被山脊或是云层阻挡,只是从缝隙中透出刀削斧凿般笔直的霞光。 “嗯,还是先吃饭吧。”朱由检轻笑,“事情虽多,但肚子总是要填饱的,芝龙,现在是在海上,可口的饭菜不容易准备吧?” “属下惭愧!”郑芝龙躬身向朱由检施礼,以表达歉意,“舰船已经连续航行了五天,船上的蔬菜已经不多了……” “芝龙不用紧张。”朱由检拍拍郑芝龙厚实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笑:“芝龙能吃的,爷当然也能吃——爷这次南巡,可不是为了南洋的美味!” “属下惶恐!”郑芝龙再次表示了歉意,然后向朱由检一欠身,“爷,这边请!” 晚膳是在“南海”号的餐堂用的,说不上丰盛,以咸菜为主,蔬菜只有一盘豇豆,一盘苔丝,还有一盘土豆丝。 第490章沙捞越河 在大海上航行,还能吃到蔬菜,真是难得,郑芝龙应该将压箱底的菜都拿出来了,朱由检每样蔬菜都尝了尝,还是从来没有尝过的苔丝最顺口,嫩滑腻人,应该是热带的特产。 朱由检又夹了一块淡黄色的咸肉,尝了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芝龙,咸肉怎么会有一股烟味?” “爷,咸肉是用烟熏过的,这样放置的时间会长些。”郑芝龙接着道:“等舰船到了巴卢,我们上岸去采购些新鲜蔬菜、鸡鸭和肉类,但没有猪肉,岛上有许多穆斯林,他们是不食猪肉的,也不养猪,这些咸肉,还是从福建带过来的。” “穆斯林?”朱由检心内一惊,这是后世极端组织的温床,大明建立了兰竹省,却无法用宗教占领它,佛教、道教在大明国内都不广泛,还是推广儒教吧,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总好过没有,在兰竹多建几座孔子庙宇,或者观音庙、关圣帝庙也行。 朱由检不喜欢咸菜,却对豇豆、苔丝大家赞赏,这两盘蔬菜,被他一人消化掉大半,不过餐桌上人也不多,总共只有他和郑芝龙两人在吃饭,付小剑只能抚剑在一边伺候着。 晚饭后,郑芝龙问道:“爷,船只是连夜航行,还是暂时泊在岸边,待天明再开船?” 朱由检反问道:“如果夜晚航行,水手们会不会太辛苦?” 郑芝龙小心答道:“水手们没问题,他们已经习惯了夜航,这一带都是熟路,不会触礁的。” “那就连夜航行吧,爷想早日去兰竹看看。”朱由检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芝龙,南洋海面上平静吗?这里距离大明内地,已经相当远,现在还有海盗吗?” “回爷的话,南洋海盗多如牛毛。”郑芝龙拱手一礼,“但南海舰队所到之处,这些海盗早就屁滚尿流逃开了,爷不用担心。” “爷倒不是担心夜晚航行的安全。”朱由检正色道:“这些海盗虽然躲避南海舰队,但却伤害过往的商船,他们都是汉人吧?”朱由检最厌烦这种“家鬼害家人”的把戏,就是当了海盗,无法无天了,他们还不敢打劫西洋人,却专门伤害来往的汉人同胞商船。 “爷,南洋的海盗,汉人居多,但基本各自为战,山头甚多。” “原先南洋由西洋人把持,我们管不着,既然南海舰队控制了南洋,不管是不是汉人,都不能在南洋为非作歹,干扰过往行船。”朱由检叹息一声,“念他们都是穷苦出身,大多为生活所迫,爷给他们一条出路。” “爷……”郑芝龙自己也是海盗出生,当时是南洋最强大的汉人帮派,他这样的人,朝廷不但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还委以重任,他相信,朱由检绝不是在诓骗海盗,但不知道朝廷是不是要像他那样,对海盗进行招安。 “这样吧,回到母港之后,你派出舰船,给所有的海盗传令:过往不究,从此洗心革面,安心务农、经商,就是从事海外贸易,亦无不可,但要遵守大明的律法,不得再胡作非为。”顿了顿,又道:“台湾大员、吕宋福松、兰竹古晋,任选一地,官府给他们分配土地,可自行登陆建房,如不听劝告,依然作恶海上,则格杀勿论,绝不容情!” 毕竟以前是为生活所迫,朱由检准备宽恕这些海盗的原罪,将他们的银钱洗白,一旦纳入大明的律法范畴,他们很可能就是大明最早的海外商人,甚至是企业家,他们的身上,比普通的汉人更有冒险的因子,说不定出现一个像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样的贸易集团也说不定。 “爷,属下知道怎么办了!” “芝龙,此事不用忙在一时,以你以前和现在的身份,你的话他们应该会相信几分,但南洋海盗甚多,一时难以禁绝。”朱由检顿了顿,脸色转为凌厉,“对于继续在南海上为恶,特别是以汉人为目标的海盗,一律严惩不怠,双管齐下,爷相信,南洋早晚会成为安宁之海。” “爷,属下明白了!” 朱由检不想气氛过于凝重,“芝龙,让舰船开快diǎn,爷想早日去兰竹岛瞅瞅,听说岛上有巨大的热带森林,大明内地可是绝对看不到!” 郑芝龙赶紧阻止道:“爷,要上岸瞅瞅不打紧,但森林中去不得。” 朱由检不解:“森林中因何去不得?” 郑芝龙正色道:“爷,岛上的森林太过巨大,林中不仅有大象、老虎、猩猩等巨兽,更有微小的不知名的虫子,被叮咬一口,轻则奇痒红肿,重则发烧抽搐,甚至……” “连小虫子都这么厉害?”朱由检觉得郑芝龙描述的,比缅甸北部的野人山还要恐怖,“据说山中还生活着当地的土人,但难道他们不怕吗?” “爷,山中是有土人。”郑芝龙不知道如何解释,墨迹了很久,才说道:“这些土人,驯服了不少巨兽,而且……而且,他们也不怕蚊虫叮咬,实在是怪事!” 其实也算不上怪事,土人在山中生活久了,驯化一些比人类气力大得多的巨兽,也是屡见不鲜的事,缅甸的东吁王朝,曾经还驯化过一支象兵呢! 至于土人不怕蚊虫叮咬,朱由检知道,这就更不足为奇了,他们被蚊虫叮咬多了,要么在血液中已经形成了抗体,就像是后世的免疫,要不就是知道解除这些毒性的药草。 凡是有毒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解药,否则附近的生物不是被毒杀光了? 虽然语言不通,但只要跟紧土人,一定可以找出解毒的药草。 不过,要找出这些药草,应该不是短时间的事,朱由检只怕没有机会逛逛这些热带雨林了,这也算是南洋之行的一大遗憾。 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了六日,傍晚时分到达巴卢,这里是兰竹岛的东北部,也是南海舰队在兰竹岛上建立的第一个补给基地。 巴卢只有简易的民用码头,大部分舰船在外海抛了锚,只有两艘福船靠岸,去岛上购买新鲜的蔬菜,添些肉类,运输船也靠了岸,让马匹上岸放风,顺便啃些青草。 基地里储存的蔬菜太少,因为要最新鲜的,还要临时去农户的土地上购买,耽搁的时间就长些,一直到接近亥时,福船才重新回到海上。 舰船全部停在海面上,大家总算吃了顿可口的饭食。 朱由检见快要子时了,而且连续夜行,水手们特别辛苦,“芝龙,今天已经很晚了,就让水手们休息休息吧,天明后再航行。” 南海舰队的这支小分队,又在海上航行了五天四夜,午时终于到达古晋的外海。 “爷,现在登陆吗?”郑芝龙见朱由检一直在观测西侧的岛屿,忍不住问道。 “当然要登陆。”朱由检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我们在海上航行了这么久,总该去陆地上活动一下胫骨。” “爷,属下明白了!”郑芝龙躬身告退,赶紧给亲兵传达靠岸的命令。 古晋是设定中兰竹省首府,在沙捞越河南岸,河口有商用码头本丁港,但南海舰队的舰船太多,“南海”号旗舰本身太过庞大,所以舰船都是在沙捞越河口南岸停泊。 朱由检原本希望乘船在沙捞越河中游览一番,但他一直和郑芝龙待在旗舰上,现在要换船十分不便,也就放弃了打算,反正将来有的是时间。 “南海”号在河口的码头停稳之后,郑芝龙、王慕九带着十数名亲兵率先下了船,将这一片的陆地保护起来,付小剑才陪伴着朱由检登陆。 “芝龙,慕九,不用如此紧张!”朱由检登陆之后,方才感觉脚踏实地,“这里是商用码头吗?不要影响了商人们正常的运作。” 郑芝龙躬身答道:“爷,商用码头在沙捞越河内,这里只是备用的码头,专门用于停放大型舰船和商船。” “奥。”朱由检随口应道,他举目四望,“咦?怎么看不到古晋?难道古晋不是一座城堡吗?” “爷,古晋是一座城堡,虽然这座城堡不大。”郑芝龙将王慕九挤到后面,暂时充当了朱由检的导游,与付小剑分立在朱由检的两侧,“这里距离古晋,还有七十里,如果在本丁港登陆,倒是不远。” “爷,既然有这么远的距离,不如骑马吧!”付小剑口中说话,右手不经意抚在腰间的剑柄上,双目不时扫视着周围不熟悉的环境。 “嗯。”朱由检明白,这么远的距离,如果步行,天黑之前肯定到不了古晋城,“芝龙,舰船上的水手、士兵,让他们自便吧,爷这有小剑、慕九他们就行了。” 郑芝龙不放心,他的声音提高了五度:“爷,这里可是古晋,刚刚收复不久,城内……” “人多了反而引起别人发猜疑。”朱由检笑道:“如果你们这些人将爷包裹得严严实实,那爷干脆待在皇宫好了,还来南洋做什么?” “爷……”郑芝龙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是打住话头,他唤过一名亲兵,耳语几句,亲兵向王慕九的人借了一片快马,扬长而去。 朱由检他们随后也是跨上战马,沿着沙捞越向古晋城奔去,因为贪看两岸的高脚屋,等他们来到古晋东城门外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王慕九这才想起,“爷,都这时候了,城门应该早就关闭了吧?” 第491章兰竹体制(一) 付小剑却是惊奇地发现:“爷,前面有灯火,好像是城门口!” 郑芝龙催马紧走两步,他的马头接近朱由检的马尾了,“爷,属下刚才派出亲兵,通知城内的守军,让他们在城门口等候!”想了想,他又补了句:“现在城内还未正式建立官府,士兵们暂时维持城内的秩序,一旦官府正式运转,属部门将撤往泗务!” “芝龙有心了。”朱由检夸赞一句,接着问道:“那陈达知道吗?” “未经爷的允许,属下不敢擅自做主。”郑芝龙双手抱拳,向朱由检行礼,“爷,属下让士兵们准备了饭食,爷初入古晋,晚上就宿在军营吧!” “嗯。”朱由检意见接近城门口的灯火处,他放缓马速,“芝龙,爷既然已经入了城,再隐瞒已经没有必要了,让他明天在衙门等候。”朱由检心想,明天还要接见这位兰竹省的省长,让他晚上先准备准备也是好的。 “是!”郑芝龙答应一声,回首让跟在身边的两名士兵,率先入城通知陈达,顺便让城门口的士兵前来接应。 一眨眼的时间,城门处灯火晃动,守城的士兵已经打着灯笼,前来将迎接朱由检迎进城内。 军营在城内的东南角,距离城门还不到二里,朱由检在郑芝龙的指引下,入了军营中心的南涧屋子,王慕九的亲兵立刻将这座屋子控制起来,就是郑芝龙的亲兵也不得擅入,付小剑则仅仅跟在朱由检的身边,轻易不敢离开到三步之外。 天明之后,朱由检刚刚洗漱完毕,正在与王慕九、郑芝龙早餐,忽然传来了亲兵的呼喝声。 “这么回事?”王慕九目视郑芝龙。 “爷,王军座,我去看看吧!”郑芝龙放心碗箸,快速来到声音发出的地方,“这里是军营,谁敢在此胡闹?” 一名身着灰色长衫、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被王慕九的亲兵阻挡在军营之外,正叉着手的踱来踱去,看到郑芝龙,像是见到了救醒,他张开右手,“郑司令,钦差大人在此吗?” “原来是陈大人?”郑芝龙咧开嘴笑了,“陈大人来得可是够早的,稍等,我去通报钦差大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调动王慕九的亲兵,还是让王慕九直接过来吧。 “那……郑司令快去通报,我就在此等候!”陈达躬身向郑芝龙施礼,指望郑芝龙快些通报。 郑芝龙回到餐桌旁,“爷,是陈达,他来拜见钦差大人了。” “奥?来得这么早?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朱由检向王慕九diǎn头示意,王慕九向身边的亲兵耳语几句,亲兵很快就将外面的陈达领了过来。 “陈大人,这是钦差大人、皇家第一军军长王慕九!这位……这位钦差副使、皇家第一军参谋王信。”既然朱由检自己甘当钦差副使,郑芝龙自然要先介绍王慕九。 “草民叩见两位钦差大人!”陈达倒头便跪,他在心里烦嘀咕,这两位钦差大人怎么都是来自军队?难道他们是来巡视南海舰队的?难怪自己一直不知道钦差的讯息。 “起来吧。”朱由检的目光从陈达的后脑勺扫了一圈,“陈大人已经是兰竹省长,大明的在册官员了,怎么还自称草民?” “啊……”陈达站起身,讪讪一笑,“草民……下官习惯了,习惯了,多谢钦差大人提醒!” 郑芝龙见陈达有些尴尬,赶紧结果话题:“陈大人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尝尝军营的饭菜?” 陈达急忙道:“下官……下官吃过了,多谢郑司令的好意,军营中的饭菜,下官改日再来品尝!” 王慕九刚才吃饱了,他知道朱由检有话要与陈达深谈,便向陈达拱拱手:“陈大人,本钦差初来南洋,打算在古晋城中好好逛逛,回去也好向陛下复命!”又向郑芝龙笑笑,“郑芝龙可有时间,陪本钦差在古晋城中走走?” “在下自当奉陪!”郑芝龙放下碗箸,以目示意陈达,见陈达diǎn头,缓声说道:“在下陪钦差大人在城内走走,陈大人好好陪陪王大人!”又向朱由检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随王慕九离开了。 “啊……是,郑司令,下官一定尽好地主之谊!”陈达心里却道:郑芝龙可能与两位钦差原本就熟,又是先自己见过钦差大人,他陪着钦差正使也是常情,只是不知道这两位钦差,到底为了何事来到南洋。 “陈大人。”朱由检放下碗箸,接过侍卫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把脸,“此处是军营,在下就不留你了,咱们还是去你的官署看看吧!” “是,是,王大人,这边请!”陈达在前面带路,将朱由检引进他的官署,付小剑带着侍卫尾在朱由检的身后。 陈达心中慨叹:一个钦差副使,竟然带着二十专职名侍卫! 官署在古晋城的中心地带,朱由检放眼望去,只是两进三件茅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民房改建的,连个牌匾都没有。 “陈大人,在下有两diǎn建议!” “王大人请说,下官一定照办!”陈达心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们的来意,只要你说出话,我才能揣摩出来。 “陈大人不用如此,其实,这是在下的一些私人看法,算不得巡访的内容。”朱由检指着官署,“陈大人,这官署应该是征用不久吧?连个标志都没有!” “王大人明鉴,这的确是刚刚征用的,下官……下官立刻着人去办!”陈达拱拱手,心里却道:这钦差副使,这么什么都管? “陈大人误会了!”朱由检微微一笑,“兰竹刚刚立省,百废待兴,陈大人一时没有时间清理官署,算不得什么,在下的意思,等陈大人将这官署装裱完毕,不仅要挂上牌匾,最好还要树立一面旗帜。” 朱由检觉得有些遗憾,大明现在没有国旗,那就用日月军旗代替也好,“日”和“月”合起来,恰好是个“明”字。 陈达不解:“旗帜?王大人的意思是……” “日月军旗!”朱由检正色道:“兰竹毕竟不同于大明的内地,这里有许多西洋国家,插上大明的日月军旗,就是向全世界宣布,这里是大明的土地,任何人到了这里,都要遵守大明的法度!” “我明白了。”陈达向朱由检深深一躬,“还是王大人见多识广,下官一时没想到,下官立即着人去向郑司令讨要一面军旗,虽然官署尚未装修完毕,这军旗,要先立起来!” 陈达不待朱由检说话,却是向身后的杂役吩咐几句,那杂役立即飞奔而去。 “王大人,刚才不是还有一diǎn嘛……” “奥。”朱由检盯着陈达身上的灰色长袍,“陈达人刚刚上任,还未来得及裁身官袍?” “这个……”陈达尴尬地笑笑,“不瞒王大人,整个兰竹省,应该没有会做大明官袍的,下官准备着人从大明内地定制一套。” “哈哈。”朱由检大笑,“依在下看,这官袍不做也罢。”他担心陈达误会,继续说道:“据陛下与在下闲聊时的意思,大明的官袍,不久将要废止。” 陈达的目光游离不定,“废止?王大人,这是为什么?” “陛下的意思,大明的官袍,太过厚实,不仅行动不便,也割裂了官民之间的距离。”朱由检一时想不到一种合适的服装,后世的中山装、西服,应该都不是汉人的传统服饰,汉女可以选择旗袍、襟褂作为国服,但男子一直没有一种代表性的服装。 陈达不解道:“王大人,那我们应该穿什么服装?长袍?” “长袍是读书人的象征,到了现在,虽然不是很严格,但读书人总是以此自诩。”朱由检一边摇头,一边在尽力思索,“现在大明的内地,已经开始普及义务教育,将来所有的国民,都是读书人,长袍已不再是身份的象征。” “那长袍……岂不是……” “长袍不是不可以穿,任何人只要喜欢,都可以穿长袍。”朱由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国服,难道要选择汉装、唐装?“陈大人经商多年,去过的地方不会少吧?依陈大人看,什么样的服装,既简便,又能代表汉人的身份?” “王大人是要找一套什么样的服装?” “此次出京的时候,陛下嘱咐我多家留心,希望在下能找到一种适合所有汉人的服装,不论高贵卑贱,任何汉人都可以穿,又可以将汉人与他人分别出来。” “这样的服装?”陈达摇摇头,“下官一时……” “将马褂开成低领,再配上同色的直筒长裤。”朱由检否定了唐装,只能选择西服了,西服如果配上领带,人显得特别精神,也适合南洋这些气候温暖的地方,不过,现在它不叫西服,而是汉装。 现在衣服的料子,基本上是棉纱和蚕丝,要想做得笔挺,必须垫肩,这种汉服的价格必然昂贵,但正因为价格不菲,才显得珍贵,作为汉人喜庆、会客等重要的场合下穿戴。 “这……”陈达迟疑着,“王大人,说实话,这种服装,下官闻所未闻。” “陈大人不用着急。”朱由检哈哈一笑,“这只是在下的一diǎn私人建议,在下回京之后,还要汇报陛下,由陛下定夺,如果陛下同意,才会在全国推广。” “奥。”陈达长舒了一口气,“王大人,请入官署一叙,官署实在简陋,不成敬意!”他将朱由检让进前面的正厅,让朱由检在上首的主位坐了,自己确实在侧首相陪,杂役已经为二人泡好了香茗。 第492章兰竹体制(二) 朱由检轻抚着白色瓷杯,“陈大人,下官此次受陛下委派,来南洋巡视各省,陈大人作为兰竹省省长,对南竹的未来怎么看?或者说,陈大人打算如何治理兰竹省?还有什么难处,需要朝廷协助?” “下官……下官……”陈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兰竹省现在千头万绪,他昨夜准备的说辞,现在一点也用不上。 朱由检见陈达不像官油子,心下还算满意,他决定换个话题,一点点来问,“陈大人,兰竹的省级官府建立起来了吗?” “回王大人的话,现在的兰竹省,除了普通的百姓,就是商人,他们根本没有管理地方官府的经历,加上下官上任时间尚短,所以……” “陈大人,商人和百姓怕什么?陈大人自己不就是商人吗?”朱由检心下不满,“兰竹是自治省,与大明内地的省份不同,朝廷不会向兰竹派出官员,一切,都靠你们自己。” 陈达抚摸瓷杯的双手,已经有些颤抖了,“王大人的意思,兰竹所有的官员,全部由兰竹岛上的人员担任?”他从商人一跃成为兰竹省省长,已经有些如履薄冰了,没想到朱由检在传达朝廷旨意的时候,来的更为直接,朝廷不会向兰竹派出官员,这样的管理方式,他是闻所未闻,当然,他从一名商人直接升格为省长,在大明内地,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陛下正是这个意思。”朱由检想了想,“郑芝龙应该没和你这么说吧,现在知道也不晚,咱们就来谈谈兰竹省的官员设计。” 陈达觉得昨夜准备的腹词,全部是白费了,“王大人,这……” “奥,陈大人可能不知道,陛下为了兰竹省,可是……可是绞尽脑汁,他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兰竹,与大明内地的省份完全不同。”朱由检只得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陛下”头上,“兰竹省的官员设计,也与大明内地不同——陈大人,以大明内地官员的设计,陈大人应该没有担任省长的资格吧?” “王大人……”陈达决定先听听这位钦差大人的说辞,陛下的想法,他一点都不明白,“依王大人的看法,这兰竹省的官员,究竟要如何设计?” “兰竹省官员的设计,与大明内地,有相同亦有不同。”朱由检知道陈达没有后世的经历,他只好现身说教了,“相同的地方,乃是在官员的安排上,兰竹省以省长为一省的最高民政长官,省长以下,比照大明内地省份,设立警察、税务、财政、工商、教育、交通部门,分别管理一省的治安、税收、用款、工商业、国民教育、道路建设等。” 这些内容,陈达虽然为商多年,还是看得清晰,但他发觉,朱由检似乎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环节,“王大人,兰竹省是否要设立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 “陈大人离开大明内地,应该有些日子了吧?”朱由检微笑着问道,“大明的北五省,已经废除了提刑按察使司,改设法院,中五省、南五省也在实施了。” “那……王大人,下官愚钝,提刑按察使司与法院,究竟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我要说的,兰竹与内地不同之一。”朱由检喝了口香茗,整理下思路,“我还是先说说兰竹与内地省份的不同之处吧!” 陈达向朱由检拱拱手,“下官洗耳恭听!” “首先,大明内地的省长,都是朝廷任命的,但兰竹的省长,是由百姓选举出来的——陈大人不就是当地的汉人选举出来的吗?这是第一次,主要是当地的商人推举的,以后还要完善,以律法的形式确立下来,朝廷也会派出官员来监督。” “下官明白了!”陈达心道,要不是商人们的推荐,我以商人的身份,根本当不了兰竹的省长呢! “这第二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朱由检稍稍停顿了一会,“陈大人,兰竹省未来,需要设定几府?” “回王大人,下官自任职以来,已经勘察过很多地方,加上平时的了解,下官准备在北部设立古晋、泗务、巴加、巴卢四府,以古晋为首府;西部设立坤甸一府;东部设立打拉、三马两府;南部设立马辰一府,共是八府。不过……” “不过什么……” “王大人,现在南部、东部地区,汉人极少,这些地方的府县,一时半会恐怕……” “陈大人的考虑,十分周全,东南地区,府县一时难以建立,没有警察维持治安,暂时就交给南海舰队吧。”朱由检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但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大明在婆罗洲建立了巨大的威望,这事儿还是交给南海舰队处理比较妥当,“至于设立府县的地方,每个府,由地方百姓选出三名议员,所有的议员组成省议会。” “议员?议会?”陈达不解,“王大人,议员和议会是做什么的?” “议员们享受兰竹省的俸禄,议会平时主要制定一些律法,同时监督包括省长在内的所有官员,一旦官员出现贪墨等违法事件,议会可以弹劾,直至罢免官员。” “罢免?”陈达的脸色微变,“王大人,如此,议会的权力是否过大?” “这个,陈大人不用担心!”朱由检知道陈达担心的理由,“议会的主要职责,还是制定律法,并监督省府对律法的执行,至于监督、弹劾、罢免官员,需要达到一定的条件,比如,有七成的议员同意,才可弹劾、罢免省长。”朱由检还给陈达吃了颗定心丸,“当然,如果省长认为议员集体枉法,也可以解散议会,让各府重新选出议员,组成议会。” “……” “哈哈。”朱由检大笑,“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只是陈大人没有见过而已,将来先要制定相应的律法,一律依法办事,陈大人就会看得清清楚楚。”朱由检又补充来一句,“当然,这些律法,需要禀报朝廷,经朝廷认可,方可在兰竹省实施!” “是,下官明白!”陈达当然明白,兰竹是大明的一个省份,兰竹的律法自然要经过朝廷的同意。 “我再说说法院的事。”朱由检要推销三权分立了,“法院院长和省长一样,也是由议会选举,但法院独立行使审判权,省长和议会都不得干涉,这和大明内地的制度是一致的。” “不瞒王大人。”陈达讪讪地笑笑,“下官有些……有些糊涂了。” “哈哈。”朱由检也是笑,“在下在传达陛下的旨意时,说得太多,反而不容易理解,这样吧,在下简而言之。” “下官洗耳恭听!” “议会选举出省长、法院院长,平时主要行使制定律法的权利,加上监督所有官员的不法行为——如果官员们都遵纪守法了,议会就只有立法权。” “下官有些明白了。” “法院院长由议会选举,一经产生,就独立行使审判的权利,省长、议会都不能干涉,除非法官有不法行为,才会遭到议会的弹劾。” “那省长呢?省长有哪些权力?”这才是陈达最为关心的问题。 “省长独立行使民政权。”朱由检呷了口香茗,这才缓缓地说道:“一省的所有民政权,都由省长独立行使,刚才所说的警察、税务、财政、工商、教育、交通等各厅厅长,都由省长直接任命,但要经过议会认可。” “为何要由议会认可?”陈达心道,这不是剥夺了省长的民政权吗? “省长只有一人,任免官员,有时难免有失偏颇,议会有多名议员组成,他们对官员的了解反而更为深入。”朱由检还要分配省长与议会的权力,“当然,议会如果反对省长提出的人员,必须有充足的理由,而且,他们不得提出自己的人选,如果他们反对省长提出的人选,省长可以重新提名。” “……” “省长、法院院长、议会三者之间,权力不同,各自管辖的范围也不同,但三者互相监督、互相制约,不会形成一家在兰竹独大的局面。” “互相监督、互相制约?” “对,比如说省长,经过议会选举产生后,独立享受民政权,但也不能无法无天。”朱由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达,“一旦省长有贪墨行为,议会可以弹劾,法院也可以审判。” “这……”陈达红透了半边脸,“下官……下官还是觉得议会的权力太大了。” “放心,议会同样不能无法无天。”朱由检接着解释道:“如果议会的议员贪赃枉法,或是心存私利,法院可以审判他,如果省长认为大部分议员有各种问题,可以解散议会,所有议员都会失去俸禄,重新由各府选举出新的议员。” “……” “至于法院,就不用在下一一言明了吧?”朱由检笑道:“兰竹距离京师甚远,你们所有的官员,都不是朝廷派遣来的,唯有相互监督,共同为百姓服务,心向大明,朝廷、陛下才会放心——其实,这也是保护你们自身,有了监督,无论是谁当选兰竹省的官员,都不会,也不敢做出那贪张枉法的事情来!” “如此,下官受教了!”陈达从座椅上立起,躬身向朱由检深深一礼。 “哈哈,陈大人何须如此!”朱由检挥手,让陈达落座,“当然,兰竹省毕竟是大明的兰竹省,朝廷也会派出人员,或明或暗,协助陈大人监督兰竹省的官员!” “下官明白,下官自身也会廉洁为官,不会败坏朝廷的名声!” 第493章兰竹体制(三) “陈大人,要威慑贪墨的官员,陛下尚有一法。”朱由检待陈达的脸色平静下来,这才缓缓说道:“建立黑名单制度,凡是有过刑事犯罪的人,从此不得在官府任职!” “黑名单?”陈达想了想,很快即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陛下圣明,下官会以律法的形式,做出相应的规定,不过……除了这类人员,还有那些人不可在官府任职?” 朱由检想到了那个令人恐怖的宗教,“省长、各府县的主官、议员,都必须有汉人出任,各级小吏可以由归化的汉人担任,但他们必须放弃穆斯林的身份。” 陈达在南洋日久,与土人也有一定的交集,“王大人,让土人放弃穆斯林的身份,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陛下也知道此事甚难。”朱由检微微叹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尽量吧,让他们皈依儒教、佛教、道教都行,此事慢慢来,不急。” “下官明白!” 理清兰竹省整个官制,朱由检也放下心来,虽然这种全新的体制在实施过程中,难免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有南海舰队在此护航,有自己这个后世的来者保驾,应该不会出现大的偏差。 “陈大人,既然已经担任了兰竹省长,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陛下特别关心!” “王大人,下官将先组建省级官府,然后奔赴各府县,将地方官府搭起来,并且选出各府的议员,组建议会,监督官府的工作,再……再登记各府县的人口……” 果然是精明的商人,理政思路非常清晰,“有陈大人这番话,陛下必然宽心!”朱由检说道:“加快各府县人口的登记、归化,势在必行,特别是汉人较多的首府古晋、南海舰队母港泗务,然后再向其它府县扩展。” “嗯,事情自然是由易而难。”陈达突然想起,“王大人,刚才在省府的设计着,似乎漏掉了都指挥使司……” “不是漏掉。”朱由检笑道:“兰竹省现在汉人不多,陛下体恤,暂且不会在兰竹省征兵,也就不需要这个机构。”顿了顿又道:“不仅这个都指挥使司,就是其它各厅,如果一时用不上,也可以暂缓开设,这样可以节约俸禄。” “嗯,下官明白。” “回到刚才的问题。”朱由检继续说道:“陛下打算在古晋与泗务之间,修筑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这样万一古晋有变,南海舰队的士兵,也可以快速从陆路赶到古晋,增援官府。” 陈达虽然在南洋经商,但他对大明国内的那种水泥大道,也曾听说过,毕竟都使用好几年了,“王大人,水泥大道不仅加快军队的运输,对百姓、商人的通行,亦有莫大的帮助,只是这种道路,筑起来,怕是……怕是花费银子不少吧……” “这种道路修筑起来,的确相当昂贵。”朱由检喝了口香茗,缓缓说道:“兰竹省不是有税收吗?” “税收?可是税收不是要交给朝廷吗?”陈达觉得不可思议,根据大明的律法,各省的赋税必须足额交给户部,也就是现在是税务部,然后朝廷再返还部分资金,作为官员的俸禄,如果地方要大规模建设水利、道路等,必须另行向朝廷申请。 如果有哪个省份敢于截留赋税,或者没有完成朝廷下达的赋税任务,则主要官员必须要承担失职之罪,在“京察”中肯定不合格,严重的还会罢官、流放,陈达虽然离开大明内地多年,但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听到陈达提问,朱由检才从他美好的设想中回过神来,现在是明朝,不可能像后世那样,用国税和地税将中央和各地的赋税分割开来,不过,他已经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并没有显得慌乱,“兰竹是自治省,与大明的内地的体制自然有些不同,陛下说过,兰竹赋税不必全部上交朝廷,一来一去,太过耽误时间,朝廷也不会给你们下达赋税的定额,按实征收即可!” “那……兰竹省需要上交几成赋税?”听说不用全部上交,陈达一百个满意,剩余的赋税,自然归兰竹省支配。 “陈大人认为,应该交纳几成?”朱由检卖个关子,他想看看陈达的心里底线。 陈达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才给出数据:“八成,王大人看看,陛下是否会同意?”他不安地望着朱由检,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朱由检也不看陈达的眼色,却是微微一笑,缓缓伸出五个手指头:“五成,但朝廷不再返还,其余的五成,就作为官员的俸禄,加上兰竹省用于开化民智、修桥补路等建设资金。” 陈达一阵狂喜,五成,远远超过他的心里底线,兰竹省虽然比大明的内地落后得多,但北部因为贸易的原因,却是商贾林立,虽然不知道确切的赋税数额,如果只交五成的话,剩下的应该不会少,除了支付人员的俸禄,应该会有大量的节余,就是修桥补路,也不会吃紧,这样的投入不需要一次性的,“皇上圣明!”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朱由检,发现朱由检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他不禁疑惑起来,“王大人,这是真的吗?陛下……” “自然是真的,难道陛下还会哄你不成?”朱由检正色道:“陛下虽然常驻京师,却是对海外的汉人,十分关心,这次南海舰队进驻南洋,朝廷花费大量的气力在南洋诸地立省,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流落南洋各地的汉人?” “陛下圣明!”陈达双手握拳,遥向北方行了一礼,“我等南洋各地的百姓商人,无不惦记陛下的恩泽,我等海外子民,此后唯以这百斤之身,拼死以报陛下!” “哈哈。”朱由检觉得浑身快要起鸡皮疙瘩了,但陈达的表态,让他十分受用,“陈大人,兰竹新立,百废待兴,陛下体恤额,暂时只要赋税的三成,五年之后,赋税才加至五成,十年以后,再行定夺。” 朱由检心中偷笑,南海舰队在南洋转个圈,大明白得兰竹省五成的税收,还不需要承担管理的责任,大明,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新黄色的圣旨:“陛下担心有人从中作梗,特意以圣旨形式,赋予兰竹省特殊的权利,陈大人,跪下接旨吧!”朱由检一贯不喜欢别人向他跪拜,但这一次,他要南洋的百姓,对朝廷、对大明的皇帝感恩戴德,这份跪拜自然不能少。 “微臣领旨谢恩!”陈达先是匍匐在地,然后长身颤巍巍接过圣旨,依然跪在朱由检的面前。 “陛下一片苦心!”朱由检笑嘻嘻地说道:“陈大人要保证所有的税款,用于民生,不仅兰竹省的法院、议会,朝廷也会不定期派出官员,监管兰竹省的支出。”顿了顿又问道:“陈大人乃是兰竹省的富商大户,不会对这点赋税动心吧?”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早日将兰竹省打造成与大明内地一样的省份。” “陈大人起来吧。”朱由检先让陈达落座,“不瞒陈大人,在下刚才所说的修路,也就是古晋至泗务的水泥大道,乃是朝廷送给兰竹省的礼物,陈大人只要着人先行勘测路基,朝廷不日将派出筑路队,所有费用,都由朝廷承担。” “陛下真乃海外汉人的父母……不对,我们本就是陛下的子民。”陈达慌不择言,急得冷汗都出来了“王大人,下官……下官等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让更多的土人归化,以报陛下以万一。” “陈大人有心就行。”朱由检不希望他太过冒失,特别是土人的穆斯林身份,激进不得,“但此事需要缓缓图之,陈大人可以从非穆斯林身份的人着手,或许效果更好。” “王大人说得是。”陈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下官打算在兰竹省开办一些汉语学校,朝廷能否派些秀才教员过来?” “这件事恐怕不易。”朱由检早就想过在兰竹省开办学校的事,但大明朝廷现在的摊子拉得太大,而且内地的义务教育还没有完成普及,“大明现在需要教员的地方太多,关外、两藏、缅甸、台湾等,就是内地十五省,现在教员都不足,派遣少量教员尚可,其余的恐怕就要你们自己解决了。” “是,我再想想办法。”陈达虽然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大明现在有大量新收复的土地,朝廷不可能将所有的资源,全部投放在南洋,况且南洋也有好几个省份。 “陈大人,除了推广汉语教育,陈大人准备如何富民?”朱由检还在推行他的垂手而治,但必须给兰竹省指明方向,“只有老百姓丰衣足食,比以前生活得更好,他们才会心向大明,就是土人归化为汉人,也会容易些。” “王大人,在下乃是商人出身,知道各种商行里的巨大利润,所以,下官准备,在兰竹省扩大商业的范围。”见朱由检在仔细聆听,陈达继续说道:“现在的兰竹省,只有首府古晋是贸易口岸,在下希望,将东北部的巴卢,也开辟为贸易口岸,毕竟两者之间相距千里,商船在海上航行了这么远,也需要登陆休息,王大人,你看陛下会同意吗?” 第494章兰竹体制(四) “陈大人如此设想,的确有眼光,不愧是兰竹商界之领袖。”朱由检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尽量让语气和缓点,“商业的确是富民的重要手段,但对于整个兰竹省而言,陈大人还要学会多管齐下。” “王大人的意思是……” “大明内地常有人言,经商乃微末伎俩,依在下来看,这经商,就像是头发,乃是富民的最高环节,也是最后的环节。”朱由检迟疑半响,然后才悠悠说道:“那么,经商的根本,到底在哪儿?” “根本?”陈达还是不明白,经商不就是钱与物的交换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朱由检终于要点出关键了,“陈大人,如果兰竹省全民经商,那究竟有什么货物可以出售?” “出售的货物?”陈达觉得自己有些懂了,但还是不透,似乎隔着一层窗户纸,有隔靴搔痒之感。 朱由检笑问道:“陈大人所说的经商,乃是转口贸易,也叫过境贸易,就是自己不生产货物,所有的货物,乃是从别处购买,再去他处出售,是也不是?” “王大人,难道贸易不就是这样吗?”陈达回以微笑,但又觉得隐隐不对,所以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陈大人请看。”朱由检取出随身携带的南洋地图,在方桌上摊开,“南洋贸易路线,一共有两条,一条是东线,就是从麻六甲出发,沿着巴达维亚(雅加达)、古晋、福松至台湾大员,再到目的地大明的内地,一般是厦门。” “王大人所言不错,我们经商,都是沿着这样一条海路。” “可是陈大人再看看,在南洋,除了这一条海路,还有其它的路径吗?”朱由检用手指指地图,让陈达自己看看。 陈达想起朱由检刚才所说的东线,“难道西线也可以?” “对,从麻六甲出发,如果沿着西线,可以从安南的东海岸,至广东琼州,再入内地的广州。”安南现在已经从大明取得了独立,朱由检可不想肥了这些白眼狼。 “可是,王大人,这条路好像没有人走过。” “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朱由检想起了后世的英法,走的就是这条贸易路线,“随着西洋海商的增多,将来一定会开辟出这条路径。” “王大人,这……”陈达顿时冒出冷汗,如果这条海上商路被开辟出来,不仅兰竹省,就是他的家族的商贸生意,也会一落千丈,“我们能阻止这条商路的开辟吗?” “商人逐利而行,直接阻扰,是阻扰不了的,而且沿岸的安南,并不是大明的土地,南海舰队也是无能为力。” 陈达仔细在图上看了看,“王大人,这条商道,似乎还要近些。” “所以,从成本角度计算,一旦这条航道开辟出来,谁也阻挡不了。”朱由检见陈达一脸失望的样子,这才补了句:“除非你们自己!” “我们?”陈达抬起探寻的目光,现在他只能求助朱由检了,“我们能做些什么?” “如果你们能生产出一些货物,那商家就不用再去大明内地了。”朱由检继续说道:“在下说的不是南洋已经有的货物,而是大明内地出产货物。” “啊……”陈达有些明白了,如果西洋的海商在兰竹省就能买到相同的货物,那他们何必舍近求远,还要去大明的内地呢?至少有一部分商人就会以兰竹为终点站,“可是,大明内地的货物,我们,我们能生产吗?” “有些货物你们当然不能生产,但有些货物,比如服装、砂糖等,你们完全可以生产,你们甚至还可以生产出大明内地没有的货物,只要有足够的货物,还愁没有海商?” “下官受教了!”陈达起身,向朱由检深深一揖,目光也在朱由检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询问,这到底是他的主意,还是陛下的主意,“王大人是说,我们不仅要为海商提供贸易据点,还要生产出更多的产品?” “就是这个意思。”朱由检笑道:“过境贸易,参与的百姓毕竟不会太多,但建造大量的生产工厂,就会招收大量的百姓工人,这样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手中有余钱。”朱由检紧追一步,“百姓手中的钱多了,你们商家的生意,也会更好做!” “果然是这样!”陈达如释重负,“王大人如此看透商业也之精髓,却不来经商,实在是可惜了!” “哈哈,陈大人才是商场的精英。”朱由检哈哈大笑,“只是陈大人原来只注重商业本身的利益,但现在不同了,陈大人既然是兰竹省省长,就要为兰竹的百姓考虑。” “嘿嘿!”陈达讪讪地笑,他这才想到,一个人的身份不同,出发点就会不一样,“王大人一眼看透事物的本质,真乃经天纬地之才。” “陈大人过奖了,在下哪里及得上陛下之万一?陛下才是经天纬地之才。”朱由检摇着头笑笑,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陛下”的身上,“陛下还让我问问陈大人,将来的兰竹省,从事商业、工业的百姓,究竟能占到所有百姓的几成?” “几成?”陈达微闭着眼睛思索良久,竟然没有结果,他偷看着朱由检,发觉朱由检正不紧不慢地喝着香茗,显然是在等他的答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恐怕不到三成!” 朱由检放下瓷杯,缓缓说道:“如果五年之内,从事工商业的百姓,能达到三成,陈大人功不可没。”不待陈达回话,他继续说道:“即便能达到三成,也还不到百姓总数的一半,陈大人,还有七成的百姓,将来怎么办?” “其余的百姓,自然是要耕作。”陈达知道,无论是大明内地,还是南洋,更多的百姓还是从事农业,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挣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王大人的意思,是要下官多关心这些耕作的百姓?” “陛下是这么说的。”朱由检点点头,“首先得让所有的百姓有地可耕,百姓有饭吃了,兰竹省才会安定。” 朱由检自然希望兰竹省的百姓尽量多耕作些农田,兰竹岛四面都是平原,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又处于热带地域,水稻一年两三熟,这些农田要是抛荒,实在太可惜了,粮食不愁没有销路,吃不掉没关系,可以卖给大明内地。 更为重要的是,在分配土地的时候,如果措施得当,还可以吸引土人的归化。 “陛下说了,农耕是一省的根本,只有粮食丰富,百姓有饭吃,兰竹才会稳定;工业是兰竹走向富裕的标志,工业发展起来了,百姓才会从中受益;商业是产生巨大益润的基础,没有商业,百姓生产出的货物,就无法转换成银钱上的收入。所以陛下希望,陈大人能逐渐提高农业耕作的技术,在不减少粮食产量的前提下,逐步减少从事农业耕作的人口,将他们纳入工商业范畴,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走向富裕。” “下官谨遵陛下教诲!”陈达隔空向北方施礼,“有陛下在京师指导,兰竹的政务,一定会蒸蒸日上。”陈达心中却是暗暗焦急,原来经商与入士,竟然有如此大的区别,要不是陛下派出钦差,他还以为入士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家族的财物,自己从此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有陈大人在兰竹,陛下也会放心!”朱由检对这次谈话,也是相当满意,陈达虽然没有为官的经历,但作为商人,他的脑子很活,一点就透,比内地那些圣人之徒好对付多了,正因为没有入士的经历,他才没有官油子的心态,比起东林党,既有一腔热血,又没有他们身上的那种顽固。 不过,朱由检与陈达交往的时间,不过半日,陈达毕竟是商人出身,逐利的本性,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他还要敲打一番,“陈大人对商业最为熟悉,可知大明对商业的限制?” “限制?”陈达一惊,“王大人的意思是……” “商人要赚钱,朝廷本不干涉,毕竟还能让朝廷增加赋税,但有些货物,事关国家前途命运,也可能关乎其它商家的利益,朝廷会限制或者禁止出口,一旦有人擅自出口,背叛国家,朝廷定会严惩不怠,希望陈大人对兰竹省的商家,也要严加管束。” 陈达心神有些不宁,“王大人,哪些货物是限制或者禁止出口的?” “比如,燧发枪、开花弹等,这些军事上的物资,朝廷禁止出口,以免泄露相关的技术,水泥、铁、粮食等,如果大量出口,就会增强他人的实力,这些货物如果出口,必须获得朝堂的许可。”朱由检不希望出现商业卖国贼,“这些货物,朝廷都有明文规定,陈大人最好着人去学习大明的律法。” “下官会尽早安排人手,全面学习大明的各种律法。”陈达放下心来,这些货物,都不是他的家族的经营范围,看来朝廷会一视同仁,而不是针对他陈达。 朱由检抬头看看天色,见太阳快要移到头顶了,“陈大人,时间过来真快,不知不觉间,快要入午了,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是呀,这都快要午时了。”陈达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又轻轻揉了揉两边手腕,“王大人,请!” “陈大人,你打算任多长时间的兰竹省长?” 第495章兰竹体制(五) “多长时间?”陈达一愣,两人的谈话一直非常合拍,王信这是要赶我走吗?他看了眼朱由检,又迅速在脑中盘算了一会,这才缓缓说道:“五年,我打算当五年的省长,五年之后,我就辞职!” “为什么是五年?”朱由检知道,陈达一定没有想过任职时间问题,不知他为什么给出一个五年的时间。 “王大人,下官已经不年轻了,如果为官年限太长,那时候随着自己的年老,精力必然不济。”陈达微闭上双目,一副深思的样子,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扫了朱由检一眼,“而且,下官还有自己的产业,那里才是下官的根子,离开省长的职位,下官也好在离世之前,辅佐儿孙一把。” “陈大人这样考虑,也无不妥!”朱由检知道陈达言不由衷,但现在的兰竹省,的确是百废待兴,特别是正在推行的体制建设,五年时间,恐怕只能搭个框架,如果陈达刚刚打下基础就离开了,实在有些惋惜。 他有些淡漠地扫了眼陈达,“能担任一省之长官,不仅要有为民谋利之心,还有有一些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在百姓中有一定的威望,这就决定了他的年龄不会太青,如果任职时间过长,精力难免不济,比如七老八十,自己的健康都是问题,即使想为民谋取幸福,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陈大人所说的五年时间,可否这样理解:担任省长的任期为五年,五年期满,自动离职。” “自动离职?”这种全新的体制,陈达从来没听说过,他只能等着朱由检的进一步解释。 “但省长在离职之前,必须完成下一任省长的选举。”朱由检想,最好以律法的形式确立下来,“省长也可以参加下一任省长的选举,但连选连任,不得超过两次,也就是说,一个人担任省长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年!”不知道遥远的欧罗巴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们还未开始选举,这将是世界上第一部《选举法》。 “十年?”这是陈达可以接受的时间,他已经年近五十,十年过后,快要花甲之年了,再要管理这个地域广阔、交通不发达的省份,肯定有些吃力,再说,他还有自己的产业要经营,“可是……” “陈大人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这些原则一旦形成共识,就必须以律法的形式确立下来,而要形成新的律法,在当前这样的情况下,必须得到陈达的首肯,所以朱由检必须打消陈达的担忧,让他从心理上支持这样的律法。 “省长如果完全离任,那与后任的省长的交接,能否顺利进行?”陈达支支吾吾,“还有,就是那些各厅的长官们,他们怎么办?” “既然这些长官们都是由省长任命的,自然随着省长一同离任。”朱由检摆出一副长者的教训口吻,“至于省长的交接,应该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因为选举出省长的议会,暂时没有解散,也就是说,议会议员的选举,与省长选举不是同时进行的,省长卸职的时候,监督省长的议会还在行使权力。” “省长?议会?各厅长官?”陈达喃喃自语,似乎在回味朱由检的话,过了好久,他才问道:“王大人,我们探讨的这些,陛下会同意吗?”虽然勉强跟上了朱由检的节奏,陈达还是觉得,这些制度与大明的内地差距太大,甚至有可能违反《大明律》,万一皇帝陛下反对,追究官员的责任,他可是最大的替罪羊。 “陈大人不必担心,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朱由检要完全打消陈达的担忧,“兰竹不同于吕宋、顺塔、戴燕等南洋省份,它是大明第一个自治省,所有的官员都不是朝廷任命的。” “……”陈达无语,但他不得不承认,朱由检说的是事实,他自己就是一步登天,从一名商人直接被推举为省长的。 “如果这种体制被证明对治愈贪墨有效,将来南洋的其它省份,都会采用这种体制。”朱由检一边敲打下陈达,一边又担心陈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仅南洋,就是大明的内地,也有可能采用这种体制。”他压低声音,神秘地笑笑:“陈大人现在可明白了?陛下是要将兰竹省当成试验田,一旦兰竹体制试验成功了,陈大人可是要载入大明史册的!” “真的?”陈达的眼中闪出熠熠之光,作为一名商人,如果能像出生仕林的于谦、张居正那样青史留名,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想象的事! 然而,机会就摆在面前。 “在下暂时不会离开兰竹,陈大人不妨组织人手,设计出一个初步的规章,待我看过之后,我会署上自己的名字。”朱由检端正身体,显得极为庄重,“在下虽然不会与陈大人争功,却会与陈大人一道,承担所有可能的责任!” “如此有劳王大人了!”陈达再次向朱由检投去深深的一撇,“下官立即组织人手,不,下官亲力亲为,一定在王大人离开之前,先拿出框架。” 朱由检知道,陈达现在只能拿出初步的草案,真正要实施起来,还要不断修订,“那就一言为定,数日之后,我来看看陈大人的方案!”他微微一笑,陈达不过是要他的签名,只要自己这个假的王信假的钦差签了名,即使皇帝怪罪,也怪不到他陈达的头上。 陈达却是像打量外星人似的看着朱由检。 朱由检一时不明白陈达的意思,“陈大人,你……” 陈达拱拱手,“王大人既不图名,似乎……似乎也沾不上什么利,却要在方案上签名……承担如此之重责……下官愚钝,下官实在想不明白!” “哈哈。”朱由检笑着还礼,“一切为了大明!” “一切为了大明?”陈达的眉梢明显地弯曲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对,一切为了大明!” “哈哈,一切为了大明!”两人相对而笑。 陈达随即敛去笑容,换了一副犹豫的表情,“王大人,钦差大人此次来南洋,到了兰竹省,连衙门都不进,是否……” “陈大人说的是王军座?”朱由检嘿嘿一笑,“在京师的时候,陛下有过交代,王军座管军务,在下管民政,现在王军座有郑司令陪同,视察南洋海、陆军政事务去了。”顿了顿又道:“王军座是真正的军人,懒得理会民政上的繁琐事务,陈大人不必介怀!” 陈达释怀,不仅哈哈一笑:“原来如此!” …… 朱由检从古晋出发,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沿途视察百姓民生,第三天,他刚到泗务的时候,陈达着人送来了他拟定的《兰竹省政府管理律》,《兰竹省政府管理律》是依据陈达与朱由检谈话的内容制定的,经过朱由检修改后,主要有十一条: 一、兰竹省设省长一名,省长由兰竹议会选举产生,任期五年,独立行使民政权,当省长与议会发生矛盾时,有权解散议会,省长在任期的第三年,必须赴京向皇帝述职; 二、省长以下,设立工商、财政、税务、教育、农业、交通、警察各厅,分别行使相应的民政权,各厅厅长由省长任命,经议会批准后,任期等同省长; 三、兰竹省的首府在古晋,西部设立坤甸府;北部设立古晋、泗务、巴加、巴卢府;东部设立打拉、三马府;南部设立马辰府。古晋、巴卢作为贸易口岸。 四、兰竹议会一共有二十名议员,其中古晋、泗务、巴加、巴卢各府,每府三名议员,打拉、三马、马辰、坤甸四府,每府两名议员,议员任期五年,可连选连任,在省长选举的第三年选出议员,议会每年三月召开一次年会,审议省府重大事件和重大开支,议会可以罢免省长,但须经议会中七成(十四名)议员的同意,方可罢免; 五、成立兰竹省法院,院长由兰竹省议会选举产生,法院独立行使审判权; 六、兰竹全省将实行义务教育,所有七到十一岁的儿童,必须进入学校学习,成人也应当进入相应的学校学习汉语; 七、实行民族大融合,兰竹省各族百姓自由通婚,所有的人员必须用汉语、写汉字; 八、鼓励工商业的发展,保护个人的合法权利,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九、兰竹省赋税收入的三成,上交大明税务部,五年后增加到五成,十年后根据具体数额,重新确定比例; 十、兰竹省是大明的一个自治省,主权、外交、国防属于大明,依法享有一定的自主权,但不得拥有自己的军地,大明国防院可以在兰竹省驻军,保卫兰竹安全; 十一、各地知府由省长任命,任期等同省长,待各地成立议会后,各知府由议会选举产生。 这些条文,后来被称为“兰竹体制”,或者“兰竹十一条”,内容不多,也不够具体、细致,但为兰竹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朱由检也没有向陈达提出具体的要求,这种全新的体制,必须先运行起来,发现问题后才能及时纠正。 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政治体制和法律制度,兰竹体制现在只是一个框架,兰竹省、大明朝廷、朱由检都在摸着石头过河,虽然朱由检具有丰富的后世经验,但他也不能确定这种体制就一diǎn适合大明,适合汉人。 但大明现在是东方经济、文化、科学都领先的国家,她有义务为东方探索一条先进的前进道路。 第496章最后的岛国 对大明来说,兰竹省并不是一个特别重要的省份,非常适合试diǎn,万一失败了重头再来,对大明来说,不会伤筋动骨,如果成功了,则为大明其它省份提供借鉴经验。 兰竹省现在土著居多,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汉人,也是不识字者居多,这种选举制度,到底能体现多少全民的意志,朱由检也说不清,但选举制度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强权施压的结果,它必须经过多年的积累,深入到国民的血液与骨髓中,这种制度的优势,才会真正体现出来。 现在朱由检只是利用自己后世的经验,在兰竹省培养国民的选举意识,同时用这种体制加速当地的汉化。 现在的兰竹省,有朱由检为之指导,有南海舰队为之保驾护航,应该不会出现香港“占领中环”、台湾“百万群众大游行”、泰国“蓝衫军与红衫军”街头对立的事件,必要的时候,南海舰队也会进行武装干涉。 朱由检也会派出锦衣卫,随时监督兰竹省发生的一切,锦衣卫虽然丧失了逮捕、审讯的权利,但可以将看到的一切情形,随时报告朱由检,以便朝廷及早采取对策。 大明收复了兰竹省,使旅居海外的汉人,彻底摆脱了西洋人的奴役,真正成为了岛上的主人,现在正是万民归心、群情激奋的时代,朱由检估计,如果将兰竹省的民心引向正确的方向,任何可能的成果,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就是岛上的土著,也能体会到汉人当政的甜头,在汉人前进的主旋律中,绝大部分土人也会随着前进,阻挡兰竹前进的,毕竟只是少数人。 况且汉人的人口基数巨大,必要的时候,朝廷还会采取移民的政策,让这些土著淹没也汉人的洪流中。 一旦兰竹体制被证明是成功的,实践中可以执行,朱由检就会在南洋甚至是广东省推行,然后是内地的其它身份,等到内地的十五省基本成熟了,大明在全国实行选举制度,就是瓜熟蒂落的事情了,那时,朱由检这个皇帝,就可以正式退居幕后,安心颐养天年了。 退一步说,如果兰竹的选举制度失败了,损失的只是兰竹省,有朱由检在后面掌舵,兰竹的体制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朱由检离开兰竹岛的时候,郑芝龙亲自护送朱由检西去,驻扎泗务的南海舰队分舰队,几乎倾巢而出。 包括“南海”号在内,一共有六艘广船、十八艘福船、数十艘苍山船和运输船,临时充作朱由检的护卫,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南海舰队有什么大的军事动作。 清澈的碧波,被船舵切分为无数的碎片,海面上起了无数的漩涡,在舰船后面,一串串泡沫像是舰船的尾巴绵延了数百步。 朱由检与郑芝龙并肩站在“南海”号的甲板上,王慕九稍稍靠后,付小剑则手扶剑柄,立在朱由检的侧后方,像一尊菩萨似的纹丝不动。 “爷,我们下一站将在何地停靠?”郑芝龙早就看出,朱由检此次南巡,重diǎn应该是兰竹省,但他难得远来南洋一次,其余的省份,也许顺道视察一番。 “下一站?”朱由检盯着护卫在周围的各式舰船,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列舰,但风帆时代,各种舰船的差距并不大。 西洋人航海已久,舰船的设计更为先进,不仅舰船的吨位大、船舷高,火炮的数量也多,但大明胜在体量大,舰船数量多,以多对少,总体上并不处于下风,况且大明已经开始建造专业的战舰,正逐步缩小与西洋舰船在质量上的差距。 “南洋各省,管理上有麻烦吗?当地的土人怎么样?” “吕宋省与兰竹省,爷已经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郑芝龙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苏威省正在自南向北,立府设县,应该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那顺塔省与戴燕省呢?”朱由检笑笑,心中却是盘算,还要经过多长时间,整个南洋,才会真正成为大明的土地。 “戴燕省经过激烈的战斗,尤其是消灭了东吁的余孽,当地的土人早已归心,是南洋诸省中归化最为成功的省份,现在大约有七成的土人已经归化,加上原先的汉人,应该超过八成的总人口登记为汉人,如果当地的府县完全建立起来,汉人的人口可能还要增加。”南海舰队的总部,暂时就设立在麻六甲,郑芝龙也是常驻麻六甲这个交通要道,因此对顺塔省最为熟悉。 “奥。”戴燕省扼守马六甲水道,乃是大明掌控南洋、西下印度洋的重中之重,戴燕省百姓归心,他就放心了,“那顺塔省呢?” “顺塔省有些麻烦。”郑芝龙抽出右手,遥遥指向左前方,“葡萄牙人统治的时候,他们自南向北,逐步消灭了岛上各个土人国家,但岛屿最北端的亚齐,一直没有屈服。” “亚齐现在依然不肯屈服大明吗?”朱由检面无表情,心中相当不悦,刚才的舒畅突然被生生阻滞,现在不能征服这座岛屿,一旦西洋列强的后继者们再次进入南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大明完全据有这块土地,他们即使来到南洋,那时南洋已经全部被瓜分,他们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贸易据diǎn。 “士兵们正在作战,但这里多是高山峡谷河流,我们的优势难以发挥。”郑芝龙抹了把额头上突然出现的细密汗珠,小心地向朱由检介绍前线的战事,“爷不用担心,不出三个月,南海舰队就会完成对亚齐全境的占领!” 朱由检目视远方,但这个巨大的岛屿远在他的视线之外,“芝龙,能不能用和平的手段?”这些土人与西洋人不同,他们是这块土地的土人,又没有开化,很可能与明军血战到底。 朱由检并不担心明军的战斗力,也不怕牺牲一些士兵,但大明经过上半年激烈的战争,现在需要修生养息,大明更需要尽早征服这些土地,在新的西洋列强到来之前,将占领变为现实。 “和平的手段?”郑芝龙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爷,战争开始之前,我们就向亚齐派出使者,但亚齐的素丹根本置之不理。” “那现在呢?在损兵折将之后,难道他们还没有醒悟?”朱由检淡淡地问道:“难道他们的素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和百姓伤亡,还能无动于衷?” “爷,现在想和谈,已经没有机会了。”郑芝龙摊开两手,作无奈状,“亚齐素丹已经下落不明,兴许是战死了,临时掌管亚齐的是他们的国师王尔烈。” “王尔烈?怎么像个汉人的名字?”朱由检猛然想起,岛上有许多汉人,也许汉人掌控了亚齐局势的时候,愿意归顺大明也说不定。 “王尔烈的确是汉人,但他也是一位穆斯林。”郑芝龙受到朱由检的影响,现在也是对穆斯林十分反感,既然王尔烈已经皈依了穆斯林,就没有和谈的必要了。 “穆斯林?”朱由检大怒,汉人不念血水之情,忘却祖宗也就罢了,却皈依了这种宗教,“芝龙,向亚齐派出使者,再不认祖归宗,大明天兵踏破城池之日,岛上鸡犬不留!” “爷……”郑芝龙从来没有见到朱由检发出这种阴冷的声音,一时不知如果回答。 “对待土人和海外的汉人,要恩威并重。”朱由检依然冷凛着脸,“归顺大明的,大明要当做自己的子民,善待他们,让他们尝到大明的恩惠,拒不归顺、甚至视大明为敌的,大明也要展示雷霆之怒,血满山谷也在所不惜。” 这是朱由检第一次对海外汉人动了雷霆之怒。 郑芝龙的血性被朱由检完全激发出来,他向朱由检行了个军令,“爷放心,我们一定会在一个月内结束战斗!”然后转身跑向船舷,唤过一名亲兵,耳语几句,待亲兵离开了,他才回到朱由检的身边。 “芝龙,能否用舰队从北面开辟第二战场,尽早结束战斗?”朱由检知道,对于山地地形,南海舰队的士兵从南面开始,用层层推进的方式最为稳妥,但这也是最笨的战法,如果能动用舰队,将士兵投入岛屿最北端登陆,切入亚齐军队的后方,前后夹击,才是迅速瓦解亚齐人抵抗意志最有效的手段,或者直接偷袭,破了亚齐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爷,这种战法,属下也曾考虑过,属下还曾亲自视察过岛屿的地形,但亚齐的北部海岸,多是悬崖峭壁,并没有可供士兵登陆的滩涂。”郑芝龙恐怕朱由检不识地理,继续解释道:“岛屿北部两侧,常年被海浪冲刷,几乎都是悬崖绝壁,舰船虽然可以靠岸,但士兵们根本无法登陆。” 如果有特战队和直升机就好了,朱由检喃喃自语,他虽然让郑芝龙派出劝降的使者,但根本没指望这些使者能发挥什么作用,多半是将来屠城的时候,给自己心理上一个安慰:不是我心肠狠,我已经警告过你们,是你们执迷不悟,自误误人! 这时,付小剑缓缓向前走了数步,靠近朱由检,低声说道:“爷,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第497章偷袭 “你们?”朱由检恍然大悟,付小剑这些侍卫侍卫,乃是一dǐng一的武林高手,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攀爬悬崖,一定比普通的士兵强得多,只要侍卫们能登陆,他们一定能想出办法帮助士兵们攀上悬崖,从北部对亚齐人发动最为致命的一击,“芝龙,立即派出游船,在亚齐海域寻找最佳的登陆地diǎn,小剑、慕九,走,我们边喝茶边商讨具体的方法!” 郑芝龙回到室内的时候,见朱由检满目含笑,估计商讨得差不多了,“爷,怎么样了?” “芝龙,我们商量好了,现在需要南海舰队提供人员与装备。”朱由检将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递给郑芝龙。 郑芝龙接过一看,见纸上除写着若干陆战队士兵外,尚需各种粗细绳索、木框、铁棒、罗盘、三佛齐地图等,不仅哈哈一笑:“爷,这些器物,到了麻六甲城就可取得,城中已经集结了一千陆战队士兵,此外,属下已经派出苍山船去寻找登陆地diǎn。” 经过麻六甲城的时候,朱由检没有随郑芝龙上岸,他一直待在舰船上,等到所有的人员、物资上了运输船,舰船立即出发,向西北方向航行。 舰队穿过马六甲水道,在岛屿最北端的外海停了下来,这里已经远离麻六甲水道的西面入口,一般不会引起过往商船的注意。 两艘苍山船在前面不远处的海面上游荡,看到悬挂日月军旗的大明舰队,他们立刻打出旗语,郑芝龙也命令船上的旗手回应。 不大一会儿,两艘苍山船靠近“南海”号旗舰,一名传令兵在郑芝龙亲兵的引领下,爬上舷梯,进入了郑芝龙的指挥室,跪倒在地:“叩见郑司令!” “起来吧!”郑芝龙端坐在木椅上,身形未动,“地形勘测得怎么样?有没有引起岛上的警觉?” “回司令,我们绕岛航行,这是常有的事,现在只有两艘苍山船,岛上应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传令兵站起身,垂手立在郑芝龙的座椅前,“根据我们的查看,有三处可能的登陆地diǎn……” “哪一处登陆地diǎn的地势最短?”朱由检问道。 “回这位大人,东北角的这处,垂直高度最短,据我们目测,不足八十步。”传令兵不认识朱由检,但朱由检与郑芝龙在一起,估计是一名指挥官,“不过此处正对着海流,风浪较大,舰船恐有起伏。” “那就选择此处吧!”朱由检目视郑芝龙,他最为关心的是垂直距离,陆战队的士兵没有受过正式的攀爬训练,体力、臂力都是未知,距离越短,登陆成功的可能性越大,至于风浪,一旦士兵离开船只,风浪对于攀爬并没有多少阻碍。 “是,爷。”郑芝龙出了指挥室,亲自指挥舰船朝目的地航行。 午时正,舰船到达预定的海域,这是事先商量好的时间,王慕九原先准备夜晚登陆,可以完全避开岛上可能存在的探子,但朱由检否定了,夜晚天黑,虽然容易偷袭,但明军不熟悉岛上的地形,加上陆战队的士兵不是专业的特战队,夜晚攀爬安全系数会大大降低。 万一岛上有伏兵,逃跑都无路。 所以朱由检选择午时开始登陆,如果一切顺利,到天黑的时候,应该大部分陆战队的士兵已经登岛了,应该可以在岛上建立防御阵型,天黑之后,士兵们恰好借助夜色的掩护,完成在岛上的布局。 舰船在海面上散开,远离海岸线的船只,已经将炮口对准士兵即将登陆的地diǎn,万一亚齐人有埋伏,南海舰队偷袭不成,至少可以接应士兵退回来。 “爷,属下去了!”付小剑向朱由检躬身行了一礼。 “小剑,小心,一切以安全为重!”朱由检拍拍付小剑的肩膀,“你可是爷的护卫!” “是,爷,属下一定小心从事!”付小剑转身离开了指挥室,下了“南海”号的舷梯,攀上了临近的另一艘广船。 这艘广船立刻缓缓向岸边靠近,在距离海岸线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付小剑立在二层的甲板上,仔细观测了一会,他从腰间解下一个五角飞爪,双手攥住飞爪后面的绳索,让飞爪在空中转了几圈,猛然向上一扔,飞爪带着绳索急速向上飞去,在空中窜行了数十步,搭上了悬崖,恰好勾在一颗小树的根部。 飞爪有一半嵌在岩石的泥土中,付小剑担心不牢靠,他用力拉了拉,飞爪纹丝不动,连续拉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应该是牢实了,这才将甲板上团在一起的绳索接过来,套在左肩上,两手抓住飞爪下端的绳索,将身体悬在空中。 待下面的广船从海岸线向外移开些,付小剑一纵身,立刻狸猫似的,向上窜行数步,然后换成双脚蹬着岩石,沿着绳索向上攀爬。 朱由检在百步外的甲板上,看到付小剑行得轻松,心中稍安。 付小剑稳稳当当向上攀爬了数十步,眼看着就要接近飞爪的位置,突然,脚底下的一块石头松动,一脚踩空,身体向下一荡,如秋千般漂在空中,那块松动的石头,则沿着悬崖峭壁,急速滑落下来,“咕咚”一声,将海浪砸出一个口子。 朱由检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付小剑从绝壁上摔落下来,这数十步的高度,加上在绝壁上的碰撞,即使他身怀绝技,即使下面的广船已经移开,只会跌落水面,付小剑被撞得头昏脑涨那是轻的,就是身体残疾,甚至送了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付小剑毕竟没有练过高山跳水。 幸好付小剑臂力惊人,他在身体下滑的时候,双手牢牢地攥住绳索,勉强挽住下降的趋势,身子一荡之后,借着绳索的反弹之力,双脚再次贴上岩石。 这次付小剑格外小心,每次都是在脚步落实之后,才敢挪动另外一只脚。 待攀到飞爪固定的地方,付小剑将绳索绕在左手腕上,将身子固定住,空出的右手从腰间取下第二个飞爪,连着飞爪的绳索,末端系在他的右手腕上。 他将第二个飞爪轮了轮,待飞爪速度达到极致。猛地向上一抛,飞爪借着惯性,向头dǐng的方向飞去,由于要避开绝壁上的杂树荆刺,加上付小剑身子悬空,难以充分发力,飞爪只是向上飞行了十数步。 付小剑试着拉了拉,待飞爪稳稳地搭在岩石上,这才解下第一个飞爪,挂在腰间,双手攥住第二个飞爪上的绳索,继续向上攀行。 如此反复几次,逐渐靠近悬崖dǐng端。 朱由检只能远远看到绝壁上有一个小黑diǎn在缓慢移动,蜘蛛人似的,眨眼间,付小剑已经没入林中,再也看不到。 “爷,小剑登dǐng了吗?”郑芝龙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悬崖绝壁,付小剑没入林中,他有些担心,更多的却是期待。 “芝龙不用担心!”朱由检表面上气定神闲,内心比郑芝龙还要紧张,付小剑毕竟是他的贴身护卫,宫廷的侍卫长,但付小剑没入林中,应该是登dǐng了,至少已经攀上了悬崖上的树木,身体算是稳住了。 如果陆上有亚齐的伏兵,以付小剑的身手,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被偷袭,至少他会给舰队发出一丝警告。 果不其然,就在郑芝龙望眼欲穿的时候,树木丛中垂下一根细索,细索的前面系着一块小青石,正缓缓沿着绝壁下行。 “成功了!”朱由检心中的石头也是落下,郑芝龙和王慕九,都是握紧双拳,眼中的光满如是礼花绽放,如果不是担心惊扰了亚齐人,二人怕要来上一曲双人舞。 绳索缓缓下落,刚才离开的广船开始向岸边靠近,待绳索完全落下,甲板上早有士兵用长篙将绳索勾过来,解下石块,代之以两条粗索。 细索拖着两条粗索,蟒蛇般匀速向上滑行,在郑芝龙眨眼的时间,已经没入崖dǐng的树林中。 一条粗索,在石块的牵引下,从林中穿出,一直落到广船的甲板附近,一名侍卫用力拉了拉,发现比较牢靠,立即翻身沿着绳索向崖dǐng攀爬。 当他爬到一半的时候,另一条粗索也从崖dǐng垂下来,侍卫信心大增,攀爬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粗索索从崖dǐng垂下来,朱由检的二十名侍卫,已经全部攀上了悬崖,郑芝龙老眼显得格外有光芒,“爷的这些侍卫,还真是……” 朱由检笑道:“哈哈,芝龙,一会要看你是士兵了,他们不会恐高吧?” “这些兔崽子们,要是掉链子,我砍了他们!”郑芝龙化掌为刀,做了个砍头是手势,“爷放心,大明的海军没有孬种!” 崖dǐng上已经垂下来二三十条粗索,每一条粗索边,还附带着一条细索,这是朱由检特意交代的,粗索是为了让士兵们搭手攀爬,细索缚在士兵的腋下,上面由侍卫们拉扯,这相当于安全带,万一士兵在攀爬中失手,有了这条细索的保护,绝不会从崖dǐng摔落下来。 郑芝龙看着崖dǐng垂下的整齐的绳索,又看了眼朱由检,见朱由检diǎn头示意,这才向传令兵大手一挥:“立即传令,开始登陆!” 第498章争相攀登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从崖顶上垂下的二三十根粗索,那是郑芝龙的希望,他亲自站在“南海”号的甲板上,见绳索全部垂了下来,立即让旗手下达攀登的命令。 三艘广船一字排开,船锚已经抛下,将船身牢牢固定,静静地靠在距离海岸线最近的地方,二层的甲板上的士兵,多而不乱,他们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看到从旗舰上传过来的旗语,立即在同伴的帮助下,将细索缚在腋下,双手攥住粗索,开始试着向上攀爬。 第一批攀爬的,基本上是臂力、体力出众的士兵,虽然他们攀爬的速度比不上朱由检的侍卫,但在郑芝龙的眼里,没有给他丢人,他们毕竟从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攀爬的士兵已经全部登顶,细索在石块的牵引下,重新回到甲板附近,第二批士兵准备攀爬了。 陆战队的团长金浩前来向郑芝龙告别,他是这次偷袭行动的现场指挥官,“司令,士兵们已经登陆了,属下不能落在大部分士兵的后面。” “金浩,你们是孤军深入,没有后援,没有补给。”郑芝龙并不担心亚齐人的军队有多强,他最担心的还是亚齐的地形,“你们登陆的地方,应该叫实格里,这里距离亚齐城,不过一两百里,你们先看看能否突袭亚齐城……” “司令,属下记住了!”金浩一边行礼,一边等待郑芝龙最后的交代。 “你们的前面,只有前进一条路,无论是否攻占亚齐城,都要掉头向南,与南面的陆战队汇合,那是你们回家的唯一通道。”郑芝龙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你们要注意隐蔽,如果亚齐的军队没有屈服,最佳的参战时机,乃是双方的军队正在激战之时,这时候最容易击溃敌军!” “属下明白!” “这是在亚齐境内,要轻装出发,每名士兵的装备,是一支燧发、一百颗子弹、一把战刀,另外还有三天的干粮和清水,如果粮食和清水没有了,只能在亚齐境内就地补给!”郑芝龙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将一个木盒递给金浩,“这里是罗盘和地图,它会给你们指明方向。” 金浩接过木盒,又将郑芝龙的话回味了一遍,“属下都记住了!” “好,去吧!” 金浩像猿猴似的,攀过数艘舰船,来到粗索下的广船,这是已经有三批士兵登顶成功,悬崖上垂下来更多的粗细绳索,士兵们的攀爬的效率更高了,“大家快点,一旦黑夜降临看不清路,攀爬的速度就会减慢,争取在天黑之前,大部分士兵能够攀上悬崖!” “是,团座!” 士兵们答应着,有些感觉自己臂力不错的士兵,不等细索从崖顶上垂下来,直接就攀着粗索上去了,金浩待要阻止,但看着士兵们一口气就攀上十数步,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朱由检从旗舰上远远望去,这时的悬崖上,每一根粗索,都有几名士兵在向上攀爬,冰糖葫芦似的,“这个金浩,是不是太急了?这样攀爬士兵们怕是不安全吧?” “爷,金浩大概是希望在天黑之前,多些士兵登顶!”王慕九代替了郑芝龙的位置,立在朱由检的身边,付小剑离开了,他还兼任朱由检的贴身护卫。 朱由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攀爬的士兵虽然有从半道坠落下来的,但只有个位数,损耗并不算太大。 天快黑的时候,朱由检估计,超过一半的士兵已经登上了崖顶,只要他们在崖顶建立防御阵型,后面的士兵也就安全了,即使遇上亚齐的士兵,以明军的优势装备,应该不会吃亏。 郑芝龙坐小艇回到旗舰,见朱由检还在甲板上,知道他对这次偷袭,寄予了太多的期望,“爷,天快黑了,舰船要回去吗?” 朱由检抬头仰望西天,日头已经埋进云层,或者被山脊阻挡了,天边只有一片晚霞,透过崖顶的树梢望去,火红火红的。 崖顶上已经聚集了数百士兵,即使遇上亚齐的士兵,舰船上的火炮也无法提供支援了,陆战队的防御区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大部分舰船回去吧,留下少量舰船,随时准备与他们联络。” 苏木都刺岛的北部并没有码头,舰船只能撤回麻六甲,除了三艘运输船,郑芝龙还留下了三艘福船和十数艘苍山船,这些舰船体型小,航行速度快,又分散在海面上,预备和登陆的陆战队士兵随时随地联络。 因为陆战队士兵已经占据了崖顶附近,付小剑带着侍卫们回到了朱由检的身边,他们只是保卫朱由检的安全,打仗是陆战队的事。 回到麻六甲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后了,朱由检没有惊动城内的文官们,而是暂时住在城外的军营,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让他感到说不出的疲倦,草草吃过饭食,就在宽大的行军床上躺下休息。 到了此时,南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可能是被风浪颠簸久了,朱由检一时睡不着,他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闭目沉思。 陆战队与亚齐人的战争,他已经不太上心,如果偷袭成功,这种斩首行动,可能立即就会结束战争,即使偷袭不成功也没什么关系,征服亚齐,只是早晚的事,小小的亚齐,人口不过数万,就算将他们屠尽,大明也要一个完整的苏木都刺岛。 麻六甲是这次南巡的最南端,离开麻六甲,就是北上的回归路线了,到底是走海路还是陆路去缅甸?朱由检在脑中过滤着马来半岛的大致地图,这里的海域是不是贸易路线?沿岸有西洋人的贸易据点吗? 如果走陆路,能不能顺道视察戴燕省?戴燕省的百姓,真的像郑芝龙所说的那样,诚心归顺大明吗? 在兰竹省布局后,朱由检现在最为关注,乃是缅甸省,那是大明内地进入印度洋最近的通道。 南海舰队的副司令张煮,已经奉命率领一个小型舰队去了缅甸,他不仅要熟悉大光周围的海域,还要修建大光军用港口,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思考问题的时候,可能大脑更加疲劳,不知道什么时候,朱由检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付小剑推门进来,才将他惊醒。 “小剑,现在什么时间了?” “现在是酉时,天已经黑了!”付小剑低声道:“爷,郑司令已经着人请了几次,问爷什么时间过去用餐。” “天已经黑了?”朱由检揉揉眼睛,室内早就换成是烛光,“爷这就起来,小剑去打些清水来。” “是。”付小剑转身退出去。 朱由检起床稍稍活动下身子,付小剑已经捧着面盆进来,他洗了把脸,便随着付小剑前去用餐。 晚餐是在军营的餐堂里准备的,这是一个小间,空间不大,正中摆了一个方桌,加上四周的几条长凳,剩余的空间还不到五尺。 郑芝龙与王慕九早就在小间等候,见到朱由检,立即起身道:“爷,现在开饭吗?” “嗯。”朱由检毫不客气地在主位坐下。 郑芝龙挥手示意,随即便有亲兵端上碗碟,包括汤类,一定二十多道菜肴。 朱由检仔细看过,荤菜除了常见的鸡鸭鱼肉,尚有一些不太熟悉的,可能是海鲜,蔬菜占了一半多,也是色香味俱全。 每一样菜的份量不是太多,碗碟都是白色瓷器,比家用的小些,显得十分精致。 朱由检微皱起眉头,如果能选择,他宁愿与士兵共同用餐,而不是被隔离在这样的雅间里,“芝龙,为何如此铺张?” “爷的身份不同,一向……一向不是……”郑芝龙话锋一转,“不知道这些菜肴,可合爷的口味,南洋乃荒蛮之地,比不得京师……” “芝龙有心了!”朱由检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在宫里,哪一顿膳食,不是百十道菜肴?宫里才是真正的铺张浪费,与宫里相比,这儿的军营只能算是寒酸了,“芝龙,爷这次南巡,是想看看南洋各地的百姓,不是巡视南洋的美食物产,如果为了菜肴,爷何须远涉重洋?” “爷,下不为例。”郑芝龙朝朱由检笑笑,“爷这段时间,和将士们一道,行在海上,实在太辛苦了,所以属下特地吩咐厨子多做几样新鲜的蔬菜,让爷调剂调剂口味。” “既如此,那爷就尝尝这南洋的美味,不过说好了,下不为例,士兵们能吃的,爷一样能吃。”朱由检伸出竹筷,夹了一块白白的、表面凹凸不平的鱼片,轻轻送入口中,松酥脆嫩,似乎是海参,“嗯,味道不错,火候也对,军营中还有这种水平的厨师?” “不瞒爷,厨子是从城内的餐馆请的。”郑芝龙讪讪地笑,“爷,要不要来些酒水?可惜,这里没有蒸馏酒!” “你呀……你……”朱由检手指着郑芝龙,摇着头哈哈一笑,“酒就免了。”他又尝过几样蔬菜,味道清淡,正合口味,“这些菜不错,芝龙、慕九,你们也吃呀,不要光看着,这么多的菜,爷一个人也吃不完!” “是,爷。” 在朱由检面前,郑芝龙稍稍斯文些,王慕九则是大口吞咽,似乎刚从牢狱里放出来,他根本没有品尝,一会就将盘中的鸡鸭扫尽。 “嘿嘿,爷,这些天在海上,尽是咸菜,属下早就吃腻了!” “慕九,你在海上才一个多月,可是南海舰队的将士们,可是常年在海上。”朱由检蓦地想起什么,“芝龙,海上难以吃到新鲜的蔬菜,爷这倒有一法:船上多准备绿豆、黄豆,用清水浸泡,一年四季都可生产出豆芽,不过十天时间,就可长到五六寸。” 第499章自己派出刺客 “豆芽?”郑芝龙一愣,但他习惯了朱由检的奇思妙想,随即笑道:“爷,豆芽是什么?究竟如何生产?属下一概不知!” “将绿豆或是黄豆,放入清水中浸泡数个时辰,再捞上来,摊在棉布上,每天浇水数次,这豆类自可发芽。”朱由检在后世的时候,偶然与卖豆芽的聊过几句,记不真切,只知道个大概,但豆芽的制作工艺肯定非常简单,“至于用多少水分浸泡,每天又需要浇水多少次,需要你们自己摸索,爷只知道一点,整个过程,千万不要见光,否则,长出的豆芽就会苦涩难耐!” 郑芝龙不敢不信朱由检,他默默记下朱由检的话,“爷,这是属下第一次听说这种蔬菜!” “这是爷在某一本古籍中看到的,记不真切了,你先让士兵们试试,看看需要的水量和温度,等成功了,将来出海,就有了吃不完的蔬菜。”无法说出知识的来源,朱由检便推到古籍上,反正郑芝龙又不会去宫中查验,“这种豆芽,在陆地上吃,口味可能一般般,到了海上,那可就是宝贝,技术暂时不要外传!” “是,爷,属下会安排士兵们试验,一旦成功了,将来可是海上的福音。”郑芝龙吃吃地看着朱由检,思绪良久方才问道:“爷,明天要入城吗?” “城里自然是要去的。”朱由检依然慢条斯理,却已经吃得半饱了,“不过,爷更想去三保山看看。” “三保山?”郑芝龙想起他和郑兴去三保山“寻根”的壮举,当时有数万百姓跟随,那场面,就两个字:壮观,就因为他们与当地百姓的零距离接触,麻六甲城内外的百姓无论是不是汉人,都争相登记为汉人,强烈要求加入大明。 朱由检是皇帝,如果这样深入民间,那么麻六甲的老百姓,恐怕又会掀起一股“大明热”,但朱由检是皇帝,如果与普通的百姓在一起,那安全问题可是没法保障,想到这,他轻声问道:“爷……” “芝龙应该知道爷的心思。”朱由检停下筷箸,“以芝龙看,这事要如何才能办得完美?” “爷的意思是……”郑芝龙不希望朱由检冒险走到百姓中,至少这个主意不能是他郑芝龙想出的,现在的麻六甲的百姓拥戴大明不假,但谁能保证,没有一两名心怀不满的人夹在人群中? “滑头!”朱由检用手指隔空点着郑芝龙,随即正色道:“爷打算以钦差的身份,带领城内的百姓,前去拜祭三保太监。” “爷,此事万万不可!”王慕九吓得脸都青白了,“戴燕虽然属于大明的国土,但戴燕新归附不久,谁能保证当地土人没有一两人愤恨大明、对爷心怀不满的?” 付小剑张嘴刚要说话,朱由检伸手拦住,“这样最好,刚好将假意归顺大明的人找出来。”他想起了后世的“钓鱼执法”,这是寻找证据最有效的方法。 “爷的身份金贵,怎能如此冒险?如果我们同意了爷的,回国以后,三院十部的主官,还不扒了我们几个的皮?”王慕九放下碗箸,跪在朱由检的面前,“求爷收回成命!” “没有这么严重吧?”朱由检也是停下碗箸,“慕九,你先起来。”又看向郑芝龙道“芝龙,你怎么看?” “爷,属下同意王军座的意见,爷决不能深入到百姓之中。”郑芝龙哪敢鼓动朱由检,这是南海舰队的地盘,万一朱由检有个三长两短,朝臣们还不将他舀口水吞了? “爷,君子不立围墙之下,爷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各位娘娘、朝廷和大明天下考虑。”王慕九伏在地上,长跪不肯起身,“再说,属下乃是明面上的钦差正使,如果需要拜祭三保太监,也应该由属下出面。” “你出面?”朱由检笑道:“难道你出面就没有危险吗?” “大明可以没有王慕九,但大明不能没有爷!”王慕九抬起上身,双目紧紧盯住朱由检,丝毫没有规避朱由检的目光,大有代朱由检一死的慷慨之意。 朱由检想想也是,自己一旦身遭不测,那大明已经开始的各种改革,是否还能维持下去?改革对大明的益处,需要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才能看到,这些没有后世经验的大臣们,谁也掌控不了大明的走向。 还有关外的苦寒之地,南洋的蛮夷之地,新的朝廷会不会又像灰尘似的弃之不惜? 就是自己的孩子,怕也会被斩草除根。 烺儿现在才半岁,如果让他继承大统,那么谁人可以辅政?皇后周玉峰生性恬淡,既没有掌控朝政的兴趣,也没有长期斗争的经验,前皇后张嫣倒是不错的人选,但她现在连身份都没有,以她侍奉两任皇帝的身份,又怎能压得住群臣? 如果不是烺儿继位,那整个大明,怕是要翻了天了。 大明正处在羽化期,自己来到大明以后,一直呕心烈血,为了让大明走上正途,不惜开罪群臣;为了摘除阻挡大明前进的障碍,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竟然亲自北征建奴,如果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产生的一个小小意外,就此折了大明羽化的翅膀,那神仙也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儿,朱由检的脊背透出丝丝凉气,“慕九,你不起来,咱们如何平等地探讨这个问题?” “平等?”王慕九乐了,以目示意郑芝龙、付小剑,“爷,既然说到平等,那今天咱们就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由谁前去拜祭三保太监,爷,这可是你自己定下的原则。” “嘿嘿,敢跟爷顶嘴了?”朱由检忍住笑,“慕九,你先起来再说。” 王慕九终于站起身,“爷,不是属下非要顶嘴,惹得爷不痛快,爷可是看到了,远的不说,天启皇帝与陛下登基,那都是费尽周折,差点酿成大乱……属下还是会那句话,天下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没有陛下!” 朱由检想想也是,大明现在正在羽化,外部的战争和矛盾,也许能加速这种进程,一旦大明内部爆发严重的矛盾,则大明完全可能像后世的历史那样,完全陷入崩溃,“慕九,可是你代替爷祭奠三保太监,同样十分危险!” 王慕九眯上双眼,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爷,慕九这条命是爷救的,如果一定要通过祭奠活动来加速土人的归心,属下愿意为大明,为爷冒一次险!” “其实,真要去祭奠,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危险,慕九不用太担心。”朱由检身体前倾,用手掌托住下巴,“慕九,芝龙,我们合计合计,如何才能让祭拜活动有实际上的意义,小剑,你也过来。” “我?”付小剑心道,我只是负责你的安全,但朱由检既然吩咐了,他也只好在王慕九的下首落座了。 “爷是说,将反对大明的人找出来?”郑芝龙似乎猜到朱由检的心意了。 “找出反对大明的人,自然重要。”朱由检看了眼王慕九,这个人即将代替自己,作为诱饵出现了麻六甲百姓的面前,“但慕九的安全更重要,我们先来合计一下,如果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现在没有防弹衣,要保证王慕九的安全,只要依靠人的力量了,当然有防弹衣也没用,防弹衣一旦出现,必然会带来狙击步枪的革命,没有一劳永逸的绝对安全。 “爷,要不,属下呆在王军座身边,随时保护王军座的安全。”付小剑认为,既然朱由检让自己参与到这层决策,自然是要用上自己的武功。 “嗯,小剑的武功一流,可以保护慕九周全,但小剑自身也要注意安全。”在朱由检的心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剑最好换上百姓的服装,混在慕九的身边。” “嗯!”王慕九点头示意,“属下身边没有明面上的护卫,说明属下真正实现了与百姓的零距离接触。” 郑芝龙一拍方桌,“爷,土人没有燧发枪,他们现在使用的弓箭,射程不过五十步,在王军座周围五十步的地方,都派上士兵,让他们穿着百姓的服装……” 王慕九的眼中也是闪出熠熠之光,“爷,这个主意好,如果人群中真的有歹人,只要他们一有异动,隐藏在百姓中的士兵,必然有所警觉,正好可以抓个现形。”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朱由检顿了顿,“但土人没有燧发枪,不等于刺客没有,葡萄牙人在麻六甲盘踞了一百多年,难道没有一支火枪流失出去?再说了,也许有人故意给土人火枪也说不定!” “爷……”郑芝龙一愣,但他见朱由检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 “爷,既然要祭拜三保,我们不妨动静大点。”王慕九豁出去了,麻六甲现在民心向着大明,只要将少数不满的人找出来,这里就将真正成为大明的土地,“郑司令可着人在城中贴出告示,就说大明的钦差将代表陛下,前去祭拜三保太监,欢迎百姓指引路径,并且一同前往,另外,我们几个将先行微服私访麻六甲城,一旦百姓发现,昨天来到他们铺子,甚至与他们说上话的人,就是大明的钦差,相信百姓的热情一定会被点燃。” 付小剑不以为然,“王军座,你做这么多的准备,万一百姓中没有刺客,这些准备岂不是白费?” “没关系。”朱由检神秘一笑,“如果没有真正的刺客,我们不妨自己派出刺客!” “啊……”付小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第500章明州丝绸 麻六甲城呈西北和东南走向,几乎与麻六甲水道平行,距离水道不过十余里。 朱由检与王慕九身着灰色长衫,扮做商人的模样,五名侍卫却是短打扮,既是他们的随从,也是他们的护卫,付小剑因为要在祭拜三保的时候扮作百姓,所以没有露面。 从南城门入了城,朱由检先去城头看了看,用青石垒成的城墙,足有一丈多厚,这是葡萄牙人建造的城墙,明军入成之后,又在城内加了一道土墙,足有半丈厚,现在的麻六甲城,算得上是一座坚城。 从南城门向内,有一条宽阔的平整大道,足有四五丈宽,大道与南城墙几乎垂直,朱由检在城门的入口处,看到一座石制的路标,上面写着:南门大街,路标上的字迹崭新、清晰,显然竖立的时间不长。 街道两旁商馆林立,顺着南门大街北行,每隔十数丈,两侧就会有一条横向的街道,类似与二街。 朱由检发现,南门大街上的建筑,基本上都是青石圆顶房,典型的欧式风格,占地面积大,殿堂也宽阔,二街上也有一些圆顶商铺,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二层小木楼与瓦房,一看就是汉人的铺子。 “看来,葡萄牙人占据麻六甲时,距离南门外码头最近、占据大街的最优地点,都被葡人占据,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店铺差不多都在二街的角落上。” “爷,现在葡萄牙人不是被赶走了吗?这些水桶屋还给汉人了吗?”王慕九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圆顶屋,觉得屋顶与水桶差不多。 “走,我们进去看看!”朱由检率先,进了大街上一间叫做“明州丝绸”的欧式铺子。 小二见进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以为是个大客户,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要看看绸子吗?本店都是上好的粤绣!” “粤绣?”朱由检想起四大名绣,粤绣比不上苏绣,但广东占据地利上的优势,粤绣远比苏绣更加行销海外,因此名气要大得多,“小二,你这都是粤绣吗?” “对对,本店经销的,全部是粤绣。”小二早就偷看过,知道朱由检与王慕九是这群人的领袖,“客官,本店经营的可都是正宗的粤绣,客官要不要看看?” “那就看看。”朱由检在小二的指引下,翻看了几匹丝绸,绸面多是百鸟图,“图案饱满,繁而不乱,色彩艳丽,绸面平整。” “客官好眼力!”小二向朱由检伸出拇指,脸上是谄媚的笑:“小人说过,本店经营的都是正宗的粤绣。” “正宗倒是正宗。”朱由检笑笑,“不过,倒是算不得上品。” “客官……”小二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他看了眼铺子外面,但门口并没有其他的客人,也不好离开。 “图案倒是形似,但做工不够精细,使用的绣针太粗,只能远观,不能近赏。”朱由检翻过绸子,展在小二的眼前,“小二,这些都是单面绣,与双面绣相比,不仅做工大大简化,就是刺绣的手法,哎……” 小二情知遇上行家,只得岔开话题:“客官也是做绸缎生意的?” “非也,我们是路过麻六甲,顺道看看有没有上好的绸子。”朱由检很随意地放下绸子,“小二,这匹绸子多少钱?” “一样钱一样货,客官,我们的绸子便宜。”小二顿时来了精神,他伸出两个手指头,“每匹绸子只要二两银子!” “二两?”王慕九恨不得将这些绸子缎子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你这是做生意,还是打劫呢?” 朱由检担心王慕九漏了底线,“人家是生意人,自然是要有赚头。” “对,对,还是这位客官理解我们的苦衷。”小二只将朱由检当成了客户,“这位客官,小人远离家乡,总要赚些差旅,将来好回到家乡。” “小二,赚些差旅也是该的。”朱由检想起在苏州时的场景,正宗的苏绣,每幅还不到一两银子,“可是,这个价格,怕是涨了两倍吧?” “这……”小二愣了一下,但迅速醒悟过来,“这位客官,在麻六甲,粤绣当然要比广东贵些,这么远的路运过来,光运费就是不菲……” “要不,我给你运些刺绣过来?”朱由检哈哈一笑,“小二,你们会以什么价格收购?” “收购?”小二呆了一呆,顿时僵住了,但朱由检的笑声,让他恢复了神智,“客官原来是要出售刺绣的?听客官的口音,乃是京城人士,京城附近也不产名绣呀!” “京师的确不出产名绣,但苏绣、湘绣、粤绣我见得多了,就是难得一见的蜀绣,在我眼里,也不算稀奇。”朱由检又在绸子堆里翻了翻,的确没有佳品,“小二,我有个朋友是做刺绣生意的,托我帮他打听门路,要不我售些给你,运费我出,只要你给我合理的价格。” “这个……客官,小人只负责出售。”小二不知道朱由检的深浅,赶紧推脱道:“客官要是有绸子出售,必须和我们东主谈……可是东主此时并不在麻六甲。” “哈哈,没关系,如果有时间,我自会拜访你们东主。”朱由检自然知道小二担心什么。 “客官……说实话。”小二的眼球迅速转动着,“这麻六甲识货的毕竟很少,西洋人更是难得见到上品,所以……所以,要是品质太好了,反而买不上上好的价钱——不知道客官有些什么样的绸子?” “这个,还是有机会见到你们东主再说吧,反正你也做不了主。”朱由检向小二挥挥手,与王慕九等人大摇大摆地出了殿堂。 “爷,这‘明州丝绸’,是在是坑人吧?这等品质的绸子,竟然要这样的价格,比大明内地,可是翻了数倍。”王慕九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后面的店铺,见小二正鬼头鬼脑地在门口张望,心中更加有气。 “慕九,粤绣是从大明内地运到南洋的,价格自然上涨。”朱由检拍拍王慕九的后背,“慕九,这就是海商的利润,比起内地的商人,怕是高了数倍。” 王慕九没听懂朱由检的弦外之音,“爷,难道允许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经营吗?” 朱由检假装不明白王慕九的意思,“允许?慕九是什么意思?人家来南洋经商,只要不偷逃税款,不违反大明的律法,难道爷能查封了他的店铺?” “爷,话说这么说,但商人如此暴利……” “慕九,没有这些海商,大明内地生产的货物,比如这些精美的绸子,怎么能买到如此的价格?”朱由检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商人的暴利,“慕九恐怕还不知道吧?就这些普通的绸子,一旦进入西洋市场,每匹价格怕是不少于二十两。” “二十两?”王慕九顿时惊呆了,连脚步都忘了移动,脸上的表情就僵在那里,就像是在表演哑剧。 “慕九,南洋和西洋,距离大明的内地都非常遥远,风急浪高,中途还有海盗出没,风险也是很高的,如果没有这种高额利润,还会有谁来从事海外贸易?” 王慕九还是不服,他紧走两步,追上朱由检的步伐,“可是……爷,商人如果积累这些暴利,不出三代,必将富可敌国,对国家来说,那可不是好事。” “慕九不用担心,海商利润高不假,但长途运输,开销也大。”朱由检要在但营造商人文化,就必须保障商人的合法权利,商人的实力增强,才能提高他们在生活中的话语权,“此外,海商盈利高,但赋税也会重些,税率达到五税一,比起普通的商人,足足高了两倍,也就是说,海商的收入越高,向朝廷交纳的赋税就会越多。” 只要海商不偷税,这将是商人与朝廷共赢的局面。 至于将来海商的经济实力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可能会诉求政治上的利益,这正是朱由检求之不得的事情。 “奥……”王慕九不懂这些复杂的经济问题,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海商的利润越高,朝廷就会有越多的税收,“爷,这样的商人不在少数吧?” “嗯!”朱由检轻哼一声,南海舰队来到南洋之前,这些海商可是向西洋人纳税,现在大明基本掌控了南海,白白得到这些海商们上缴的税款,与大明在南洋诸省的投入相比,朝廷应该是稳赚不赔,“慕九,不要担心商人积累财富,爷打算在南洋搞一块内地货物聚集地,专门向西洋人出售大明的货物。” “爷?”王慕九哪里明白朱由检的心思,跟在朱由检身边,他只有干瞪眼的份。 “慕九,如果大明对外出售的货物,全部集中在南洋的某一个区域,西洋人就不会在垂涎大明的广阔天地了,就是南洋的其它区域,也会丧失对他们的吸引力。” “爷,大明物产丰富,这些货物聚集一地,怕不容易吧?” “慕九说得是,大明的物产太过丰富,集中一地,怕不现实,那就在南洋辟出两块、三块贸易地,专门与西洋人贸易。”朱由检希望将南洋当成大明货物的中转站,南洋与大明内地之间,将由大明商人垄断,“如果只有这几块贸易地,将来管理起来容易些,特别是对于大明禁止出口和限制出口的货物。” 王慕九问道:“爷打算在那些地方建立贸易口岸?” 第501章刺客 “究竟在哪儿设立贸易口岸,爷现在还没想好。”朱由检一抖长袖,缓下脚步,让王慕九走到自己的前面,“但兰竹省的古晋肯定是一处,戴燕省正当麻六甲的要冲,肯定要设立贸易口岸,或者是麻六甲城,或者是淡马锡城。” “嗯。”王慕九随意应了声,让他走在朱由检的前面,他实在不习惯,不时扭头往回看,“爷,属下有些明白了,这些海商,让他们自由发展,只要他们能遵守大明的律法。” “慕九能这么想就对了!” 朱由检终于让王慕九明白了自己的南洋战略,知道他不再憎恨和防备这些海商,于是让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以突出王慕九的钦差身份,如果王慕九对着这些商铺横眉怒目,那朱由检苦心为他塑造的亲民形象,怕是要弄巧成拙。 他们连着在城内逛了三天,什么东门大街、西门大街、北门大街,都走了个遍,连一些二街、三街都有所涉足。 每一次进入店铺,王慕九都会成为这群人物的领袖,连朱由检与他说话,都是陪着小心,将王慕九的钦差身份,完美地突出出来,虽然现在店铺中的人还不认识王慕九,但朱由检相信,如果再次见到王慕九,一定有很多人能认出这位钦差大人。 傍晚时分,朱由检逛完了最后一家店铺,刚刚回到城外的军营,连清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郑芝龙就急急火火地闯了进来,“爷,前方传来了讯息!” “什么讯息?”朱由检被郑芝龙搞了个没头没脑,不过他估计是来自亚齐的战况。 郑芝龙压低声音道:“爷,金浩已经攻陷了亚齐城,俘获了亚齐的大批官员,连国师王尔烈都成了俘虏。” “奥?这么快?”朱由检心情大好,“那亚齐的军队呢,他们臣服了吗?” “还没有。”郑芝龙黝黑的脸庞上透出一丝遗憾,他真恨不得自己杀上亚齐的国土,这些不开眼的土著,“金浩是乘夜偷袭了亚齐城,现在亚齐城失陷的讯息,恐怕还未传到前线。” “那金浩呢?他们现在在哪儿?陆战队的伤亡怎么样?”朱由检最关心的是陆战队的下一步行动。 “爷,由于是偷袭,陆战队没什么伤亡,金浩留下少量的士兵据守亚齐城,役使城内的百姓和降兵协助守城,他则带着绝大部分陆战队的士兵南下了,按照预定计划,准备里应外合,一举击溃亚齐军队主力。”在郑芝龙的眼中,这些不开眼的亚齐人,全部该死。 “那王尔烈呢?现在在哪儿?” 郑芝龙在朱由检对面的木椅上落座,又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然后用手一抹嘴角的水渍,“王尔烈,还有大量的亚齐官员,都被带到南方前线,一旦陆战队击溃了亚齐军的主力,就会放出王尔烈等人,开始招降当地的败兵和百姓。” 朱由检点点头,先击溃主力,让亚齐人丧失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在亚齐人陷于绝望的时候,再利用高官招降,这不失为高明的战略,现在亚齐城已经被明军攻破,亚齐举国陷于混乱,只是不知道王尔烈在亚齐的军民中威望如何,亚齐百姓能否在他的感召下顺利归入大明。 不过,朱由检也不担心,亚齐的国都已破,国内已经无法组织起统一的抗争力量,没有朝廷的有效调度,恐怕前线的士兵连粮食都无法凑齐,更不用说兵器、人员的补给了。 如果亚齐人继续与大明作对,最多也就是游击战争。 陆战队不怕游击战争。 亚齐国土太小,人口不足十万,除去老弱妇孺,成年男子就是全部上阵,也不过两三万人,如果男子全部打仗,那谁来种地养活军队和老人孩子? 朱由检相信,只要明军突破柳塞尔山,进入亚齐的北部地区,亚齐人除了投降,剩下就只有灭族一条路。 “芝龙,告诉前线的将士们,要稳打稳扎,一定要干净、彻底解决亚齐问题。” 朱由检认可了亚齐现在的的战况,郑芝龙放下心来,“爷,万一亚齐人不肯投降,接下来的清缴战争,恐怕还要延续相当的时间。” 清缴亚齐人的余孽,对明军没有什么损失,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权当是给陆战队的将士练兵,“如果亚齐人不肯屈服,那就……”朱由检化掌为刀,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爷,属下明白了!” “芝龙,不用急在一时,这种规模的战斗,对南海舰队并不是坏事,损失也不会太大,就当是练兵了。”朱由检担心郑芝龙要功绩,就会一味强攻,那会增加陆战队的伤亡,见郑芝龙不住点头,他换了个话题,“芝龙,明天上山祭拜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爷,城中早就贴出告示,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早就在城内外传开了。”郑芝龙压低声音,“王军座的护卫,属下也安排好了,百步之内,只要有任何异动,士兵们绝不可能发现不了。” “那就好,一定要保证慕九的安全。”朱由检把玩着手中的杯盖,“芝龙,城内的百姓怎么样?他们会随着慕九一道去祭拜三保太监吗?” “属下暗地着人打探过,百姓都是积极响应,甚至比上次属下祭拜时还要积极。”郑芝龙知道朱由检对祭拜的事特别上心,他早就发动士兵和百姓,加强正面引导和宣传。 天尚未放亮,城门口已经汇聚了不少的百姓,但城门开放的时间未到,只得在在城内闲逛,无聊地喧哗着,直到卯时守城的士兵才打开城门,今天入城的百姓很少,基本上都是出城。 王慕九还未起身,百姓便聚集在城外军营的训练场上,黑压压的一片,朱由检估量了一下,连同老人和孩子,不下数万人。 整个麻六甲城内,不过十万百姓,现在差不多汇聚了一半,加上城外的百姓逐次加入,怕有小八万人,朱由检对百姓的数量十分满意,看来郑芝龙这几天没白忙活。 王慕九终于走出了军营,为了表示他的亲民态度,身边只有五名护卫,郑芝龙亲自率领数百名陆战队士兵远远跟在后面,算是给这位钦差大人保驾护航。 靠近王慕九的许多百姓晃动着脑袋,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昨天光顾了我的铺子吗?” “真的是钦差?” “原来钦差大人乃是视察民情,愧我还向大人推销货物。” …… 他们起初心中还惴惴不安,不知道钦差大人对他们的铺子是否满意,但看到王慕九满目含笑,也就定下心来,看来,钦差大人的心情不错。 但这些见过王慕九的百姓商人发现,今天钦差大人似乎胖了些,身材与前两天相比,显得有些臃肿。 辰已交接之时,数万百姓洪流,开始朝城外的三保山进发,王慕九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比普通的百姓高贵得多,自然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除了两名亲兵走在前面,担任向导,就连郑芝龙也远远跟在后面。 围着王慕九的,是乱哄哄的数万百姓。 与钦差大人同游三保山,百姓们自是喜笑颜开,连自己周围的人是否熟悉都未曾在意,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的就落在王慕九的身上,不管能不能直接看到王慕九。 如果百姓细心观察,应该不难发现,在他们的四周,有许多他们不熟悉的百姓,这些百姓虽然与他们的穿着无异,但身体笔挺,步伐周正,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王慕九一边缓行,一边与周围的亲兵、百姓说着什么,与百姓们兴高采烈不同,他是真正漫步轻行的游客。 这样亲民的钦差,不仅以前的葡萄牙人做不到,就是以前土人建立的满刺加王朝的官员,也是未曾听闻。 只有大明朝的钦差,才有这种气度,才真正关心自己的百姓。 数万百姓逐渐跟上王慕九的步伐,虽然嘴上还是乱哄哄的,但这支未经训练的百姓队伍,越来越有秩序了,王慕九的速度,就是他们的标准。 这群人的第一个目标,乃是三保山。 说起三保山,这是马三保,也就是太监郑和当年屯兵的地方,因为明军待得久了,这座小山就改为三保山,以前的名字,反而被大家遗忘了。 队伍行了三里左右,突然前面发生了骚乱。 距离王慕九稍远些的百姓,认为大家是为了挣个好位置,近距离观察钦差大人,甚至为了与钦差大人说上几句话,这才发生了推搡事件,因为队伍行进的速度缓慢,只要摔倒的人爬起来,应该不会有大碍。 一直跟在王慕九身边的百姓,却是惊异地发现:数名百姓打扮的人,一拥而上,扭着一名土人,土人手中原本有一支火枪,这时已经被这些百姓夺下。 郑芝龙看到骚乱,心内不禁一紧:这名刺客不是我安排的呀!按照他与朱由检的约定,在队伍回程的时候,才会有自己人“刺杀”钦差大人。 他挤开前面的百姓,迅速来到骚乱中心,“发生了什么事?” “司令大人,这名宵小掏出火枪,意图行刺钦差大人,现在已经被制服!”一名百姓模样的人,抢着向郑芝龙汇报。 “刺客?”郑芝龙一声断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刺钦差大人?” 第502章海商巴蒙德 “司令大人,这完全是个误会,小人并不是刺客,更不敢谋刺钦差大人!”那土人的汉语说得还算流利。 郑芝龙用手一指,“那你手中拿着火枪算怎么回事?” “司令大人,这是很小人以前买的的火枪,今日祭拜活动人多,小人怕不安全,所以带在身边。刚才被人拥挤,小人感觉不对,便掏出来看看,被挤坏了没有……大人,这火枪的价格可是不菲……”土人停止挣扎,将求援的没眼光投向郑芝龙,指望郑芝龙一时糊涂,将他放了。 “狡辩!”郑芝龙从“百姓”手中接过火枪一看,枪管里已经装填好了弹药。 正好王慕九挤了过来,“郑司令,发生了什么事?” “钦差大人,属下有罪。”郑芝龙弯下腰向王慕九施礼表达歉意,一面紧盯着那刺客土人,“发现……发现一名刺客!” “刺客?”王慕九皱着眉头,他看了眼郑芝龙,不是说回程的时候才安排刺客吗? 郑芝龙摇头,他的目光明白地告诉王慕九:这刺客不是我们安排的,“刺客胆大妄为,竟敢谋刺钦差大人,王大人,既然百姓中混有刺客,那今天的祭拜活动……” 王慕九抬眼扫视着周围的百姓,见百姓们焦躁不安,因为的刺客的子弹未及发出,大部分百姓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郑芝龙带来的数百亲兵,担心再次发生事端,他们纷纷拔出腰刀,驱赶周围的百姓,护在王慕九的周围,用自己的身子充当肉盾。 百姓见士兵们亮出寒光闪闪的腰刀,吓得直往后退,“怎么回事?钦差大人的卫兵为何向我们亮出腰刀?难道……” 王慕九迟疑了一会,还是扯开嗓门大吼道:“诸位百姓,人群中有刺客,不过刺客已经束手就擒,大家继续,不要被这名宵小坏了兴致。” “王大人……”郑芝龙不放心,谁知道人群中到底有多少刺客?“百姓中隐藏着刺客,祭拜活动是否要改期?” “郑司令,刺客不是被擒获了吗?”王慕九恢复了淡然,“今天难得有这么多百姓随行,怎么能因为这名宵小就阻了行程?”他压低声音对郑芝龙说:“爷离开京师日久,南洋的事早日结束,我们也好早diǎn回去!” “王大人……万一……” “郑司令不用担心,哪有那么多刺客?”王慕九打断了郑芝龙的话,抬头向周围的百姓大呼:“三保先生是大明远赴西洋的先驱,下官出使戴燕省,自当前往祭拜,有士兵与这么多百姓的护卫,下官不信还有刺客敢于现身……” 郑芝龙没法,只得派了四名士兵,将刺客押回军营,等待受审。 朱由检看到五花大绑的刺客,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麻六甲城果然有谋刺钦差的刺客,喜的是王慕九安然无恙,郑芝龙安排的刺客可以不用现身了。 有了这名刺客,他才好在麻六甲做做文章。 朱由检一面下令封锁所有的城门,一面亲自审问这名倒霉的刺客。 “大人……大人,小人真不是刺客!”那刺客全身被缚,由亲兵按着头跪在朱由检面前,他想叩头明志,但身上的绳索缚得太紧,额头无论如何也diǎn不到地面上。 “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检冷然问道。 “小人原本叫马迪尔哈,现在改了汉名,叫马尔哈。”马尔哈见朱由检端坐木椅上纹丝不动,脸色平淡如水,暂时停止了哭泣。 “马尔哈,你说不是刺客,那因何携带着火枪?又因何当众取出来?据本官查看,枪管里已经填满了火药,你作何解释?” “大人……”马尔哈的脸上满是水珠,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悔恨的泪水,“小人担心路上人多不安全,故此携带了火枪……枪管里的火药,小人实在不知,兴许是上次打猎时装上的……” 朱由检声音一紧,猛然喝道:“马尔哈,你的火枪,乃是何人所售?” “是……不,是小人以前从葡萄士兵手中购得!”马尔哈脸色一变,随即嚎啕大哭,知道自己再也说不清了。 “你同伙还有几人?”朱由检心中暗笑,只要火枪来源于葡萄人,这就足够了,接下来就是让这名刺客按照自己的要求招供。 “大人,小人真不是刺客,哪来的同伙?”马尔哈身体被缚,只得像小鸡舂米似的,想叩头却有叩不着,脑袋只得在空气中乱diǎn。 “马尔哈,你一样都不招是吧?你以为大明朝廷对你们只会怀柔?你想错了,对于刺客,大明绝不会客道。”朱由检转向身边的亲兵,道:“告诉他,大明有多少种让罪犯屈服的刑罚!” “是,爷。”亲兵朝马尔哈靠近两步,将马尔哈从地上拖起来,又绕着马尔哈绕行了一圈,“马尔哈,大明有多少种刑罚我不知道,我就先说说大明最不入流的刑罚,凌迟,你听说过吗?就是犯人在处决之前,好喝好吃地供着,千万别饿瘦了。” 马尔哈一直盯着亲兵看,听到此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军爷,既然是要处死,为何还要好吃还喝地供着?” 朱由检云淡风轻,脸上保持善意的微笑。 “如果犯人饿瘦了,就不够刀数了,因为行刑的时候,要割够一千零一刀,还得保证犯人不能死。”亲兵也是笑,他在马尔哈面前停下,用手比划着,“每一刀下去,就会割下一块肉来,但不能流血,不能让犯人因流血而死,得活着受够一千零一刀。”亲兵看了眼朱由检,继续说道:“行刑的时候,周围会围着一群野狗,每一块肉扔下去,这些野狗都会争着抢着这些丝毫没有血色的肉块,甚至还会相互发生撕咬……” “哇……”马尔哈如同亲临凌迟的现场,而他正是被凌迟的对象,顿时腹内翻滚起来,“你……” 亲兵似乎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有时候犯人罪大恶极,周围看热闹的人,就会在刽子手行刑的间隙,排队上前,生啖罪犯的血肉,一口咬下去,一块肉,一口血……” “你……你别说了……”马尔哈的身子开始发颤,要不是被绳索绑着,他都站立不稳了。 “哈哈,这只是最末的刑罚,你再听下一种。”亲兵眉眼含笑,见自己的叙述起了一diǎn效果,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刑罚,叫剥皮,就是给犯人扒光衣服,从脚后跟开膛,一刀下去……犯人一张完整的皮被剥下来,但眼睛还会眨巴,鼻子还会有呼吸,至少要一个多时辰之后,犯人才会慢慢死去。” “你……你们大明人太恶毒了,哇……哇……”马尔哈身形剧烈摇晃,显然是站不稳了,他在呕吐的同时,身子突然猛地一晃,绝望地摔倒在亲兵的眼前,“杀人不过头diǎn地,你们为何……为何如此歹毒?” “马尔哈,我家大人已经说了,对于普通的大明百姓,我们自会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但反对大明,甚至谋刺大明钦差高官的人,我们也绝不会手软。”亲兵将马尔哈扶起来,免得他像死狗似的躺在地上,破罐子破摔,“还有第三种刑罚,叫做抽肠……” “别说了,我招!”马尔哈用血红的眼睛瞪着亲兵,但遇上亲兵更为凶狠的目光,他赶紧低下头,就怕成为抽肠的目标。 亲兵神色一变,朝马尔哈笑笑,“要不要听完了再做决定?” 马尔哈直接忽略了亲兵脸上的笑容,头摇得像小孩子手中玩的拨浪鼓。 “早说嘛!”朱由检捧起茶杯,轻轻啜饮了口,“第一个问题,火枪是哪来的?这不是大明的火枪。” “是一个叫巴蒙德的葡萄牙人卖给小人的。”马尔哈就像是瘟鸡,耷拉着脖子,下巴都快贴到胸口了。 “巴蒙德?葡萄牙人?”朱由检大喜,他本来就准备栽赃葡萄牙人,现在天上掉下了馅饼,“巴蒙德是谁?现居何处?” “巴蒙德是一名葡萄牙海商,现在就居住在城东的如兴商行里。” 朱由检招来另外一名亲兵,耳语几句,那亲兵立即飞奔出去。 “马尔哈,你为何谋刺大明的钦差?是否受人指使?” “大人明鉴,小人委实没有谋刺钦差大人,小人只是看看火枪有没有被人群挤坏。”马尔哈苦着脸,恨不得叩头表明自己的心迹,但整个身子被绳索绑得紧绷,想跪也跪不下来。 “马尔哈,既然已经招供,为何不说真话?”朱由检面色一凜,打断了马尔哈的话,“你可知道,谋刺大明钦差,无论是否得手,都会被凌迟、剥皮,或者抽肠,就是你的家人,也逃不脱为娼为奴的下场。” “大人……”马尔哈吓得一哆嗦,“我的家人可没有惹上这桩案子。” 朱由检也不解释,他给了马尔哈一个机会,“马尔哈,如果你受人指使,则罪行会轻一些,如果检举首犯有功,甚至免于处罚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503章布局(大结局) “检举?”马尔哈眯上双眼,仔细揣摩起朱由检的话,今天朱由检的问题,有些特别,到现在都没有审问他谋刺钦差的动机。 “马尔哈,巴蒙德售你火枪,难道没有缘由?”见马尔哈正在思索,朱由检立即开导他,“难道不是巴蒙德指使你的——如果你是从犯,罪行就会轻些,难道你愿意替别人扛下所有的罪行?你不考虑自己,难道你愿意让你的老婆、孩子忍受凌迟或是剥皮之苦?” “大人……”马尔哈顿时打个冷战,等他稳住身形,感觉到朱由检的眼里露出一丝淡绿色的光芒,就像是饿狼乍见到食物时那样,他小声地哆嗦着:“巴蒙德……” “马尔哈,如果你是受到巴蒙德的胁迫,或是他拿你的家人要挟你,大胆说出来,我们会为你做主——从犯从轻发落,也不累及家人,我们要严惩的的,乃是主谋!”从马尔哈的双眼中,朱由检感觉到,这一出“李代桃僵”之计,就快要成功了。 “大人……”马尔哈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大人,一再暗示自己,他们要严惩的,乃是巴蒙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但这是自己脱罪的最好时机,只要自己能躲过这场灭家之灾,牺牲一下巴蒙德又如何?现在葡萄牙军队已经离开了麻六甲,巴蒙德再也没有了欺负自己的本钱,想到欺负,马尔哈就气不打一处来,单说出售火枪的时候,就比别人的价格就要贵上三成,平时还垂涎自己的女人,要不是明军赶走了葡萄牙的军队,自己的女人怕是都保不住…… “大人,只要小人如实供述,就能获得大人的宽恕吗?” “那倒不一定。”朱由检用双目逼视着马尔哈,“谋刺大明钦差,罪大恶极,主谋必定严惩,从犯才可以从轻发落。”朱由检的脸色缓和些,隐隐还有了一些鼓励的微笑,“能宽恕你的,首先是你自己,如果你能详尽交代罪行,让我们将主谋及时绳之以法,方才获得本大人的宽恕。”朱由检示意亲兵,先给马尔哈松绑。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马尔哈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大腿,“噗通”一声,跪倒在朱由检的面前,“大人,小人一声糊涂,上了那恶贼的当……”所有的脏水,都被喷向巴蒙德,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指鹿为马,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马尔哈豁出去了,连巴蒙德多看他女人几眼的事,也是当堂招供了。 马尔哈完全就像是一个受害者,他在巴蒙德的威逼利诱之下,才不得不昧着良心,干下了谋刺大明钦差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虽然马尔哈的供词有些不合逻辑,但负责记录的亲兵,已经在朱由检的授意下,适当进行了整理,朱由检要的只是一个事实,“马尔哈,你能保证说的都是事实?将来绝不会翻供?”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小人哪敢欺瞒大人?”马尔哈嘿嘿一笑,“就是巴蒙德来了,小人也敢与他对质。” “马尔哈能幡然醒悟,主动供出幕后主谋,也算是救了自己。”朱由检让马尔哈在供词末尾签字画押,然后收入袖中,“马尔哈,你暂时还不能回去,等此案完全明了,主谋得到应有的惩处,你才会获得宽恕。”他回头对身后的亲兵说:“将马尔哈带下去,好吃好喝的供着,千万不要怠慢了!” “是,大人。” 马尔哈又向朱由检叩头谢恩,然后才随着亲兵出了大帐。 郑芝龙伴着王慕九回到军营的时候,朱由检已经初审了巴蒙德,开始的时候,巴蒙德百般抵赖,但朱由检与亲兵又上演了一出精妙的双簧,为了脱罪,巴蒙德只得将罪魁祸首指向原来的麻六甲总督马诺缔。 “爷,结果怎么样了?” “芝龙,谋刺慕九的幕后黑手,果然是马诺缔,看来马诺缔不甘心丧失麻六甲水道呀,亏你还将他当做大明的朋友,与他签订合约,是可忍孰不可忍。”朱由检将两人的供词,让郑芝龙、王慕九传阅,“芝龙,立即加派人手,协助早先进入西洋的张煮,迅速拿下葡萄牙人控制的锡兰,以示惩罚!” “爷,要是马诺缔派人过来责问,属下该如何应对?属下与马诺缔签订的合约,这墨迹还没干呢!”郑芝龙微微一笑,他知道朱由检乃是佯怒,这是他们早就商定好的,只等葡萄牙人上钩,如果葡萄牙人不上钩,他们连栽赃的程序就弄好了。 “芝龙不用担心,既然马诺缔向大明派出刺客,那双方还有合作的诚意基础吗?原先缔结的合约,也就没有执行的必要了。”朱由检脸不红心不跳,“拿下锡兰之后,如果葡萄牙人幡然醒悟,可以重新缔结合约。”顿了顿,又道:“合约可以缔结,但马诺缔必须做出更多的让步,尤其是在去西洋的路线上。”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郑芝龙转身就要出帐。 “芝龙爷不用急在一时,安顿好麻六甲的事宜,爷也会随着舰队离开麻六甲,前往大光。”朱由检原本拿不定注意,要去缅甸省,到底是走海路还是陆路,既然要增派南海舰队的分舰队支援张煮,他决定随舰队一道西行。 “爷是要亲自指挥锡兰之战吗?”郑芝龙知道,朱由检虽然长于深宫,却是一位尚武的皇帝,也许顺道灭了锡兰的葡萄牙人之后,再回京师也说不定。 “不,爷将在大光登陆,战争的事,就交给张煮了。”朱由检要控制的,乃是大势,这种局部的战争,他实在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亲自指挥,离开京师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将取道缅甸、云南、四川北上,直回京师,“芝龙,亚齐的事,就交给你了!” “爷放心,属下会尽早结束亚齐的战争,腾出人手,尽快掌控南洋全局。”郑芝龙面露凶光,朱由检已经授意,必要的时候,就是屠族,也要拿下整个亚齐。 王慕九慢悠悠地说道:“爷是要早日回到京师,我们离开京师已有数月了,三院十部的官员,根本不知道我们来到南洋,以为还在广东呢!” …… 朱由检随着郑芝龙派出的分舰队,经过安达曼海,他独自立在甲板上,任海风肆意吹皱发丝,海面上的点点波光,勾起了他的无限遐思。 经过数年的呕心沥血,现在的大明已经朝着近代化方向发展,无论是京师所在的北五省,还是中五省、南五省,都在迅速羽化,只要自身不发生巨大的内耗,大明就会沿着自己的轨迹,实现赶超西洋的步伐。 威胁了大明数十年的建奴,已经在他的北伐中灰飞烟灭,就是困扰大明数百年的国患蒙古各部,也逐渐拉大了与大明之间的距离,双方已经不是同一个级别上的对手,曾经令大明闻风丧胆的蒙古骑兵,在燧发枪与火炮面前,已经落于下乘。 从科尔沁开始,蒙古各部已经朝着归化于大明的方向发展,逃到两藏的和硕特已经被完全歼灭,剩下的察哈尔部、土默特部,还有瓦剌的准噶尔部等,虽然暂时保持着相对的独立,只要他回到京师,下一步就是对他们动刀子的时刻,以科尔沁部为模板,在汉人巨大的人口优势面前,这些扰乱世界数百年的东方蒙古人,极有可能像匈奴那样,永远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南洋诸邦,后世曾是中央帝国永远的痛,但在朱由检的手中,已经成为了大明的数个行省,最早进入南洋的葡萄牙、西班牙海军,已经被完全逐出南洋,郑芝龙的南海舰队,虽然暂时与荷兰人维持着战略平衡,但朱由检相信,以大明现在的发展速度,将来打破这种平衡的,一定是大明,而不是弹丸之地荷兰。 朝廷在积蓄,朱由检在谋划,他相信,在英、法等国进入南洋之前,大明将彻底掌控南洋,让南洋成为南海,成为大明渔民随意捞捕的内湖。 朱由检目视前方,大光还远在视线之外,海面上只有烟波浩渺,因为阳光被云层阻挡的缘故,大海上明亮度不够,远远望去,前方朦朦胧胧的,像是海市蜃楼,但他透过重重的迷雾,已经看到一个崭新的大明。 但大明已经被绑在时代的战车上,前方的道路依然漫长。 关外五省,除了靠近山海关的辽宁,其余的四省汉人都不具备人数上的优势,完全归化还是任重道远,在这些极度寒冷的地方,朝廷每年都需要投入大量的粮食和饷银;南洋诸省,大明才是刚刚接盘,这里大明虽然稳赚不赔,但要彻底成为大明的熟土,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 在遥远的太平洋东岸,西洋人正掀起新一轮瓜分热潮,连一个个小小的岛屿都不会放过;广袤的非洲,不仅为西洋提供了金银、甘蔗、草原、黑奴,更是他们倾销产品的市场。 所有的这些热点,如果没有大明的参与,甚至是主导,那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秩序,朱由检会让西洋人意识到:忽略大明,迟早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这艘广船的甲板上,朱由检已经剥开了历史的迷雾,余生只有前行一途。 “爷,明日午时,舰船就可以到达大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慕九从舰船的舷梯上爬过来,悄无声息地立在朱由检的侧后。 “嗯!”朱由检轻轻应了声,他已经不太在意大光这个优良的印度洋港口,他的心,早就飞回京师了,无论什么时候,只有汉民族的核心统治区繁荣发达起来,才有实力固守边疆、拓展战略要地。 广船,正载着朱由检,还有无数的士兵,正平稳地驶向前方熟悉而又陌生海域。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